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将他带到南农镇的人。
“说!你到底是谁?!”张明和不可抑制地大声道,他看着无语的人,心里十分复杂,“你到底是谁?为甚么要偷东西?快把东西交出来!”
男人微微歪头,眼睛微微弯起,似乎是在笑,然而他还是没有说话,然后就在张明和又些松懈的时候,男人突然冲上前,一掌隔开张明和手中长剑,然后纵身一跃,一脚踢在他的胸口处,张明和大惊连忙抵挡却被他趁势踏着他的手向上一跃,运气使用轻功在月夜下消失踪影。
张明和追了上去,却失了他的踪影,他站在原地紧握着手中的剑,一咬牙一拳打在一旁的柱子上,打出个窟窿,他不停地打着柱子一边低吼着:“可恶、可恶!!”
好不容易,他等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再次有了那个人的消息,可是,却被他跑走了,这一走就不知何时才能再遇到他,他还有机会见到那个人吗?
隔天一大早,客栈内站满衙门内的官差,在调查昨晚的失窃案,张明和再说出自己知道的事情后,便和张大人等人一同离开客栈,出了城继续上路。
一路上,张明和有些心不在焉,他一直在想着昨晚的事,那个人虽然有谋面,但是那双眼睛,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认错,即使那个时候只是模糊地一看,但这双眼睛,这双如天上星辰般的眼睛他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昨晚在遇到那个让他难以忘记的人时,他只想问,为甚么当时要救他?然后又不负责任地将他留在南农镇,而在事隔十年后的昨日,那个人再度出现在他的眼前,然后又再度失去踪影。
他要等到什么时候,那个人才会再度出现,然后真真正正地与他说上一次话?
要到什么时候,他才会真正地看他一眼?
心不在焉地随着张大人进入镇中,张大人让他们到街上好好逛逛,然后在客栈内集合,张明和带着心事走在大街上,一路上他都在想着昨晚的事而没注意到,一道身影一直跟在他后头,等到他注意时,那道身影已经来到他的身后,并拉住他的衣角。
张明和低下头,就见一个样貌可爱的小乞儿拉着他的衣角,一双大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
那个小乞儿大概只有五、六岁,样子很是可爱,只是身上的衣服破旧,头发脏乱脸上也沾了些沙子。张明和看着小乞儿,然后蹲下身和他平视,问:“小朋友,你怎么了?可是肚子饿了?”
小乞儿大大地点点头,然后举起自己的破碗,清脆地道:“好心的大爷请施舍。”
张明和微微地笑了笑,然后牵起小乞儿软软的小手,带着他来到路边的面摊,请他吃碗馄饨面,在吃的过程中,几只跳蚤自小乞儿凌乱的发中跳出,被张明和捏死,小乞丐吃着面开心地笑着。
待吃完面后,张明和带着小乞儿来到湖边,看着湖上船只来来去去,他拿出银两放在小乞儿的小手中,对他微微笑着说:“这些银两给你,肚子饿的时候买些东西吃。”虽然这些无法帮你一世……
张明和低垂的眼有些黯淡,小乞儿看着眼前这长得漂亮的哥哥一会儿后,他开心地笑了笑,并抱抱张明和,道:“谢谢好心的哥哥,你会有好报的。”
“但愿如此。”张明和不嫌脏地抱抱小乞儿,拍拍他的背,然后站起身道:“哥哥该走了,你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小乞儿点点点头,张明和笑了笑然后转身缓缓离开,待段距离后,忽闻身后小乞儿对他说:“我叫小安。”
小安?!
张明和睁大双眼连忙转身,却不见小乞儿的踪影,他连忙往回跑四处看了看,就是不见小乞儿的身影,刚才小乞儿才跟他说他的名字,怎么现下却没了踪影?!
