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颜青皱了眉:“助教?”王院长点点头:“恩,跟实习代课老师差不多。正好,中国美术史的老师很忙,他一边带着雕塑般的课,一边还要顾着这门公共课,忙不过来,就让谢助理来代课好了。”谢臣听着他的话有些感慨,这个王院长看样早就安排好了的。如果自己真的是高材生就好了。可惜自己不是。只是被自己取代了的这个许琢老师该怎么办?
谢臣看着两个已经商量好的人有些无奈:“院长,我要是教不好……”林颜青在下面说:“恩,这样院长给他一个星期的时间备备课。我们也不急着入编,就让院长你看看,如果他教的不好,你就当他是来实习的老师。教过一次我们就不会再教,这样你看可以吧。”
林颜青都这么说了,王院长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虽然是这个意思,可是让人家这么说出来不太好。王院长连连笑道:“我当然相信谢助理的能力,呵呵,那么我们把现任的美术史老师许琢叫过来,让你们交接一下,或者是看看现在教到那一课时段了?”
于是谢臣看着两个人签字画押,他就这么被卖出去了。许琢来的很快,这是个年轻的老师,衣着朴素,可是长的很好,有校长的圆身材对比,他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可以说是杨柳之姿了。骄阳之貌,杨柳之姿。谢臣一时想不到形容词,他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长的很好,很是清秀。所以当着个年轻人伸过手说谢老师时,谢臣有些受宠若惊的握着他的手。那个年轻人看他一笑,竟是有着春风扑面之感。这个人很随和。
谢臣因着愧疚站的很快,王院长站的也很快,看着许琢来笑的很高兴:“许琢,你来了,快来这边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接你班的谢臣。”
谢臣万分尴尬,他接了人家的班,哪人家干什么啊。可是许琢很平和的伸出了手:“谢老师,你来接我的班太好了。”谢臣受宠若惊的看着他,许琢笑的很随和:“谢老师,你不知道,我的专业其实是雕塑,最近欧阳教授接了一组人文雕像群,很忙,我正抽不出空来了,你来了真好。”许琢笑的随和,你也可以说是敷衍。谢臣以为他是顾忌自己心情,所以更加的不好意思。他再次伸出手跟许琢握了握手,许琢看着他笑了笑,敷衍式的握了握就松开了。这个人看着倒也实在。只可惜还是个走后门的。只可惜他跟了林颜青。
许琢并不痛恨谢臣接了他的班,因为他确实如他所说的,他很忙。10月一期间杭州城又要搞绿化,什么人文景观,绿色环保啊。市政府门前的人民公园有一组系列人文雕像要换,欧阳教授接了下来。这么大的一个工程,他的白莲花欧阳教授只是来莅临视察了一番然后指手画脚一番然后就坐在太师椅上看他弄,然后就不见人影了,所以这么大的工程他一个人带着学生干,他最近已经忙的连换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了,整天趴在雕塑室里,就连薛云泽都看不下去了,来帮他弄,忙得他连画展上的画都没有凑齐。他每次都很想跟欧阳教授说说,让他再找别人去上课,结果都见不到他人影,所以谢臣来接手他的美术史其实算是帮了他的忙。
