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折不受 下——白衣若雪
白衣若雪  发于:2013年11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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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林老爷子看他急着要出去,又嘱咐他:“你要是想去问问他的爷爷可以,但是要尊敬点,他的爷爷我是见过的,见了我很大方,很自然,丝毫没有约束拘谨害怕,由此可见这个老人也不是寻常老人家,所以你要尊敬点。我们要尊重能工巧匠,我们林家能有今天,是这些能工巧强撑起来的,那些精致的瓷器是这些能工巧匠造出来的,他们才是我们的衣食父母,知道吗?”

林颜青点头,林老爷子又说:“而且,如果这个孩子是易荆的儿子的话,那么这个爷爷就很有可能是易荆的家人,那么这个老人就是很聪慧的了。他既然这样毫无挂念的跟着你来了我们家就代表是他想自己来的。那么就要摸清楚他的底,放在眼皮子底下的好。”

林颜青点头:“好的。”林老爷子终于放他出来了,林颜青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去找谢臣了,找了一圈谢臣都不在,问下人才知道谢臣跑去找他爷爷了。林颜青皱了皱眉,就知道这个孩子关不住,调皮的要命,还精灵古怪。林颜青抬脚便往瓷器厂走,好在瓷器厂不远,很快就到了,谢臣的爷爷被张廷玉安排在了箫殊瓷身边。把他看成了制作瓷器的高手。

林颜青踏进箫殊瓷的地方首先就看了谢臣,谢臣跟5岁的箫连城正在和泥巴,他爷爷要弄胚胎的泥巴,两个孩子赤着脚在里面踩,玩的不亦乐乎,脸上身上,简直看不下去了,林颜青看着谢臣上午刚换上的小翻领柔软的绵绸衬衣闭了闭眼睛,早已经看不出颜色来了,这个孩子在他面前老实的不得了,一离开他的视线简直成了泥猴子。他实在看不下去了,一个粉妆玉琢的孩子怎么会喜欢泥巴。

林颜青忍不住大喊了一声:“谢琛,你赶紧给我出来。”正在玩的开心的谢臣被他吓了一跳,手上动作一顿,就被箫连城扔了个花脸,林颜青一看他那摸样更气了,他也不知道气从哪里来,只是觉得气的慌,他想,自己教了一个月怎么还是改不掉这种坏习惯呢,这都是什么形象啊。真是糟蹋了自己的心。

林颜青因为有洁癖,所以生生失了很多乐趣,小孩子喜欢玩的泥巴他不会去玩,小孩子打架在地下翻滚他不会明白,总之他就是个瓷人,橱柜里的小模特,从小就穿戴的整整齐齐,身上还能塞一块白色手帕,哪真的就是一个模板小王子。唉不能不感叹,小王子当的也很累。长大了就更累了,当然见了他的人也很累,总是不由自主的想离他远点,生怕亵渎了这一朵出水芙蓉。

谢臣看见是他,又听见他口气不好,于是用手抹了一把脸很听话的出来了,到如今这张脸是彻底的不能看了。林颜青气的上前走了几步,想提着他去洗洗脸的,结果谢臣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抱自己,于是双手扑了上去,林颜青又被他撞了一个趔趄,自己的衣服是再也不能看了,林颜青不能忍受了,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了,当务之急是回家洗澡换衣服,反正都已经被谢臣弄脏了,他抓起谢臣就往家走,一刻也呆不下去了,谢臣被他硬是摁在水里洗了一个小时,都要脱层皮了才放出来。

又换上千篇一律的白衬衣黑长裤,这才施施然的抱着他去找他爷爷。

谢老没有想到他一个月就把谢琛的底给摸出来,而且摸得八九不离十。这也跟自己的猜测差不多,林家果然是很稀罕谢琛。于是谢老也就承认了谢琛其实是易琛。只是没有提被人灭门这一事,他虽然知道薛家跟林家近几年一直不和睦,可是也不敢确认他们两家会不会再和好,所以没有提,只是请他一定要好好隐藏这个事实,谢老说的很恐慌很卑微,一副掩盖不了不得不说的样子,这让林颜青心里舒服了,他自然是谁都不想说的,他要好好藏着他。

