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只冷眼在旁边看着。老人一着急站起来拉住关望宇说：钱不能要。

关望宇被拉住烦不行，声音有点儿大：扶你站起来也得找120，快去看病。

两人拉扯着，老人着急汗都出来了，120也来了，周围都是人，正闹着。看着远处跑来两个人，有点儿脸熟。方奕恍然明白了，厌烦的啧了一声。关望宇被纠缠着，没反应过来，指着那俩个人，说：你儿子吗？老人有些不好意思直摇头，两人讪笑着忙解释：对不起，对不起，我们是电视台的，想做个节目找热心人，没想到您打了120。您看，您也太热心了……两人解释着，脸上还笑着，那老人也站起来想解释什么。关望宇瞪着眼睛立在那里，方奕看着很想笑没敢，等着关望宇爆发。突然关望宇冲着那两人骂起来：艹你妈，有病啊，找个瘸子来玩儿人，你俩个傻逼干嘛不直接躺地上算火葬场的车什么时候来。说完转身一把把钱抢回来，扒开人群快步走进地铁里，没管两个变了猪肝脸的主持人，也没看一眼傻在那里的120。

19.

一进地铁，关望宇就像上了发条根本就没停下来看路，轻车熟路跟自己家一样。这让方奕很是诧异。地铁不堵车，加上关望宇转车很快没耽误一分钟，转眼就到了亮马桥。姜桥正站在酒店的门口等着他们，不时用手扶一下眼镜。关望宇快跑几步递过去，姜桥看看后面的方奕，又看向关望宇。关望宇似乎在安慰他，说：没事儿，有我呢。姜桥点点头，转身走进酒店。

看着姜桥消失在电梯口，两人都松口气。关望宇靠在墙上点上根烟，看见方奕已经抽上了，想一会儿，问道：在地铁口，你早看出来了？方奕低头踢开树叶，说：没看出来是个节目。说完忍不住笑起来。关望宇也咧咧嘴，暗骂了一声，斜眼看方奕，说：以后你要是不想救最好装傻，省着招人恨你。方奕没说话。

可能两人都累了，姜桥也不在，不会没牵头互咬，只相对着默默抽烟。

关望宇突然问：喝酒吗？

方奕看看他，摇摇头。

关望宇一仰头，说：怕了？

方奕瞪他一眼没说话。

两人找个小馆子，点了白酒坐下。关望宇倒了两小杯，先喝了一杯，又倒上，方奕看着面前的酒没动，拿起来闻闻又放下了。关望宇看着笑了，说：喝啊。方奕呼了一口气，还是没有动。

方奕问：今天的文件重要吗？

关望宇笑笑，独自喝着酒，说：不过耍一把那些老家伙，哼哼，跟我斗。

方奕看着他，二锅头眼见半瓶下去了，一点儿不见脸红，不由抽口冷气。

关望宇目光盈盈的看向方奕，说：你知道今天的文件里面有什么吗？

方奕抬头看他。

关望宇接着说：我们答应了董事会，用秘方来研制新产品上市。

方奕一惊，怔在那里。

关望宇似乎很满意方奕的样子，留心着方奕的表情，说：你知道到时候没有秘方出，新产品没有办法上市，姜桥面临着什么吗？

方奕看着关望宇，镇定自己，问他：你到底想怎样？

关望宇还是笑着，说：能怎样，任何情况都不亏。索性跟你说的更清楚些，今天让你来开车就是帮我把这件事儿办完。事情办好了，姜桥离不开我。事情砸了，姜桥更离不开我，但对你，我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方奕扶着酒杯，看着外面。

一瓶快完，关望宇有点儿喝多了，脑子还算清明，接着说：你了解姜桥吗？

方奕正过头来。

关望宇笑着说：你知道今天在西直门我们被拖住，正好赶上姜桥来电话他怎么说吗？他说先送文件过来别管人。方奕，姜桥对你来说可能只是个梦，对我来说却是个活生生的人，你要小心，别到最后是个恶梦。

方奕拿起酒杯轻轻点了一口，脸一红，紧皱了一下眉，又把酒杯放下了。

关望宇自顾自的喝着，后面的话说的开始身不由己：方奕，你要小心。你掺和进来没一点好处。因为，呵呵，这里只你一个好人，你不怕吗？

方奕轻声问：你还爱他吗？

关望宇磕在桌子上，说：你得问他还爱谁？你不信就试试看。你要不到秘方，你看他还爱不爱你。我爱他又能怎样，那还能过一辈子吗？谁和谁能一辈子，跟我咬死理儿，抓个奸就这辈子不让碰了，看最后谁厉害。

