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桥突然站起来，说：我出去透透气。你们慢慢聊。说完快步离开。

关望宇正要说什么，被方奕打断，严肃的说：关望宇，你别以为你对姜引做的事儿就能这么完了。

关望宇怔了下，说：你能查就去显本事，我还是那句话，方奕，是你先招我的。

方奕指着关望宇，指头突然晃晃，说：错了，是你别招我。

17.

方奕站在巷口角落边儿上看着昔日工作的地方，抽着烟隔着雾人来人往终于看到小宋拿着一个大信封冲他这边儿走过来。

方奕笑着指指小宋的肩膀说：升职了？

小宋打个哈哈，无所谓的说：这算什么啊，按日子来的。给。

说着递给方奕大信封。方奕抽出来只有一张纸诧异的看看小宋，问道：就这些？

小宋点点头，说：这事儿有人走关系把一些东西删了。现在就剩这个记录了。

方奕有意无意的敲着纸边儿。

小宋说：奕哥，这是你走以后的案子，本来就是酒吧里面打架斗殴，可听说涉及的人背景很深不想再有人提，所有就……对了，受害者好像是那个，那个姜引。小宋说完担心的看着方奕，姜引那个时候老来找他，所以他也知道。

方奕思考一下，问道：那三个人呢？后来怎么样了？

小宋答道：能怎么样啊，就是关了几天本来是判了故意伤害，可是不知道谁做了手脚都保外就医了。但也不是出人命的大案子，受害人和家属也没有追究就不了了之了。

方奕低头听着，问道：有那三个人的资料吗？

小宋说：那我的好好找找。奕哥，我劝你一句，还是别查这事儿了，他们后面有些背景，你知道张主任吧，当时就是他来结案的，后面的资料就都没了。

方奕笑了笑，原来，说：宋，你再帮我看看有没有那三个人的资料，要是难就算了。

小宋忙说：奕哥，你说什么呢，我担心你才劝你的。你一定要，我就去查，等我几天。方奕微笑的点点头，嘱咐说：小心点儿。小宋挥挥手，转身走了。

走出巷口，有点上烟，边走变想着，听见有人叫他：方奕。

方奕回头，看见张主任站在树荫下看着他，眼神有些阴冷和戒备，方奕也看着他没说话。张主任走过来，眯着眼笑着问：你来找人吗？

方奕摇摇头，说：路过，你要不叫我，我都不知道自己走哪儿了？说完快步离开。

关望宇换了身休闲装溜达到健身中心漫无目的的观景，他从来没怎么注意过自己这几家健身中心的经营情况，今天来看看觉得很有趣。有个小姑娘跑过跟他说这儿说那儿很想拉他入会，关望宇问她：你们周经理在吗？小姑娘怔一下，不情愿点点头，给他指了个方向并没有带他去的意思，关望宇朝前走听见后面小姑娘飘过一句话：又是找她的，没劲。关望宇笑了笑，继续往前面走。

关望宇推开门人不在里面，正在打量这间办公室，听见后面一个不客气的声音喝道：警察来了。

关望宇回头看，小迪正瞪着眼睛看自己，等看清楚低呼了一声，轻喊道：关。

关望宇反应快，一个手指头按住小迪的嘴，笑着说：嘘。

小迪被他按的一愣，傻在那里。关望宇好笑的打量小迪那身西装，指指里面，径自走进去。小迪没想到关望宇会出现，加上那天和方奕吵完架后对关望宇还是有些芥蒂，并不十分热情。

小迪给他倒杯水，坐在他对面，看着他轻轻松松的喝水，问道：您怎么来了？

关望宇喝着水，看着墙上的画儿，问道：我老吗？

小迪没反应过来，睁睁眼，啊了一声

关望宇笑着又问：我老吗？

小迪皱眉，答道：不老吧。

关望宇哈哈笑着，说：那你怎么总您、您的。

小迪不由得笑了，红了脸，低头没说话。

关望宇说：直接叫名儿，要是不好意思就叫哥。说完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喝水。

小迪干哼了一声，没答话。

关望宇似乎并不着急说话，就那么优哉游哉的喝着水，喝完了又让小迪给他倒了一杯，眼睛四处看。小迪坐在他对面浑身不自在，实在也说不出什么来。小迪没那么深的坐功，坐超过1小时就一定的出去走走，要不然心里面就能长出一堆草。关望宇就这么坐在她对面喝水看报也不跟她聊什么，面色上轻飘飘的，弄不懂他在想什么，小迪快疯了。

