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寿命相较于人类漫长许多的妖族，他们的肉体成长迅速是为了适应弱肉强食的世界，但心灵的成长却远跟不上肉体的成长，所以才会出现许多在人类看来恶质，对妖族而言却认为只是个小玩笑的事情，就像孩子永远都不觉得霸凌排挤有什么不对。

而现在的余奕扬虽然看起来是个新生妖族，但之前都是人类的他，二十岁的年纪早已是逐渐迈入成熟的阶段。

「还不够……」玄看着前方蹦跳的小黑猫，叹息般地回道。

只有心灵是不够的，他是小猫进入妖族世界中少有的依靠，如果在小猫不能自立的状态下，他的任何表示都会变成一种威胁。

「不然给我养……」雪承的后半句话被玄给瞪掉了。

「他待在源域比较好。」玄收回锐利的目光，再度将视线放到小黑猫身上，原本如刀刃般的眼神瞬间破碎成一片片和煦的阳光。

「也是啦，你们猫科最初的那位还真是宝爱他的后代。」雪承马上忘记刚刚瞪的事情搭话道，如果瞪会怕的话，他怎么可能还会一直和玄做朋友，他的标准是不要被揍就可以了。

余奕扬的血缘并没有让他有任何天赋上的优势，虽然是最初猫妖的血缘，但也只是妖，并不是神，更何况经过了数百代的稀释，早已削弱到极致。

但源域是残留那位最初猫妖气息最浓厚的地方，血缘与气息相互呼应，所以才让余奕扬能够正确而迅速的成长，只是那位最初猫妖所留下来的小小疼爱，如果离开了这里，余奕扬的血缘也就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了。

在不安惶恐的时候，只要有人肯伸出援手就会紧紧攀附，没有心力去多想什么。

在发生太多自己无法预料、常识外的事情时，余奕扬只能被动的接受帮助，不由自主地往这个道路前进，直到终于算安定下来的现在，余奕扬才开始思考，为什么玄对他这么好？

余奕扬觉得以玄的个性而言并不是会主动热心助人的人，照顾自己到无微不至的地步实在是很奇怪，虽然就他目前所看到，并没有什么需要他照顾的对象，雪承和寅勇自立自强，子华有寅勇罩，或许是自己误会他了也说不定……

但余奕扬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尤其是猛一回头对上玄注视自己的眼神时……很多事情在判断的时候，都不一定遵照逻辑或理论，直觉和第六感也占了很大的部份。

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余奕扬只能找人跟他一起想，但这地方他人生地不熟，唯一能想到的商量对象也只有子华了。

「你觉得呢？」余奕扬已经学会用妖力发声的方法了，蹲坐在子华的膝盖上仰头问道。

本来他这个位置应该是看不到什么的，但子华的领口实在开太大，害他的视线老是忍不住往那些暧昧的红痕上飘去。

子华一时僵着说不出话来，那没有办法，遇到天敌的本能反应，尤其那只天敌还跳到他膝盖上来的时候，要不是那只天敌实在太小只，他可能早就白眼一翻昏过去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最近被寅勇训练得胆子比较大了。

「呃？你说玄……」刚刚子华空白了好一下，现在正在找回记忆，然后直接切入重点，「他不是想和你交配吗？」

「嗄？」相较于子华一脸本来就这样的表情，余奕扬则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

「咦？！」呆滞了好一会儿，余奕扬才终于反应过来，原本放在身后随意拍打的尾巴都竖了起来，「你是说……像寅勇跟你这样？」

「呃，嗯……」子华尴尬地点头。

「欸？是这样吗？」余奕扬疑惑地歪头，如果用寅勇和子华当范本的话，玄并不会时不时就对他毛手毛脚啊，而且玄之前伴那么多，真的要像子华说的那样，他会如此安份？但……偏偏他又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欸……」余奕扬疑惑地把脑袋歪过来又歪过去，因为他从没有想到会有男性当对象这种事，所以他也就没有往那边想过。