小安……
他记得,何必安身旁的小侍从也叫做小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自从在乐兮看见何必安后,后面发生的事都让他感到疑惑,虞欣登台表演后,何必安出现在台后,接着他便没了踪影,今日遇见的小乞儿名唤小安,可何必安的小厮也叫做小安,到底这是为何?总觉得,自从他离开南农镇后,一桩桩让他感到疑惑的是愈来愈多,这是巧合吗?还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不,应该是他想错了,天下间,哪有有如此巧合的事,即便有,也是有人刻意安排的,但是他和何必安相识不久,他没有理由这么做。
张明和在打定主意后,转身大步离开,而在远处一棵柳树后,小乞儿站在那儿看着他离开,嘴角带着一丝淡淡地笑。
张明和缓缓回到客栈,在他的前方,几名戴着披风的人缓缓走过来,为首那人在和张明和擦身而过时两人的肩膀有些相撞,张明和和他说了声抱歉,然后便走了,没看到那人隐在兜帽内那带着些微失色的眼瞳,那人看着张明和离开,他皱皱眉,是他看错了么?他怎么觉得,那和他相撞的青年长很像那位?!
“先生……”那人抬手打断身旁人的问话,他皱着眉看着青年离去的身影,他对身旁的人低声道:“帮我留意那个人。”
“是。”
那人眉宇紧促,但愿是他想错了,否则事情会变得麻烦。
第九章
不知发生何事的张明和回到客栈休息,隔天一大早和张大人等人继续上路,只是这一次并不如前几次如此平顺,带着些许风雨前的宁静。
一路上虽然风平浪静的,但张明和却嗅到一丝不好的味道,他小心翼翼地四处看了看,心里直皱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们,虽然对方很小心且意图不明,但,这绝不会是好事。
一行人缓缓地走在路上,直到来到一处大山前。
这座大山名为归山,和琅山算是兄弟山,只要过了这座山要到琅山就不需要太多时间了,只要几天路程就能到达,也刚好赶上霍老太爷的寿宴。
那片山十分地高且险峻,张大人等人小心翼翼地上山,张明和护着张大人走在险峻山路,山的两旁分别为树林和悬崖,只是那片树林有暗藏陷阱,在那一大片的树林下是一片不见底的悬崖,而能走的山道并不宽敞,因此走起来凶险异常。
本来一路上走的好好的,行至中途时,一群黑衣人霍然出现挡在张大人等面前,手持兵刃“森冷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张明和冷着脸提剑护在张大人身前,冷冷地问道。
“哼。”为首那人冷冷一哼,淡淡地开口说出让张明和等人不解意思的话:“真没想到,你竟然没死,看来当日所下的药分量似乎不足,居然没让你毙命。”
“你在说什么?!”张明和皱着眉,对他的话感到不解。
“怎么?你不记得啦?”那人挑挑眉,淡笑道:“真是让人感到意外,不过却是好的意外,你失去记忆就没人指证我们了,不过我们也不能让你活着,已经让你多活十年,你也该含笑了。”
说完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那人突然冲上前连番快攻,招招攻击张明和的致命点,张明和虽是惊了一下但立刻恢复冷静,沉稳地接下黑衣人狠戾的攻击。而衙门内的官差则保护张大人不受到袭击,张明和一边和为首的黑衣人对打,一边替张大人挡下攻击,很快地便被那黑衣人寻得空隙。
张明和一招招接下对方愈发狠戾的攻势,在他一个旋身躲过对他一剑时背后露出空门,被那人的手下在背后砍了一刀!
“唔!”张明和闷哼,张大人见状大喊:“和儿——!!”
