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这么久，别说勾肩搭背，连个身体触碰都没有。字文栋眼红的盯着越说越起劲的俩人，终于看不下去，挤过熙攘的人群，进了小公园。

“唐英，你俩说什么呢？”字文栋酸溜溜的问。

唐英还没回答，叫小非的就笑嘻嘻的说：“你是谁，为什么要告诉你？”唐英拉拉他衣袖，小非给了他一个眼神，唐英就闭着嘴不说话了。

字文栋看到这一幕，没来由的烦躁，抓抓头发，说：“我是唐英最好的朋友。”特地加重了最好两个字。

小非完全没有那天打篮球时的成熟世故，言语动作颇像个邻家弟弟，他眨了眨眼睛，说：“那我就是我哥最亲近的人。”

“你哥？我可没记得唐英有个这么大的弟弟。”

“我认的还不行么。”小非得意的朝字文栋一扬下巴，接着又对唐英说，“哥，原来你叫唐英啊，先前你一直都不肯告诉我，真不够意思。”

唐英脸有点红，小声说：“毕竟在网上，大家都要有警戒心啊。”

“哇，哥你这么大了还脸红，跟照片里的你完全一样，哥，我好喜欢你啊。”说着，就把着唐英一条胳膊往他身上靠，不过因为身高的缘故，怎么看怎么别扭。

只是还没等靠上去，小非手里就没人了，抬头一看，原来是字文栋将唐英拉个了过去。

因为遭受冷落，声音有些大，更像是故意说给某些人听：“唐英，你怎么能随便给网友照片，现在网络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你怎么敢保证他不会拿你的照片做手脚，万一吃亏了你到哪儿伸冤去！你怎么就一点警觉心都没有，这么相信别人……”

唐英眼瞅着周围经过的人都好奇的朝亭子里这边看，那个老师也走了过来，而字文栋还一直喋喋不休的说，不由的也恼怒了，大声说：“闭嘴！你凭什么说我！我愿意交网友干你什么事，你是我爸么，这么管我？！”

字文栋一下子卡壳了，看着唐英愠怒的眼神，手上不自觉抓紧，唐英皱眉，挣了两下甩开他的手。

唐英拿出手机来对一直在偷笑的小非说：“小非，给我你手机号，以后再联系吧。”

小非笑眯眯的报上手机号，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老师也突然爆发了：“苏非，你怎么还有手机，我上个月不是已经没收了一部么！”说着伸出手，对苏非说，“拿来！”

“老师，不要了吧，我爸妈都在外地，我得跟他们联系啊。”苏非边说边往后退，一下子转身就跑，边跑边对唐英喊：“哥，以后再一起玩啊。”

唐英笑眯眯的挥手：“苏非，再见。”

苏非听见突然脚下一个踉跄，看看老师就在后头，又继续跑，维持着刚好不被追上的速度，他表示压力很大。

这俩人走了，字文栋还在，他板着脸看唐英笑眯眯的样子，不知道该说什么。唐英瞥了他一眼，收了笑，转身就走。

“唐英，你等等。”字文栋连忙拉住他，唐英倒是回头了，也睁着大眼睛等他往下说，可字文栋却突然沉默，能说什么，那个叫苏非的确实是个学生，跟着老师在一块儿应该也没什么危害性，可人不可貌性，谁知道潜藏在好皮子底下是不是一颗变态的心……“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以后要小心，毕竟网上坏人太多了。”

唐英憋不住笑场，对着神色愈加严肃的字文栋说：“字文栋，你训儿子呢，我比你还大四岁，还会分辨不出好人坏人，你也太逗乐了。”

字文栋见他脸色好转，连忙打蛇随棍上：“我这不是怕你出事么。我问你，那个苏非你怎么认识的？”

唐英一顿，想起小非说的话，就说：“在一个群里面认识的。”

“什么群？”

“嗯，就是同城交友群，咱LY市的交友群。”

