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仙刚说完，西妙儿马上不甘示弱道：“飞仙姐姐说的是，我西妙儿刚才就当着殿下面说过的，要拿出自己的积蓄来帮助受灾的百姓，而且不只我西妙儿个人会拿出积蓄，我身后的翠月居也会出资。”

思凌也一同道：“白月楼和清廷阁当然也会奉上救急资金，而且刚才在座的宾客都说会出资捐赠。”这一句话让那些主宴席上宾客的脸扭成了猪肝色。

宾客起哄起来，纷纷掩饰刚才说过出资的‘豪言状语’，锦韬侯毫不客气地粉碎他们的想法，道：“明天陛下就会昭告天下，在这我就不做特别说明了，相信大家很快就会知道，本侯会将刚才记录的笔案作为各位的忠心上报给陛下，相信这次齐谭城的水患有各位的帮助，受难的百姓们一定会化险为夷。”

宴席上的宾客早已冷汗淋漓，后悔一千遍，偏偏还要装出深明大义的姿态来立誓严明。算是吃了个哑巴亏，诉苦无门。

外围的人没瞧出这里面的端倪，见里面的人如此热情，个个豪言出钱，他们没钱高呼出力，自愿到受灾的城镇去帮忙，也称赞宾客们的慷慨解囊，这更使座上的宾客们连回旋的余地都没有了，而这场宴会也进入了尾声。

修文问道：“学溪何在？”全场立刻都看向站在角落的学溪，学溪叩头行礼道：“草民在！”

“学溪，方才本殿见你对水利方面颇有心得，本殿有点好奇，你是如何习得这些水木兴建方面的知识？”修文的话让旁边人渐渐意识到文武侯似乎有要启用学溪之意。

学溪当然也明白这是个机会，于是毫不保留地说道：“启禀殿下，学溪自幼跟随父亲学习水利之道，并随家父到各处勘察地形，研究水木兴建的有利位置。家父虽无名，但我二人皆喜爱水利之道，一心扑在水木兴建的探研中，颇有些心得体会，家父弥留之际更是写了一本《水利兴建集萃》，里面包含了很多复杂严峻的地理环境下，如何最大节省开支，利用现有条件兴修牢固的水库堤坝……”

修文点点头，笑道：“学溪，现在本殿给你个机会，你可愿意以己之长，赴水患灾区治理水患。令尊的《水利兴建集萃》到时也可申请呈交翰书院，若能通过翰书院的考核，本殿将会命人印成书册，广发给各大书楼，让百姓们也有机会看看这些书。”

修文的话让全场再次哗然，有人羡慕学溪能得到文武侯的赏识，也有人明白这次文武侯出题的真意了。

学溪很激动，郑重道：“此等大任，学溪不才，愿竭尽全力治理水患，以谢殿下及缘公子的知遇之恩。”

宴会宣告结束，锦韬侯作了最后的致辞，修文要应付宾客们离开时的一大堆礼仪，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侍僚一点都不好做，许多场面的事情都是需要侍僚来做的，可惜我目前还只算是半桶水的侍僚，就只能由修文自己亲自出面应付宾客们，我则跟在一旁观摩。

柳飞仙笑的非常灿烂道：“我们几个想和缘公子结交，不知缘公子意下如何？”

不待我回答，西妙儿就愤然道：“飞仙姐姐何必呢，缘公子眼光那么高，我们这些人怎么入得了他的‘法眼’。”

我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西姑娘这回可就真看走眼了，像缘公子如此谋略之人，我怀某人是非常愿意与之结交的。”话音刚落。从我们后面走出一人，正是之前的那个白衣青年。

我很纳闷，这人似乎有点针对我的意思，可暂时还看不出恶意。我看向修文，希望他能给个解释，却注意到修文脸色古怪，似乎是在生气，而且对像还是朝我们走过来的白衣青年。

我莫名地看了那白衣青年一眼，这人是谁？

第二十二章：解惑

“阁下真乃高见！”西妙儿冷讽一声。

白衣青年似乎有些心虚的咳了一下，自报家门道：“忘了自我介绍，在下是怀仁山庄庄主怀阳天。”

