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倒没急着选，反是对旁边的小孩子说：“源源，这里的奶茶很好喝，你一定要试试。”话音未落，就有识趣的店员送了两杯过来，怎么看都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

一大一小细细翻着图册，看到品种如此多样的蛋糕，源源觉得能在这里工作真是件幸福的事情，不多时，二人颇有默契地看中了同一款，少年比比图片，问道：“这个叫什么名字？”

店主连忙介绍道：“这款叫做‘太极’，主要的材料是黑巧克力和白巧克力。”

振羽小无赖又犯了老毛病，喝了口奶茶道：“太极啊？我觉得墨白比较好听！就定下它了！”

就这样，此款蛋糕莫名其妙地被改了名字。选好了蛋糕，也没急着走，一大一小又去玻璃柜台里选了六七块小蛋糕来，饱餐了一顿，末了少年还大方地说：“源源啊，你记着这个号码，以后想吃蛋糕了，就让他们送来。”

这时有店员过来收杯子，略微红着脸道：“羽少，她们几个非让我来问，这位小少爷是？”

少年看了眼不远处的几个女店员，笑道：“我家远房小表弟，是不是像我小时候一样可爱？”这年头，正太控实在是不少。

旁边的店主也毫不见外地道：“我瞧着，比羽少小时候还要灵气。”

而被谈论的主角却细细地把最后一小勺奶油放到嘴里，舔舔嘴唇，露出了个满足的笑容。

出了店，终于嘴巴得了空的小孩儿后知后觉地问道：“振羽哥哥，你和那家店很熟吗？”

少年微怔了下，随即笑道：“当然了，这个小区里面的两家连锁店都归我堂哥管，那个店主和我们家熟得很，要不，我早就和他们说你是我亲弟弟了。”

小孩儿了悟地点点头，随即又问道：“那振羽哥哥经常来这里订蛋糕？”

少年搔搔鼻梁道：“嗯，以前来得更多一些，每次有同学过生日就会提前来选蛋糕，”随即苦笑下，半真半假地说，“我爸规矩太大，不提前预定，会被骂。”

小家伙困惑极了，眨巴眨巴眼睛：“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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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1994年

地点：佟氏老宅

主卧室里，七八岁的小男孩儿趴在床上，撑着小下巴，悠哉悠哉地和自家爷爷下着象棋，六十多岁的老人家也没有多少白发，看上去与实际年龄颇为不符，一老一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怎么看都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这时传来敲门声，一老一小同时看过去，小家伙咧咧嘴招呼道：“爸爸！”

进门来的男子先和老人打了招呼，随即坐在旁边看了会儿棋，自然是忍不住要指点下自家小孩儿，老人略微有些不满地瞥了来搅局的一眼，道：“老三啊，你忙你的去吧……”别在这捣乱了！

男子笑笑，揉揉小孩儿的脑袋道：“小羽，下好这盘，到书房来，爸有事儿和你说。”

当房间里又剩下一老一小时，佟爷爷挪了下小卒，问道：“怎么了？惹祸了？”

小家伙瘪瘪嘴，哼唧道：“昨天有同学过生日，我请他们吃蛋糕了！”

老人家愈发困惑了：“这有什么错？我们小羽这么大方，应该表扬才对啊！”

小孩儿啃了块饼干，抬了抬小腿，道：“可是，小羽选的那个蛋糕是别人订的……”

老人怔了下，笑斥道：“小无赖！”眉眼间却依旧带着宠溺。

小振羽抬起小脑袋顽劣地笑笑，随即却傻了眼：“啊啊，爷爷，我的马！”

佟爷爷颇为无辜地道：“你自己跳过来的啊，那缓一步，重来？”明显是舍不得小孩儿可怜巴巴的表情。

小家伙却大方地摆摆手道：“不用了，落子无悔嘛，就是可惜了我的小乌雎。”还是被相吃掉了，丢人啊。

老人忍俊不禁地道：“等天气暖了，爷爷带你去骑马，还你一匹，怎么样？”

