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流殇(卷二)+番外——乱水倾天
乱水倾天  发于:2012年10月3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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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暗夜之中,那人身形如诡。

缁衣融入夜色,穿梭如风。只一闪身,便隐入那矮檐。

华服红衣的凤陵郡王脚下一个借力,紧跟着翻至檐外。前者只一个转身,便拐入暗巷之中。

他紧追几步,看清地形之后,放缓了步子。

冷月浮华下,白日一览无余的小巷隐匿在一片昏暗中。

几个破旧的箩筐横陈,右侧一片黑暗的阴影阴翳了一定的空间,足以容纳任何一个想致他于死地的人。

凤眼微挑,再度确定。

前方,是死路。

过于长久的对峙。

显然,突袭者已被这时刻压抑的寂静彻底压垮。凝静中,对方浊重的呼吸尤为明显。以及……

隐忍的吸气声。

伤到了?

因为在方才的逃亡中,年轻的凤陵郡王注意到了对方不太灵活的右臂。

隐约见缁衣突袭者捂着右臂,显然在之前被硬物所伤。

粗制的杯子碎裂后异常锋利,凤陵王之前的一招夹了七分力道,看来对突袭者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对方不仅不甚从屋外栖身的树下滚落,狼狈逃窜。甚至几次有机会足以脱身,亦是因右臂的脱力而失败告终。

而现在,在这条没有出路的暗巷里。受伤的对方,理应失去了任何逃脱的机会。

‘哒’

凤陵郡王在长时间的耐力赛之后,仍是华服款款仪态万千。脚下轻移,尝试着迈出一步。

“站住!“

一片阴翳中,传来相当奇异的异国腔调。

不是中州人士?

凤流殇脚下一顿,眯眼,冷笑,继而又向前一步。

“本王,若是……不呢?”他带着七分警惕,三分戏谑。捕捉猎物前的高姿态。

然而,话音未落——

‘嗖——’!

昏暗之中,一道寒芒蓦地闪过!

后者一惊,堪堪侧头。

‘钉’!

竟直没入身侧的墙体内!

也只这一瞬,自始至终从未露面的偷袭者便趁机翻过矮墙逃之夭夭。

“……混账!”

冷眉蓦地蹙起,其中隐见不郁。

凤陵郡王显然对今夜酒兴被扰之事,相当介怀。若不是这出横生枝节,他定会彻夜与他促膝而谈不醉不归。

竟然……

给逃了。

究竟是,什么人?

他指尖施力,将没入墙中的暗器取出,惊觉竟是入木三分!

如此功力,只是因伤而不能全然施展,因而他侥幸存活……?还是、还是对方根本就没有打算杀他?

此番是调虎离山,亦或另有所图?

……另有所图?!

他抬眼观望四周,才发现自己不觉之间竟已偏离了浮云客栈相当长的一段距离。

凤眼蓦地狭起,掌中暗暗施力,形状奇诡的暗器被纳入袖中。

如若加上回去的脚程,便是两个时辰。

冷月清华,有夜风拂过年轻的凤陵郡王俊美无俦的面庞。

他蓦地起了一身凉意!

只一个时辰……便也足够做任何事了。

第十五章

此番究竟是调虎离山,亦或是……另有所图?!

月华如水倾泻于一地清冷,昏暗的小巷灌出微凉的夜风,裹挟着白日里瓜果鱼鲜沤烂的气息,拂过年轻的凤陵郡王俊美无俦的面庞。

华贵的衣料抵不住骨髓中渗透而来的不安,他蓦地起了一身寒意!

凤眼狭起,掌中暗暗施力至嵌入皮肤。

已经偏离浮云客栈太远了。

如若加上回去的脚程,便是两个时辰。

而只方才的一个时辰……谁又能保证,发生了何事?

只希望是,希望是……

足一个时辰,他足下生风。

殷红如血的华贵衣袂,在肃冷的夜风中迅速的翻飞。

纷乱不可捕捉的胸臆之中,只剩——

后怕!

不可一世的凤陵王爷,即使是追凶之时,亦是整暇以待不疾不徐的充满了猎者的高姿态。优雅却在一瞬之间土崩瓦解,化作了惊慌失措。

越过楼下大厅时,华衣带翻一片桌椅。剧烈声响在寂静的半夜里可谓平地惊雷,他竟丝毫未觉。

直到——

‘砰——’!

他猛地破开老旧的门扉,失修的木门瞬间撞上了石灰墙。

疾疾冲入房内,却与屋内冲出的人撞了个满怀!

“小……聆?!”在看清来人后,他瞬间抓住他的臂替那白色的身影稳住身形。

“凤王?!”

他稳住身形,看见来人时登时放下心来。

年轻的郡王一惊平扶之后,心下泛起暖意。素日里清傲冷淡的白衣公子竟也有失措之时,原因却是他。

“幸好,小聆你没事。”

凤陵郡王淡淡一笑,竟似无比真挚。

白衣素锦的公子不动声色的退开去,语气掺了淡漠: “此话应当由曲某说才是。”

就在狐狸双眼闪闪发光时,白衣公子淡淡一句将他从云端拉了下来。

“若是凤王出了什么差池,恐怕凤陵出什么乱子,曲某都难逃其咎了。”

狐狸闻言撇嘴。

可那白衣晃晃的俊雅公子,却做不曾看见的摸样。

心系天下……

公子聆水方是如此不是?方才惊慌冲出屋外的,或者仅是错觉不成?