关望宇玩儿够了，笑着看看表，问小迪：你着急吗？

小迪心里面已经跟猫在抓一样，面儿上掩不住，说：你还喝水吗？

关望宇摇摇头，问道：怎么了？

小迪想都没想，问道：想上厕所吗？

关望宇噗一声笑起来，用手磕住下巴，说：你不说还好，现在想了。说完推门出去，临走回头说：晚上一起吃饭吧。没等小迪回答，关门出去了。

小迪愣在那里，突然快步跑到衣柜里面一翻，看见昨天刚买一身新衣服忘拿还挂着，长出一口气，暗自想幸亏忘了，要不然还得去新买。突然手机铃响，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下来吧。车上等你。小迪朝楼下看，有些畏缩，后又给自己壮胆，吃个饭而已，人画上妆，谁能认出来？怕啥。

关望宇看着小迪出来已经换下了套装，散了头发，淡妆出场，一件簇新的横纹毛线衣配着淡蓝色的衬衫，牛仔裤，浅棕色休闲鞋，拎一个不大不小的皮包，轻快的向他走过来。关望宇笑意更深。

两人吃饭，聊一些无关痛痒的话。小迪原来只是听说过关望宇，知道现在市面上的医疗器械，健身器材等等大多都和他有关，但不知道周边的健身中心，康体馆也和他有关，不由的肃然起敬，问他一个人怎么忙的过来。关望宇倒是回答的很轻松，忙着忙着就过来了。小迪突然明白了方奕的话，两个世界的人，自己想着沉默下来。

关望宇看到小迪突然沉默，问道：怎么了，一下就不说话了。

小迪笑笑说：没什么，实在想不出你来找我的理由。

关望宇思考一下，说：就是突然见了一面还想再见一面，所以……

没说完，看见小迪突然抬头看着自己，眼睛都不眨一下，很认真的说：哥，我不信这样的事。这世界上没有一见钟情。小迪说的相当认真不容否决，倒把关望宇镇住了，他没想到看似只是有些小聪明的小迪说话这么一针见血，不由得提起些精神人也认真起来，侧头想想，笑笑说：哦，那就不说了。

两人吃完饭，小迪执意不让关望宇送她回去，只说自己能走。关望宇猜到了她是怕被方奕看见，一提溜把小迪关车里。

到了小迪家楼下，小迪已经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就这么跳下车去。

关望宇看着笑不行，问道：你就这么怕他？

小迪耐烦的挥挥手，说：不是怕不怕，惹他干什么。上次回来我们就吵了一架，再吵就不能去他家吃饭了。

关望宇被小迪的话逗得真笑起来，人也靠在方向盘上，侧头好玩儿的看着小迪，问道：方奕是不是特恨我？

小迪回头看着关望宇，安静下来，说：没听他说过，就上次。

话说到这里就不好往下了，两个世界这样的词又一次跑到小迪的脑子里，关望宇观察着小迪，说：方奕对我只是有些误会。

小迪幽幽看向关望宇，人严肃起来，说：你是因为方奕才来找我的？

关望宇抿抿嘴，头还枕在方向盘上，看着前方没说话。

小迪大失所望，说：你要是冲方奕，还是就单冲他好了，别来搅和我。

说完低头抠着自己的皮包，看着有些伤感。关望宇顺手轻触了小迪的头发一下，还是笑着，问道：你们还挺好的。

小迪躲过关望宇的手，看着前方突然有些控制不住很久不曾牵动的感情，声音有些颤抖，说：你们的日子我不明白，但我们的日子你也未见懂多少。我和方奕的感情是深不可测的，说完自己笑了又很快暗淡下来。