只不过许琢还是不待见谢臣,并不是因为他攀高枝,这个世上人都往高处走,更何况他自己也是,他也攀着欧阳教授这个高枝。他在欧阳教授心中的地位并不比谢臣高多少。欧阳教授因为他刻苦,因为他长的还算过的去,因为他聪明,因为他对雕塑有着某种天分,更因为他穷,所以资助了他四年的大学学费,并把自己培养成了他的第一个研究生。欧阳教授给了他算是很多吧,而自己也愿意拿自己来还,这个世上有什么可以不用换的。所以许琢不待见谢臣不是这方面的原因。
他不待见谢臣只是因为慕辰跟自己是好朋友,只是因为他跟薛云泽是好朋友。所以不喜欢的理由很简单,先来后到而已。
当然,许琢为人聪慧,长了个七窍玲珑心。他再讨厌的人也不会表现的那么直接,他依旧跟谢臣笑着说:“谢老师,你真的不用担心。我真的是非常感谢你来接我的班。”谢臣还是不好意思,林颜青看了他一眼笑着说:“许琢,欧阳教授最近在忙什么啊?市政府的雕像还没有弄好吗?” 许琢笑着说:“恩,欧阳教授很忙。他的设计稿子倒是画好了。” 许琢脸上笑得很温和,他不待见谢臣,可是林颜青并没有碍他什么事,而且这个人还是欧阳教授的好朋友,世家子弟吗,都是相互勾结的,不是他这样的平民百姓能够得罪的。所以他笑得很温和,温文有礼。他在替欧阳教授圆场,王院长却在心里肺腑。欧阳白忙个屁。这个白莲花架子太大,大二的工艺美术史原本他带的,结果他懒,丢给他的研究生许琢,然后又揽了那么大的工程后又丢给他的学生,结果他自己闲云野鹤,他的学生许琢忙的成这幅德行。唉,好在许琢脾气好,从来没有抱怨什么。
你看为人好的人,王院长都喜欢,就跟喜欢慕辰是一个道理的,谁不喜欢平和温顺好管教的,也许他们的为人不怎么的,可是顾全大局还是重要的多。王院长叹了口气,他并不是不喜欢才华横溢的人,只是才华横溢的人脾气也大,再加上有后台大的那就更难管理了,这个欧阳白是欧阳局长的儿子,他肺腑不起。 所以他其实应该感谢谢臣的,谢臣来其实算是帮了他一个大忙不是吗,刚才表现的那么勉强不过是为了面子而已,他是个校长吗,自然要装装的,这门课诚如欧阳白说的那样,美术史,几千年的历史了,单靠一本书是讲不完的,这是需要自己去顿悟的,而领悟多少就看本人造化了,师傅念念临进门就不错了,剩下的看自己了。再说现在的学生哪有耐心,能够考试及格就行,所以照着念即可。
王院长自己想通了叹了口气:“林总,你看,欧阳教授实在是太忙啊。我们像请他吃饭都见不到他人影。”
林颜青笑了笑:“王院长,这次没逮住他,我们下次让他请我们吃也一样。”看见许琢立在一边,林颜青看了他一眼:“许琢老师,你下次见着欧阳教授,跟他说我替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让他请我吃饭。” 许琢一听他的意思一下子明白过来,原来他来接班欧阳教授是知道的了,也就是说他们跟欧阳教授是商量好了的。也就是说欧阳教授知道他这个学生挡的辛苦了。许琢笑的很温和:“好的,林总,我下次见到他一定跟他说,恩,谢老师,欢迎你来学校。”这是许琢第二次伸出手来,谢臣也笑着握了握手。林颜青看着许琢笑笑,他是不会轻易得罪人的,更何况是欧阳白呢。还有这个许琢。谢臣这么笨,他怎么会让他做出得罪人顶替别人位置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呢?