关望宇喝多了趴在桌子上面睡过去，有人碰他渐渐醒过来，是公司的司机。方奕从他手机里找到这人来接他。关望宇头疼坐在车上，听司机说刚才去交通大队查了一下，这辆车一下午违章了小1000块钱，本儿上的分马上就要没了，过几天找人买几分吧。关望宇闭着眼睛听着，心里暗骂方奕混蛋，送个文件成本赶上买头驴了。

方奕隔天去找姜桥问他新产品的事，姜桥点点头并没有多大的反应。方奕有些着急，他说不清自己的感觉，问道：你不觉得你爸爸把秘方给姜引有他的道理吗？也许是为了你也说不定，也许想暗示什么。你……姜桥突然笑起来，歪头打量方奕，说：你话还是可以说很多的。方奕眨眨眼，没明白姜桥突然转移了话题。姜桥似乎心情不错，人往方奕身上靠靠，眼镜放在手里慢慢的抠弄着镜框的边缘，姜桥身上糖一样甜甜的味道一丝丝扣到方奕心里，方奕话说不上来，忍着小心别把自己的命也赔进去。低下头瞧见姜桥半张侧脸还是要睡着的模样，这人什么时候都不清醒，教育也没有用处，只留下模糊的水汽雾得人喘不过气来。方奕睁开眼时，嘴唇已经停留在姜桥的额头上，顺着鼻梁轻轻点点，姜桥今天似乎也好脾气的仰着脸儿迎合他，鼻息温湿轻扑到方奕的眼睛处，方奕伸出手轻固住姜桥的下巴就这么吻下去，还没碰到唇边儿，却被姜桥往后一退躲过去了。姜桥呵呵笑着挪开身子，仍低着头毫不在意的摇摇头像是只开了个玩笑。方奕火起过去拉他胳膊，关望宇却推门进来，一瞬间，姜桥立时收了表情，又恢复到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戴上眼镜笑看着关望宇，问道：喝水吗？

方奕没事儿人一样，站起来说家里有事回去了。没看关望宇一眼，擦身而过。

关望宇只恨自己昨天喝多说走了嘴让人用照妖镜显了原形，远看那人还是没干系风平浪静，心慌。他从不曾留心方奕，只暗恨他事不关己的混蛋样儿。对人从不付半点真，却是表情温柔感同身受的体己态度。事实上他根本不关心任何人任何事。明天谁死了他去哭个坟头，也不会在乎自己是不是哭错了。

方奕走了，姜桥坐回到位置上开始收拾文件。关望宇盯着姜桥，问道：刚我进来，你们在干什么？

姜桥停下来看看关望宇，带着冷冷的笑意，轻声说：你说我们能干什么，有床可干吗？

关望宇咬咬牙没说话。

秋天过得快，有些时间没见小迪。那次吵了架两人就没见面。小迪靠着树看这样阳光，眼睛衬着阳光明亮异常。方奕站在她身边，低头点起烟来。小迪回头皱眉，一把捏断，说：别抽，怪恶心的。方奕好笑的看看她，没说话，果真不抽了。

小迪看方奕，问道：还生气吗？

方奕笑着摇摇头。

小迪说：你事情办的这么样了？

方奕还是摇摇头，手拿一片叶子揪着。

小迪叹口气，说：方奕，时间过得真快，这树刚栽在这里的时候，我们还上小学呢，我说肯定活不了，你说不可能。结果还是你对了。

方奕抬头看着天，风吹过来，额前的头发有些遮住眼睛，长长出了一口气。

小迪转过头来，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方奕，我，说到这里突然停住了，越过方奕惊讶的看着前面。

方奕回头看，一辆警车停在他俩身边，走出来两个警察，朝着方奕走过来。方奕也看着这两位没见过，等他们走过来。其中一个说：你是方奕？方奕点点头。对方接着说：请你跟我回去协助调查。方奕看着他们，转身笑着对小迪说：没事儿。等我回来再说。说完跟着那两个警察坐进车里。

20.

