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渲……你是百里琰吗?”这个问题沉在心底已经好久了。
这个相似的相貌真的是个很有效的道具。
他怔了一下,一抹殇在漆黑的双瞳中划过。
“是,但不是。”只是平淡似水的语气。
我不解地望着他,“什么意思?”
他上前轻轻抓住了我的双肩,“我不奢求你原谅我,但是……”
他稍稍用力将我往后一推:“对不起……”
身体失去了支撑猛地往下一沉,只有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真的是,嘴角勾起了自嘲的笑,我居然都有点习惯这种坠落的感觉了。
一阵刺耳的声音,似乎被谁抓住了手腕。
我惊异地睁开双眼却迎来一张明朗的笑脸。游云醉拉着我,自己的情况却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有一把陷在石缝里的匕首承受着我们的重量。
“游云醉,你疯了?”我哭笑不得地望着他,很感动,很担忧,却也很生气。
“嗯,是疯了吧。”他轻轻道。
“放开!不然你就要和我一起过奈何桥了!听到没有!”我狠狠地冲他喊道。
他茫然地看着我:“奈何桥?”
再也无力承受,那把匕首终于还是脱离了那道裂缝……
45.祭祀
谁能告诉我现在这是啥情况……
“游云醉,你能解释一下发生什么事了吗……?”我转过头望着旁边的游云醉。
我们被绑在十字木架上,周围铺满了柴火,一群打扮怪异的家伙举着火把围着我们所在的木台又唱又跳的,台下还围着一群类似中国傣族和维吾尔族结合体打扮的人们在看热闹。
“哈哈,我们貌似成为祭品了哟~”他依旧笑得开朗,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
“祭品?”开什么世纪玩笑,为啥不过是掉下悬崖然后貌似没摔死然后醒来却变成祭品啦!?
“嗯,不过挺有趣的不是吗?”他笑得没心没肺。
“你……我真不知道该说你这家伙是乐天还是少根筋了,都快被烧死了你还有趣?”
“不是啊,是挺好玩的啊,这些人跳舞的样子。”他乐呵呵地欣赏着那些蹦来蹦去的人,“嗯,有点像猴子呢。”
“唉……我……”我是上辈子得罪谁了,我这是。
舞蹈停止了,在一位貌似长老人物的一声号令之下那些穿着怪异的人将手中的火把全丢在了柴火上,易燃的干柴顿时燃了起来,猩红的火焰窜起了几尺高。
浓烟呛得我直咳嗽,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要被烧死那我还不如刚刚摔死算了。爸妈对不起,女儿不孝啊。幽离君对不起,看来你只能作为千冰羽活一辈子了。遥雨,珣,还有所有的大家对不起,你们要恨就恨我吧。玦,如果可能,下辈子我一定要狠狠扁你一顿……
我正在心里举行悲壮的告别仪式以及道歉礼,等我察觉的时候却已经脱离火海了……
“你那么认真在想什么呢?”游云醉蹲在我身边,好奇地看着我。
我纳闷地眨了眨眼睛,啊咧?
他笑得灿烂,放开了扶着我的手:“已经没事了哦。”
“你觉得,这像是没事了吗?”我小心翼翼地望了一眼抄着家伙把我们包围在中间的人们,尖锐的刀锋直逼我们的脑袋。
“诸位且慢!”
一个男声从人群外传来,不急不缓,却仿佛带着一种命令的气势,让人无法违抗。
人群恭敬地散开了,声音的主人走到了我们跟前。
我抬头打量起了那个帮我们摆脱困境的人。那人约莫三十来岁,一头墨色的发丝用镶的镂空发冠高束至头顶,长得甚是妖孽。他身后还站着一位大约二十出头岁的男生,左耳上戴着一个形状别致的银质耳坠,看起来桀骜不驯,对一切不屑一顾的模样。他们一身华服,看来并非族人。
“没事吧?”妖孽大叔微微倾下身子把手递给了我。
我呆呆看了他一会儿,正要把手给他,游云醉突然挡到了我面前。
“凤禹殿下为何阻止我等祭祀?”一位杵着拐杖的老者在几位随从的陪同下向我们走来,族人们都恭敬地低下了头。
凤禹?总觉得在哪里听过……
“神祗指示我等,将有一对外来男女降于我族,乃妖魔所化,要我等以其祭祀,否则将祸害我族。”那老者带着警告的意味睇了那人一眼,“至此,即便是有恩于我族的凤禹殿下,若加以阻挠,可别怪我等不给殿下面子了。”
妖孽大叔轻轻一笑,恭敬地道:“那就更加不可了,这两个孩子皆为男儿身,哪儿有神祗所示的女子呢?”