第六十五章
谢臣看到大局已定也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于是问许琢:“许老师,我能不能跟你交接一下,你讲到哪里了?”许琢笑笑:“好啊,恩,工艺美术史讲了一个月了,一个月8节课,恩全部课时是20节课。我已经讲完第八节了,再讲就讲第九章了。”
“第九章?宋代瓷器?”谢臣出口而出,许琢愣了下:“你怎么知道的?”许琢脱口说出后才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人家为什么不能说出章节名称呢?许琢忙笑笑:“谢老师当真是精通工艺美术史。”谢臣也没有听出他话里什么意思,他还颇为谦虚的说:“哪里哪里,我就会这么一门。”许琢也笑道:“谢老师太谦虚了。呵呵,谢老师,哪既然这样,我就先走了,雕塑室的那边我还得过去忙着,恩周五的课,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回去看你讲课的。”
谢臣一下子不好意思了:“我怕是讲不好。” 许琢笑笑,看着林颜青看过来的眼神,许琢很大方的传授经验:“放心,保证比我好。我在跟你说几个心得,你啊在台上直管念就行,台下什么样不用管它,睡觉的你就让他们睡,聊天的只要声音不压过你你就让他们说。压过你也没事,你正好可以休息休息。其他的就更好说了,玩游戏的看小说的偷偷溜走的这些就更不用管。等你讲完一堂课,下一节课学生不来了的,教室空了你不要伤心,这是正常啊。”
那边王院长正在一本正经的说这个学校师资力量多好多好,老师上课有多认真之类的,被许琢这句话彻底的炸飞了。王院长羞恼成怒:“许琢,工作交接好了,你赶紧回去吧。”
许琢转过身来谦虚的笑笑:“好了,王院长,人家谢老师是林总身边的精英,闭着眼睛讲的都比我好,你放心好了。我就开个玩笑。知道您老不待见我,我先走了啊。谢老师,林总,我先走了啊。”谢臣点点头:“好。”
许琢走了后,林颜青又跟王院长寒暄了一会,终于完了,领着谢臣出了院长的办公室,谢臣以为他要回去的,结果林颜青拿出车里的东西拎着他往教室宿舍那边走。谢臣看着他走的方向越来越不对问他:“林总,我们不回家吗?”他这是要去,要去……林颜青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们去看看你师父。”谢臣站在原地:“林总,我不想去。”
林颜青继续往前走:“你既然都来当老师了难道要躲一辈子吗?要学禹王治水三过家门而不入吗?”谢臣还是站在原地,他要是禹就好了,他这些年做的事怎么好意思见师傅。
林颜青没有回头继续走,只是声音大了点:“跟上。”
谢臣仰头看着那个粗粗的松针树终于踏了上来,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那就干脆点好了,他也很想念师傅。八年了不敢踏进这个院子,八年了从没有白天看过这个院子。
林颜青推开了这个朴素的院门,陈教授的狗叫了起来,薛云泽出来看:“谁啊?”看到林颜青身后的谢臣时顿住了。慕辰也随他站在了院子里喊了一声:“原来是林总,谢助理。”他喊得是谢助理,所以谢臣僵了僵点了点头顿住了,没有踏进这个院门。他没有想到薛云泽跟慕辰会在这里,这个时间不应该上课吗?
齐老在屋里喊:“慕辰是谁来了啊?”
慕辰笑了笑声音听不出情绪:“师傅,是画林阁的林总来了。”
谢臣听着屋子里拐杖声响起紧张的咽了咽口水。师傅,师傅我来了。
没多大一会齐老就出来了,看见是林颜青跟谢臣,齐老冷笑了声:“哦是画林阁的贵客啊,怎么今日踏进我这个小门啊。”林颜青没有在意他的讽刺踏进了院门笑着说:“齐老,我来看看您老人家。这点薄礼不成敬意,还请齐老笑纳。”谢臣看着那幅卷轴被齐老推开,齐老冷笑了声:“不敢当。”
林颜青依旧好脾气的笑笑:“齐老,你老人家消消气。这幅秋水清空,宁静悠远,我想你老人家一定喜欢,这些年小臣在你这里,我都没有好好谢谢你。”齐老看着他冷笑,不要以为张大千的一幅画就能收买了他,一幅画怎么能换回他的学生啊。齐老冷冷的推开了他手里的画:“我跟画林阁林总没有什么瓜葛啊,更没有为林总做过什么,怎么敢收林总的厚礼呢,不知道林总今日踏进我这个小院子所为何事啊!”