于是林颜青提了一个过分而又合理的要求,那就是亲自培养谢臣,要时时刻刻带着谢臣,谢老心里是舍不得的,可是他也知道谢臣现在是半瓶子水平,字不认识几个,是需要学习的,可是他还是不放心的,虽然这一个月他对谢臣的好他是看在眼里的,他也知道林颜青喜欢谢臣不过是喜欢他的天赋异禀罢了。可是就算是喜欢也绝对不至于因着他的手而要求时时刻刻的看着吧。于是谢老有些疑惑的轻声问他:“哪那让他白天跟林总你学习。晚上回我那睡觉好吧。”谢老觉得林颜青可能想让谢臣跟在他身边,想让他独立独立,可是谢臣还小啊,从来没有单独睡过啊,他以前家里穷,从来都是祖孙俩一个床啊。

林颜青笑着摇摇头:“谢老,我说的是时时刻刻。” 谢老还是没有明白他的话又说了一遍:“小琛从来没有跟我分开过,他一个人晚上睡不着的。” 林颜青笑:“他不是一个人睡,他跟我睡。”谢老惊讶的看着他要不是知道这位少爷有未婚妻,他还真的要怀疑他了。谢老结结巴巴的说:“林总,你不是要娶妻子了吗?”

林颜青点点头:“明年才娶呢。” 谢老听他很自然的说嫁娶,心里也就放下心来。他是个60多岁的老人了,对于一些事看的跟明镜似的,特别是自家的少爷还跟薛青有过那么点暧昧的。当然那一点暧昧最终害死了他,临死他都只是想不再见他,从没想过要报仇。谢老不太愿意想这些事,他觉得丢人。他是把易荆当成自己儿子了,自己儿子的那些丑事是不愿想的。

谢老又重新看了看这个世家子弟,他很自然也很坦诚,没有那些不良嗜好,谢老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可是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啊,怎么能说送给一个陌生人就送呢,他又说了一遍:“林总喜欢小琛是小琛的荣幸,只是他还小,不懂事,万一给你惹麻烦了,闯祸的,多不好。”

林颜青笑笑:“没关系,我会好好教他的,绝对不会让他再沾点泥巴的。”现在在林颜青心里,谢臣闯什么祸都要比他玩的满身泥巴好。他本来也不想时时刻刻带着谢臣的,可是经过今天看到的泥猴谢臣,林颜青再也受不了了,他必须要时时刻刻的看着他。既然已经把他带回家了,那他必须按照自己的安排来过。他的洁癖随着年龄与日俱增已经到了偏执的状态了。

谢老听着他不着边际的话不解,他随着林颜青的视线去看谢臣,谢臣这次还跟箫连城在一起,只不过没有下水玩泥巴了,箫连城刚想伸手拉他,林颜青就喊了一声:“谢琛。”谢琛把手很快的缩了回去,回头朝他嘿嘿笑。笑的很亲切,谢老的心里是又酸又甜的,五味俱全,小孩子知道谁待他好,这一个月里说的最多的是林颜青,谢老心里也知道林颜青对他好,也知道林颜青能够提供给谢臣更好的生活能够让他去上学,能够把他培养成才。谢老知道自己心酸,他这是嫉妒人家林颜青呢,把人家想歪了。

林颜青那时候确实没有对谢臣有过什么变态的想法,他真的只是稀罕他。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感情这种东西像是一粒种子,一旦种下了,就会成长,无论多大的风吹雨打,暴雪摧残,他依旧牢牢的扎下了根,越长愈大,等到长到自己心里的时候已经晚了,拔不出来了。要想根除,除非是把自己的心挖了。

就这样,林颜青把谢臣待在了身边,白天他要去瓷器厂上班,要接林老爷子的班,于是就把谢臣带着,他忙的时候就交给谢臣一大本的图画书,恩确实是美轮美奂的各种瓶子的图画书,于是谢臣就百无聊赖的坐在沙发上翻着看。他不得不看,林颜青等会要考他的。果然林颜青忙完了,招手让他过去,谢臣就抱着书爬他腿上,林颜青就翻着书,压着底下的名字问他这一个瓷器是什么名,谢臣就磕磕绊绊的说:“明代的影青,”林颜青双手环抱着他继续问:“影青的历史。”谢臣就更结巴了:“是明代的,明朝的?”

