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担心他吧。”修文道。

我点头，修文果然了解我。但修文不知道我与缘天时之间，除了拥有亲兄弟的血缘关系外，我和缘天时还曾做过一件背德之事，那种罪恶感即使到现在，依然挥之不去，让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缘天时。

修文想了想，道：“找机会与你弟弟谈谈吧，就算他不记得你，你也该跟他聊聊，到时你再决定，要不要认他，如何？”

我再次点头，有修文的建议，让我安心不少。

“好，那这件事交给我，你先想想要跟你弟弟谈什么吧。”修文拍拍我的肩膀，起身走出房间。

柳飞仙端药进来，问道：“你怎么回事，突然就那样吐血，吓到人了。”

“那时情绪有点激动了。”我实话实说。

“被鬼面军师的真面目吓到……？”柳柳飞仙笑了一声，放下药碗，似乎是药汁太烫的缘故，柳飞仙并不急着端给我喝，而是坐到一边陪我聊天。

“是啊……”我认真点头，类似这样的对话，除了柳飞仙，紧接着，锦烈殿下来拜访时，我也回答了。

修文自那日后就不曾再来，他在塞拉帝国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而我静下心来，回想这一趟塞拉之行的种种疑问，很多事都渐渐明朗起来，除了怀阳天那方面，我没料到他竟是一开始就与修文合谋，为给楼清下套外，我最意外的莫过于狼王黑曜了。

我想我应该是上当受骗了，不只我，连廷铮他们都被骗了。

当初在齐谭城，狼王黑曜说不信任我的话，要与我缔结‘平等契约’，来约束我答应它救出狼神的誓言，我们都信了，连天绝也没有怀疑那个所谓的‘平等契约’约束力是否有问题。若我想得没错，那股约束力，不过是狼王为了救回狼神而暂时存放在我这个‘载体’上罢了，狼王黑曜根本就没想靠我的帮助寻回狼神。

很明显，在狼神祭祀礼上，狼王先与狼神沟通，那时候的狼嗥应该就是它们之间的交流，因为那之后，我再与狼神对视时，双手竟然会失控，连同体内那股‘平等契约’的约束力一齐，把修文推向祭台，促成了狼神逃走的一瞬机会，而狼神借着那一瞬机会，成功逃出了祭台，迅速与狼王一同消失无踪。

那时我只感到不可思议，对双手不受控制这件事，感到疑惑，后面随之而来的战斗也让我没有多余的时间细想。现在究其原因，就像狼王黑曜在齐谭城拦住我和廷铮等人时说的，它不信任我们人类，因为它人类很狡诈，所以它才宁愿选择用自己的办法营救狼神，但狼王是需要一个人类来为它探查狼神的消息，以及进入对一头狼而言，完全陌生的人类世界。正好我和廷铮一行人给了狼王黑曜契机，所以它才会挑上我们吧。我不了解狼族世界的秘密，此时，也只能作此人性思维的推测，但真相应也八九不离十。

虽然感觉有点吃亏，但要说生气，我对狼王黑曜却是气不起来。毕竟我和狼王以及小狼崽相处了一段时间，就算狼王黑曜不同一般的狼，还是高智慧动物，对狼王，我有感情，天绝他们也是有感情的。这次救狼神的事，无论过程是什么，至少狼神是救出来了，其他的也没必要再计较了。

现在，我只能希望狼王它们平安回到自己的族群，别再与人类有瓜葛了。

我没想到修文很快就帮我约了鬼面军师，与鬼面军师再次见面，修文帮我安排在五天之后。那是个晴朗的午后，皇宫的一处庭院中，宫人备了上好的糕点和名茶，鬼面军师单独坐在桌前，看着小池中的金鱼。

我看了看四周，涧无冥以及那些宫人都不在，于是我大胆走过去，鬼面军师听见动静，回头看我，随即起身相迎，笑道：“请坐。”

