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轻尘之杯酒 下——土豆猫
土豆猫  发于:2013年11月2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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挟持孟芳的蒙面人将孟芳拽住,扬声道:“别过来!”

曲放忧踏前一步,柔声问:“孟芳,这个馊主意示你爹自个儿想出来的,还是沈樱出的?”

孟芳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曲放忧又迈进一步,循循善诱般地说:“你看,这个信号放出去以后,是搬救兵还是传递消息?几个月之后,会不会满江湖的人都疯传你怀了我的孩子?”

孟芳渐渐皱紧了眉头,听到最后,忍不住喝道:“曲放忧,你无耻!”

“我无耻?”曲放忧笑着问。他脸上血迹斑驳,笑的时候,血渍随之而动,使得这个笑容多了森冷狰狞的寒意。他说:“你看他们的身手,当真能在你哥面前毫发无伤地劫走你吗?”

孟芳尚未表态。她身后的蒙面人的声音已经发颤。他说:“别、别过来!”之前,孟芳没有看清,秦杰似乎也未注意到。被曲放忧剁下一只手的人,同曲放忧之间的距离绝不止于一刀一臂,也就是说,切断他的手的,并非刀锋,而是“龙吟”带动的气流。

曲放忧停步,看着孟芳问:“你说我该不该放走他们?”

孟芳一愣,思索片刻,坚定地回答:“不。”她不管这些人受谁指使、是什么目的,但他们劫持她——单凭这一点,她便绝不饶恕。

血雨随着她的回答降下来。她身后的人已经没有了头颅。

秦杰知道事以致此,手下留情只是徒增麻烦,便捏碎掌握在手中的咽喉,再同曲放忧一起杀了最后一个劫匪。

孟芳凝眉盯着曲放忧,许久之后才问:“你干嘛还不放开我?”

曲放忧没有看她,反而自言自语般地叹息:“该留下一个的。”

秦杰给自己涂了点伤药,说:“那个信号要是招呼人的……”

“不是。”曲放忧回得镇定,“不然人已经到了。”

“喂!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孟芳忍不住叫起来。她显然不准备接受自己的父亲和兄长一起算计她。

曲放忧很快回答了她:“没什么意思。如果你也听说你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请一定否认。我会感激你的。”

孟芳不再一味反驳。她咬着嘴唇思索前因后果,然后狠狠地说:“我要杀了沈樱。”

“大小姐,你还是乖乖的吧。”秦杰劝她。孟芳这种一生下来就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怎么会是沈樱的对手?

孟芳斜了他一眼,不说话。

曲放忧说:“杀了她,你的侄儿就没有娘了。这事儿还是外人干的好。”

“你又想让剑自鸣帮你吧?”孟芳忽地问出这么一句话。曲放忧立即僵住了。孟芳挣了挣依旧绑着的胳膊,继续说:“慕烟跟我说过,你不见了之后,剑自鸣打听黯阁来着。那时候她就猜黯阁的日子到头了。果不其然。你欠他这么大一份情,我真没本事嫁给你!”

曲放忧僵了颇久。这之后,他一活动,秦杰就挡在了孟芳身前,显然是怕他失控。

曲放忧见状,大笑起来。“秦老哥,麻烦你送孟大小姐回去。要是路上有人打‘龙吟’的主意,只要孟大小姐咬定没有就成。”说罢,他就运起轻功,转瞬消失于林间。

第49章

曲放忧权衡一下目的:奉夜教紫门对冥泠宫的情报应当更多,但是,以目前的情况,奉夜教的人怕是更乐意将其杀之而后快;司徒家的小当家的虽然难缠,却总会看在叶杳雨的面子上给他些便利。曲放忧于是决定去司徒家问消息,因为途中可以经过天剑盟所在的婺镇,他便顺道去听听孟家其他人都传出了怎样的谣言,以及预备怎样收场。

曲放忧到婺镇的时候,正巧赶上一个不小的集市。

略宽的街道两边是摆开了小摊点的小贩,街道窄了一半,却依旧不怎么热闹。小贩们都不叫卖,只在摊位前有人驻足的时候推荐几句。前来逛集的人并不多,也都难得地安静。这种安静几近于压抑,曲放忧不由自主地多打量了几次,然后,他看到一柄剑。

