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痒死了,你是狗么你?”容涧的头发骚在林焰修颈窝和脸颊,他忍无可忍地一巴掌拍开。
“狗狗在看中一块地盘的时候,都会撒泡尿留下自己的气味。”
见林焰修还穿着那件情趣背心,容涧一面说,一面淡定地伸手摸进去,大吃豆腐。
林焰修额头上立马爆出青筋:“你又乱说什么?”
“哦,我在你身上留下我的味道,省得你去美国之后被其他人觊觎”容涧气定神闲地一挑眉,把男人视作自己的私有物品,自大到眼睛都不带眨的。
林焰修脸色刷的通红,心里开始冒泡,却仍骂骂咧咧地道:“留你妹啊,反正老子浑身上下都是你的味道”
“咦?是么?”
“汗味!”
破晓清晨,东方的天空渐渐泛白。
林宅里,两个大男人依然相拥沉睡着,牛奶倒是早早地醒来,玩耍一阵就饿了,屁颠颠跑到主卧室门外蹲点。
一个小时过去,没动静。
两个小时,里面似乎传来悉悉索索地摩擦声,牛奶打起精神喵喵叫着,准备好爪子开始挠门。
可是卧室里的动静越来越大,完全把它掩埋了。
里边时不时飘来一两句奇怪的叫声,跟林焰修平日的嗓音似乎不大一样。
又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牛奶简直快饿晕过去,终于等到容涧走出来。
它欢喜地扑上去,才发现无良主人居然除了一件裤头啥也没穿。
“饿了?”容涧抱起它,嗓音沙哑地不行。
他又回头冲床上趴着的男人说了句:“不知道你的飞机是几点,不过现在貌似快中午了”
说罢便抱着牛奶下楼觅食,心情十分舒畅的样子。
过了大概一分钟,楼上才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靠!容涧你是故意的!错过飞机了!混蛋!”
正在喝牛奶的容涧掏了掏耳朵,问小白猫:“你有听到什么声音吗?”
“喵?”
“哦,没有吧。”
下午的时候,君杰如约而至,身上带着两张机票。
“林老板呢?怎么没看见他?”
容涧打包好行李,把牛奶也一股脑塞进去,随口说:“他在赖床。”
——这话要是叫林焰修听见,必定又是一番腥风血雨,可惜他还躺在床上呢,至少今天他是走不成了。
容涧若无其事,又问:“牛奶可以带走吗?”
君杰无语地说:“你把它塞进行李袋也没用啊,安检过不去,要专门托送宠物。”
“哦,”容涧冲它招招手,“快出来,真麻烦呐你。”
“喵呜!>_<”
君杰乐呵呵地拍了拍他肩膀:“小样儿,往后的半年可有你苦头吃了,你要做好受打击的心理准备。”
容涧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受的打击比你想象的只多不少,所以你不需要担心这个。”
“那就好。”
容涧收拾好东西,把林焰修给他的手机装好,迟疑一下,从老房子带过来的照片和存钱罐,还是让它们沉寂在柜子的最底层好了。
“混蛋容贱起床!混蛋容贱起床!混——”裤兜里的手机突然开始狂震,林焰修的咆哮声骤然随之响起,把君杰吓了一跳。
“你的来电铃声真变态”
容涧同样无语地道:“不是我设的。”
他低头一看,上面显示的个陌生号码。
“喂。”
“你好,是容涧吗?”电话里传来一道沉稳悦耳的男音,有点熟悉。
那人随即接着说:“我是沈秦。”
微微一怔,容涧冷淡地问:“有事吗?”
沈秦似乎苦笑了一下,沉声道:“可以谈谈吗?”
“你要说什么,就在电话里说吧,我还有事。”容涧自沙发上坐下,一只手闲着逗弄猫咪。
眼下明明悲催的是容涧,要换了别人,维塔的高层亲自打电话过来,恐怕早就欢喜紧张地不知道怎么讨好、趁早把僵局了了才是。
偏偏容涧这个家伙自傲惯了,是绝对不可能向任何人低头的,尤其是沈洛天。
若非他对沈秦还稍微有点好感,早就直接挂电话了。
沈秦的语气有些微的复杂:“那天的事,我代父亲向你道歉,当年那些事情对他的伤害太大,所以才会对你有偏见,造成今日之局,错并不在你身上。”
“关于媒体的夸张报道,我已经叫人压下来了,过了这段风声,应当就会平息下去”
“至于你出赛的事情,父亲意志坚决,现在我已经无法做主,当初若非因为红狼那件事把你从OP挖过来,也不会出现这样的局面,我很抱歉。”
“你也不用担心,即使不能出赛,我也会用私人的名义补偿你”
“不必了。”容涧冷冷地打断他,面沉如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需要。”
“容涧你——”沈秦也对他的不识好歹有些生气。
“往后的路把握在我自己手里,我不会受任何人的支配。至于维塔,迟早有一天,我会退出的。”
沈秦愕然地沉默半晌,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自信,不过,站在私人立场,我还是挺佩服你的”
直到电话里传来忙音,沈秦仍旧在沉思。
虽说父亲对容涧可谓恨之入骨,但是在了解当年事情始末之后,他倒是对容涧同情居多一点——毕竟,如果不是出了那样的意外,导致若音母子去世的话,他还不知道自己这个过继子该置于何地呢。
除了叹一句人世无常,还能改变什么呢?