我没道谢，坐到他对面，鬼面军师态度友好，道：“听陛下说，缘公子想与我一谈，不知缘公子想谈什么？”

我看着鬼面军师的面具，问：“你能不能摘下脸上的面具。”

鬼面军师似乎愣了一下，随即伸手解下面具，放在了桌上。

看着缘天时熟悉的样子，我心踏实了一些，这才问：“你脸上那道疤是怎么来的？”

缘天时有些奇怪地看着我，似乎觉得我问了他相当失礼的问题，不过他依然答道：“以前在鲁斯帝国时，被那的人烙上的，缘公子是诧异我脸上的烙痕图章吗？这是鲁斯帝国用来处置犯人时，所使用的囚犯图章，鲁斯帝国的囚犯大多都有这种图章。”

“囚犯？”我一愣，不解。

缘天时笑笑，慢慢解释道：“其实那些事我以及不记得了，听说之前我在鲁斯帝国是个异端，本来是要被烧死的，幸亏遇上乔装改扮的陛下相救，才得以保住性命。后来我就随陛下来了塞拉帝国。”

“哦，是这样。”我点点头，勉强装作平淡的样子，心却很痛。鲁斯帝国火烧外空间之人的事，我记得当初我听修文说过，为何那时我没过要去鲁斯帝国看一下，而是庆幸自己没有露出马脚而被人抓去烧了，我厌恶自己，心里悔着。

缘天时似乎也不知道该跟我聊什么，没话题找话题道：“我听修文殿下说过，缘公子也患了衰竭症，修文殿下还说，似乎是外面世界进来的人才会得这种病症。”

“是的。”我认真看着缘天时，虽然还说那个缘天时，但性子却变了很多。

缘天时犹豫了下，道：“其实我不能给你什么答案的，更无法体会你的那种感觉，因为我在来塞拉帝国之前，记忆是一片空白的。陛下救下我，并教会我一切，对我而言，塞拉帝国就是我的家乡，其实要不是修文殿下的话，我还一直认为自己是这块大陆的人呢。”

“诶？”我听得有些莫名。

缘天时比我更莫名，歉意道：“修文殿下很关心你，他说你举目无亲地处在这个异世中，那种孤独感，他无法替你分担，所以才会找我，但好像我也帮不了你，我很抱歉。”

“不需要道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个误会，又是一阵沉默，缘天时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一块。

我这才道“那你……？”

缘天时大方道：“缘公子，你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

“我……我没什么问题，只是想跟你聊聊。”我有些结巴道。

“我长得很像你认识的人吗？”缘天时突然问一句。

我一吓，不由问道：“你怎么知道？”说完我就发现缘天时是误会了，不是长得像，他本来就是我亲弟弟。

缘天时笑笑，道：“从你的眼神看出来的，自上次见面，你见我的模样，还有现在，缘公子似乎把我当成你某个熟悉的人，连讲话的语气都带了点亲近和随意，所以我猜，应该是你很在乎的……亲人吧？”

我垂下眼帘，没看缘天时那模样，淡淡开口道……

第十四章：结局下

我没看缘天时，只是低头苦笑道：“是啊，你们有些相似。”

我曾在心里用着最标准的汉语说：你叫缘天时，是我弟弟，我们的父亲丢下我们，母亲也早早去世了，我们曾经寄人篱下，曾经差点饿死。敏紫哥你还记得吗？是他资助我们，让我们兄弟有了住的地方，甚至还能上学，他是对我们最好的人，我们兄弟两人说好一起长大，一起赚钱报答敏紫哥的。这些，缘天时，你都忘记了吗？

那是地球才有的语言，说不定能让缘天时想起什么，我也曾在心里说了几遍，却没敢对现在的缘天时说出口。

我想我不该跟阿时相认的，我只要知道他现在过得很好，就安心了，眼眶有点湿润，不敢此时抬头看缘天时，终于我鼓起勇气抬头时，却对上一双疑惑的眼睛，缘天时关心道：“缘公子，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努力笑笑，道：“没事，对了，贵国陛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缘天时一愣，随即笑道：“他啊，是个很霸道的人，不过人很好。”

