烬颜撅着嘴，一副极不乐意的样子，“那哥哥喂我！”其实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再撅下去都可以挂茶壶了！”烬月寒说着端起药碗试了试药温，浅浅喝了一口便擒住那撅着的小嘴，药汁和着熟悉的气息缓缓渡到了另一张小嘴里。这是两人从小养成的习惯，小时候烬颜不肯喝药，烬月寒又哄又劝，最后发现这个方法百试百灵。
一吻终结，烬颜小巧的舌头轻舔了下嘴角，笑的眉眼弯弯，“真甜！”
烬月寒直觉颜儿今日的笑有些不同，不知怎么的，突然脸就有些热。以前颜儿也会这样自己尚不觉得如何，只是今天是怎么了呢？“颜儿自己喝好不好？”
“好！”烬颜爽快的伸手去接烬月寒手上的碗，烬月寒却没想到颜儿会这么干脆，一时竟没松手。“哥哥？”烬颜疑惑的看着哥哥。
烬月寒这才松了手，想来大概自己是累了，想太多了。“那颜儿待会陪哥哥睡一会吧！哥哥好多天都没好好休息过了呢！”
黑色如墨的药汁上印出的那张稚气而又清秀脸庞微微勾起了嘴角，“好。”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安神香的味道，原本应该熟睡的烬颜睁开眼，仰望着这个将自己圈在怀里的人，眼底下厚厚的黑眼圈，看来哥哥这几天确实没有休息好。用食指轻轻的抚过那些青黑，有些心疼，又很欣喜，他是因为自己才这么赶回来的呢。手指顺着挺拔的鼻梁一路下滑，都说薄唇的男人的薄情，可是爹爹也是薄唇，却对娘亲情有独钟，父母对子女的影响是极大的，哥哥也会像爹爹一样吧！想起哥哥刚才微红的脸，烬颜忍不住轻笑出声，他的哥哥总是这样可爱啊！
手指滑上脖颈，逗弄着微凸的喉结，烬颜微微一笑，抬头轻轻的啃了一口，睡梦中的烬月寒轻哼了一声便又没了动静。手指一路下滑，烬颜顽皮的在哥哥的胸口划着圈圈。（丫，色狼啊！）
“颜儿。”烬月寒抓住烬颜的手，要是再让颜儿这么玩下去的话就要出事了……
烬颜无辜的和哥哥大眼瞪小眼，“哥哥，颜儿睡不着……”
烬月寒瞪啊瞪，瞪啊瞪，突然嘴角一挑，“睡不着？”
烬颜警戒的看着哥哥，“你想干嘛？我要叫啦？”说着迅速向被子深处缩去。
只是他的动作哪里快得过烬月寒，烬月寒一把拽出这个要缩进去的人，一边奸笑道，“你叫吧叫吧！叫得再大声也没有人来救你的，哈哈哈哈……”
“啊！哥哥，颜儿错了……哈哈……哥哥，快……快停……停手……哈哈……嘿……呵呵……哥……唔……哥哥……不要……不要……颜儿，颜儿……错了……呜呜~~”烬颜一边躲哥哥的魔爪一边求饶，哥哥真坏啊，明知道自己怕痒，居然这么挠他，呜呜……被欺负啦……（活该！）
微风吹过，床帐被轻掀开一条细缝，少年单手将身下幼童的双手压过头顶，眼角上挑，说不出的邪气，剩下的五指挥动，“那现在要不要睡了？”似乎只要身下的人说一个“不”字他就会扑过去。
“睡，睡！”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烬颜很识时务的。
“来，睡咯！”烬月寒拉过被子将两人盖了个严实，搂着这个熟悉的小抱枕不一会就睡着了。烬颜因为刚才的玩闹，也有些累了，便也沉沉的睡下了。
谁也没有注意到窗外匆匆离去的脚步声……
第4章：关于独立
四月维夏，六月徂暑。
篱落疏疏小径深，树头花落未成阴，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
日月消长，花开花落，不知不觉间已然是春末夏初。午后沉闷的空气有种令人窒息的错觉，下人往来忙碌，将属于烬月寒的东西都搬到了隔壁的房间。烬颜静静的看着，中午饭厅的情形又回到眼前。
