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轻尘之杯酒 下——土豆猫
土豆猫  发于:2013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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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悠潋皱眉,问:“你也这样劝臧青弦?”

任苍澜点头,说:“所以他不待见我。”

各门派到齐之后,曹一彬将《浅青》打开展示。柳驿尘确定这是他从鑫国王宫里偷出来的那一幅。然后,快刀门将临摹的画分赠予各个门派。各个门派确定到手的画与原画别无二致,就没有找奉夜教的麻烦。

叶杳雨和柳驿尘最先离开。叶飘影怕有人趁机作乱,拉着刀剑客与他俩同行。

季悠潋和任苍澜带着《浅青》回到临时落脚的院落,唐素韵仍在煎药。季悠潋只扫了一眼就确定:冥泠宫主没有来过。

季悠潋进到屋子里,便看到曲放忧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屋顶,即便听到有人靠近,也没有看过来。他的左侧,剑自鸣抱着他的胳膊,睡得很沉。季悠潋立刻退了出来。

任苍澜见状,也没有进屋。他问:“都在?”

季悠潋点头,说:“若教主醒了,告诉他:我还画去了。”

三人来此之前已经商定。一旦取得《浅青》,就由季悠潋按照江翊提供的方式,到鑫都还画并销案。任苍澜同剑自鸣回阴山。任苍澜对她说:“民不与官斗,诸事小心。”

季悠潋一笑,道:“放心。实在不行,我就再闯一次王宫,将江翊的行踪卖给姜烨知道。”

任苍澜不接话。他知道季悠潋只是说笑,因为江翊提供的方案不止一项,极难有失。

季悠潋走后。任苍澜百无聊赖,回了自己的屋子。

唐素韵仍在煎药。

待药液完全干在锅上,唐素韵熄了火,进屋。

曲放忧听出她的脚步声,问:“知不知道他这次要做什么?”

“你觉得他在算计你?”唐素韵问。

曲放忧嗤笑一声,反问:“谁没被他算计过?”

唐素韵点点头,说:“他大概算计好了,没有人会替你解开穴道。所以,他醒来之前,你只能躺在这里——无论外边发生什么。”

曲放忧忽地一怔,他想到了傅冰烛。

“旧不如新,”唐素韵说,“我就帮帮你吧。”

曲放忧这才意识到:她一直在煎药,可这一个院子里都闻不到药味儿。不仅如此,这个绿荫环绕的院子里听不到一声虫鸣……

直到入夜,都没有人进到房间里来。曲放忧见剑自鸣睡得沉稳,知道他又累得狠了,多少有些心疼,禁不住责怪季悠潋没有照顾好人。如果是自己的话,不会让他瘦成这样,也不会让他累成这样。可是……剑自鸣早晚是要死的,曲放忧直到现在都不认为,自己能在看着他死之后,活下去。

曲放忧一点都不想死。逃避便成了唯一的办法。

穴道受制,曲放忧一动都不能动,他不能转头,也就看不到剑自鸣。这让他有余裕思考:不用看着他的脸,只是感觉到他在身边,就能有安定和宁静的心绪和萦绕不去的酸涩疼痛——自己果然不应该见他。

曲放忧盯着房顶。

窗外明亮的月光通过敞开的窗口流泻进来,在两人身上稍作流连,继而挥洒在室内各处。

曲放忧看得到房梁所用的木材天生的纹理。他一边感慨月光明朗,一边想着:剑自鸣似乎没有盖被子。只这一闪念的功夫,他没有思考自己会不会惊醒他,内力已然度入他的体内。

曲放忧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能够活动了的。他意识到自己能动的时候,已经盯着剑自鸣看了许久。

剑自鸣熟睡的脸透着深刻的疲惫,被月光隐去了憔悴的颜色之后,剩下的只有无可挑剔的美丽。

曲放忧的视线在他舒展的眉间、纤长的睫毛之上徘徊,一寸一寸地下移到嘴唇。

剑自鸣的睡颜,曲放忧早已看过无数次,然而,一想到今后决计不能再见,就怎么都移不开眼。

真想碰碰他——曲放忧发现自己有这个想法的时候,几乎就要亲吻到剑自鸣的嘴唇了。他慌忙撑起身体,结果用力过度,滚下了床。

唐素韵倚靠在屋外侧,门边的墙壁上。她听到屋里的动静,问了一声:“还不出来吗?”