咳,这大叔真有眼力,感动啊。话说古代人就是迷信啊……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那老者一愣,将信将疑地望向我,“这……”
游云醉转过身来,微挑着眉毛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干嘛?”我被他看得发毛。
他伸手在我的胸脯上拍了拍,然后转身笑呵呵地对那些族人道:“幽灵是男孩子哟~”
那族长干咳了几声,有些尴尬地道:“真是失礼了,老朽居然会犯此等错误。”
“幽灵,我们走吧。”没有注意到我黑得可以和黑洞媲美的表情,他拉起了我的手。
“二位且慢!倘若两位不介意的话,不知可否在此留宿一宿,我等好设宴款待,也好弥补我等的过失。”
“游·云·醉!”族长的话就像耳边风一样我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反抓住游云醉拉着我的手一个过肩摔狠狠把他摔到了地上。
“啊!”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和大地母亲来了个亲密接触。
你这臭小子,要不是这是幽离君的身体你已经死了一百回了知道没有!
“啊?”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我才想起这还在众目睽睽之下,面对那一双双合不拢的眼睛我特得体地笑了笑,“真是万分失礼,让大家见笑了。”
天色暗了下来,梳洗过后我们换上了这里的人们所穿的服装。走出屋子,看到游云醉正悠闲地坐在阑珊上。秀工精致的帽子上挂着两个小巧的金色铃铛,戴在他的头上很是合适。这里的人们似乎很注重在服饰上装饰铃铛,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会佩戴几个,走起路来叮叮铃铃的。
我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这里没有电风吹,刚洗完的头发还湿漉漉的所以只是用那条饰着银铃的红绳松垮地绑了一下。
我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月夜弥黎。”他笑了笑。
“啊?”我不解地看着他。
“你现在身上的味道。”他眺望着天空。
“哦,是吗?”我把头发凑到鼻子前闻了闻,可能是自小就泡在药堆里的缘故吧,这家伙对气味特别敏感。
“幽灵。”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我,“你说的奈何桥是什么?”
“奈何桥?”我笑了笑,这样啊,这个世界并没有这个传说呢。
望向今夜天边升起的第一颗星星,我娓娓道来。
“相传有一条路叫黄泉路,路的两岸开满了曼珠沙华。过了黄泉路,要经过一条名为忘川的河,河上有座奈何桥,走过奈何桥有一座望乡台,有位叫做孟婆的老妇人在为路人准备孟婆汤。喝过孟婆汤,红尘中的一切都将忘却。轮回转世,成为另一个人。只有忘川河边的三生石上铭刻着你的前世今生。”
“死后的世界呢。”左脸颊的酒窝浅浅陷了下去,他的嘴角带着月牙的弧度。
天空已经完全谢下了夜幕,在山崖下仰望的星空似乎特别明亮。
一位族里的姑娘带着淳朴的微笑向我们款款走来,“两位客人,晚宴已经准备好了,请二位随我来。”
46.叙旧
高高窜起的篝火在夜空下雀跃着,一对对族里的男女围绕着火焰载歌载舞。一个旋转,男孩们松开了女孩们的手,女孩们一个轻盈的转身便牵住了身旁那个男孩伸出的双手。伴随着欢乐的旋律双方就这样一圈圈地交替着舞伴,最后又回到最初的那个人的身边。
我惊异地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景象,宛如晚霞般的火焰在双眸里跳跃着。原以为将会是一个无聊至极的晚宴却不曾想会像节日庆典般盛大。一直很憧憬鄂温克族那简单纯朴,却暖人心扉的篝火舞。虽然这里的人们的舞蹈形式与之相比有些区别,但却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反而增添了些许浪漫。
那位为我们领路的姑娘把我们带到了族长为我们准备的宴席上。除了族长之外,那位妖孽大叔,和戴着耳坠的少年也都在席宴上。
几位侍从为我们的酒杯满上了酒。
年迈的族长有些吃力地起身,举起酒杯道:“这杯酒老朽代表全族敬两位客人,凤禹殿下以及浅夏殿下,聊表歉意,多有失礼之处,还请几位莫怪!”
我们也站起身,礼貌地回敬族长。
咳,这酒好难喝。
“幽灵,我们也去跳舞吧~”游云醉笑得璀璨,湛蓝的双眸里带着些许的期待。
我郁闷地看着他:“你没看到人家跳舞的都是成双对的啊,我们上去凑什么热闹?”
他笑了笑,拉起我的手便往人群中跑去。
“嗳!我的话你到底听没听见啊?”我跌跌撞撞地跟在他身后。
跳动的火焰映照在他精致的脸庞上,明明暗暗。天生微扬的嘴角带着明朗的笑,他牵着我的手翩翩起舞。
最后一个旋转,他轻轻松开了我的手,微微一笑,“待会儿见~”
为那清风般的笑容为之一怔,一个趔趄,我差点没一头撞进身边那名男子的怀里。那位族里的男子有些诧异地望了我一眼,似乎认出了我,没有说什么,迈起了熟练的舞步。
囧,看到那人那一瞬讶异的神情我这才想起来——呜,老娘是男的啊,魂淡……
伴随着欢快的乐曲,辗转已经交换了几个舞伴,最初的生涩也有了不少进步。再一次牵住了另一个人的手,在抬头看清那个人的瞬间我怔了一下。这回的舞伴出乎了意料,是那个叫浅夏的男生。几个舞步过后他突然抓住我的手,一言不发把我拉出了舞蹈的列队。
“喂?你干嘛啊?喂!”我莫名其妙,想要甩开他的手但是他紧紧抓着我的腕骨处,稍稍一动就生疼。
“喂!你要带我去哪里啊!”本来就不多的耐心算是用到了头,我气急败坏。这人干嘛啊,我又不认识他,他是那根神经错乱啦!?