娘亲说，寒儿十六，颜儿也六岁了，是时候分开了。
哥哥说，颜儿会不习惯的，会害怕的。
娘亲笑的温柔，说，总是要习惯的，总不至于你陪着他一辈子吧！颜儿总是要独立的。
哥哥神色复杂的看了自己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轰隆隆，轰隆隆！
烬颜放下手中无意识摆弄的木雕，将窗子推开了一条缝。顿时，一缕清风吹散了满室的闷热，奇迹安抚了一颗躁动的心。不知何时，下人已经全退了出去，昏暗的房间只剩下烬颜一个人，窗口泄出的一丝微光，模糊了木雕的轮廓，仿若镀上了一层清辉。
烬颜拥着厚重的锦被缩在榻上，窗外是沉闷的雷声，淅沥淅沥的雨声没有停歇的意思。明明暗暗的过往浮上眼前，雨天，总是适合回忆和思考的……
前世身在那样的大家族中，勾心斗角总是难免的，大概因为心脏病的缘故，烬颜的日子简单纯粹了许多，你说谁会担心一个活不过二十岁的人和自己争家产呢？！也是因为心脏病的缘故，烬颜乖巧安静，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几乎无欲无求。阿陌说若不是他还要吃喝拉撒，就真要怀疑他是不是要羽化而登仙了。
阿陌，许多年不见了。当年总是病危，魂魄离体，所以阿陌才勾得去。现在身体调养的很好，魂魄和肉体也不会排斥，大概下次再见就是地府相逢了吧。不知她现在如何了，是否找到了那位的命中之人，不知那人对她好不好？最后想到的，还是哥哥……
烬颜也很不明白，这样的自己为什么会在第一眼看见哥哥的时候，就产生那么深刻的执着。不问原因，不管后果，只想时时看着他，赖着他，霸着他，让他的眼里只有自己的身影。每一次看见哥哥，心里既甜蜜又忧伤，还有让自己困惑的绝望，多么矛盾的心情。自己究竟怎么了？
“阿陌，你说我该怎么办？”烬颜轻声呢喃。男子相恋本就是禁忌，何况还是兄弟乱伦，他可以不顾一切，可是哥哥终究是不能的吧！撇开世俗的眼光，忽略那些唾弃与鄙夷，父母这关如何过？子嗣这关又如何过？最难的还是如何让哥哥爱上自己……唉！
“少爷，该去饭厅用饭了。”
门外小厮的声音终于将烬颜的思绪拉了回来，房内已是漆黑一片，透过糊了纸的窗格可以看见一片片暖暖的红色灯火。一种疲倦袭上心头，也不点灯，抱着被子向内间走去，“你去告诉娘亲，我没什么胃口，先睡下了，就不陪她用饭了。”
“是，那要备下一些点心么？”
“嗯，弄好你也休息吧，我这不需要伺候了。”说完这句话，烬颜俨然裹成了一颗粽子，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烬颜睁眼望着床顶，远处传来隐隐的笑声，然后是七宝轻轻的开门声，伴着翡翠珍珠糕的香气和中药特殊的气味，碗碟与桌子触碰的轻微声响，再是关窗声，关门声。渐渐，渐渐，一切归于安静。
床帐微微飘动，空气中多出一分冷意，缠绕着泥土潮湿的腥气。黑暗中，烬颜侧过头，小心翼翼却掩不住期盼的轻声寻问，“哥哥？”
“颜儿。”
烬颜弯起嘴角，他就知道哥哥会来，他就知道哥哥不会抛下他的。
“怎么还不睡？”
烬颜爬出被窝，钻进哥哥的怀里，终于感觉到了温暖，闻着熟悉的味道，心才真正的安定下来。“哥哥，我好怕！”好怕你不来，好怕你放我独立，好怕这六年的努力付之东流……