曲聆水无视,不动声色的将左臂侧入身后。

狐狸眼尖的发现了:“怎么了?”

提问的同时,手已经伸向了对方。不容躲闪的,将那只秀美的腕骨扯至自己面前。

“别……”

拒绝的话语,伴随了一声隐忍的抽气。

他微微一怔:“伤了?”

他不答,倔强的别过眼去。

细长且深邃的伤口因为肢体的碰触而溢出鲜红的液体,有一种奇特的缓慢流逝却无法止住的趋势。

一截瘦削腕骨,苍白之上蜿蜒着刺目的嫣红。勾勒了足以令人怜惜的弧度,却手握天下苍生,握有足以截金断玉的力度。

这样一只桀骜的手,却因痛楚,在他手中不可抑制的微微痉挛。

“疼不疼?”

年轻的郡王心疼的直皱眉,他狭着凤眼俯身凑近。

“无妨……”他正要抽出手来,下一秒却因为伤口上细密绵软的触感而瞬时僵硬。

他……

竟然舔、掉、了?!

柔软的舌尖游走在伤口上,年轻的凤陵郡王俯身凑近,一点一滴将那苍白腕骨上的艳红液体轻柔地舐去。唾液刺激伤口产生轻微的刺痛感,伴随着酸麻感袭遍全身。

曲聆水怔愣,接着他挣扎的愈发厉害:“别,伤口可能有毒……”

“那就一起毒死好了。”

那低首垂目的红衣王侯,含混中似乎极快的反驳了一句什么。

他并未听清,一怔之后忘记了挣扎。

“什么?”

对方却并未回答。

只轻笑着再度俯身,模糊的暖意喷洒在腕间:

“这一次,本王不会再让你一个人。”

第十六章

曲聆水臂上的伤,创口不大却极深邃。

虽避开了重要经络,没有十天半月却是决计好不了的。

而凤陵王爷更担心的是,在这偏远小镇得不到良好的治疗,加上渐渐转热的天气,伤口万一溃烂,即使伤口没有毒,却极容易造成比中毒更严重的后果。

下半夜几乎未眠,翌日二人决定离开雍县。

“凤王可好?”

“本王无碍。倒是小聆……”红衣的青年摇头:“一夜未睡?”

怎么可能还睡得着?

昨夜酒后忘形竟是如此大意,竟连被人偷听也不自知。而谈话内容若是流传出去,也必定百害而无一利。

白衣公子念此长眉微蹙,暗道自己竟如此大意。

“依照身法套路,曲某认为昨夜之人并非中州人士,反而像是北国的。”

“本王也正是此意,只可惜让他逃了。”

“凤王可有头绪?”

“没有,本王不记得有这样的敌人了。”

“……是么。”他垂眼,若有所思:“也许,与凤王无关。”

“那是小聆的了?”年轻的凤陵郡王闻言,凤眼危险的眯起。

若真是如此,那么昨晚他真的是大意了!

隐忍如他,便是像昨夜那般忍的冷汗淋漓,也毫不做声。

狐狸心下疑惑。

那白衣晃晃的公子却摇头做不在意的摸样,只淡淡一言‘不碍事’敷衍而过。

而其实他的左臂已几乎使不上力气,手中的杯子竟险些握不住。

“不论如何,此次出行知者甚少。除了你我,便是凤王府中几位心腹。如今凤王手中无一兵一卒,此地更是万万不宜久留。曲某倒是无所谓,凤王千金之躯可是金贵的很,加之凤王政务缠身。万一有何闪失,曲某如何向凤陵的几位交代。”

经他如此提醒,凤流殇倒想起自己已离开凤陵郡有些时日了。只怕现在府中的那位刻薄的陆大管家,要急的直跳脚了。

苦了焦小将,陆大管家言辞之犀利,恐怕都要他一人领教了。

无怪乎凤陵王爷如此坏心眼,是事实便是如此。

此时此刻——

远在凤陵郡的凤王府内,凤陵王手下第一大将(?)焦蒙焦小将正一脸可怜兮兮的接受他陆大管家的思想教育。

“焦将军,您不是打了保票保证王爷只去十日么?!”堆成山的卷宗前冷眉倒竖一脸怒其不争表情的,正是陆薄奚陆大管家。

见某人眼神飘忽躲闪,他挑眉伸出修长的手指敲了敲卷宗,言外之意分外明显:那你来给我解释下,我现在还要在这里看卷宗看到眼花又是怎么回事?

“哈……这个这个嘛……”某人继续飘忽。

对,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哼!”