“那陛下……他待你好吗？”我小心翼翼问出。

缘天时有点诧异，并没有正面回答我，而是问道：“缘公子，你想说什么？”

“对不起，问了你这么隐私的问题，我没有恶意。只是，如果，我是说如果的，你在这里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其他什么不舒心的事，我想说，你都可以来特里萨找我，我……我一定会帮你的。”我看着缘天时，很认真道。

缘天时有些古怪地看了看我，似乎我说的话有些过分亲近了，缘天时委婉道：“虽然陛下有些冷酷，但他的脾气并没有外面传得那么古怪。陛下待自己身边的亲信都很好，对我也非常好。我在陛下身边很好，不过我还是要感谢缘公子的好意，你是个不错的人，如果将来有机会拜访特里萨，我肯定会去打扰你这个朋友的。”说着缘天时笑笑，缓和气氛。

我也笑笑，随后又聊了一下无关紧要的，了解了一些缘天时的现状后，我这才起身，收起心情，不再看缘天时，道：“你自己要注意身体，我告辞了。”

缘天时挑眉，心情不错，揶揄道：“缘公子也是，我们两个现在是同病相怜，都该好好保重身体。”

“我会的。”我转身离开，没有回头。

这样就够了，想起一切对缘天时而言，不见得就更好。缘天时以前那份不被祝福的禁忌感情，以及过激的个性，若在这个世界想起，只会毁了他。还是这样就好，所有的一切，由我这个做哥哥来背负，这是目前，我这个哥哥唯一能为他做的事了。

走出庭院，我看到修文与辅相业仁坐在一起喝茶聊天，修文一直在等我，我心里一阵感动，确实，我现在很想见修文。

修文瞧见我，与辅相业仁说了一句什么，随即起身过来，道：“这么快就谈完了，你跟他说了没？”

我摇头，道：“没，不过不要紧，他现在过得很好。”

修文笑笑，道：“放宽心就好，不然你一直憋着，对你自己身体不好。来吧，我正与辅相大人谈起武都的一些名迹，等琐碎的事忙完后，我带你到武都的名迹走一走，散个心。”

我开心一笑，“好。”

后来我询问修文，“你跟塞拉皇帝是什么时候开始合作的？”

修文解释道：“就在祭祀的前一个晚上，我觉得那是个除掉楼清的大好机会，便秘密约谈涧无冥，告诉他一些楼清本人以及狼神的事。涧无冥一开始也是半信半疑，但他最后答应我，在狼神洗礼结束后，会办一场宴会，到时让我与楼清当面对质，拆穿他。谁想中途遇上岔子，我被那股力量推出去后，就猜到应是狼神对你做了什么，只能临时将计划提前，拖住楼清，在涧无冥面前当面对质，那时狼神逃跑了，让楼清愤怒得有些失去理智，竟然不掩饰自己的那些事，我才得到涧无冥的完全信任，好在楼清顺利解决。这次的塞拉之行，比我原本计划地还要圆满。小缘，你可是在怪我不告诉你？”

我摇头，道：“不会。”

修文正式离开塞拉帝国是在一个月后，而这一个月，我也借机与鬼面军师成为好友，希望日后他若遇上困难，可以想起特里萨还有人会无条件帮他。

一个月后，正好赶上旭日镇的地下渠道的开工阶段。旭日镇地下井道的打通，尚缺最后一道工序，当初计划好，需要天绝和修文联手合作，运用魔法才可以完成的工程，也是整个工程的关键。

回到旭日镇，看到费和威先生他们，我竟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塞拉帝国这一趟，让我的心很累，我心底有了归隐的想法。