字文栋略有放心，神色缓和不少。唐英见了，漫不经心扔出一句：“你怎么不问问交什么朋友？”

“那都是交什么朋友的？”

“老公老婆呗，还能交什么？”唐英瞅了字文栋一眼，慢腾腾的往回走。

字文栋反映了一会儿，才惊讶道：“老婆？唐英，你要结婚？”

唐英越说越溜：“是啊，我到年都二十八了，不找女朋友还等着一辈子打光棍？”

“可是前几天你妈还让我帮你找。”

唐英一耸肩：“两手抓，两条线，这样能快着点。”

字文栋没话说了，心里突然跟猫抓似的，既痒痒又难受，他看着唐英的侧脸，看他细密的睫毛，终于说了句：“那，你结婚的时候，记得叫我，就冲咱俩的交情，我一定给你个大红包。”

一听这话，唐英泄了气，心里骂了句，我了个去，谁要你红包。

此后唐英就不再理他，字文栋多方说话也只得了唐英单字的回答，遇到人多的时候，字文栋就拉着唐英的手，自己在前头开路，免得人撞着他的脚，唐英于是又是一边生气一边感动的。

他们小时候那会儿奶粉还没出问题啊，他怎么就长这么残？唐英咬着牙看着字文栋的脑袋，真想敲开看看里头到底装了什么。

“不对啊。”字文栋突然停住，唐英没收住，一下子撞他后背上，撞到了鼻子，疼得他眼泪汪汪的。字文栋转过身，没管他鼻子，认真问：“你们那个群要是找老公老婆结婚的话，苏非一个未成年的进去做什么？不对，唐英你没跟我说实话。”

“那个群是……”唐英看着字文栋，鼓起勇气，就要说出口了。

第21章：发展中

唐英深吸一口气，本着早死早超生的决心，决定不管字文栋反应如何，都坦白说。“是，我刚才是说谎了，那个群是同性……啊！”话还没说完，唐英就被后面的人撞了一下，脚也被人狠狠踩了下，一下子失去平衡栽进字文栋怀里，直把字文栋也撞得后退了一步。没等反应，就听见后面一片叫骂声：“作死哟，赶山你骑什么摩托车！这下翻车了，该！”

唐英疼得直吸气，字文栋连忙抱稳他，着急的问：“唐英，你咋啦，哪儿疼？”

“被人踩着脚了。”唐英把着字文栋肩膀站稳了，回头看，原来是个骑摩托车的翻车了，有几个受连累都跌倒了。

“能走路么，咱去医院看看？”

唐英缓了一会儿，看看前后左右的人，说：“我没事，现在不大疼了，咱从小公园那边走吧。”

字文栋自然点头，说：“行，来，我背着你出去。”说完，还真转过身去，作势要蹲下。

唐英拍了他一下，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呢。你扶着我就行。”

字文栋嘿嘿笑，说：“看你平日怪娇气的样儿，怕你受不住疼。”

“字文栋你找死啊！”唐英瞪着眼吼。

俩人总算挤出事故现场，重新进去小公园，经过这么一打岔，唐英不愿意说了，颇有些一鼓作气，再而衰的感觉。他高三跟人告白时候，那种被鄙视的眼神，真的让他受不住。字文栋他哥虽然是个同性恋，字文栋也接受的挺好，可是他唐英跟字文栋没血缘关系，坦白了之后虽然还能做朋友，但是得多别扭啊。

于是唐英刚从壳子里探出头，又钻了回去。

字文栋这厮果然忘了这事，见唐英走的不快，就关心的说：“现在人不多了，我还是背你过去吧。不然真有个毛病，给耽搁了，往哪儿后悔去。”

唐英其实真不疼了，就是有点麻，但是看着字文栋关心的表情，心里一动，就说：“好，谢谢。”

趴在字文栋背上，唐英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鼻子埋在字文栋颈窝里，跟他说：“字文栋，你这样背过你女朋友么？”