小孩儿点点头，又道：“今晚小羽要听鸿门宴的故事。”其实老爷子也有四五个故事轮流讲的癖好，偏偏就有某个小鬼喜欢乐此不疲地听。

一盘棋终了，振羽小朋友如约出现在书房，当然开场的那句是：“爸爸，爸爸，同学们都很喜欢店里的蛋糕，说以后会去光顾呢！”一脸的喜气洋洋，仿佛是来领赏的。

男子似笑非笑地回应道：“哦，那爸爸要谢谢你的宣传工作咯？”

小家伙嘟嘟嘴，道：“爸，感谢别人的时候要更诚恳些才对！”像这样，“嗯嗯，小羽真有本事，想要什么奖励啊？”

看自家小孩儿颇有继续自说自话的意思，男子无奈地招招手道：“那，振羽同学，你告诉我，答应别人事情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更有诚意才对，我怎么记得上个月你才答应过我会提前预定，不抢别人订好的蛋糕，昨天就又故伎重演呢？续集吗？”

小孩儿乖乖地凑过去，快速坐到自家老爸腿上，生怕小屁股被偷袭，踢蹬了下小腿，毛茸茸小拖鞋上的小熊脑袋晃了晃，不紧不慢地回道：“可是那个蛋糕最好看啊，适合同桌的那个小姑娘嘛！再说，我有打电话给爸，爸都不理我！”仿佛自己才是最委屈的那只。

男子抿抿嘴：“不在服务区和不理你是两个概念，好吗？”

小家伙却继续强词夺理：“为什么不呆在服务区里面，爸，你躲着我吗？”

男子捏捏眉心，这语气怎么这么像自家老婆大人，当即决定转移话题：“咱们上次怎么定的，犯同样的错误怎么罚，嗯？”

小振羽立刻没了气势，瘪瘪小嘴道：“爸，你不能这样，待会儿就要吃晚饭了，人家都坐着，我站着吃吗？到时候全家都知道小羽挨揍了，这对少年的心灵伤害很大的，非常不利于成长！”

做爸爸的到底没忍住笑喷了，吸吸气道：“好吧，好吧，明天去学校，把同学的生日都记下来，提前去把蛋糕订好，要是再犯第三次，那你可就对不起它了！”说完拉起小孩儿，拍拍小屁股，又补充道，“这次也不全怪你，给你打个八折，喏，自己去站八分钟！”

佟家老宅的书房只有一个墙角是空着的，老爷子心疼小孙儿，在旁边的墙上贴了很多东西，比如卡通贴纸，比如剪报，而且还定期更换，就是为了让某个站在这反省的小孩儿能不那么百无聊赖。

然而此次小振羽却没有看贴纸剪报的心思，颇为沮丧地垂着小脑袋，仿佛受了什么沉重的打击似的，不时还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蹭墙，哼唧哼唧。

男子挑起眉，略略好奇地问道：“这是怎么了？两分钟还没到就站不住了？”语气中却听不出责备来。

小家伙夸张地叹了口气，回过头来，委委屈屈地感慨了句：“少年人的烦恼太多了，大叔你根本没办法理解！”

男子抿嘴忍住笑，回道：“哟，那热心的小少年赶紧过来和爸说说，让爸也年轻下？”

小孩儿听话地走过去，自然而然地坐回爸爸腿上，解惑道：“昨天去学校的时候，十字路口突然冲过来只小猫，司机猛地一刹车，蛋糕上面的图案都蹭到盖子上去了。爸，我下次是不是得给它也买个意外险？”

佟爸爸捏捏小鼻子，道：“小羽啊，评价食物都讲究色香味俱全，但其实外表，气味，甚至味道都不是最重要的。”

小无赖眨巴眨巴眼睛：“啊？那是什么？”

男子浅笑道：“最重要的是心意啊，制作者在上面所倾注的心思，送礼物的人想要表达的心意，这些才是凝聚在上面的最重要的东西，这些才是能让品尝者觉得幸福的东西。”

小家伙想了下，点点头：“嗯嗯，有道理！”

佟爸爸再接再厉地解释道：“所以啊，小羽每次做的东西，爸爸都很喜欢！”