林颜青手收紧了,谢臣被勒的受不了了,开始扭动,林颜青牢牢的抱着他:“昨天晚上我不是教过你了吗,你不是背过了吗,怎么今天又忘记了吗?”谢臣无限悲苦的看着书上这个漂亮的瓶子,他真的是忘记了啊,睡一觉就忘了,昨天好不容易背过了,睡一觉就忘了,他也很悲催。谢臣一想到背书就头疼,他字是认全了,可是连起来就不太懂了,更别说背了,他背过也是强制性的,所以很快就忘记了。谢臣很不愿意背,一想到今天晚上又有可能会背,谢臣就开始郁闷,林颜青还在他头顶上说:“今天晚上……”谢臣猛的回过头来手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于是林颜青只好停下了,掐着他的小胖腰笑:“不要以为你这样就贿赂我了。”谢臣被他掐的咯咯笑,林颜青把他抱好了:“我再跟你讲一遍,这些是必须要背过的,你看我不是也要工作吗,你看这么多的东西我也要自己看的。”谢臣看着他,他也一副无限悲苦的摸样,林颜青又接着说:“你看,你过几天就能去上学了,而我不能上学了。我也想去上大学啊,可是没有办法啊,我得接下这个担子来。我不接没有人帮我接。”

他一脸悲苦模样换的了谢臣的同情,于是谢臣点头:“我帮你接。”林颜青笑笑:“好。你说的啊,那你就帮我学这些瓷器鉴定吧。我喜欢这些瓷器,不喜欢上班,不喜欢看这些报告,不喜欢管这些人,乱七八糟的事真是烦透了。你张廷玉伯伯最近都要陪你林伯伯,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交给了我,我真是烦透了啊。”

谢臣看着他桌上那一大堆的文件也分外的同情他了,自己还能有图画看,他却是只能看这些蚂蚁一样的字。于是谢臣搂着他的脖子靠在他怀里,他对这个人本能的亲近,他觉得林颜青跟他爷爷一样,对他很好很好。所以他老老实实的听着林颜青给他讲解影青的历史。讲解雯红瓷,釉里红,青花这些有着美丽图案的瓷器。林颜青的声音很好听,谢臣小部分会听进去,大部分时间会睡过去。林颜青读了半天后看着睡得无声无息的孩子哭笑不得。

林颜青看了看自己一大堆的事,再看看睡的很香的人,立马不平衡了,于是林颜青把谢臣摇醒了,看着谢臣万分不乐意的抱着书坐在沙发上,林颜青心里终于平衡了。他本来是世家子弟的,无奈世家子弟也有世家子弟的烦恼,有他要做的事情,比如他要继承的工作,比如他要听话,他要在老爷子死之前娶妻生子,继承家业。所以林颜青17岁已经如同老头子一样的生活了,因为这是他的责任。谢臣则是纯粹被他逼迫的,纯粹为了让他心理平衡逼迫的。谢臣不乐意也没有办法了,跟他爷爷诉苦,他爷爷也只是心疼了一会,最后还是要把他送过去。这样的痛苦的背书时间是永不停歇的。

好在两个人也有好的时间,林颜青会在傍晚的时候带着谢臣到处晃荡,围着古董摊转悠,有时候是跟袁夕一起,有袁夕在的时候很轻松,林颜青不再整天的围着陶罐转,会带着他们游西湖,买各种各样的小吃。所以谢琛很喜欢袁夕的到来。袁夕是他们两个人的福音。

那个时候林颜青真的很喜欢谢琛,早上晚上的带着他,他跟袁夕还没有成婚,所以也不可能时时刻刻的呆在一起,所以这个时候的谢琛无意中给他做了个伴,晚上陪他摸瓷器,白天陪他上班。林颜青被剥夺了17岁应该有远大理想的生活,谢臣也被剥夺了他7岁应有的玩泥巴的孩子生活。

大概是同患难吧,谢臣很喜欢林颜青,同他的关系越来越好,林颜青也喜欢他,晚上抱着他,有个免费的小火炉,有个软绵绵的抱枕,白天有个人陪着解闷,偶尔会给他带来惊喜。所以林颜青越发的喜欢他,渐渐地从心里生出依赖的感觉来,他时常抱着他,越抱越顺手了,林家的仆人见了都说少爷看样子实在喜欢小孩子,等少奶奶来了之后要替少爷多生几个。那时候袁夕只是抿着嘴笑,她也喜欢孩子的。

谢琛跟林颜青这种形影不离的生活过了大半年,过了年后,林家挑了好日子正月十八迎娶袁夕过门了,于是谢琛觉得自己终于解放了,可惜,林颜青娶了妻子也没有放过谢琛,要他去上学,于是谢臣跟5岁的箫连城被逼着去上学了,两个人除了书包里是课本外,还要另外备一本瓷器书,萧老爷子只有这么一个孙子,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他跟谢臣的功课是一样的,学习可以不好,但是瓷器知识一定要好。所以两个小孩子万分痛苦的童年又开始了,好在两个人年龄接近,也能玩的起来,上学的时候跟孩子们玩石子,下学的时候跟同学们打架,两个人连手成功的打成了老大。成了孩子王。林颜青看着谢臣不受别人欺负也就放心了,他不再时时刻刻找人跟着了。