曲放忧忽而觉得尴尬。他想起曾经,自己理所当然地一掌将她拍出门外,接着恣意玩弄剑自鸣的身体的那个时候。然后,曲放忧发现自己竟然舍不得走。他希望剑自鸣的身体像两年前那样,甚至比那时再好一点,他希望能够在他身边,看着他一点点地好起来。

可是,巩方的医术无人可及。他说剑自鸣不可能好,多活一天只不过是多受一天的罪。他,从来都不主张让剑自鸣多活一天的。

所以,曲放忧决定尽快离开,毕竟傅冰烛也是很好的,即便没有傅冰烛,陪孟芳赏花,听苏绣弹唱,甚至帮墨月研磨都是很好很好的,因为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快乐就是快乐,绝不会掺杂一点点的无奈和心痛。

剑自鸣一直都没有醒。曲放忧不知道这是因为他太过劳累,还是因为唐素韵的药,他只是庆幸——剑自鸣从来都没有干扰他做决定。

曲放忧走了。他走的很急,推开房门不过转瞬,他已经出了院子。这速度几乎可以称之为“逃”了。

唐素韵看着他消失的方向,出了好一会儿神。

任苍澜不知何时走到她的身边,叹一口气说:“好歹走了。”

唐素韵白了他一眼,问:“你希望他留下?”

“当然,”任苍澜答,“教主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你可以拦住他,为什么不做?”唐素韵问。

任苍澜打开扇子,扇了两下,说:“进了这个院子还不听你的话,岂不是找死?”

唐素韵毫不客气地收下这句恭维,道:“如果曲放忧不是看到剑自鸣就移不开眼睛,见他有麻烦就连命都顾不得地冲上去,听到他在哪儿便连自己的脚都管不住……这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会想要杀了他的。”

“你说,曲放忧离开了这儿,会去做什么?”任苍澜突然问。

“当然是去哄他的新欢。”

任苍澜摇了摇扇子,说:“我猜他,一定不会急着去找什么人,而是去喝个烂醉。”

唐素韵侧着头盯着他看,黑白分明的眼睛中写着明明白白的疑问。

任苍澜说:“你一定不喜欢酒。喜欢酒的人都乐得糊涂。”

“糊涂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唐素韵说。

“所以,不能喝酒的人总会羡慕那些烂醉如泥的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教主明知道你会放他走,还要留他,是为什么?如果明天世上没有了曲放忧这个人——我倒真想看看教主会变成什么样子。”

唐素韵生生打了个激灵。她这才想到:冥泠宫主并不一定只来找剑自鸣。这念头立即便让她没了主意。她仔细看了看任苍澜,虽然知道他绝对不会给出好的意见,仍不能不问:“你说我们该怎么办?把剑自鸣弄起来?”

任苍澜满脸都是无所谓地说:“教主好不容易睡一觉,等他醒吧。”

第37章

剑自鸣这一觉睡了很久。他醒的时候,已是次日清晨了。唐素韵和任苍澜都在各自的房间里休息,剑自鸣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下意识地摸了摸床内侧——曲放忧曾经在的地方已经没有了温度的——他果然走了。

剑自鸣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他的时间不多,却也足够他做一些事情。

唐素韵一早来看他的时候,剑自鸣已经整理好床铺、打点起行囊了。她于是问:“今天就走?”剑自鸣点头。唐素韵又问:“你就不问问曲放忧什么时候走的,他去了哪里,要做什么?”剑自鸣笑笑,不无敷衍地问:“他没有和傅冰烛一道回赤霄峰?”