容涧合上电话,心里十分平静。
是非恩怨,除了自身,谁能真正理解?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那都是事不关己者,自以为是的风凉话罢了。
沉湎于过去没有任何用处,生活总得过下去,人也总是要向前走的。
现在的容涧很清楚自己的目标是什么,自己要什么,将来的一切,他都要用这双手牢牢把握。
飞往上海的飞机是晚上,在离开以前,他还要先去一个地方。
——母亲的墓地。
第六十三章:对戒
早已过了清明,细雨依旧。
墓园人不多,放眼望去,漫山整齐的石碑,行行耸立,在宽广苍穹之下颇有些沧桑之感。
容涧撑着一把黑伞,在雨中拾阶而上,他步子迈的很慢,仿佛每上一阶,身上就要承受多一分重负一样。
走了许久,他终于在一处墓碑前停下,这里已经很久没人清理过了,墓旁长了些杂草。
容涧蹲下来,把一束花轻轻放在碑前。
黑白照片里的女子笑容依然明艳,容涧淡淡地看了一会儿,恍惚间,似乎觉得这副容貌竟然已经变得如此陌生。
再深刻的记忆,在时光无情地冲刷下,也会慢慢褪色。
逝者已矣,来者可追。
容涧静静看着,回想到6、7岁时一点隐约的画面,那会儿他还有一个完整幸福的家庭,父亲的模样早已忘记,但是拉着他的手的温度,却记忆犹新。
后来一家三口的印象越来越少,直到父亲跟着林陌西离开那个家,足有一年多,容涧几乎以为永远看不到父亲了,但是没想到,再见到他的时候,父亲却在病床上奄奄一息。
其间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父亲会染上那种病?林陌西为何会不闻不问?
这一切,容涧一无所知。父亲绝口不提,定然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他只知道,人死万事休,最重要的生命已经再也回不来了,追究旁的事又有什么意义?
父亲去世不久,原本就没有工作的母亲带着他,日子更加艰难。他终究被送进了孤儿院,可笑好长一段时间,他都还抱着一丝卑微的希望在门口傻等。
七年过去了,十四岁的容涧长高了,长壮了,可以说是大变样。
其实人人都会变的,只有他还固执地守在原地。
母亲来领养他的时候,样子变了很多,容涧根本没有认出她来,她也压根没打算告诉他真相。
或许是自觉愧对没脸承认,又或许是怕街坊邻居的白眼,若非到她临死输液,恐怕容涧一辈子都蒙在鼓里。
现在想想,说不定永远不知道的话,还会更幸福一些吧?
没过多久,沈洛天又横插一杠子,打破了他们平淡的生活。
后面发生的事,现在想来,当真是造化弄人。
沈洛天得到了无可想象的财富,却同时失去了最爱的女人和没出世的儿子;
母亲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可以依靠的男人,眼看就要摆脱贫困的日子,却终究无福消受;
而容涧,终于得知母亲就是养母的真相,却还没团聚上片刻就天人永隔。
人生的际遇就是如此奇妙且残酷,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也许是绝望,也许是希望。
母亲走后,这许多年的摸爬滚打,容涧都挺过来了,可以失去的东西他都已经失去过,再没有什么困难可以打倒他。
容涧拥有的早已不剩多少,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林焰修。
命运这个东西,当真诡异。
明明最不可能爱上的人,他爱上了,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发生了。
十年后,容涧不是当年的容辰,林焰修也不是林陌西。
倘若没有失去记忆的这段日子,林焰修掏心掏肺的体贴与深情,容涧永远不可能爱上他,甚至懒得多看他一眼。
但是现在,容涧愿意相信他一次,相信这世上还有所谓的爱情——即便是两个男人之间。
现如今,容涧注视着亡母的照片,复杂地感慨,这到底是上天对他的补偿,还是又一次变相的折磨呢?
想到此处,容涧微微眯起双目。
半年之后去美国参赛,说不准会正面对上林陌西,到那时,林焰修想必会很苦恼吧。
“是你”一道低沉中厚的男音将他从沉思中惊醒。
容涧望过去,瞳孔骤然一缩。
不远处的中年男人,撑伞缓缓而来,站姿笔挺从容,面容却不似往日的威严肃穆,在冷清的墓地里,仿佛显得极为萧索沧桑。
“沈洛天。”容涧慢慢起身,皱了皱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沈洛天的目光从他身上,移至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冷冷地说:“我来看我的妻子和儿子,还需要知会你不成?你这个逆子还有脸过来?!”