他也把时间越来越多的陪妻子了,袁夕有身孕了,他这个快要当爸爸的很高兴,林老爷子看着也高兴,身体又好了一些,所以林颜青心情也很好,闲暇时间陪着妻子在西湖河畔散步。周末谢臣不上课想到处玩的时候就被林颜青提到办公室陪他上班,考他这一个星期的背诵结果。谢臣不想背书,可是他想见林颜青,于是也就陪他去上班。

他已经很熟悉林颜青的办公室,把他的办公室当成了游乐场,林颜青也渐渐地习惯了他的办公室里有各种各样的玩具,有时候批文件用的都是彩色铅笔。有时候发到他底下员工手里的文件上有谢臣彩笔画的五颜六色的乌龟,有匪夷所思的橡皮泥,更甚者有谢臣的口水。这颠覆了林颜青洁癖到只有黑白的日子,底下的员工也对着这位年轻的总裁新生好感,渐渐的愿意服从他,愿意到他的办公室,于是就经常见他的年轻的总裁腿上坐在一个孩子,于是那些解释不了的儿童用品就会找到出处了,于是谢臣的玩具与日俱增。总之这日子过的五彩缤纷,极富童趣。

这样的五彩缤纷的好日子随着五彩缤纷的烟花消散而消散。

除夕夜是美丽的,烟花爆竹是五彩缤纷的,可是林家的除夕夜却是冷冰冰的白色。林颜青大年三十的晚上也没有闲下来,他还得奔赴各种各样的宴会,以至于家里的司机找到他时把他送到医院时,什么都晚了,他赶到的时候就是看见病房里被蒙上白布的妻子,还有一个浑身是血的谢臣。那一刻他想他的心里是极端的痛苦,如同眼前映入的颜色,刺眼的白色跟刺眼的红色。这种强烈的刺激一下子击溃了他,他一下子坐在了地上。拦住了要推往太平间的妻子,他抓着她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8岁的谢琛看着自己双手上的血吓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长达2个小时的时间里他就这样一动不动的站在走廊外面,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他知道自己闯了祸,他害死了袁夕,他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他只是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她,是自己害死了她。他只记得袁夕身上流下来的血,那么的多,把雪地都染红了。

林颜青给他买了很多的烟花,他跟箫连城很高兴,拉着袁夕出来看,他放了一个有一个,每一个都很好,没有问题的,袁夕也看的很好的,可是不知道那一个就不好了,直往他身上钻,他吓的到处躲藏,袁夕也急得不得了,让人帮他拿下来,自己也伸手想帮他,却没有想到被自己猛的一撞撞到了假山上,又顺着雪滑出去很远,很远,谢琛只记得自己跑了好几步才追上袁夕,那时候袁夕已经倒在地上,抱着肚子只能说出疼了,在送去医院的路上,袁夕一直抓着他的手说:“要孩子。”手上的鲜血模糊了谢臣的视线,他只会摇头,只会哭。袁夕跟他笑笑:“别哭啊。别哭,我……” 大概是知道自己不行了,她使劲的说:“一定要记得我要这个孩子。要帮我照顾他长大,要把他带大。”她又抓着陈妈的手连连说:“一定要孩子,颜青喜欢孩子,他家世代单传……一定要这个孩子……”陈妈拉着她的手泣不成声。

谢琛慢慢的跪在了袁夕的身边,同林颜青一边一个拉着袁夕已经冰凉的手,所有的情绪都像是被冻僵了。林家的下人默默无语的站在走廊上,寂静的病房里只有陈妈跪在林夕的身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是袁夕的奶娘。这死一样的悲哀直到袁夕的父亲母亲来打破了,袁夕的母亲看见女儿去世后当场就晕倒了。袁夕的父亲悲伤过后很快就恢复过来了,他要问问是什么情况,他活生生的女儿怎么会突然间就没了,林家的下人不敢开口,林颜青被袁夕的震怒声惊醒过来,他扶着这个杭州城里袁家的当家人袁鸿。袁鸿甩开了他的手。他冷冷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妈你来说!”陈妈指着谢臣就说了一句:“是他放烟花撞到了小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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