“你放心吧,我不会亲自去刺杀他的——那可能根本伤不了他半根毫毛!”他拍了拍我的肩头,又问道:“明日甄选地点在何处?玉帝会照例亲自前来主持吧?”
“……昆仑山……玉帝当然会来,他不是每次都来吗?你问此做何?”
青冥对着我,竟然笑了:“明日再见!”说着不等我回复已经离去。而我觉得他临行前的笑容,比开败的白色桃花还要惨淡……
次日,我竟兵败麦城,未能通过甄选。甄选官员言我道行虽至,亦未失贞,却是教化不及 ,野性使然!且道行虽高,然能力不及,竟不能自由驾驭已有道行,明显有灵芝涨道的嫌疑。于是,我的资格被剥夺……
这叫什么狗屁道理?亏我之前这么费劲从狴犴那里弄来鸾胶和灵芝!一想到我继续滞留凡间,再遇到狴犴必不好过,我气得真想一口气掀了会场的桌子:“什么教化不及,野性使然?!我看你们是没有收到好处刷人吧?”可我还没有说完,几名天兵立即将我揪出会场,一顿狠揍!
当我一瘸一拐地离开会场,却见青冥正在往会场而来。我连忙急冲冲跑了过去:“青冥,昨日就想问你,你到底来会场作何?难道你想再上天一回?”
“我来见玉帝,揭发狴犴之罪!”
“什么?!”我大惊失色。
“他的罪,细数起来足够他剥去龙鳞,降为凡兽……”
我忙将他拉到一边:“你脑子进水了?你一个无名小卒,状告龙王七太子?!痴人说梦!就算你所言俱实,也难有胜算吧?”其实,我一方面担心青冥,另外一方面还怕细查狴犴罪行,牵连到本人——我之前是有做一些缺德事,但是我不想吃牢饭。
“金伦,谢谢你救我出来,但是我如今已经生无可恋,置生死于度外!”
我刚想再说什么 ,青冥一个刀手砍来,我晕了过去……
青龙篇之十三:万念俱灰玉石俱焚之(必方案)
和苾妘婚后,日子平淡。我想我需要时间来彻底忘记青冥,再完全爱上苾妘……可是真的好难……
当我努力尘封了有关青冥的回忆,能够勉强做苾妘合格的丈夫时,变故又生……
龙王七太子狴犴被人指控多年前助他人灵芝涨道,鸾胶补贞,并贿赂天庭甄选官员,瞒天过海,欺天罔上!连带其欺男霸女、囚禁淫罚;夺人童贞,毁人道行等丑事也一并揭穿!数人被卷入此案,而父亲因涉嫌受贿亦牵连其中。而指控人正是:前自贬凡间的青蛟——青冥!
玉帝似乎非常震怒,天庭威严失尽,变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他立刻逮捕了当事人青冥,并言必要严查此事,绝不姑息!
随着查探深入,刑部言案情已经逐渐明了,给出了官方说法:千年前,西海龙王七太子——狴犴趁着公职空隙 ,登陆游玩。他偶遇了当时还是虺身的修真妖怪——青冥,为其美色所惑,一见钟情。青冥为攀龙附凤,结交权贵,亦舍身诱之 ,并主动跟随狴犴回西海龙宫甘为娈童。后因狴犴婚事迫近,龙王令其打发青冥。青冥艳羡天庭,趁机要求入住天界 ,狴犴宠其甚厚,无所不应,故而通过灵芝涨道、鸾胶补贞和行贿等途径,遂了青冥心愿。因龙宫与天庭来往诸多不便,二人之后鲜有往来 ,但是后青冥不耐天庭清苦 ,思人间淫乐,故而又自贬凡间,依附狴犴。狴犴由是甚为感动,与其再续前缘。可惜青冥贪得无厌,敲诈勒索,无所不极。甚至欲要独掌鸾胶通货,狴犴不允,青冥恼羞成怒,上告天庭,以期报复。遂诽谤狴犴淫滥无边、囚禁多人……
一时间,舆论哗然。龙子狎玩娈童,违反天条,令龙宫颜面失尽,然其为色所迷,糊涂犯案,又令多人同情。但是青冥,真正成了千夫所指之该斩之人。
以我对青冥的了解,他断不可能如此无耻。毕竟,同时也流传另外一个民间说法,言其实青冥是为狴犴诱奸之,破了成仙之路,后又被狴犴强行掳回西海软禁。青冥逃跑几次未果,终于放弃,由此滞留西海数年,成为狴犴禁脔。后为增强势力,狴犴欲与东海龙女联姻,然又不舍青冥,将其藏于水牢。龙女终究发现异样,勃然大怒,言要退婚。无奈之下,为证实自己清白,亦算是补偿青冥,狴犴这才将青冥以“处子之身”为幌子送入了天庭。狴犴由是勉强保全了与龙女的婚姻,而青冥却从此一人独处天庭,整日担心秘密被戳穿,而提心吊胆,孤寂成灾。后青冥不堪重负,自贬凡间,却又被狴犴强行掳获,日夜行淫。青冥不堪屈辱,故奋而上书……至于狴犴毁多人童贞,断绝其成仙之事,找到的疑似受害者均摄于龙宫势力,不敢作证;而涉嫌帮助狴犴欺男霸女的金环蛇精——金伦,亦是一口咬定,绝无此事,最后此罪名因缺乏证人而撤诉。青冥打蛇不成,反被蛇咬,黑白混淆,沦入牢狱。