“……爹我没事,您小心……”张明和话未说完,对方又是凌厉的一剑过来,张明和举剑隔挡开来,和他接招,而其馀黑衣人和官差们缠斗在一起,一时间也无法赶去帮张明和,张明和咬牙接下那为首之人快狠准的剑势,那人剑他能够接下他的攻击,感到很意外。
“真没想到,你竟能和我打到照到程度。”那人低低笑了笑,:“从前的你,可没这么厉害。”
“废话少说。”张明和冷冷地看着他,那人又笑了笑,突然身形一动,在他未反应过来之时来到他面前,凌厉的一剑朝他肩膀一划,在张明和左肩膀延至右腹下留下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和儿——!!”张大人红了眼,失声大喊。
张明和脚下踉跄,那人见机不可失又刺上一剑,张明和躲过那一击却无法躲过下一击,只见他肩膀上被一剑刺穿,血液四溅,张明和眼前一阵模糊,他单膝跪下用剑撑住自己,为首的黑衣人冷冷一笑,提着染血的剑缓缓靠近,众官差们见状想上前搭救却又被那些黑衣人挡了回去,分身乏术。
就在黑衣人举起剑欲给张明和最后而致命的一击时,一道白色的身影自旁边的树林中窜出,在黑衣人反应不过来时抬腿一扫,重重打在黑衣人头颅上,打的黑衣人两眼发黑倒在地上,一时无法起身。
白衣人在打倒那为首的人后,手上白玉扇一甩,横挡下冲上前一剑劈下的黑衣人的剑招,一挥袖,三两下便把那黑衣人打趴,速度快得惊人,黑衣人和众官差都没看清他的动作。
张明和难以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失血过多的他眼前一阵发黑,身体也开始冰冷,他眼睛模糊地抬起头,看到了他爹焦急的容颜,和那挡在他面前的,那熟悉的白色身影,那个身影,让他彷佛看见了那在月夜下的那个人。
张明和看着,眼前闪过一幕幕回忆,他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失去力气的身体往一旁的悬崖倒去,在所有人发现时已经太迟,张明和已经掉落悬崖,但和他一同掉下去的,还有那白衣书生,何必安。
只不过他是自己跳下去的。
何必安在张明和掉下悬崖的一瞬间,何必安一把抱住他的身躯和他一同落下悬崖,风声呼啸而去,何必安抱紧张明和浑身是血的身躯,一咬牙翻身并将自己手中的白玉扇大力插入岩石中,同时双脚踏在岩石上,试图缓下坠势,难而却是困难重重。
若是只有他一人,要缓下这坠势不是问题,但现下多了一人那重量就不同了。何必安皱着眉咬牙使力,但却是徒劳无功,因为这山壁太陡峭了!
何必安握紧手中玉扇,真气灌入其中,硬是强行缓下坠势,在峭壁上摇摇欲坠。何必安抱紧张明和,在四周看了看,看着了下方一块块突出的石头,他拔出白玉扇,用轻功向下跳去,顺着突出的岩石向下跃去。
快到底部时,何必安停在一块岩石上,看着下方险峻的坡道,他皱皱眉,现下就算他有轻功,也很难在那坡道上稳住,更何况这里还有个伤患呢。何必安皱眉想了想,先为张明和输入真气护住他的心脉,然后带着他往下一跳,抱着他从坡道上滚落,一直向下翻滚着。
而在那过程中,张明和因为何必安的真气而稍稍恢复意识,可出现在他眼前的是那一幕幕曾经模糊现下却清晰无比的画面。
他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开心地扑进一个样貌美丽的妇人怀中,可是下一幕他却看见那妇人躺在血泊中,温柔的双眼在那时候显得无神,活生生地死不瞑目,而他自己不再是小小的模样,而是他十二岁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他满脸是泪地趴在那妇人身上,哭喊着娘,然后有一个男人来到他的身后,照着他的头就是一击,然后他被下药浑身感到痛苦,被一群人放到棺木中,然后……
张明和心情十分复杂,那些是他过去的记忆么?