“怀仁山庄？没听过？”西妙儿皱眉，其他人也一脸茫然。

“无名小辈，不足挂齿，而且在下是代替朋友出席宴会的。”白衣青年笑得温和。

这时修文居然用着有些微埋怨的语气和白衣青年聊了起来：“怀兄不忙吗？上次登门拜访时也没见怀兄如此清闲呢。”

西妙儿等人这下不说话了，明显修文认识白衣青年，我疑惑地看了两人一眼，感觉哪里有些奇怪。

怀阳天一点也不介意修文的奚落，大大咧咧的照单全收道：“确实是忙，不过能看到如此精彩的好戏，不枉怀某今日抽空过来，缘公子，你说是不是？”白衣青年说着又把话题绕到我身上来。

我硬着头皮答道：“怀公子抬举了。”

这时宾客差不多都走了，锦韬侯忙完了，就向我们这边走过来，建议道：“几位在这闲聊，何不到本侯府上小坐，休息片刻，离这也不远，本侯想借此机会感谢下各位花魁们的帮助，不知各位花魁们是否赏脸？”

几位花魁听了，非常乐意地应了下来，毕竟了解下情况，好着手筹备资金。

对我而言就有些痛苦了，刚才出题应对一大群人其实很累的，现在还要陪修文应酬这些花魁，本以为轻松地侍僚工作，没想到这么多事情，我暗自后悔，早知道就不做侍僚了。

我看了下几位花魁幽幽的目光，有些后怕，这些人跟刚才那些宾客不一样，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我已经没多少脑细胞跟这些人打太极，想来想去，还是回绝得好，反正我现在还只算是个实习侍僚，没必要连命都卖给文武侯为他应酬宾客。

于是，我欠身道：“多谢锦烈殿下美意，不过在下今日有些疲倦，恐怕无法参席。修文殿下，请允许我先行退席……”

“那怎么行，少了缘公子，我看锦烈殿下的锦韬侯府我们也不用去了。”我拒绝的话还没说完，西妙儿就用可以杀人的眼光警告我。

“小缘刚才怕也没吃什么东西，过来一起坐会儿吧，正好休息一会儿，之后让大哥用魔法传送阵送你回去，还不花时间。”锦韬侯自来熟地建议了一句。

我提起精神，点头答应。锦韬侯说修文会用魔法传送阵，我看向修文，修文正用类似关心的眼神询问我，我不由一愣，反应过来便给他个安心的笑容。

到了锦烈的府邸，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我吃得很开，因为宴会上要讲究这个礼仪，那个礼仪的，几乎没吃什么东西，这次既然不是正式的，修文又自己亲自与那些花魁打交道，便没我什么事，我便放开手脚吃。

等我吃饱时，才发现众人‘热情’的目光，我这才有些不好意思。

西妙儿用古怪的眼神调侃道：“小缘，你那吃相都快赶上恶鬼投胎了。”说完大家都笑了。

修文告诉我，这些花魁本身没什么，重要的是他们身后的极大财力组织，尤以西妙儿所属的翠月居和花魁香怜坐在的醉翁坊。

刚才锦韬侯解释举办宴会的用意时，顺便透露了点关于边境旭日镇闹旱灾的事情，这次宴会回去后，这些背后有势力的人自会想办法查的，因为这些也会影响到他们的生意。提前透露旭日镇旱灾的事，就是要借这些人之力筹集资金，同时我还从锦韬侯的话语中听出警示，非常含蓄地警告这些人切莫借此无端生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骚乱。

一伙人何等聪明，岂会不明白其中道理，所以西妙儿已经没有开始时那么针对我，其他人也对我的印象也好起来。

白衣青年怀阳天，他似乎一找到机会就会逮住我问这问那的，搞得我心里有些烦闷，可是修文完全没有帮我的意思，任由白衣青年缠着我问一大堆莫名其妙的问题，一顿饭吃下来，肚子是填饱了，心里却闷得紧。