唐素韵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问他:“你当真没有算计到吗?”

剑自鸣听她的语气不对,敛了笑容,说:“我不可能什么都知道。”

“赤霄峰来的人都死干净了。曲放忧放话出来,说要杀你给傅冰烛报仇。”

剑自鸣的神色顿了一瞬,接着,他平静地点点头,就好像事情本该如此。然后,他抬高声音,叫:“沧澜,进来。”

任苍澜应声入屋。

剑自鸣问他:“紫门的人和慕容家的人,哪个更近些?”

“如果我们这就动身,肯定是找紫门的人更快,但如果就在这里等消息,慕容家的人最近。”任苍澜答。

剑自鸣点点头,说:“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先吃饭。”

任苍澜忽而想到了什么,说:“对了,孟芳孟大小姐昨天来找过你,好像知道赤霄峰的事情。”

剑自鸣思索片刻,说:“孟芳不会知道多少。看来,我们很快就有客人了。”

果不其然。三人用完早餐不久,周正便引了人过来。

来的人是位少女。她穿着鹅黄色的裙子,蹦蹦跳跳地跟在周正身后,就像一只翩然起舞的蝴蝶。待两人走得近了,才见那少女生了张粉嫩圆脸,看起来就像十五六岁的样子。她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娇俏的面容上闪烁着灵动狡黠的光。

周正向剑自鸣介绍道:“这一位,是司徒老爷子最宠爱的孙女儿,司徒慕烟。”

少女不待周正介绍剑自鸣,便咯咯咯地笑起来,说:“我认得剑自鸣教主。多谢周大侠了。”

周正谨慎地回应:“不敢当”

少女一点都不客气地坐在距离剑自鸣最近的椅子上,说:“我知道你身体不好,你就不用招待我了。”

任苍澜确信司徒慕烟与剑自鸣没有什么交情,所以无视少女天真骄纵的做派,直接将扇子横在了她与剑自鸣之间。

剑自鸣微微一笑,对司徒慕烟说了声“抱歉”,转而对任苍澜道:“即便只是看在小雨的情分上,她也不会伤我。不必大惊小怪。”

司徒慕烟与叶杳雨交好一事,早就不是秘密。

周正见任苍澜收起了折扇,知道他们不会在此处动干戈,便想要离开。

司徒慕烟立即叫住了他:“哎呀,周大侠,你要是走了,我和剑自鸣说了什么,不就得由着别人杜撰了吗?”饶是周正行走江湖多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剑自鸣有心替他解围,道:“司徒姑娘,不知你来找我为的是公事还是私事。”

“都有,”司徒慕烟说:“算是我当上司徒家的当家之后,送你和曹老爷子一份见面礼。”

有她这句话在,周正便不再想要走了。

剑自鸣没有急着问她要送的是什么礼物,只说:“上次见面的时候,司徒当家的身体还很硬朗。”

“你就不能不拐弯子说话吗?”司徒慕烟道,“我又没说爷爷病了。只不过,当年九盘龙山的事情,他们既然能合伙儿瞒我,就得明白我事后不会善罢甘休。《浅青》在沈樱那儿的事,还是我告诉赵钱儿的呢!”

“多谢司徒姑娘。”剑自鸣道。

司徒慕烟撅撅嘴巴,说:“你要谢我的还在后面呢!”

剑自鸣不再开口,微笑着等她说下去。

司徒慕烟也不卖关子,道:“曲放忧知道傅冰烛不是你杀的。”

剑自鸣的表情没有分毫变化。周正却禁不住开了口:“那么,外边传的都是谣言了?”