车停在警察局的院子里，方奕出来正面对上阳光，用手搭上凉棚，抬头看。周围都是诧异的脸，有人想过来但看看四周没动。

小宋拿个本子走过来，平淡的说：跟我走。

方奕跟着小宋来到一间谈话室，桌子上面有纸和笔，小宋指着椅子，简单的说：坐下。

方奕坐下来，顺手把笔拿在手里玩儿着。小宋关上门，坐到方奕身边，说：看到纸和笔了吗？把知道的都写出来。不要有侥幸思想。

方奕抬头看小宋，突然看小宋冲他一挤眼，怔了一下。

突然小宋又说：你还要喝水，好吧好吧，还要烟，行行行，不要再和政府提要求啊。快点儿写。

方奕被小宋这样的自说自话弄得有些纳闷，看着小宋把水和烟放在他身边，微微笑一下，又低下头去，点上根烟，在纸上慢慢画着，心里面暗暗梳理着自己经手过的几件事儿，每一个细节，见过的每一个人。这些年，他已经尽量做到谨慎小心不被人注意，但是很多事情你帮了一方，另一方就会恨你。这一天，方奕不是没想到，只是发生在现在还是有点儿突然。

方奕一张画完又画一张，间中几个原来一个大队的同事进来问话，很是奇怪，说的不痛不痒，好像大家都争着来审他。气氛有些活跃。这么一进一出，方奕看着桌上放的几盒烟，心里慢慢有了底。

小宋又进来，看看桌上的烟忍忍没笑，正经的调调说：这次是配合调查，下次就没那么轻松了，你想好再写啊，别乱写，不要写错别字啊。你看看烟灰到处都是，不能要个烟灰缸吗？说着放了个盒子在方奕手旁，方奕看看盒子顺手摸摸把里面的纸条拿走。小宋还在高声说：就这么点儿时间，你要好好利用，不要浪费时间，知道吗？水都被你喝完了，怎么，还喝吗？不要以为我们好说话啊。说着又给方奕倒了杯水。方奕看着这活宝在哪儿玩儿无耐的摇摇头，皱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小宋。

正说着，门开了，张主任坐进来。一看桌子上面的狼藉，喝道：像什么话，这是警察局，又不是茶馆烟馆，这半天都干什么了？

说完，用阴霾的小眼睛盯着方奕，小宋赶紧溜出去。两人对面坐着，沉默许久，张主任长出一口气，说：方奕，我刚知道，来晚了，让你受委屈了。

方奕坐在烟雾中，迷蒙的脸看不出什么表情，手里的笔轻轻按的咔吧咔吧响。张主任似乎没发现这些，说：方奕，这次没事儿，只是例行检查结果不小擦到你，你放心有我在一定不让你出什么事儿。

方奕突然一侧头笑了，低头看着自己刚画的，顺手又添了两笔。张主任看他没什么反应，柴米油盐不进，心里暗恨。方奕似乎全身心都在自己的画儿上，轻声说：张主任，我跟了您那么多年，没功劳也有苦劳吧。再说，吃里扒外的事儿，谁干了谁没好下场。说完，拿起水来慢慢喝着。

张主任突然站起身来猛的一伸手，方奕一躲，正打在水杯上啪一声，水杯飞出去很远，方奕的手也被带了一下甩到一边儿。方奕抬头看到那张脸正阴狠狰狞的压过来，暗暗把笔捏紧。

小宋突然推门进来，说：张主任，您能出来一下吗？张主任还看着方奕，不耐烦的喊道：什么事。小宋为难的说：有人过来说方奕的事情。张主任怔了一下，站直身，走出门去。小宋暗松了口气，看了方奕一眼，关上门。