“小缘，本庄主原本还有些好奇，究竟你有什么能耐当上修文殿下的侍僚，不过如今看来，是本庄主对你有了些偏见。你似乎对兴修水利相当了解，本庄主想讨教一二，不知小缘有何高见？”

我放下餐具，抬头看向说话之人。

西妙儿在听了怀阳天的话，比怀阳天还来劲，说：“对啊，小缘今天一定要有个交代，不然大家岂不是白白被你给利用了。”西妙儿一脸强势的态度，一副你不坦白今天休想走的模样。

柳飞仙也凑热闹道：“缘公子聪明过人，出个题就‘钓’上了学溪公子这样的人才，同时又为齐谭城水患的百姓取得救灾资金，可谓是一箭双雕，如此才智，飞仙非常佩服。”

连学溪都站起来向我揖礼道：“缘公子，学溪非常佩服缘公子的才智，对于刚才的问题，也一直想知道您手中的答案来讨教一二。”学溪双眼都开始放光，好像即将要找到宝藏的兴奋。

我看着众人，突然有种非常无力的感觉。沉默了一会儿，我正色道：“其实我对水利方面并没有多少研究，只是在当上修文殿下侍僚以前，曾经四处流浪过，路上见得多了，听得多了，也就能说个大概，在论精通，学溪阁下比我们在场的各位都要来的当之无愧。”

“缘公子太客气了，不过我还是希望能听听您关于刚才两村的那个的答案！”学溪诚恳道。

我微笑道：“其实刚才的题目在下并没有确切地答案，不过倒是可以赠送给学溪阁下四个字。”

在场所有人都一脸不可置信，特别是学溪像是受到了打击一样。

我平静道：“这四个字可以概括为‘蓄排兼筹’。”

“蓄排兼筹？”学溪愣了一下。

“是的，我想应该不用在下多做解释了吧，学溪阁下。”我点了点头。

学溪先是细细思考了一番，而后激动道：“蓄排兼筹、蓄排兼筹，妙啊！真是太厉害了，我怎么都没想到呢？缘公子，您真是太厉害了，我学溪自认水利方面无人能及，但缘公子这四个字却让学溪甘拜下风，学溪由衷佩服。”

“不，这不是在下想出来的，以前流浪时，听得多了，也就记住一些而已。”我笑着摇头。

学溪激动，西妙儿他们就不是很懂了，见我没有做解释的打算，便直接把学溪抓过去发落。

学溪激动地解释道：“譬如刚才我们所探讨的那两个东西村落，遇到水患后遇到干旱，那洪水泛滥之前，及时排开洪水的同时，何不把洪水引到一处蓄存起来，这样既可以解除水患，也可以应对接下来的干旱。”众人一听，眼睛都亮了，真的是个好办法。

我插了一句道：“在下还有几点关于治理洪水的建议，学溪阁下不妨参考一下。”

学溪正襟危坐，非常认真道：“请赐教。”

“若是此次齐谭城的洪灾，除了相应的救援外，蓄排兼筹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但这些还远远不够，想要齐谭城尽量避免水患的灾害，该做的还需对水患多发地带的河渠河道进行统筹规划，甚至还需要改变河道，挖深河床。当然我们可以最大利用当地的雨水多发的特点，建立水库，甚至可借此垮流域调水以解不同区域的干旱。”

学溪听完后就陷入思考中，西妙儿他们则是一头雾水的模样，倒是白衣青年怀阳天问道：“小缘所言确有几分道理，只是这跨流域调水如何说法？”

我看了一眼修文，询问他的意见，他微微点了点头，我领会，解释道：“把雨季丰沛地区水资源调到那些常年干旱的地方，既可阻止洪水的爆发，也可让干旱的地区有水源可用，正好一举两得。而且我们还可以在那些水患多发的河渠、河道的两岸，种植树木草皮等，某种程度上能降低水患的发生。”