震惊吗？如果是个陌生男人，那他可能满震惊的，还会想要保持距离以策安全；但要是把那画面代换成玄，他就觉得其实也还好。

不过说是还好，但余奕扬也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难不成他要跑去找玄说清楚讲明白吗？这一切搞不好都是他们在脑补而已，到时候闹了笑话……

「是真的，我喜欢你。」不知何时出现的玄将小猫抱起，贴在脸颊旁边轻轻磨蹭，人形做这种动作还是比较方便的。

既然被透露了，与其这样猜来猜去，玄觉得不如直接了当地说出来，让小猫把重点放在一个地方就好了。

可能是因为早有预感，所以在听到玄亲口说出来的时候，余奕扬只是睁圆了眼睛，没有过于激烈的反应。

不过余奕扬也不可能马上就能得出答案，不反感是一回事，但究竟是怎么样他还是要仔细想想看。

但余奕扬自从变成妖怪以来，一直是跟玄生活在一起，状况就变得有些微妙了。

既然已经得知真相，余奕扬也没办法没心没肺地和以前一样和玄相处，本来他会毫不顾忌地在玄身上翻滚啃咬，现在都离他三米远，更别说晚上蜷在他前脚间呼呼大睡了。

「我不可能对你怎么样的……」玄叹气。

跟他想不想无关，这有技术上的困难，以他们两个的体形差，玄就算意图不轨也只能通通未遂，至少在余奕扬能化为人形前是这样。

但问题不在那里啊，既然已经打开天窗说亮话，余奕扬就很难不在意，世界上讲明白后还能苦无其事相处的人其实很少好不好，而且以余奕扬现在这个状况，在没有答案前还像之前那样没心没肺，那跟明明对人家没意思，却把喜欢她的男生当仆人使唤的女孩子有什么不一样？

「……或许你可以到寅勇他们那边待一阵子。」玄是不希望这样，但老让余奕扬连在家里也颤颤兢兢不是办法。

与其让余奕扬这样一直注意着自己，不如先稍微分开，余奕扬也比较能够去思考他们的关系。

余奕扬原本就圆滚滚的眼睛瞪得更圆，去寅勇那里干嘛？看真人版妖妖恋好感化他啊？看子华身上精采的程度，他要是真的去了，那他晚上还需要睡吗？

而且他才不想做这种被马踼……喔，不是，是被老虎咬的事情咧。

「我再想想。」余奕扬干脆趴了下来，不再时不时往玄那里瞄上几眼，一直注意着某人也是很累的。

余奕扬本来是想来个沉思，但小猫状实在不好摆托下巴的造型，只能直接趴下来，不过余奕扬虽然有成熟的心灵，肉体却还是个幼崽，趴着趴着他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玄自然能够轻易分辨出熟睡和清醒的气息差别，迈着猫科特有的无声步伐缓缓靠近，将小猫圈进前脚间熟悉的位置。

大脑袋轻放在小猫娇小的身躯旁，看着小猫不时扭一下头，或是用前脚抹下脸，可爱的模样让人令不住用凑上去乱蹭一番，不过玄可不会做这种因小失大的事，还是先抱着睡个午觉再把他蹭醒好了。

第十章

其实余奕扬也思考不出个所以然来，虽然他平常老跟玄挥拳叫嚣，但他却也不讨厌玄，也没有想像中什么恶心的感觉，可这又能代表什么？

人的感情很复杂，不讨厌也不表示那就等于爱情，而且他们现在的状况特殊，余奕扬也不敢一口咬定说自己对玄没有那个依赖感情，这个问题真的太困难了……

至于让他想像一下和玄亲腻的场景……余奕扬也是有暴揍他一顿的冲动，这不能怪他，他实在是想像无能，他怎么样脑海中浮现的都是玄那种要死不活的痞子样，不然就是他在咖啡店后巷偶尔瞥见等人倒贴上来的大爷样，是男人都想揍他好不好。

「我不知道啊。」已经能自己化为人形的余奕扬托着下巴，干脆地坦白他对这件事思考不能，即使他不排斥玄的靠近，他也没办法确定这是玄想要的感情。

「没关系。」玄倒不是那么在意，他觉得小猫是把事情想复杂了，「就是因为没那么容易确定，才会有追求交往的过程，而不是直接结为伴侣。」经过相处才能确定情感，交往追求则是相处的别名。