烬月寒心底忍不住叹一口气，果然！用内力将衣服烘干，拉起被子将怀里的人裹得严严实实，轻拍着怀里人儿的背安抚着，“哥哥在，不怕！”烬月寒原本以为自己可以睡的很好，可是闭上眼睛总是会看见颜儿无助的缩在角落，翻覆无眠。烬月寒那时想，就来看一眼，若是颜儿睡了就罢了，若是没睡……烬月寒现下决定了，他的颜儿不需要独立，有他保护就好了！
“哥哥会陪着颜儿的对不对？”
“对。”
“那哥哥会陪颜儿多久？”
颜儿闷闷的声音让烬月寒有种说不出的心疼，就像最初看见那个紫黑的小娃娃时的心疼一般。“颜儿要多久，哥哥就陪颜儿多久。”
“永远好不好？”烬颜抬头望着哥哥的眼睛，黑暗中，只看到两点幽幽的光。
烬月寒却是看清了烬颜眼中的渴望，虽然他还不了解，却还是笑着答应，“好。”
烬颜重新钻进那温暖的胸口，无声的笑着，“哥哥发誓。”
“好，若是我烬月寒违背了誓言，就……”
烬颜不等哥哥说完便接过道，“那我烬颜就烈焰蚀骨，死无葬身之地！”
“颜儿！”这么沉重的誓言怎么舍得让颜儿背负？！
烬颜笑的仿佛奸计得逞一般，“那哥哥就要遵守誓言哦！”手却不自觉地环紧了哥哥的腰际。佛说，一切世间善恶因果报应，如影随形，毫不可爽。这是自己种下的因，那结下的果还是自己来尝吧！如若报在哥哥身上，自己还是会心疼的吧！
长夜漫漫，凉薄如许，身边有这么一个人，便不再寂寞。
第5章：相思
烬月寒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该起身了，想到昨晚颜儿那么迟才睡，有些不忍心让他现在就醒来。点了颜儿的睡穴，又替他掖好被角，亲了亲那眼底的浅青，才下床去。即使点了睡穴，在烬月寒下床的时候，烬颜依旧不是睡的很安稳，眉头轻轻的皱着，想醒来却不能。
烬月寒踏出房门的时候，正巧看见母亲站在院子门口，恭敬的唤道，“娘。”
说来凌思云虽然让两个孩子分房睡，但终究是不大放心小儿子的，虽然小儿子一直是乖乖的，但越是这样越是让人担心又心疼。于是早早的赶来了，只是刚到院门口，就见大儿子只穿着内袍从小儿子房中出来，便猜到他昨晚大概又是和小儿子一起睡的了。“颜儿还在睡？”
“嗯！我点了他的睡穴。”
“那你练剑吧，我进去看看。”凌思云说着，绕过大儿子向房内走去。
烬颜依旧皱着眉，凌思云看着心疼，就想帮他抚平。可怜天下父母心，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快乐无忧，一生平顺！在心底，凌思云总觉得对这个孩子有所亏欠。当初怀他的时候，因为中毒，澜为了保住自己，将毒全逼在了孩子身上，后来早产，以为会是死胎，没想到已经完全呈紫黑色的孩子出生的时候还能呼吸，白思祁花费了一个多月才将这个孩子的胎毒解了。只是早产加中毒，这个孩子体质极弱，虽然聪慧，却是练不得功夫的。
“唉！”凌思云忍不住叹气。澜对自己的感情，即使是孩子插足都不行，自己固然欢喜，却苦了两个孩子。
“娘亲！”
凌思云收起满脸愁云，慈爱的看着烬颜，“颜儿醒啦！今天娘亲给你穿衣服。”说着扶起烬颜，将捂在被窝里的衣服为他一一套上。
烬颜醒来时正好听到那声叹气，窗外呼呼的舞剑声让他安下了心，转头望着面前的凌思云，“娘亲今天怎么过来了？”
“还不是不放心你啊！”凌思云两眼集中的烬颜的扣子上，两手麻利的将扣子一颗颗扣上。“昨晚没吃东西现在饿了吧？”凌思云又为烬颜将衣服拉了拉，抚平了上面的褶皱。刚才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桌子上动都没动的点心，这孩子也真是，也不知道心疼自己。
烬颜这才想起自己昨晚什么都没吃，被娘亲这么一说还真是挺饿的。