天牢,我买通了守卫,入内会见青冥。
“必方……”青冥见到是我,深潭一般的蓝黑色眸子瞬间光华,但是很快又黯淡下去,并低垂了头。我拉住了他的手,他有一瞬间的挣扎,但不大力,未能挣脱。我知道他碍于官方的诽谤,已经无颜面对。
“青冥,我不相信刑部的说法,我知道你是被狴犴胁迫……”我说着亲吻他的修长手指,而他瞬间泪盈羽睫,不能言语。
“青冥,你为何如此做?为何放弃凡间逍遥,却自投罗网?”我有太多不解与心疼。
“因为 ……对我青冥而言,若没有必方,任何地方都不是逍遥之处……”他言毕紧紧拽住了我的手,举到唇边,温柔轻吻,我再次感受到他唇齿的冰凉与忘情的激动……
青冥之后与我概述经过,我已讶然。只恨自己当初太过愚钝,竟未察觉一切均是狴犴阴谋。我悲凉交加,泪水横出:“青冥,即使要惩罚狴犴 ,你又怎可如此自寻死路?为小人垫背陪葬,实不值得……”
“其实,青冥如今已无遗憾,必方的情谊,令青冥觉得今生足矣,你我爱过一回,此生已不曾虚度……”
我再次握紧了他的手,眼角湿润。我心怜之,悲之,亦无法舍得之……
其后,我竭尽所能 ,为青冥奔走,但是受到了父亲和苾妘的反对与阻挠。而龙王家族更是直接找下作仙人要挟我的安危。当我被刺客袭击昏倒后,竟然躺了数日,一觉醒来,早已尘埃落定。
因为涉嫌官员人数众多,法不治众之故,父亲仅仅被官降一级;狴犴虽情有可原,然终究违反天条 ,被判除去神职,流放内陆一淡水湖渊;青冥则被重判,罚压于雷峰塔下,永世不得翻身……
我起身欲赴雷峰塔,苾妘一把抱住了我:“夫君,难道不可就此忘记青冥吗?”
“可是,他……是被冤枉的……”
“玉帝如此审判,亦是为了安抚龙宫 ,夫君难道看不出来吗?这场诉讼不可能获胜……”苾妘说着已经眼有泪光:“青冥好歹逃过了一死,虽被压于雷峰塔下,却不至于遭人继续践踏,如此于他,其实好于被狴犴囚锁西海……”苾妘激动言语,已然泪下,稍顿又道:“拜托夫君不要再冒险,苾妘已经有了你的骨肉,请夫君无论如何为孩子三思……”
我惊诧了,我都几乎忘记,我和苾妘的结合,必定会有孩子的牵绊。
苾妘握住我的双手,放于她的腹部,我这才发现已经微微隆起。
“夫君……你感觉到他在动吗?”
“嗯……很有力……”我颓然抱住苾妘的腰身,在她背后悄悄落泪,终究,我还是没能保护你,青冥……你当年执意出走下凡,是早已看透了我的无能与无奈吗?
青龙篇之十四:神仙旧事一度浑如梦(青冥案)
原本想与狴犴玉石俱焚,同归于尽,结果却被囚禁塔中。概因无论此举是否能成功扳倒狴犴,皆为意料之外,又为意料之中。所以我平静地去了雷峰塔,不再上诉。在西海龙宫囚禁,和在雷峰塔坐牢,于我似乎后者较不痛苦……或我已经该万幸没有被就地处决,且不必受人鱼肉,至于囚徒生活,除了寂寞,并非不可接受……于是我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只是接下来的时间长得没有尽头,用来对必方日日思念却又求不得……如此人生终究是苦海无边,难以解脱。幸好雷锋寺主持——法海大师乃为明晓事理之人,不计我阶下囚之身份,亦时常与我讲经交谈,以期洗涤我心中之苦。大师言:“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我默然……
我的时间太长,可用来思念必方,还可用来回忆狴犴……思索此番种种,诸般痛苦……
第一次见到狴犴,他不是原型,而是幻化过的威武青年……他当时睁大了双眼,惊讶得张大了嘴:“小兄弟……是虺?!”我正在修炼,狴犴毫不客气地打扰了我。那一刻,我已在他眼中看到了明显的求凰之意。
“是,在下是修真之虺——青冥……阁下是?”
“在下是西海龙王七太子——狴犴!有缘遇见兄台,实乃三生有幸!”狴犴说着拱手行礼,态度谦和。
虺修炼千年才可成蛟,蛟再千年才或可成龙。虺身竟可结交龙族,我为自己遇到贵人而喜:“能遇见兄台,青冥才是三生有幸!”