这是一柄样式极为普通的剑,剑鞘是白色的,外边覆了与护手盘同样的银色镂空的花纹,很是漂亮。剑茎上缠了暗红色的丝线,被握在一只小巧却不柔软的手中。

握着它的人穿着浅绿色的长裙,肩膀略宽,显得有些憨。曲放忧想到自己第一次见到剑自鸣的时候,这柄剑也是被一个女人拿着的。只是,那时候,这柄剑属于剑自鸣,而现在,它显然已经不再是他的东西了。握着它的女人挺着颇大的肚子,显然已有七八个月的身孕。

女人挑完胭脂,揉了揉腰,转身的时候看到曲放忧,难以置信般地眨了眨眼睛。

曲放忧因而确认,笑着跟她打招呼:“翠袖。”

翠袖没有笑。她瞪着曲放忧看了颇久,皱着眉头回了一句:“曲少侠。”

“你怎么……”曲放忧本想问她怎么没有跟着剑自鸣,忽而想到两年前就没在秋水居见到她,转而要问她怎么会嫁人,又觉得这个问题太过失礼。几个转念的功夫,倒是翠袖又开了口:“谢岚让我带你去找她。她说自己做错了事情,必须亲手补救回来。”

曲放忧笑笑,问:“她凭什么要我跟你过去?”

“她没说。”翠袖很诚恳地告诉他。

曲放忧无奈,却也只得跟着她走。他相信谢岚会提供一些有用的信息。毕竟,翠袖是剑自鸣的丫鬟,即便只是曾经,谢岚也必定不愿伤她。如果遇到埋伏,曲放忧以翠袖要挟,必然可以全身而退。

翠袖走得不急,路上紧皱着眉头,一句话都不说。曲放忧觉得无聊,便逗她:“剑自鸣怎么不要你了呢?”

翠袖忽然拔剑。曲放忧没有料到她示这般反应,却因看清剑的走势没有躲闪,任剑尖停在自己面前。

翠袖眼中泪光闪动,她说:“两年前公子去雪山找你,觉得自己不会活着回来,就让季姐姐给我安排了婚事。”

曲放忧怔住。

翠袖哭着说:“公子那么喜欢你,可是,你待我家公子并不好。”

曲放忧没想到她会说这些,诧异了好一会儿,忽地反问:“他喜欢我,我就不喜欢他了吗?我待他不好,他待我就好了?!”

“那么,教主自知时日无多,为什么还要去那个我们都找不到的地方呢?!”这句话声音不大,却是用了传音术。曲放忧听得一清二楚,全然无法反驳。

这时候,他们身边一户人家打开了门,门内站着的正是谢岚。“曲放忧,如果你不是要来迎娶孟芳,就请进来说话。”她说。

翠袖收起了剑。曲放忧却没有挪步。他对谢岚说:“既然你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也就没有必要进去了。”说罢,曲放忧转身就走。

谢岚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想欠我们教主的人情。”依然用了传音术。曲放忧停下脚步。谢岚说:“我知道叶飘影在哪里。”曲放忧立即转身。

叶飘影就在谢岚所在的院子里。武林大会结束之后,她确认叶杳雨和柳驿尘不会再有麻烦之后,就许诺公开教授飘影剑法。此时,因为天剑盟放出曲放忧和孟芳的谣言,她便到这里凑个热闹。与其说是谢岚找到她,不如说是她主动找奉夜教的人问剑自鸣和曲放忧的消息。

叶飘影端坐在屋里。她穿得很是朴素,就像是茫茫雪原中矗立的山峰。她见曲放忧进来,指着最近的一把椅子,说:“忧儿,来,坐。”

曲放忧在她面前站住,因为没见到刀剑客,问她:“师父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我们听到小鸣儿的消息后,他就去冥泠宫了。”叶飘影答。她见曲放忧不坐,显然是要问完就走,也就不催了。

曲放忧马上追问:“怎么过去?”