偏偏这句话到了小孩儿那里却多了些画蛇添足的味道，振羽少扬扬眉宇：“爸，难道你是想说明它们其实很难吃吗？”

男子怔了下，笑道：“当然不是，呐，回去站好，还有五分钟呢！”

小孩儿却开始耍赖了：“不要，不要！爸欺负我！我不去站了！”开玩笑，爸爸的腿上多舒服啊，才不要回去站墙角呢。

佟爸爸揪了揪小耳朵：“不去站，那你晚上的点心就归我了！”

小振羽精明地晃晃小脑袋：“可是，我都站了一会儿了啊，分爸爸一半好不好？”

男子轻哼一声：“少来，上次你把蛋挞的芯都吃掉了，把壳留给我，也不嫌腻的你！”

就这样一大一小一直聒噪到晚饭后，小家伙到底贡献了一半的点心给爸爸，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当即引起了全家的同情与支助，就这样振羽小朋友吃到肚子都圆鼓鼓了，散步的时候还不依不饶地缠着爸爸：“都不拦着我，好撑啊……”

第18章

风家是商业世家，作为继承家业的长子从小就被灌输着精英意识，学习着怎么管理精英的课程，这样成长起来的孩子，让别人在佩服之余生出防范心理也在所难免，然而问一问知情人士，某佟氏少年就会告诉你：“防范他做什么？难道你连风家的小恶魔其实姓墨都不知道吗？”

墨白，得天独厚地继承了父母基因中关于外貌方面的所有优点，深得父母兄长宠爱，举止优雅，气质佳，至于性格嘛，可以用很有特色来形容。

10月26号是墨白同学的生日，按照以往的惯例，墨白小朋友总是喜欢在这一天和自家哥哥打赌，赌的东西更是五花八门，比如临街的某粥铺今天卖出的粥是单数还是双数，比如当日沪市大盘指数的最后一位数字，比如自家总公司今天实际到班人数等等，最可怕的是某对兄弟还总是妄图对该数字进行操控，历年以来也对某些人的正常生活造成了一定程度的波动，所以这一天，的确可以算作是小恶魔猖狂的日子。

每每到这时，像佟振羽这种小级别的无赖往往只处于刚刚能够自保的地位，少年提着今早取来的“墨白”蛋糕，帽檐压得低低的，看上去很有只做送货员，放下蛋糕就走人的意思。然而现实总是不如人愿的，恶魔小寿星今日穿着笔挺的西装小马甲，笑得人畜无害地亲自来开门，见面就招呼道：“哟，振羽哥哥很早嘛！快请进。”

吃错药般的热情以及过分亲近的称呼都彰显着一个真理：这崽子是准备拉拢自己上贼船了。

墨白不是那种个性张扬的孩子，对热闹也没有过分的憧憬，因而生日也只是找了若干好友小聚而已，餐厅和小客厅也都只是简单地布置了下，佟振羽放下蛋糕，招呼道：“墨白，来看看‘墨白’。”

小少年深吸口气，压抑住翻白眼的冲动，浅浅微笑着走过去看了眼蛋糕：“真漂亮，振羽哥哥眼光真好，你再帮我看样东西。”说完回了房间，不多时出来了，手里提着一件米黄色的羽绒衣，眉眼弯弯地问道，“你觉得我这件‘振羽’怎么样？我顶喜欢这个名字！”

佟振羽耸耸肩，不紧不慢地随身的包包里拿出黑白相间的蜡烛来，悠哉悠哉地插到蛋糕上，小少年的眼角抽搐了下，本着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的原则，停止了下一步攻击。

少年插好蜡烛，带着几分调侃随口问道：“风总什么时候来？”

墨白小寿星心情很好地有问必答：“你问的是哪个风总？爸的话是下午的飞机，应该在晚上到家。哥嘛，今天上午有会，陪客户吃过中饭就过来。”尴尬地沉默了下，小少年继续道，“振羽哥，你一定很想知道我和哥这次赌的什么吧？”