之后狴犴时常上岸与我在人间逗留,游山玩水,观花赏月……我自觉不便推辞,却不知不觉之中,渐渐荒废了修行。而狴犴时常有暧昧之举,我虽一一婉拒,又自然心有余悸之……狴犴看出了我的忧郁,问我原委,我支吾其辞,只道担心落下修行。
狴犴听后大大咧咧问道:“你还差多少年功力可化身为蛟?”
“约莫二百八十年……”
狴犴大笑起来:“简单,我帮你!”
“帮我?!”我惊讶了。
而狴犴笑着走了,只余下一句:“等我三日!”
三日后,他送给我一朵万年灵芝,言可助我涨三百年功力。我疑其贵重,犹豫不敢接收,狴犴又自言:“此物西海龙宫多如牛毛,断不稀罕。”而后来我才知道,狴犴因为偷盗了这朵灵芝被西海龙王足足打了一百棍……
或许急功近利,或许鬼迷心窍,我未曾犹豫太久,就接受了狴犴的灵芝……一瞬间,我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我终于化身为蛟,额头突出了独蛟角。我惊喜不已,无以报答。而就在那一天,狴犴强要了我:“我彩礼都给了,你也收下了,那可得乖乖嫁给本王了……”
拿人手短,又反抗不过……那一天,我失了身……
“以后,你就跟我回西海吧……”狴犴用巨大的龙爪抓起了我腾云而起——我犹如被老鹰抓住的小鸡,没了拒绝和反抗的余地……
但我和狴犴的对抗并没有就此终结,我们每一次床纬都成了一次压迫与反抗的固定戏码——但是几乎每次都以我失败告终,我偶尔胜利只能是狴犴那夜实在被我的反抗败了兴致所致。
但是如此的情况又能坚持多久?我最终妥协——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放弃了无效的对抗……我正式沦为狴犴顺从的男宠……我惊讶于自己的奴性——威武不屈,富贵不淫……我终究没能坚持自己的操守,竟然如此就轻易沉沦……
“其实,羽化为龙,不外乎也是目前的生活?居浩瀚大海,享山珍海味,着绫罗绸缎,赏奇珍异宝……现在既然已经拥有了这一切,为何又一定要和自己较劲?”狴犴的说辞仿佛是一种怪异的催化剂,它为我的懈怠修行和堕落找到了理由……我最后甚至试图去爱上狴犴——或许这样能让我为“苟合”找到一个合理的名份——我的头脑也开始做出妥协……
正当我已经亦痴亦醒,浑浑噩噩之时,狴犴迫近的婚事给了我当头一棒,也让我彻底清醒。龙王要狴犴打发了我,狴犴不肯,却把我藏在了水牢。
“七太子,让我走!”我为自己求自由。
“本王说过了不让你走!”狴犴一如既往的霸道。
“若被龙公主发现,必导致联姻失败!”
“她怎会发现?”
“七太子……”
“还有何事?”
“青冥自己也不想……当你见不得光的男妾……”
狴犴的虎目若两团火炬般瞬间盯紧了我:“你不是男妾!我只爱你一个!”
“……是吗?”我冷笑了一声:“你马上就要结婚……”
“你听我说!”狴犴突然激动起来,死命抓住了我的肩膀:“这是迫不得已,我必须联姻,我必须有外戚的支持——否则我将来无法立足,更无法保护你,还有保护我俩的爱情!”
“混账!”我暴怒不已,用力甩开了他:“你是要金屋藏娇,还是想左拥右抱?!我青冥根本就不屑你如此龌龊的爱情!”说到此处,我只觉憋屈至极,禁不住泪流如注:“你这种人,只顾自己享乐,却让我等受苦——我毁尽前程,修真无望——你现如今享乐之后,又要回归正途,结婚生子?!而我只能苟且偷生、不见天光!这对我青冥是否公平?……”郁结于心的愤懑若岩浆一般爆裂而出,我掀翻了桌椅木凳,砸碎了花瓶器具……狴犴竟然没有若往常一般发火,也没有阻止我,只是站立一旁静静地看着我。
待我发泄得筋疲力尽,他上前抱住了我:“闹够了吧?我说过我只爱你一个!由不得你不信!”说着他已经蛮横地亲吻了上来,我躲闪不及,二人扭打成两股灯绳……
“啪”一声脆响,像利剑一样劈开了我和狴犴这对连体婴,我俩不约而同回头一看,龙公主正站在水牢门口——手上照明用的夜明珠已经在地上开了花。
“你喜欢他,对吗?”龙公主看着我——是正室仇恨小妾的眼神,我自卑而羞愧地低了头。
狴犴没有回答——他选择了沉默,我的心凉了。
“那你给我一则‘放妻书’吧!我明日就回东海——我们好来好去!”龙公主含泪开出了条件,扭头就走。
“公主!”狴犴撇下我追了出去……我的心彻底被碾成齑粉……
最后的结果是,狴犴无法推脱公主所见,只得承认喜欢我之心,但是断不承认有肉体之实。为了证明他所言俱实,龙公主要我参加甄选,入住天庭,也由此彻底断绝我和狴犴的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