怀阳天看着我，那眼神有些怪异，我一瞬的惊讶，但表面依然平静，心里却有些不安。

怀阳天换上笑容，道：““传说中才貌双全的特里萨第一花魁，本庄主今天见识到了。”说着还朝修文撇过一个眼神。

我依然微笑，镇定道：“过奖。”并不多做解释。

修文呛了口酒，什么也没说。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怀阳天是另有其人，白衣青年不叫怀阳天，他有个真名叫维·修利欧克，也是特里萨帝国最高掌权者，当今的皇帝陛下。

柳飞仙突然说道：“确实能袭承第一花魁的称号，飞仙甘拜下风。”

我心里微微不舒服，表面还是和气道：“飞仙姑娘，缘某身为修文殿下的侍僚，只是在做分内之事，谈不上第一与否。”

柳飞仙轻笑出声，道：“缘公子莫非看不起烟尘中人，觉得第一花魁的名号侮辱了阁下？”

我被柳飞仙抢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第一次在口舌上输给别人，对方还是个女子。这个柳飞仙，我第一次觉得她与其他花魁相比，遇到任何事都非常镇定，语气中多了那股一针见血的凌厉，在那一瞬间我居然感到颤抖。

我顿了一下，就赶紧道歉道：“不是的，飞仙姑娘千万别误会，缘某绝没有轻看任何人，只是……”只是什么？我问我自己，突然发现好像自己真就是柳飞仙说的一样，其实我心里某个地方还是鄙视着那些也说不定，但我清楚，我并没有鄙视柳飞仙这些人。

修文见状，替我解围道：“缘侍僚算来还是个孩子，语气不免有些冲撞，但他并无看不起各位之意。”

虽然我不喜欢被人说成是孩子，但依然很感谢修文替我挡下尴尬。

柳飞仙低眉道：“刚才是飞仙唐突了，望缘公子和殿下莫怪罪。”

我急忙摆手，真诚道：“不，飞仙姑娘，该道歉的是缘某，在下只顾着自己的感受，却间接伤害了你们，该说对不起的人是在下，但请飞仙姑娘相信，在下绝没有看不起各位的意思。”

柳飞仙欣然接受我的道歉，轻笑着对我说：“既然如此，飞仙也直接叫小缘可否？”

“当然可以。”我急忙道，好像说话的主动权被柳飞仙抢过去了。

修文淡淡看了一眼柳飞仙，什么也没说。

众人在一起聊了很多，然后我发现西秒儿特别会说，修文很少开口，令人意外的是怀阳天这个人，不但学识渊博，能说会道，而且对问题总能一针见血地指出中心要害，不禁让我对此人刮目相看。

柳飞仙道：“小缘，当初我们三人夺得花魁大赛的那首曲子，你可知现在已经在民间广为流传，当时就想问了，小缘是怎么创作出这首曲子的？”

我笑答道：“那首歌叫《霸王别姬》，非缘某所创，实为他人之作，只是以前……”

“只是以前流浪的时候，听人唱，跟着学会的。”西妙儿一脸不屑，甚至嘟起嘴巴。其他人都笑看着我，那意思在明显不过，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我在说谎，只是不戳破而已。

我尴尬地笑笑，不懂为何流浪这个说法没人相信。

“原来是高人所做，那位高人，你可知在哪？”昆素好心地帮我绕开，问了一句。

“这个，在下也不太清楚，这歌确实是他人所唱，我那时跟着学了几句的。”即使是谎言，但若是半真半假又非常认真地说着，他们也会有几分信的，既然他们不戳破我的谎言，我正好当作不知道好了。反正这一顿饭后，以后还能否见到还是未知数。

最后在回去的时候，白衣青年怀阳天既然赖到修文身边，扬言要跟修文回去，修文无奈地摇摇头，怀阳天不肯罢休，最后修文火了，给一脚踢开。

我跟修文一同离开，走时，我回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瞪着修文的怀阳天，锦韬侯扶起那白衣青年，若此时我肯再注意听一下，大概就能听见锦烈细细的声音：“陛下，您不觉得您应该回宫了吗？或者您愿意跟臣挤一张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