关望宇靠回到座椅里，头侧向小迪一边儿，说：还爱他吗？

小迪没动，说：爱，永远爱。我没亲人，我爸打我就像打条狗，没有方奕就没有今天的我。你知道一个和你一起长大的爱人就算不能在一起也不能不爱的感觉吗？你熟悉他就像熟悉你自己一样，就怕他不幸福就怕他哭就怕……小迪突然有些说不下去，低低头，回头看关望宇正侧头看着自己又不像在看自己，很安静目光闪烁不定似乎被她的话点到了什么。小迪看着夜色，想起他们分手那天晚上，她的哭闹哀求，方奕的眼泪和决绝，原来这一切还在记忆深处从没有离开过。

小迪说：方奕活的太累，什么都不说就往自己身上扛。身边的人稍过得不好些他都会自责。你知道吗？本来方奕有个调动的机会，就是为了把我爸从看守所里弄出来才留在原来警队，结果出事儿的时候他不能躲还得扛着，最后还觉得他不能给我安稳了，是自己的错，好像放了我似的，却还像个老母鸡一样护着我，总好像他欠我的。其实，谁欠谁的呀。说完擦一把脸上的泪，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竟然对着关望宇哭了。关望宇似乎并不在意这些，也看着夜色，脸上笼着一层柔光和往日有些不同，伸出手拉拉小迪的手，更像是安慰。

小迪没把手抽走，继续问：你喜欢方奕吗？

关望宇笑了，摇摇头。

小迪狠狠心，问到底：那你喜欢姜桥吗？

这一次关望宇没有笑，安静的看着前方，说：我要说我们也是过去的事了，跟你和方奕一样，你信吗？

两人拉着手静了一会儿。

关望宇问她：想什么呢？

小迪笑说：你听了会生气的。

关望宇小孩儿样摇摇小迪的手，人还靠在方向盘上，说：你试试看。

小迪看看上面，说：感觉自己掉进兔子窝里了，最后总得养一只。

关望宇一愣，头埋进方向盘的胳膊里咯咯笑起来，手还拉着小迪，低声说：我是吉娃娃。

小迪想起那天的话头也笑了。小迪回头看着关望宇，关望宇也转过头来看过去。小迪一慌，立刻转过去没说话。狠狠心抽走手，说：我走了。推开门，听见关望宇说：想我上去吗？

小迪诧异的回头看关望宇，关望宇躺回到椅子里面，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人正微微笑着小狗般看着她。小迪很想很想理智的说个不字要不然就摇摇头转身离开，可是最终没说出口。

18.

走到秋天深处的时间观景总是有些丰富的伤感，大街旁边树上的叶子都干瘦干瘦的尸体样儿，零零碎碎的挂在那里渗着往事般的阳光。方奕早早找出绒毛里子的外套穿上，头发留起来保暖用，偶尔有几丝遮住眼睛显得有些高深莫测。姜引看着他那间深绿色带着兜帽的休闲外套，好玩儿的把手插到方奕衣服的两个大兜里，又看看他的兜帽，问他：方奕，你把我装里面吧。方奕侧头笑着，没搭理他。偶尔方奕高兴也会拿块抹布把窗台里外擦个干净，一本本的看火影忍者，中午时候还会拿出纸来描一个，姜引好奇会站在他背后看，偶尔叨叨两句，不像什么的。方奕烦就推他一边儿去，姜引不甘心还会凑过去看。

在姜引这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自从那次说起往事，方奕就再没问过他秘方的事情。不管姜桥如何跟他没完没了的叨叨或者抱怨，方奕还像没事儿人一样，按部就班的来。方奕一只手支着脑袋，一只手在纸上画着，脑子里想着小宋给他的资料，那三个人，有两个是兄弟，一个是有案底的。兄弟两个其中一个出来没多久意外死亡。剩下这两个都不在北京。那个有案底的又犯了事儿进去还没出来，就剩下一个听说在河北。方奕有些犯难，如果去监狱就会惊动里里外外，最后只有在河北这个，可是河北那么大怎么找呢？方奕一点点画一步步想，伸手打个电话：秦，我，方奕，帮我查个人，回头给你，恩，知道在哪儿就行。打完电话，还在那里画，抬头看见姜引看着自己，笑着问他：怎么了？姜引还是看着他，随便摇摇头。