他看着这块寒碜的墓,拧眉道:“若音怎么能葬在这种地方”
“呵,”容涧轻嗤,“人都走了这么多年,这种事有意义么?母亲临危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就只能通过用几个臭钱来消除你的负疚感?”
“”沈洛天太阳穴跳了一下,并不答话,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半晌,他才开口:“你又能为她做什么?除了给你的母亲增加负担,你还害死了她!”
容涧冷漠地扫他一眼,道:“我自然会用我的方式,慰藉母亲在天之灵。”
“哼,说得轻巧。”沈洛天不想在爱人墓前对他发火,稍微收敛了怒气,盯着他,“容涧,我本不想对你赶尽杀绝,你老老实实跟我低头认错,安分守己做你的混混,也许看在你母亲面上,不再为难你,否则的话,在游戏界彻底封杀你,我还是做得到的。”
“沈洛天,这里不是美国,你也不是上帝。”容涧眼皮都懒得抬,“我说过我对不起的人不是你,更加不会跟你低头认错,如果你以为你掌控着我的未来,那就大错特错”
他轻轻推了推银边眼镜,缓缓沉声道:“总有一天,我会让天上的父母以我为荣。”
“”沈洛天冷凝的脸孔终于稍微露出诧异的神色,他盯着容涧看了半晌,似乎在猜测他何来的自信,眼神中有不屑,有震惊,有疑惑,想起他毕竟是若音的亲子,眼光又流露出无限复杂的情绪。
“那就让我拭目以待吧。”他冷冷丢下一句,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了。
看他的身影消失在远处,容涧垂眼对着墓碑说道:“我要走了,下次再来看您。”
他舒了口气,接下来还有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完成呢。
“混蛋容贱起床!混蛋容贱起床——”突兀响亮地手机铃声一下子传出去老远,容涧吓了一跳,无奈地掏出来按下接听键。
“喂。”
电话里传来林焰修故作冷淡的声音:“我订好了晚上的机票,从上海再转往洛杉矶,你在哪儿?”
容涧嘴角不由勾起一丝笑:“和我一趟飞机?”
“少罗嗦!”林焰修十分不爽被调侃,“快说你在哪里,我过去接你。”
“市郊墓园。”
林焰修诧异地“咦”了一声,马上道:“我就到。”
此刻恰好雨停,容涧收了伞当成拐杖杵在地上,走到山脚路边站定。
不到片刻就看见林焰修那辆黑色的保时捷飞快驶来。
牛奶扒在后座车窗上冲他喵喵叫,见他上车,顿时爪子一张就扑上去,半日没见就十分想念地在主人怀里蹭来蹭去。
“行李都弄好了放在后备箱,我们直接去机场,君杰说在那里会合。”
林焰修从后照镜里瞅瞅容涧,见他去一趟墓地回来还算正常,不觉稍稍放心。
“你什么时候从上海离开?”容涧一边逗弄牛奶,一边问。
林焰修颇有些不情不愿地说:“只能停留半个小时左右。”
“这么紧”
他看见容涧皱着眉,噗嗤一笑:“舍不得我就直说啊。”
尾音还没落下,又听这货皱眉续道:“晚餐岂不是得自己付钱了”
“刹——”保时捷瞬间打了个危险的Z字形,容涧抱着牛奶东倒西歪,严肃地叮嘱:“认真开车!”
“撞死你算了!”
……
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到达目的地,牛奶都为他们捏了一把冷汗,如果它会的话。
林焰修神通广大地弄到一张容涧旁边的位置,这么短的时间里,就为了和他多一点相处时间,可算是煞费苦心了。
君杰很识趣地换到后面一排去,省的当电灯泡。
以他的眼光,显然看得出来两人关系非同一般,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把一个直男掰弯有多难他清楚得很。
就冲林焰修这毅力,真是不容易啊!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后面摆弄PSP,上飞机前给陆挺乾发了短讯,要是陆挺乾千里迢迢赶回中国,却发现他又飞去了上海,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
牛奶送到宠物转送通道,容涧两手空空,只好把林焰修的手拿来抓着玩。
“容涧”林焰修无奈地瞥他一眼,话说回来,自从这货恢复记忆以后,感觉某些地方变了一些,又有时候觉得完全没变,还是那么二。
不过这样也无所谓,反正容涧永远都只有这么一个,他就是他。
“我有东西给你”犹豫半天,林焰修深吸一口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黑色天鹅绒小方盒子。
容涧心中一震,盒子里会装着什么东西——还用得着猜么?
“你”
他接过来打开,里面果然躺着两枚铂金戒指,刻着简约的花纹,银亮的光芒十分有质感。
林焰修不自然地别开脸,哼哼着说:“你不是爱装狗么,给你个圈套着。”
他们俩手指尺寸差不多,可以任意混戴,容涧捻起一枚试了试,轻声笑道:“你,这是在求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