为什么……
为甚么会是这样……
张明和在巨大的打击中再度失去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之中无法自拔。
第十章:失去的记忆
在黑暗中,张明和感觉身上十分疼痛,一下冷一下热,把他折腾得有气无力。昏睡中他感觉有人拿湿布巾为他擦拭身体,身上的伤似乎也被上了药,疼痛感因为那药而缓解许多,但他现在却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黑暗中,他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了年幼的自己,在一处小院落中开心地跑来跑去,身旁还跟着小婢女,很是紧张地看着像疯了似跑来跑去的他,似乎怕她跌倒不小心嗑到而受伤,而在不远处的小凉亭中,一个样貌美丽的女子织着手中女红,含笑温柔地看着他们。
那一年,他五岁,那个时候的他正值活泼好动的年纪,只要一外出到庭院里,他就会像疯了似的四处跑来跑去,因为那个时候他都被父亲逼着读书,简直把他闷坏了。
他出生于属西兰氏家族,为属西贵族之一,他爹叫做兰坚,娘亲叫做梦倾云,当时父亲膝下有三个孩子,他是最小的,也是最受宠爱的,他的两个哥哥,大哥总是在练武,在武学上略有小成,二哥则喜欢舞弄诗画,总是摇头晃脑地念诗,然后在庭院中作画。
而在那时他跟着二哥读书学诗的同时,也跟着大哥习武,他在练武时,大哥总会无奈地看着他,然后笑着教他舞剑并调整他的姿势,而爹,娘,二哥则会在亭子中笑看着他们,对他来说,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有父母和兄弟陪伴着他,他想一直和他们在一起,这一直是他的愿望。
然而这个愿望却在几年后破碎。
在他十二岁那年,家中发生变故,当时家中正在举办父亲生辰寿宴,然而没人知道在那一场欢快的宴会中,早已埋下杀机。所有出席得人都中了软筋散同时也中毒,而后被突然出现的黑衣刺客杀个片甲不留。
当时的他因为身体不适而没出席寿宴,因而躲过了那一场屠杀,但他却躲不过那来自亲人的毒杀。
那时的他感觉前院十分吵杂,还不明白发生何事便被一名身上染血的小婢女带出房中,再出去的那一瞬,他看见了前院那滔天大火,而后又看见了几名黑衣刺客手持利刃朝他而来。
小婢女拚死护住他让他得以逃开,但是她自己却身首异处,当他来到前院大厅时,他整个惊愕在那,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他看见了向来威风的父亲被一把刀钉死在墙壁上,血流一片,父亲的眼睛没了,舌头也被割去。
大哥倒在血泊中,肚子上开了个洞,肠子什么的都流了出来,在他的脖颈上有一道血痕,二哥衣衫凌乱地倒在大哥身旁,身上满是被凌辱后的痕迹,二哥的头被砍了下来,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而他的母亲,那美丽的,总是温柔笑着的母亲,此刻衣不蔽体地仰躺在血泊中,头歪一边,正好是他的方向,他浑身颤抖着缓缓来到母亲身边,跪下,他看着母亲温柔的双眼此刻无神地望着他的方向,不管他怎么做,母亲的眼睛都没有阖上,他看着父亲,大哥和二哥,然后又看着母亲有着见骨刀伤和被凌辱的赤裸身躯,以及她不愿阖上的无神双眼,他颤抖着身躯,终于哭了出来,嚎啕大哭,哭的惊天动地。
直到一人出现,掐住他的脖子硬逼着他吃下毒药为止。
吃下毒药后的他,全身彷佛被火烧一样痛苦不已,然而他却说不出话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剩下的,只有感觉。
他感觉自己被放进棺木中,然后被移到一个地方去,他感觉自己在那个地方待了很久,很久很久,直到,那个人出现。
那个人,将他带出棺木,为他解毒并带着他到南农镇,然后让他成为南农镇职官的张大人的养子,从此消失无踪。
为什么?为甚么会这样?这血腥而不堪的画面便是他失去的记忆么?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愿意想起这一切,这不堪的过去,然而他却恢复记忆了,这代表什么呢?父母兄弟的冤屈和那灭他全家至今仍不放过他的人吗?
如果命运真要如此待他,那么,他不惜化为鬼神也要为家人报仇!!
张明和霍然睁开双眼大口喘息着,他喘着气看着眼前的岩石,过了会儿他意识到自己身处在山洞中,身上缠着绷带,受伤的地方被包扎起来,看来是已经上了药。张明和试着动动身体,但只是那微微移动便让他疼痛不已,使他只能倒回去直喘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