“我刚才让七宝多备了一份早饭，娘也在这边用饭吧。”说话的正是练完剑走进门的烬月寒。
“哥哥。”烬颜正被凌思云按着往凳子上坐去，听见烬月寒的声音整个眉毛都要翘起来了，看的凌思云那个心酸啊！自己的儿子和自己不亲，和哥哥倒比自己来的亲近，她这个母亲的失职不是一点两点啊。
“不用了，我待会还要回去陪你们爹爹用饭呢。”凌思云轻柔的梳着小儿子的头发，面上有些无奈，澜都是两个孩子的爹了，还是这么孩子气，非要自己陪他用饭。
模糊不清的铜镜映出身后女子无奈却充满幸福的容颜，岁月还是偏爱这个女子的，即使人到中年，依旧没有半点皱纹，爹爹对她的宠爱依旧是独一无二的。这个时代远没有原先的文明和平等，男人三妻四妾还是很正常的，爹爹能独宠娘亲一人，该是羡煞旁人了。视线平移一寸，娘亲身边站着的，正望着自己的，是自己从出生就在追随的身影。多看一眼就多沉溺一分，却舍不得移开视线。
照例是饭前一碗药，然后就是白思祁为他定的药膳，烬颜先是吃了二十年的药，在这里也是天天吃，都吃的有些麻木了。吃完饭烬月寒便去前厅帮父亲处理教务，烬颜看着哥哥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回到自己的简易药庐。
教里的孩子都是四岁开始习武的，烬颜很早就被断言不能习武，爹娘为了他以后行走江湖能保命，便让白思祁教他毒术。烬颜天资不错，凡是白思祁给他讲过的草药药性他都记得很牢，再加上平日自己看书琢磨，白思祁的半身本事算是到手了。
烬颜最先学会的，而且制的最好的药还是碧玉膏。教里为了提高他们的实战经验，每次比试的时候都是要求全力出击，烬颜去看过几次，虽说点到即止，却难免一时失误伤到。哥哥虽然厉害，还是会受伤，后来刚出任务的时候回来都会带伤，看着哥哥身上的疤痕，烬颜倒宁愿那是划在自己身上的。于是固执的要将那些疤痕褪掉，虽然烬月寒说男人就该有些印记，可是烬颜认定哥哥身上的印记只能是自己留下的！
烬颜将蜂蜜倒入药钵中，等拌匀了就捏成一粒一粒的小丸子。再过一季就是武林大会了，平日里他结合现代的神经血管以及组织什么的研究了一些药物的作用机理，又自创了一些药物，至于药性，到时候就可以找人试试了。
（倒霉的武林中人啊，烬颜就要来啦……快跑啊！！！）
烬颜一边哼着歌一边搓丸子，他给自己正在制作的药取名相思。所谓相思红豆，药钵里是他收集的一些花粉，还有另外一些过敏原，比如蟹壳的粉末，再加上了几剂排毒药草，再加了一味药性相反的草药提升药效，这样服用的人要么过敏，即使不过敏也会因为排毒过于迅猛使得毒素从皮肤排出，满身红痘！这只是烬颜出于好玩制的，那些武林人大多都会运个什么功把毒素快速排出，所以即使满身红痘也会很快消掉，不过用来整整人倒还是蛮不错的。
烬颜的恶趣味完全是被他师父白思祁传染的，白思祁信奉那什么实践出真知，说什么要自己体会才能很好把握药性，才能于不动声色中下药施毒，于是烬颜总要小心提防他给自己下药，最开始烬颜被整的很惨，后来摸清了门道，反而反将他师父一军，再后来自己也会自创一些药物来试药性，不过往往最惨的是突然冒出来的第三个人……
于是，若干次后，没人再敢在这两师徒同时在场时成为第三者。
第6章：旗银试药
“哟，小颜儿心情很好嘛。”
烬颜不用回头，光听说话的那个调调就知道是他的师父白思祁。“师父你先坐一会。”
白思祁也不坐，凑上前看那药钵里的东西，双手别在身后，细眉微挑，“什么东西这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