陆某人一声冷哼听得焦小将一个激灵,忙赔笑道:“应该就快了哈……说不定王爷现在和公子就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最好是这样。”

狠狠的剜了一脸狗腿的某人一眼,陆管家再度埋首卷宗。

无辜被当做出气筒的焦小将别过头去,一脸愤愤不平的笑声咕哝:“哼,混蛋一个,就只会凶我。”

“你说什么?”

“哈?没、没什么?”被抓包的焦蒙焦小将干笑两声,急急辩解:“我可没有说你混蛋,一定是你听错了!”

闻言,陆薄奚黑线:为什么自己主子会看上这么个蠢材……?

陆薄奚讨厌笨蛋,幸好自家主子品质优良。

自小,他作为主子的伴读。自家主子的天资聪颖,他可是看在眼里。

另外那个从京都来的客人,也不得不说是个妙人。就不知,他和自家主子究竟是何关系。

可是……

他抬眼,扫了眼一旁一脸神游天外边研磨的某人。

怎么看,都只是个五官端正讨喜的……笨蛋。

还记得小时,先生教的课文,焦笨蛋没有一篇能完整的背出来。而跟着自家王爷胡闹捣蛋,就绝对有他一份。

七岁那年,前任王爷要带小主子去京都,只允许小主子带一个仆从。

千挑万选,最后决定让焦笨蛋一同前往。

可后来他听说,仅在京都的第二天,焦笨蛋就差点把自家主子弄丢了。

最后,还丢脸的哭了鼻子。

当时他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笨的人?

“喂,快点研磨,这些卷宗明日就要分派到各县。”

“是、是、是。”

某人嘴上称是,手里动作却不见加快。

“焦将军这速度,难道是表示对研磨工作的不满?”陆薄奚不耐挑眉:“既然如此,这些卷宗就交给焦将军,换陆某来研磨如何?”

“不、不是……”

天晓得,他为什么一看字就眼花?!

焦小将忙为自己辩解,顺带心中泪洒千里:王爷,您倒是快和公子回来呀……

“对了……”

陆薄奚看了他一眼:有话快说。

“今早有只鸽子落到我屋窗前,怎么赶也不走。我就把他给烤了,可香了~”一通废话后,焦小将献宝似的道:“你要不要尝尝?保证你不会后悔!”

“不吃。”陆某人毫不给面子的反驳,想了想又问:“你屋那里怎会有鸽子?”

焦小将翻白眼:“那谁知道?那只鸽子倒是挺漂亮的,就是傻了点。估计他家主人没给教好,飞错了地儿吧。”

闻言,陆薄奚随口问道:“漂亮?一只鸽子能有多漂亮?”

“整只白的,头顶有一撮红毛。很少见的那种……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话音未落,陆薄奚甩了手中卷宗瞪着某人:“你是说,那鸽子头顶有一撮红毛?”

“额,是、是啊。”

“……”倒抽了一口冷气,陆薄奚陆大管家一脸欲哭无泪。

“你怎么了?不就是给你一只烤鸽子么?至于感动成这样?”咽了口口水,焦小将说出了最不愿承认的事实:“额,难道那鸽子是……你养的?”

“……”

不好,听见某人磨牙声了。

“额……不就一只鸽子嘛,你不要冲动哈……虽然我吃了一半,可是也还剩一半啊。大不了、大不了我下次买只给你总行了吧?”

“焦蒙!”

“我、我不是故意的!”

“那只是王爷的信鸽!!!”

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清雨纷纷,入骨冰凉。

刚开始时,并不明显。不消片刻,雨势忽大,灼灼烫入泥沙之中。

水雾扬起一阵烟尘,迷蒙了远处盘踞着苍老树根的斑驳城门。

那白衣无暇的人立在檐下看雨,神情寂寥。

空气中弥了多余的水汽,似乎都漫到了他眼中。纤长且密的睫羽,像是承不住水汽一般微微低垂着。

恍惚间,若不切实际的哀伤。

他忽然低低的叹。

繁华声冷,韶华易逝。

当年艳满秦淮的女子,皓雪覆青丝,风华不再。辗转一生,最终唯有青灯长伴。

可还有何人能记得?

只生死枯等,却无论如何也等不到想要等的人。

那这一生等待,又有何意义?

有何意义?

他嘴角噙了丝淡寞的笑,问不出所以然来。

白衣公子不解的是,印象里老人那时的表情却像是异常满足的。

面上从不露分毫,玲珑心肝却在暗中从诸多细节中猜测着,那个值得一个女子倾心一生的男人。

单薄的白衣抵不住这突降的雨而致使的降温,他冰冷且细瘦的指略略退缩于冷袖之中。

“冷不冷?”身后有人如此问他。

语气竟是幼时从不曾听闻的宠溺与怜惜。

他蓦地有些恍惚,那只有着温热体温的掌便从身后轻轻的包裹住了他的。

“不急,等雨停了些再说罢。”

说着,那人无赖的贴上来。他的肩胛,便贴上了对方温热的胸膛。

他的心跳有力撞击,撞得他四肢百骸生疼。

于是他从对方的温柔里挣脱出来,挑眉侧目:可想杀你我之人,容得你我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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