字文栋笑呵呵说：“往哪儿找女朋友，倒是大学时候谈了一个，可没多久就吹了，连个嘴都没亲。咱也过了玩纯爱的年纪，再说现在的女人都是蜘蛛侠二代，踩着十厘米高跟跑的比刘翔还快，抓土匪斗小三，比警察还管用。一桶水扛着就到了十楼，大气都不喘一口，这倒过来背还差不多。”

唐英吭哧吭哧笑：“字文栋你挺幽默啊。”

“那是，当年宿舍哥几个封我为一代笑神，我就吃个饭大伙儿也能笑的肚子疼。”字文栋脖子被喷着热气，带起后背一片儿痒，不自觉动了动，往上掂了掂唐英，说：“唐英，你多重啊，感觉挺轻的。”

“我不知道，没称过。”

俩人穿过小公园，到了大街上，唐英不好再让字文栋背着，就下来了，正好字文栋也有些累了。

进了医院，他爹还扎着针，见俩人这么早回来，就问：“咋这么早？”

字文栋找个凳子，拉着唐英坐下，自己也坐他边上，说：“嗨，别提了，人山人海，一望无际的，有个骑摩托车的翻车了，害的唐英脚被踩了，多亏没大事。”

字老头说：“本来就这样，赶山不就图个人多热闹，既然不爱下去就在这陪陪我这老头子吧。唐英，你脚没事吧，老徐在这里，要不让他看看？”

唐英摇头说：“没事，字叔，走路轻便着呢。”

此时已近十点半，徐仲显查房去了，屋子里没几个人，他爹的针还得住半个小时才能拔下来，字文栋就陪着他爹说会儿话，没多久也就过去了。

十一点收了针，字老头觉得浑身轻快不少，肚子也没那么涨了，整个人精神头十足，字文栋见了也高兴，只觉得他爹照这样肯定能痊愈了。只是他也知道这只不过是他的一种逃避罢了。时间一天天走，字文栋心里害怕，害怕哪天他爹突然就不行了，到时候他该怎么办。想到这儿，字文栋把着轮椅的手有点颤，唐英心细见了，小声问：“字文栋，你怎么了？”

字文栋摇摇头，咬牙说：“没事。”

唐英见他模样，知道他心里有事，但他不说，唐英就不逼他，安抚的拍拍他手，递过去一个鼓励的眼神。

回了家，唐英笑着对字老头说：“字叔，我妈去我妹那儿了，家里没人，我今儿中午在你家吃饭行不？”

字老头说：“行啊，怎么不行。人多还热闹。”

字文栋也说：“当然行，不过可不能光吃不干，你得做菜。”

唐英说：“字文栋，你懂不懂待客之道，哪能让客人动手？”

字文栋瞅了他一眼，笑嘻嘻的说：“原来你是客啊，我咋不知道？”

唐英从桌子上拿起一根黄瓜丢他，字文栋身手敏捷，一手接过了，咔嚓一口，说：“真甜。”字老头也乐，说：“你们俩看着折腾吧，我上炕上躺一会儿。”

字文栋将他爹抱上炕，跟唐英一块在盆里洗了手，字文栋洗菜，唐英切，俩人配合的倒好。

“字文栋，你那文还写不写？”唐英一边切着一边问。

字文栋说：“上次去网吧，中病毒，格盘了，十几万字都没了，接不上头，不想写了。”

唐英白他一眼，说：“谁让你不去我家来着。”

字文栋嘿嘿笑：“那会儿咱俩不是冷战么。”

“谁跟你冷战了，你自己有毛病别想往我身上推。”

“唐英，不带你这么说人的。要不是在乎你的想法，我还至于整天如履薄冰的？”

唐英心猛地跳了一下，连忙压下去，继续跟他贫：“什么如履薄冰，我怎么不记得你胆子那么小？”

字文栋嘀咕道：“也不知道谁那天吼的嗓子都破音了。”

唐英听见了，拿着菜刀就往字文栋那儿去，字文栋吓得站起身往外跑，边跑边喊：“救命啊，谋杀亲夫啦！”