玄不是那种一告白就黏糊糊的人，因为他本身特有慵懒散漫的气质，即使他确实比之前更显亲腻，也会让人觉得这只是他不经意的举动而已。

仍旧像之前一样时不时逗得余奕扬炸毛，但玄见好就收，大概就是撩拨后又马上举手投降的感觉。自己当然是无所谓，换了雪承，余奕扬毛还来不及炸开，玄就一脚把那只白毛狐狸给踹出去了。

在和玄相处这件事情上面，余奕扬显得比较被动，一来他不习惯，二来他也觉得自己没那个实力去调戏玄，所以事实上他在这方面是没作什么努力的；而玄就不一样了，无声无息的走路状态并不只局限在豹形，就算人形也走得一点声音都没有，常常就从余奕扬后面突然冒出来。

虽然玄都看似路过或是要拿个什么东西，但余奕扬一点都不相信只是顺路，最好是每次都从他背后顺路啦，不过余奕扬也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先察觉玄的靠近，习惯成自然，很快地肩膀后会冒出一颗脑袋这种事已经吓不倒他了。

整体看起来很微妙，好像有进展又好像没进展，亲腻是有，但说要像一般情侣那样还有段距离，不过玄并不着急，妖族的时光漫长，这么一点时间实在不算什么，寅勇追子华追了几十年都乐此不疲了。

天雷勾动地火的感情本来就比较少见，比起子华对寅勇的你追我逃、死命抵抗，玄觉得自己还能循序渐进算是很好的处境了。

不过循序渐进是玄的理想，中间的意外可不是他能掌握的。

余奕扬瞪着眼睛看着那个意外，脸上的表情很诡异。

「玄~~你回来了怎么也不来找我？」一个身材凹凸有致的女人正倚在院子口的栅栏上，频频向玄送秋波。

女人在各方面都很引人注目，身材就不说了，余奕扬盯了半天都看不出来她究竟算有穿还是没穿，乍看下像是穿着豹纹紧身衣，但细看后又觉得那豹纹像是根本就长她皮肤上似的，而就算看起来如此奔放，鲜明的豹纹却不会让她有俗气的感觉，搭上她本身的气质显得狂野而热情。

「红戈？」玄往旁边挪了一步，挡住余奕扬正上上下下打量的视线。

「不是听寅勇说我还没知道呢，真没良心。」红戈飞着媚眼、声音婉转，身体倒是很狂野地直接贴上去了。

「呃，等等……」总是一派悠闲的玄难得地不知道该如何应付现在这个场面。

玄基本上是个很顺应自己欲望的人，但是也不想自己找麻烦，所以大部份找的对象都是彼此有共识，能够随时好聚好散的人，红戈很热情也很大方，看见他的时候才来凑一下而已，平常是不会特地过来找的。

红戈不是问题，问题是，玄能在小猫面前和红戈说，他们以前那什么什么的已经过去，他现在不想跟她一起玩了，可以这样吗？要讲也要找个小猫看不见的地方讲啊。

这阵子忙着顾小猫，玄都忘记要通告以前众多友好对象不要再来找他了……

「嗯？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含蓄了？以前你都……」

「等等等等等……」红戈还来不及列举出玄以往的种种，就被玄一把捂住嘴往远方推去了。

即使玄不让听，但余奕扬还看不出是什么情况吗？还不就是以前相好没讲好又找上门来了。

余奕扬很难表达自己是什么心情，玄在咖啡厅后门磨磨蹭蹭他也见过好几次了，但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虽然他理智上明白计较过去是很小家子气的行为，不过理智和心情从来都是互相冲突的。

之前是没有想到，现在一想起来就没完没了，光是余奕扬亲眼所见都不知道换过几个人了，更何况是他没见过的，这样的人说喜欢自己，他应该相信？

好吧，余奕扬觉得自己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人家屡屡出手相救、次次护着，一路帮他到现在，就为了骗自己青春的肉体？……跟那些千年老妖怪比起来是满青春的。