他停了下来,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漆黑的双眸透着一股让人颤栗的寒意。只感觉浑身一个激灵,质问的话语到了嘴边被我生生吞回了肚子里。
这眼神,他是要杀人啊?俺滴小心肝啊……
穿过那片小树林,一切的喧闹被隔绝在树林的另一端。一辆马车停留在那条寂静的小路上,白森森的月光为它增添了几分诡秘。
“你到底想怎样啊!?喂!!”我真恨不得一脚踹飞他。
“蓝幽离,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吵的?”
我怔住了:“你,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他凝眉,像塞货物一样把我扔进了马车。
“呵呵,好久不见了呢,离儿。”妖孽大叔慈爱地笑着,“可还记得我这个舅舅?”
“舅舅?”我一头雾水。
车身突然一晃,还傻站着的我愣是一头栽了下去,好在妖孽大叔扶了我一把。
发现马车在快速奔驰着,我惊呆了。
“你,你们要带我去哪里?”我急得团团转。
“墨渲那孩子这次真是擅做主张,明知若是离儿死了,我会很困扰。”妖孽大叔没有理会急得快要喷火的我,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心中一颤,我不可置信地望向他,“你究竟是谁……”
他莞尔一笑:“未满五载,离儿居然能把凤禹舅舅忘得如此彻底呢。”
凤禹……
“原来如此……”我阴沉了脸,“你就是轩国那位玩世不恭的王爷呢……”
“呵,我还是比较喜欢离儿叫我凤禹舅舅呢。”
我颦蹙了眉:“你什么时候成我舅舅了?”
从来没有人跟我提过幽离君还有个舅舅,而且居然还是这位恶名远播的凤禹?真的假的?
“呵呵,看来离儿失忆是千真万确的呢。”他依旧带着笑意,细长的眼眸中却扑朔着琢磨不透的色彩,“你的母亲,凤凌絮是我的亲姐姐。”
我微微一怔,之所以认为他在撒谎的原因除了因为凤禹是出了名的‘诈欺师’之外,另一个原因便是幽离君的母亲姓‘凌’,可原来‘凌’并不是她的姓啊。
“所以墨渲所做的一切都是按照你的指示?”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大概的答案,我还是想要一个确切的回答。
落崖的一刹那,写在那双淡漠的双眸中的,是悲伤与守护。恨不起来,真的恨不起来。
“嗯,除了杀你。”他笑得轻松,仿佛事不关己。
“为什么是墨渲,因为他长得像过世的白里琰太子么?”
“呵,这是其中一个原因,或者说并不是长得像而已。”
“什么意思……”又是如此暧昧不清的回答。
他笑而不语。
见他没有要回答的意思,我不耐烦地叹了口气。
“你要带我去哪里?”
“轩国。”他理所当然地道。
“不是去叙旧那么简单吧?”
“当然,凤禹舅舅是坏人嘛。”
我冷冷地望了他一眼,掀开了车帘。那位叫浅夏的男生静静驱使着马儿,路的两旁,树木的阴影忽闪而过。
怎么办,千冰羽。跳下去?尽管没有汽车的速度,但从奔驰的马车上跳下去也不是闹着玩的,不死也伤啊。但是,还有其他办法吗……
“离儿,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的好。”带着笑意的声调,却充满了威胁的意味,“如果不想那位蓝瞳的少年送命的话。”
我猛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凤禹嘴角的笑容并非虚假装饰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微笑。对,人类在对某样事物感兴趣时,从心底油然而生的笑颜。并非热衷于探索的求知欲,而是衷于粉碎它的乐趣。让人寒彻骨髓的笑颜。
“就委屈侄儿做我轩国的人质了。”
我轻轻放下了帘子,讽刺地笑了笑,“你觉得玉国会为了我一人而负天下?”
再不舍,又怎会拿捏不清两者的重量。再痴情,又怎能卸下肩上责任的重担。再重要,又怎可为了一己之私而倾覆天下。
“离儿。”他微微眯起上扬的双眼,轻轻笑着,“人啊,是一种很有趣的生物。”
47.玦
“凤浅夏,喂,凤浅夏,起床了。”推了推还在赖床的凤浅夏,我困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做皇上的也真辛苦呐,天还没大亮就要起床了。凤禹那个死人大叔,居然叫醒这位严重低血压的麻烦事扔给我,一大清早的,困死了。
我打了个哈欠,“喂凤浅夏,你再不起来我就不客气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