唐英一个趔趄，险些菜刀脱了手。

字老头听着厨房里头小辈们闹哄声，咧嘴笑，突然想起了年轻的时候。那时候他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帅小伙儿，一块儿在生产队干活时，那些女孩子瞅着他的眼神都赶上高压电了。而他跟他老婆，也是在那里认识的……

可惜人无再少年，一转眼，他便行将就木了。

第22章：一直甜

字文栋心情一好，状态顿时全满，给编辑发了短信，在文案上挂了公告，全文大修。这可是个艰苦工程，可是有唐英在边上陪着，不时提些十分有用的建议，修文一事并不算愁人。

只是唐妈妈该哭了，连着好几天，商店都锁着门。

字文栋愈发觉得唐英有能耐，深入了解之后发现这人竟然是从小看名着长大的。于是闲暇时，两个年轻人从莫里哀、阿里索托芬谈到《红楼梦》、《天竺心影》，从西方法哲学谈到当今主流文学，两人默契越来越深，简直像是已经认识了好几十年似的。字老头偶尔也插嘴几句，但到底思想观念不同，许多地方交流不通，便只好看着小辈们谈天说地。

时间飞速而过，转眼上了十二月。这期间唐英已经跟字文栋很熟，叫名字时候都不喊姓儿了。唐妈妈回来，见着唐英压根没卖出东西去，又骂了他一顿，被字文栋笑了好几天。中旬的时候唐英去城里参加了一次同学聚会，回来的时候状似心情不大好，字文栋没问出原因，便想着朋友之间到底还应该有点隐私，就没追问下去。唐英郁闷了几天，释怀了，又跟之前一样，温柔贤惠。

天气冷了，家里的太阳能都不能用，字文栋几次想拉着唐英一起去浴池洗澡，都被他找理由推脱了。字文栋也不好再要求，整的自己跟患了强迫别人同浴症，只是心里一直纳闷着，唐英这小子是不是身上有些什么不能让人看的？

这天字文栋一起床，拉开窗帘，就看见玻璃上冻了一层窗花，透过边角，看见院子里落了一地的雪。愣了一下，几下穿上衣服，奔到字老头房间，笑着道：“爸，昨晚上下雪了！”

字老头眼睛迷迷糊糊睁开一条缝，轻微点头说：“嗯，怪不得昨晚上那么冷。”

字文栋将手伸进字老头被窝里，果然已经不算热了，就说：“爸，时候还早，你再睡会儿，我给你烧烧炕。”

字老头点点头，迷迷糊糊又睡过去了。

字文栋将他爹的羽绒服拉过来盖在他爹身上，又寻思着等出了太阳再晒几床被子，上了腊月，天气越来越冷，字文栋带来的衣服不够穿，就想着去城里买几件，只是一直都没时间，便打算今天叫上唐英一起去。

等到下午唐英也没来，字文栋觉得奇怪，就拿着笔记本，跟字老头说了声，去了唐英家。

跟唐妈妈打了招呼，进去后屋，推门进去就看见唐英戴着无框眼镜，捧着一本书看，脚放在热水盆里，正在泡脚。

“你这么早就洗脚睡觉？”字文栋将笔记本放在桌子上，奇怪的问。

唐英抬起头，刘海随着动作往一边滑落，露出光洁的额头，戴着眼镜更显得文质彬彬，十分耐看。“没，昨晚上不是下雪了么，脚疼，用热水泡泡。”

字文栋低头看了看唐英的脚，被热水泡的红扑扑的。

唐英见他看自己的脚，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左脚盖在右脚背上，想着掩藏什么。

字文栋连忙收回视线，关心的问：“你脚留下病根了？”

“嗯，虽然平时不大要紧，可是天冷了还是疼，有时候也会抽筋。昨晚上疼了半宿。”唐英说着，张嘴打了个哈欠。

字文栋看见他眼底果然有一层淡淡的黑眼圈，就说：“把炕烧热点能不能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