林颜青已经走到他身边了,站在他旁边想扶扶他老人家的,被齐老躲过去了,林颜青把卷轴放在了桌上。旁边的慕辰让了让扶住了齐老:“师傅,你往这边坐。”齐老摇了摇头:“林老板还没有说找我这个老头子什么事呢?”齐老看了一眼站能在门外的低着头一动不动的谢臣眼里几乎是浑浊了,他使劲抓着手里的拐杖,口气更加的气了,当初他最为看好的两个学生啊,一个被林颜青带走了,一个因着他毁成这样。现在薛云泽好不容易回来了,这个人又出来了是什么意思?已经毁了他一个学生了还要再毁一个吗?想到这他的口气更加的冷:“林老板这样的大人物我们小院留不住,林老板没事的话还是走吧。”
林颜青站在原地笑容淡了些:“齐老,谢臣如今是美院的老师了,我带他过来看看你老人家。”齐老听着他的话猛的转身:“你说什么,谢臣他什么!”门外的谢臣顿了顿又站住了,薛云泽僵直着背看着他,谢臣低着头一直没有敢抬起来。
齐老又问了一遍:“你说谢臣他来干什么!”口气很凛冽,谢臣一下子跪在了门外,低声喊了声:“师傅!”
齐老拐杖狠狠的敲了敲地:“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不要喊我师傅,我没有你这样的学生。”
谢臣跪在门外头低的更低了,把那一声师傅咽了下去,他确实没有脸来叫师傅。
看他老老实实的跪在门外,林颜青又轻轻地开口:“齐老,我知道你老人家生我的气,我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你老人家就原谅谢臣吧。”齐老看着他冷笑:“我哪敢生林老板的气。”齐老身体有些发抖,慕辰扶着他说:“师傅你消消气。”慕辰看了一眼一直僵直着的薛云泽嘴角轻轻扯了个笑喊了声:“云泽,去屋里把师傅的太师椅搬出来。”
薛云泽听着他的喊声猛的转过了头去屋里把椅子搬了出来,慕辰扶着齐老坐了上去。齐老做好了看着依旧跪在门外青石板上的谢臣狠狠的闭上了眼睛。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罪魁祸首,齐老睁开眼睛:“慕辰去给林老板搬把椅子,省的人家说我们招待不周。”慕辰笑了笑:“好。”
椅子很快就搬出来了,林颜青看了一眼跪在门外的谢臣又说了一遍:“齐老,你老就让谢臣起来吧。”齐老笑了笑:“我教训自己的弟子还要林老板指挥吗!”声音很大很恶劣,可是谢臣的眼泪一下子落了下来,他就使劲咬着自己的牙说了句:“师傅,我错了,我对不起您老人家,师傅我错了,我错了……”
他跪在门外一动不动,林颜青只看着他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青石板上,8年了他几乎很少哭,很少哭成这样。那样的泪水像是砸在了青石板上,能看得见砸起的灰尘。
齐老看着他眼眶都红了:“你……你。你也知道你错了啊,8年了啊,8年了你没有来看过师傅一眼,我还以为你攀了高枝就再也看不起这个地方了呢?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踏进着了门了呢?我还以为你有了金主忘了我这个穷师傅了呢!”话一句比一句难听,谢臣的头一次比一次底,薛云泽背对着众人不知道在想什么。齐老看了看两个人又气又难过。他狠狠的敲了敲拐杖:“你还不进来,怎么这个地方你不愿意进来吗!”谢臣听着他的话跪着爬了进来:“师傅。”
齐老颤歪歪的站了起来,慢慢走到他身边,谢臣听着动静抬起了头,看着他满头白发眼泪再也没有忍住抱住了他的腿:“师傅,师傅,师傅……”
齐老被他抱住腿争不出来气得扬起拐杖开始打他,谢臣抱着他的腿由着他打,那根拐杖是檀香木的,所以很疼啊,薛云泽看着拐杖一下下的打在他身上再也没有忍住跪在了他身边:“师傅,师傅,别打了,别打了……谢臣他知道错了,师傅你别打了。”
齐老看着他手里拐杖打的越发的恨,这次连薛云泽一起打了进去:“你也给我跪好,我早就想打你了,要不是看在慕辰的面子上,我早就想打死你了,你看看你这些年做了些什么,你看看你这些年都做了什么好事,你们两个看看你们都做些什么事,啊,我交给你们的本事都用的很好啊,一个拿来高仿古画,啊厉害了啊,谢臣,啊,谢臣!师傅教你学画是为了让你造假的吗!薛云泽,师傅让你端正!让你做个好老师!你就是这么做的吗,你就是这么作践的吗?我今天不打死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