等了一会儿，小宋开门，说：方奕，有人来接你，这几天不要离开北京。

方奕站起身跟着小宋出去。走出门看见关望宇，姜桥，姜引三人站在那里真的笑出声来，这样的奇景这辈子就看这一会吧。

方奕目光一闪，记上心来，抬头看看那熟悉的窗口后面果然有个模糊的身影。没等小宋说话快步走过去，姜桥走过来要跟他说话，他没看姜桥快步冲着关望宇走去。关望宇只站在那里没想到方奕迅速向自己走过来，没弄明白方奕已经走近了，近到他抬眼都能看见方奕眼睛里面的自己，下意识往后退，却被方奕一手扳住肩膀拉到怀里。关望宇惊了，顺手去推结果被方奕一手擒住扭到背后顺着上提一使劲儿，关望宇顿时没了力气只能往前倾，整个人瞬间被固在方奕怀里。在外人看来是一个非常热忱的拥抱，其实是个擒拿的姿势，关望宇一只手被方奕制住喘一下都有点儿短痛，另一支也不敢妄动。人完全听凭方奕抱着或者擒着，甚至能感到方奕的心跳，关望宇呆在那儿微张着嘴，听见方奕在自己耳边轻声数：1，2，3，4，5，行了。说完一把放开关望宇，关望宇得了自由，瞬间往后退了一大步，瞪着眼看着方奕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略带颤抖的长出一口气。方奕没注意这些，只是回头看看那楼那窗户，只看不到那人了，下意识笑笑，漫不经心的拍拍手和身上的灰，转身走了。姜引第一个反应过来追上去，问着方奕怎么了？方奕不知道跟他说着什么，表情倒也轻松。

姜桥和关望宇两个人愣在那里，姜桥也很惊异方奕刚才的表现，看着关望宇问道：怎么了？关望宇似乎明白些什么，恨声说：神经病。

张主任站在窗户边儿上看见方奕和关望宇如此早已气的五脏六肺都挪了位，走到刚才谈话室里看到方奕在纸上画了一堆奇怪的人，拿起来看却看不懂。小宋小心翼翼走过来，偷眼看他，说：张主任，我来收拾一下吧。张主任那图拿到小宋面前，问道：他画得是什么？小宋一看笑了，说：哦，火影忍者，这是鸣人，这是卡卡西先生，鸣人的老师。这是佐……正说着，张主任一把把画儿拍在桌上，喝道：胡闹，混蛋。吐沫喷了小宋一脸，迅速离开。小宋懊恼的抹一把脸，说：怎么了又，这不画得挺好嘛……

21.

小秦给方奕打电话说人找到了，在燕郊附近。方奕按照地址找过去，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看着人来人往，远见从大院里出来个人，土灰色外套，深色呢料裤子，一边打着电话骂骂咧咧的走出来，快步朝那人走过去。

那人姓赵，本来叫赵苗，后来叫成赵猫。

赵猫今天很背，手气差，正在打电话借钱，没留神有人从自己走过来，等发现人已经挡在面前了。赵猫一伸手要推却被对方轻巧拉住往后一扯，自己还没明白就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回头正要骂，又被猛地一推哈着腰往前窜了老远，才直起身来，后脖领已经被揪住气还没喘上来就已经被揪到巷口里。赵猫熟悉这警察的手法，靠在墙上，尖溜的小眼睛迅速漂过去，才看清对面的人，蓝色的外套松散的搭在身上，修长身材，有点儿秀气的脸和懒散的表情不是很配，轻松的抽着烟，歪着头打量他。赵猫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横肉凶像的人，看见对面的方奕倒松了口气，刚才的身手也许是自己没留神被算计到了。

方奕倒不在意他怎么打算盘，直接问：姜引，认识吗？

赵猫先是没反应，突然一惊，瞬间有冷静下来，摇摇头，横着沙哑的声音说：不认识，怎么着？

方奕笑了笑，丢掉烟头，安静的打量他，站直了，轻声说：好好想想。

赵猫直挺身迎过去，说：不认识，你找儿子找他妈去，找……

找字没说完，眼一花，没看清方奕身影一闪到跟前，脑门被猛的一推，后脑嘭一声磕在墙上，力气看着不大，磕上去声音闷闷的，赵猫的头嗡的一声，咳都咳不出来，捂着头直哼。方奕看着他，又一次问道：想好了吗？

赵猫这一次怕了，点点头。

方奕靠在墙上，问道：当时怎么回事儿？

赵猫装可怜还是哼哼，看方奕一直身，立刻摆摆手，说：大哥，你等等，你这手法也忒毒了。我们也是拿人钱财提人消灾，真没什么了。没想到那小子嘴硬，后来顶对上了。真没想怎样？

方奕一手扶住胳膊思考着什么，说：具体点儿，当时你们都做什么了？

赵猫睁一下眼睛，偷眼看方奕，猜不出他到底知道多少，迟疑的停顿下来，再抬头只看到方奕的手在他脸上一拍，速度非常快，人还没明白过来鼻子已经酸了，呼吸都带着酸痛，难受的啊啊直叫，直躲方奕，大声喊道：我说，我说，我没干，是老三，他就好玩儿这个，你要找就找他去，他说反正人已经这样了，不如就乐一下，反正关，反正也没说什么限度，只说放手干，只要他能松口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