两人熟了，姜引慢慢摸出些方奕的脾气，顺水着和他聊天说笑偶尔调情也好，就是别太认真，你满腔热情的扑过去他恨不能一脚把你踢飞，原因只是他害怕。轻飘飘慢条斯理的搓弄更让方奕受用，想自己以前不顾头不顾脚的往他面前蹭实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方奕是心软的人，比起横着脸跟他磨，软语清风的传递些情谊就算方奕没想头也不会甩手就走。随着时间推移，方奕放松下来也会带出些小动作，两人说急了揪一下姜引的耳朵，中午困了推到姜引背上靠一会儿，本不是闲得住的人，调调情是肯定的事情，姜引不敢大话说爱与不爱，不难想象方奕听了又急。可他心里面那个人究竟是谁呢？

下午出来正走在路上，关望宇电话。

方奕皱眉，通了一个字：说。

关望宇也简单：你过来。说完挂了电话。

方奕怔在原地突然觉得自己吃亏了，不能不去，去了又恨的慌。还是很快找到关望宇。关望宇正等着他，顺手拿起一份文件，问道：你会开车吗？

方奕看着他没有动。关望宇丢了把钥匙给方奕，说：给姜桥送份文件去，你开车。

方奕问道：你为什么不开。

关望宇看也没看他，手里面活儿没停，说：你开不开，姜桥的文件。

方奕差点儿毛了，怎么成威胁了。人却跟着关望宇走出去。

来到车场，两人坐进车里。方奕毫无生气的说：我可没带驾照，出了事儿你兜着。

关望宇轻蔑的笑笑，说：你尽管开，能多快就多块。

说完突然发现方奕很诡异的撇了一下嘴，利索的扣上安全带，沉静的打量一下车里的设备，说：好车，可惜了。

关望宇轻松的坐在那里看着方奕刚要说：怎么样，你，

话没完，车噌一下窜出去后轮一摆正已经飞出去老远，关望宇没试过猛踩油门的惯性，人被甩的磕了前窗磕后背，一只手抓住扶手，刚要骂，转头看见方奕高高兴兴的根本没减速的迹象，下了狠手要整他，刚才又是自己说了大话，一口气横咽下去，单手颤着系上安全带才暗松了一口气，另一只手还死死抓住扶手。方奕在3环路上玩儿飘移，根本不看红绿灯，并道前后都不带等的，全靠刹车和油门，在公交车和轿车中间的缝隙里扛着白线刷过去，后面喇叭鸣海了，看见人了就一脚刹车，前轮恨不得冒出烟来。转弯又一脚刹车，顺着猛一转方向盘，后轮蹭着地面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油门永远踩到底，前镜上面的小配饰被甩的噼里啪啦直响，关望宇一把揪断，方奕轻笑一声转头看他，手上的方向盘转得和揉面一样，关望宇惨白了一张脸冲他喊：你妈看前面。

方奕转过头去心情大好轻轻松松的哼起歌来，没走几条街，方奕也不哼歌了，前面有事故都堵住了，飞都飞不过去。两人等着，关望宇有些着急，看看表，跟方奕说：你转个头停那饭店门口。方奕看看他没说话，把车开到饭店门口。关望宇拿着文件说：坐地铁。方奕看了他一眼，跟了上去。

西直门是个大站，人声嘈杂，方奕自认自己常坐地铁，但也只坐一号线。关望宇这样的二世祖不坐丢了才鬼。跟在后面正想着，关望宇突然被人拉住了。一个50多岁的老人横挎了一个黑旧的皮行李包，脸蜡黄蜡黄的，腿也有点儿抖，喘着气拉住关望宇袖口，问道：能帮个忙吗？

方奕侧头打量着，暗想：真会拉人。

关望宇没动也没抽手，回着头低着眼看那人，没什么表示。老人好像被他的目光吓到了，反倒抖一下松开了关望宇。关望宇转头往前走，突然停住了，暗骂了一声艹，又走回去。

老人没想到关望宇又回来，木呆呆仰头看他。关望宇问道：怎么了？

老人有些结巴，说：起，起不来，能扶我一下吗？

关望宇没动，突然电话，姜桥的。关望宇低声说说，听那边说什么，很快烦躁的应着：我知道。

回头还看着那老人，说道：你别动。说着打了120，说：西直门东出口，有人病了，开车过来。

老人似乎没想到关望宇打120有点儿傻，看着关望宇快速从钱包里面拿出1000元钱来塞他兜里，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