旭日镇

从北山中间地段一直通到旭日镇的渠道，威先生和白明玉他们已经挖好，我和修文一同参观过，渠道非常宽，深度也够，现在只等修文和天绝的最后一道工程——打通从北山到中间路段的地下井道就能通水了。

那天，很多人都期待而紧张着，天绝在通往北山中间路段，修文则在北山头开始动工……

很多人在后来都说，那简直是一大奇观，他们这辈子都没见过那样华丽的魔法阵容，那力量更让很多人对修文与天绝产生一股油然而生的敬畏。可惜那天我无缘亲眼一见，因为发烧了。

但我们还是遇到了一个大困难，北山山顶的冰层因为长年冰冻，有些甚至成了千年寒冰，坚硬无比，修文和天绝两人合力，竟是无法打到底。通往旭日镇的地下井道是顺利连上露天渠道，却引不出理想中的水位，到底渠道的水，只有底部薄薄一层的水流，解不了蝗害的燃眉之急，修文和天绝一时也想不到方法打通冰层。

威先生此时建议道：“这水，对旭日镇而言，已经是救命水了，虽然我们直接利用这水来排除蝗害，但我们可以挑水灌溉那些田地，趁这冬天还没过去，北山流出来的水依然很冻，应该是可以冻死大部分的虫卵。

众人商议后，也觉得威先生的话是目前唯一的办法，因为没有时间再等下去了，于是威先生让廷铮召集士兵和旭日镇的百姓一同参与挑水行动，场面非常热闹，很多人都非常开心。

人们再也不需要到遥远的北山挖冰吃了，只需要走到去北山路途的中间地段，就有水源，即使那水源并不十分充足，但对于旱了许久的旭日镇而言，那也是件值得庆贺的事。

那天我也去看了，不过修文不让我参与挑水行动，威先生与修文则站在渠道旁说着什么，突然远远传来轰隆隆的巨大声响，似乎是地底有什么大型猛兽在奔跑呃感觉，我好奇看向北山方向，是那个方向，修文他们比众人更早注意到。

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大，甚至引起地面的微微震动，挑水的众人不由一阵奇怪，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这是……！”修文一脸诧异，随即朝威先生和廷铮等人吩咐道：“快，让所有挑水的人，都离开渠道。”

威先生和廷铮都是一愣，立即命令众人退出渠道，而远处的轰隆声，越来越清晰，终于听清了，那是咆哮的水流声，等了一会儿，地下井道通往露天渠道的出口处，涌出了打量的冰水，带着一股寒意奔腾而过，甚至逸上了岸边，众人安静地发愣一会儿后，所有人都扔了手中的扁担和水桶，跳起来欢呼。

我和修文对视一眼，奇怪道：“你跟天绝再次上过北山？”

修文摇头，道：“不是我们，走吧，去看看北山那边的情况。”说着，修文启用魔法阵带着我和威先生以及廷铮等人直接赶到北山山顶。

北山驻守的士兵此时就站在巨大的深坑前，疑惑不已，见修文出现，急忙禀报情况，但他们也不知道是谁打出这样的巨大冰坑。修文带我上北山，此刻呈现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冰坑，因为这个冰坑，北山的水才可以打量流动起来，并通向修文打的井道，这是非常厉害的技术和力量活，我非常佩服此人的能耐。

“这是谁打出来的？”威先生意外极了。

此时，一声狼嗥回荡整个山谷“嗷呜——！”，我诧异望去，北山的另一座山头上，一头白狼仰天长啸，方向是对着我们的，白狼身上还泛着一层淡淡的蓝光，此刻看过去，是那么美丽又神秘。

我一愣，那是狼神！它旁边是狼王黑曜与小狼崽，我正奇怪狼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莫非……

有很多士兵见到狼神，都齐齐下跪，朝狼神磕头，有人激动道：“是狼神，是狼神……！这冰坑一定是狼神帮我们打通的，谢谢狼神，谢谢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