即使余奕扬觉得应该不是这样，但他就是觉得不爽啊，玄好不容易弄走红戈回来后，看到的就是余奕扬一脸乌云密布的表情。

「小猫……」玄也知道大事不妙，放软声音试图安抚。

不过余奕扬显然没那个心情听他说，身形迅速地缩小变成一团掌心大的黑毛球，咻地一溜烟就窜了出去，灵活得连玄都没来得及拦住他。

玄当然有很多方法可以拦，但他只能选弯下腰用手抱这一种，他总不能用脚踩吧？

玄叹着气循着他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在源域里余奕扬还能往哪跑？就是往寅勇和子华那里扎当电灯炮而已。

虽然基于天性，子华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但习惯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尤其在寅勇这么强烈的影响下，掌心大小的小黑猫已经不至于让他全身僵硬了，只是刚刚余奕扬突然冲进来，胆子本来就比较小的子华吓了一跳，现在则是有些不知所措罢了。

因为玄正站在门口朝里望，虽然不是很明显，但确实带着讨好安抚的感觉。

被夹在中间的子华不知所措是正常的，余奕扬直接就往另一边躲，贴在子华的腿边，只露出一双圆圆的眼睛越过子华的腿往门口瞪。

「小猫，你听我说……」玄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刚刚发生的事情基本上都是事实，没什么误会偏差，但解释是一定要的，解释不只是解释，也是一种安抚。

可惜现在余奕扬没心情听他解释，脑袋一缩，就剩两只耳朵尖在外面而已。

蜷成一团闹别扭的可爱模样让天性惧猫的子华都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头轻抚他的脑袋，余奕扬发出像抱怨又像撒娇的咪咪声，让站远远的玄都心痒痒的，虽然他现在这位置看不到，却能够想像得到。

「唉，我刚忘了要看两眼你那个新对象了啊……咦？你和寅勇抢啊？」不久前才听过的声音又冒了出来，而且还很自动的穿过门口的寅勇和玄，直接往里探。

刚刚被打发走的红戈突然想到她应该要看一下玄意中人的模样才对，玄耶，总是蛮不在乎的玄耶，让他这么在意的对象是应该要看一下的。

然后她就迅速地又跑了回来，玄家里没人，她就嗅着气味追了过来，结果追到了寅勇家，寅勇苦追某人的事很有名，但有名的只是这件事本身，红戈倒是不清楚那个让寅勇苦追的是哪号人物，看到玄往寅勇家门口一站，自动往那边联想了。

不过红戈也没等他们回答，直接就穿了进去，好奇地一探究竟。

但这一来，吓得最严重的就是子华了，大型猫科他还是会怕的啊。

「咦？小老鼠？美味是很美味……但这是你们的喜好啊？」红戈口中的美味也不知道是哪种涵意，把子华吓得直打颤。

「滚！」寅勇没好气，管她是哪种涵意，总之这美味只有他能尝，莫名奇妙的全都往他家凑是怎样？

「嗯？后面还有一个？」红戈只看到了一团影子，正想上前看仔细点，寅勇和玄就一左一右地挡了上来。

「这么宝贝啊？不过你跑到寅勇家干嘛？不会是因为刚刚我过去，所以你那对象闹别扭了吧？哈哈哈哈哈……」红戈完全的自问自答，而且中间一点都不停顿，猜得还异常神准，当笑话看般哈哈大笑。

「哎呀，小朋友别生气啊，不用担心，我和玄只有肉体关系而已，虽然我们肉体很合，但也只是肉体……」红戈好心地帮忙解释，只是这解释怎么听怎么怪，一直肉体肉体的。

「喂喂喂……」玄一向自信悠闲的脸上都划上了三条线，这女人是不是来整他的啊？

他是很欣赏红戈的直率，也觉得这样的人很好相处，但玄觉得小猫肯定不会喜欢的啊。

玄往后瞄了一眼，就对上了余奕扬怒瞪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