“我不知道啊,”司徒慕烟说,“天剑盟和赤霄峰的人住在一家客栈。孟芳说,他们拿了《浅青》回去的时候,就觉得客栈里有血腥味儿。可是,天剑盟的处境不怎么样,孟归云也没有精力多管闲事,就没多理会。到了半夜,他们听到有人在赤霄峰包下的客房里大叫‘剑自鸣’——孟芳确定那是曲放忧的声音。接着有人破窗而出。孟归云出去追了一阵子,却什么都没见到。”

周正无法从司徒慕烟陈述的事实中得出她所说的结论。他提醒她道:“剑自鸣没有参加第二天的武林大会。”

唐素韵听到此处,捺不住插了嘴:“当时曲放忧就在这里陪剑大教主睡觉。”

剑自鸣的笑容里多了点尴尬。他说:“人不是我杀的。但,曲放忧未必认为这与我无关。”

司徒慕烟笑了。她的笑容里满是纯净和刁蛮,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她不仅仅善于收集和整理各种信息,还已经成为了司徒家的当家。她说:“昨儿晚上,曲放忧在醉花阴喝到半宿。以他的功夫,从离开酒馆到进客栈,与孟芳听到声音的时间,相差不大。听说,曲放忧喊你的名字的声音,很是担忧挂念,一点都没有要报仇雪恨的意思。”

剑自鸣微微点了一下头,问:“司徒姑娘可知道我在想什么?”

司徒慕烟眨眨眼睛,猜测:“你想问:孟芳怎么会把时间把握得那么准?”

剑自鸣摇头,说:“他第一次叫我的名字,我居然没有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露出极度的遗憾和眷恋。唐素韵和周正都觉得剑自鸣对曲放忧执着得有点过头。司徒慕烟却没有从他身上感受到半点哀怨,反而怀疑起来——如果曲放忧从来没有叫过剑自鸣的名字,就不太可能在情急之下脱口喊出来——孟芳当真能将曲放忧的声音辨识清楚吗?剑自鸣接下来的问题肯定了她的疑虑:“曲放忧现在在哪里,做什么?”

司徒慕烟无法作答。曲放忧的轻功算不得顶好,却足以甩掉司徒家的人。但是,她不能将之当做借口——曲放忧知道剑自鸣在哪里。那么,如果孟芳所言分毫不差,曲放忧早就该来此确认剑自鸣的安危;如果江湖传言才是事实,曲放忧也当来找剑自鸣索命了。

司徒慕烟眨眨眼睛,垮下肩膀叹了一口气,开口的时候便带上了带上了几分鼻音,显然是惯于撒娇了的。她说:“我执掌司徒家的消息还没有传开呢,自鸣公子难道不打算送我一份礼物?”

剑自鸣见她转了话题,便不再纠结,回应:“只怕姑娘要的是特定的礼物。”

“没错!”司徒慕烟大大方方地承认,“我重新做了江湖美人榜,榜首的位置还为您空着呢!”想要尽快扬名,自然越是脍炙人口的东西越好。剑自鸣尚未表态,倚红已问了出来:“第二是谁?”

“‘天下第一美人’季悠潋。”司徒慕烟回得干脆。

“我若不同意,你这份榜单就要换了吗?”剑自鸣问。

“若不把你排进去,这份榜单还有什么意义?”司徒慕烟反问。

“可以。”剑自鸣说,“只要你拿曲放忧的行踪来换。”

司徒慕烟微微一怔,不假思索问出口:“你不知道他在哪里?”

剑自鸣摇头,说:“我不知道。但,若是半个月尚没有消息,我会同你做另一笔交易。”

“为什么不现在就做?你可是一向不吝啬为他花钱的。”司徒慕烟这句话刚刚说完,就见剑自鸣微微眯起眼睛。堪称绝色的脸上,慵懒的表情掩盖之下,是如剑锋般冰冷锐利的威吓。司徒慕烟立即明白:她不该再继续这个问题。她挑挑眉,瞄一眼周正,道:“彩头我先收下了。”

剑自鸣没有反对,只说:“事情还要一步一步地做。今日我就起程回阴山。希望能早点收到慕容家的消息。”

司徒慕烟离开之后,剑自鸣同曹一彬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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