叶飘影笑了,说:“我以为你会放下心来,不再过问了。”曲放忧不说话。她又说:“怎么,觉得欠他太多了吗?”

曲放忧瞥了眼守在门口的谢岚,长叹一口气,说:“如果我知道他要这么干,我宁愿……”

“他为什么要告诉你?”叶飘影问。

曲放忧无言以对。

叶飘影说:“我听到你在外边吼的话了。就算你再怎么不喜欢我,我好歹也算是你的长辈。”

曲放忧无所谓地点头。

叶飘影目光一沉,转瞬间站起来挥掌而至。曲放忧知道她武功已失,多年不曾动手,但仍不愿挨这一巴掌,于是跳后一步。不料叶飘影居然站起时就一口气迈出两大步,这一巴掌仍是照着曲放忧的脸扇过去了。曲放忧抬手格挡。叶飘影身型微晃,左手已起,正要扣他腕上的穴道。曲放忧至此才凝神应对,已然不及,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叶飘影内力废了二十多年,许久不曾动武,但认穴的精准和出手的速度丝毫不逊于往年。有这个本事,难怪她敢独自留在这里听风声、看热闹。

曲放忧揉着被拍红了的脸,颇为不满地瞪她,却见她一脸的严肃,没有半点要开玩笑的意思。她说:“你知道自己喜欢他,也知道他喜欢你,竟然还在抱怨他喜欢你喜欢得不够!亏我觉得你行事不拘小节,心思端正,虽然玩儿心大了些,依旧靠得住。曲放忧,你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去吃一个女人的醋已经很丢人了,你居然还有脸怪别人爱你爱得不够!该打!”

曲放忧满脸的不认同,转而问她:“你明知道小师妹留在奉夜教就有锦衣玉食,还抱着她到雪山上受穷挨冻,不就是因为奉夜教上一个教主不够喜欢你吗?”

他以为叶飘影会气愤,但叶飘影只是愣了一会儿,然后苦笑了一下,说:“你也觉得他应该喜欢我吗?可惜,剑殇喜欢的,自始至终都只有莫秋红。我是因为太想赢过她才有了小雨。后来,之所以决定废了武功来保住小雨,并不是因为爱剑殇,而是发现自己太丑陋了……孩子是无辜的……剑殇和莫秋红也是,如果不是我硬要插进去的话……”

曲放忧完全不能想象当年究竟是怎么一种情形,只能僵硬地听叶飘影诉说。

“秋红很可怜。冥泠宫的人不可以私自生育,他们的血脉世世代代都必须留在冥泠宫里。她很怕,不想要生孩子,却依旧生下了剑自鸣。可剑殇并不知情。”

“秋红看到小鸣儿就会怕,她不敢碰他。小鸣儿小的时候就不太会哭,虽然很喜欢黏着人,但只要那人表现出一点点的不耐烦,他就自己走开了。”

曲放忧终于听不下去。“别再说了。”他打断她,道:“告诉我怎么过去。”

叶飘影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说:“你过不去。去那边要通过很大一片瘴气林。你的功夫不及刀剑客,会死在里边。”

曲放忧听到这里,甩下一句“办法总是人想出来的”就要走。叶飘影扬声说:“冥泠宫附近有个山涧,山壁陡峭,水流湍急。秋红说,她曾想,跳进去死了,尸体顺水流下来,可以漂到烟波江上。”

曲放忧全身一震——烟波江是苏绣泛舟卖唱的地方。

第50章

剑自鸣的内力恢复之后,内伤便稳定了许多。忍冬以为是药物终于起到作用,放下心来。不止是他,冥泠宫主和踏梅、卧雪也都没有发现。他们甚至都不相信,这个剑自鸣就是武林大会上的那一个。

冥泠宫就建在山涧边,仅靠一根横过山涧的铁索与外界相通。山涧极深,水流极快,水面上满是破碎的白色水花,几乎看不出流水是清是浊。水声哗哗,却不震耳。两边山崖陡峭,状似刀削。铁索在山涧之上坠出一个浅缓安定的弧。