佟振羽在心里默默哀叹道，不不，我不想知道，可是你也一定会告诉我的。于是选择沉默。

墨白轻轻推了下小小的蜡烛，浅笑道：“其实很简单，你刚刚也提到了，我们赌的就是爸什么时候进这个客厅，具体到分钟的单双数。”

少年倒吸口气，心里颇为怨愤，呜，好端端的干嘛要提到风总什么时候回来啊，硬着头皮嗯了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小少年笑笑：“这蜡烛真漂亮，振羽哥，到了关键时刻你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是不是，记住，我猜的是单数哦！”

避无可避被卷入纷争的佟家小无赖叹口气，挑眉道：“我能知道赌注是什么吗？”

墨白依旧眉眼弯弯，语气轻快：“我哥输了的话，就当着爸的面唱儿歌，你一定也很期待是不是？至于我的嘛，振羽哥就不必知道了，因为我们根本不会输，不是吗？”

就这样少年被这一个轻快的“们”字噎得猛灌了口果汁。

下午两点十四分，风释歆陪客户吃过饭，接上家里的源源和兜兜，抵达风家主宅楼下，气场很足地一个电话就把墨小白和佟小羽都勾搭了出来。

小寿星一坐上副驾驶座，隋源小朋友马上放下怀里的兜兜，很有诚意地从后座递过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认认真真地道：“墨白哥哥，生日快乐！”

小少年微怔了下，随即接过盒子，笑道：“谢谢，能拆开吗？”得到小孩儿的首肯后，墨白拆了包装盒，里面赫然躺着一个胖胖的乳白色马克杯，杯壁上是只卡通版的小蝎子，戴着墨镜，翘着尾巴，很有喜感。抬起头看看小家伙充满期盼的小眼神，很明显，单纯的小孩儿根本不知道送杯子有什么特殊含义，小少年扬扬嘴角，“昨天理东西的时候，居然找到个老版的小霸王游戏机，哥，你小时候都没玩过，不如现在补上？”

风释歆不置可否地笑笑，自家弟弟就是只小毒蝎子，脾气别扭，欺软又不怕硬，偏偏遇上源源这样钝钝的孩子，被欺负也不知道，小恶魔很快失了趣味，倒开始尝试着和某个小宅兔子和睦相处起来。做哥哥的笑笑道：“你可别小看这杯子，可是源源自己赚钱买的。”当然自己也付出了被洗坏N件衣服的代价。

后座上喂兜兜的佟振羽瞪大眼睛：“哈？我还以为我打游戏输给他的就足够买礼物了呢！源源，你不是被卖杯子的骗了吧？”

小家伙露出一脸迷茫：“没人骗源源啊，没有的！”随即又歪着小脑袋问更加无辜的兔子道，“兜兜，胡萝卜真的那么好吃吗？”

在自家哥哥面前，墨白同学总是能萌发出平时没有的稚气来，这会儿正缠着问：“哥，你的礼物呢？快拿出来让我审阅，不合格重新准备！”

风释歆似乎看到了小蝎子得意洋洋翘起小尾巴的模样，抿嘴笑笑：“等会儿就知道了。”五分钟后，车子停下来，做哥哥的比比旁边的二层建筑物道：“喏，就在那！”

顺着指示看过去，瑞士表行赫然在目，小少年轻轻撇了下嘴，好吧，虽然自己有恋表癖，若是旁人送块经典款的手表给自己做生日礼物也算得上是甚合心意，可是，自家哥哥就不一样了，想这么就打发自己？门儿都没有！

一旁的佟振羽拍拍小少年的肩道：“哎哎，这可是好机会，快进去选个一两打，不能便宜了你哥！”

墨白扯扯小马甲，翻个白眼道：“我又不是章鱼……”还一两打？喝啤酒吗？

进了店门，微冷的气温被隔绝开来，小蝎子摘下墨镜，选了自己喜欢的品牌细细看过去，还不时和店员讨论一番，试戴了几款，做出了哪些用来收藏，哪些用来佩戴的初步决定，正打算让某金主来结账，风释歆却不慌不忙地对着一干店员说了句：“看到了吧，你们墨总可是懂行的，以后努力工作，别以为他年纪小，就能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