冥泠宫主将剑自鸣指给忍冬,自己在铁索上点了一下就飘到了对面。剑自鸣觉得可惜。一路上,盛有莫秋红骨灰的坛子一直被冥泠宫主好生包着背在身上,昼夜不离。如果冥泠宫主肯屈尊将他带过去的话,他一定有机会抢下那个包袱,然后,带着莫秋红的骨灰一起掉下去。可惜了……

铁索在空中晃动起来。忍冬扛起剑自鸣,就像没有看到铁索的摇动般,一脚踏上去,将之压直压稳,然后一溜气儿滑了过去。踏梅卧雪对望了一下,踏梅揽住卧雪废了的臂膀,两人一起跃上铁索。她们走得很慢,每一次都等铁索不再晃动了才迈出第二步。等她们渡过铁索的时候,冥泠宫主和忍冬已经被迎入冥泠宫内了。

冥泠宫主没有进一步交代忍冬照顾剑自鸣的饮食起居,便随侍从去了内殿。这是忍冬出现来,剑自鸣第一次离开他的视线。忍冬目送冥泠宫主的身影没入层层宫门之后,拉着剑自鸣去了自己的宫院。

忍冬作为冥泠宫的主使,身份极高,自己的住处很是安静。他遣退仆从,将剑自鸣拉入一处石室,小声说:“如果你帮我找到薛揽秋和她的后人,我可以帮你走。”

剑自鸣见他不像说谎,问:“我活不了几天,走与不走,有什么分别?”

忍冬答:“莫秋红当年,宁可死也要到外边去,难道你没有这种念头?只要有女人生下你的孩子,宫主便不会这么看紧你。到时候,有我安排,你肯定出得去。”

剑自鸣嗤笑了一下,问:“同样都是从冥泠宫里出去的,为什么冥泠宫主不去找薛揽秋?”显然是不相信忍冬的话。

忍冬的脸因为憎恶扭曲了一瞬,他说:“宫主被那个贱女人迷了心智。莫秋红算什么东西?!薛揽秋身怀异能,极利双修,百年难得一遇,便是宫主有千年的修为……”

剑自鸣听得明白,便打断了他,说:“我没有听过有这样的人。”心下却在盘算:曲径扬成名,是在娶妻之前还是之后?他记得曲放忧在他耳边说过“我娘叫揽秋”。他不能确定这个“揽秋”是不是忍冬要找的薛揽秋,但,曲放忧的内力是他所见过的最利于助人的,若是用于双修,必然也是极好的。

“你就没听说过有什么人突然功力大进,或者年纪不大就功力深厚?”忍冬追问。

剑自鸣说:“可以将别人的内力据为己有的功法不止一部,我无从分辨。”

忍冬点头,说:“很好,你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剑自鸣笑了一下,算作回应。忍冬对冥泠宫的规定极为重视,甚至超过了冥泠宫主。剑自鸣清楚,即便答应了他的条件,忍冬能做到的也是将他的尸体扔出去。因而,剑自鸣连谎话都懒得去编,对于忍冬这句包含杀机的话没什么意外,所以应对从容。这么一来,不自在的反而就是对方了。

次日正午,忍冬将剑自鸣带到一个宽广的房间里。

这间屋子三面墙上都有极大的窗口,却没有安置门窗,门洞和窗口都大开着,挂了数道轻纱与外界间隔开。室内正中是一张大床,床上侧卧着一个风情万种却不着寸缕的女人。

床旁置了矮几,几上熏香袅袅。近旁的椅子上,冥泠宫主就坐在上边。他将莫秋红的骨灰坛放在膝上,反复不停地轻柔抚摸。

剑自鸣只觉得头皮发麻。

忍冬推了他一把,同时去擒他的手腕。剑自鸣一惊,拧身错开半步,让他抓了个空。这时候,床上的女人摸出一根牛筋绳,正欲抛出,见忍冬没有得手,愣住了。

忍冬显然没有料到会被剑自鸣躲过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冥泠宫主已经将骨灰坛轻轻放置在矮几的一角,转瞬就到了剑自鸣背后。

剑自鸣知道不敌,立即收起内力。冥泠宫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他半边身子都被制住,只能眼看着自己被他拖上床,双手被拉起来,绑到了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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