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枭一下子便把信看完，瞥了慕凌雪一眼：“备嫁妆。”

“谁？”

“颜子澄。”

送走了仇轩和上官弦，慕凌雪拉着白枭坐了电梯上19楼。

“老板，你违规了。”白枭看着拉着自己的慕凌雪，一副急躁的样子，不禁开口。

慕凌雪不理他，把他拉进书房便关上门，开口：“可以拒绝的么？”

“你什么时候看到王被拒绝过？或者你什么时候看到有人敢拒绝王？”白枭说着抱起了手，看着慕凌雪脸上的惊慌。

“我敢。”慕凌雪开口道。

“可是你不是颜子澄。他答应了。”白枭淡淡说道。

“什么时候的事？”

“上午。”

“北影涯来过？”慕凌雪看着白枭的眼神变得不信任起来。

“是的。”

“那你不告诉我？”

“没有这个必要。”白枭说着开门走了出去。

颜子澄就站在了门口，看着走出来的白枭一笑：“恭喜我吧！”

“恭喜你。”白枭应着，看着颜子澄的脸色有点愧疚，但稍纵即逝，脸色依旧淡淡的。

颜子澄笑得更加张扬起来，目光移到不远处站着的慕凌雪，保持着那个灿烂的笑容，说道：“老板，准备好嫁妆了么？”

慕凌雪听着颜子澄别扭的称呼，不禁皱起了眉头，那个总是老狐狸前老狐狸后叫着的人，仿佛已经渐行渐远。时间是跑得最快的精灵，它一步三回头，还是会把所有东西都抛离，酿成了一种名为错过的东西。

慕凌雪想起了早上刚醒来的时候看到床边的人，是17楼的矜恬。他想起了昨晚喝醉了，全身都很痛。当走出卧室的时候，看到了颜子澄，他百口莫辩，还是没有找到任何谎言。他看到的，就是事实，没有可以辩解的。

第二天，蓝颜殿停业一天。整个镇子的人都聚在蓝颜殿门外，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夜子然入宫那一天。

整条街道都是加长的轿车，纯洁的白色，停在蓝颜殿门口的那一辆被装饰得典雅别致。

颜子澄站在蓝颜殿正中央，傲视周围羡慕的目光，唇角始终保持骄傲的弧度。他看到了浅唯郁，看到了白枭，看到了琳子，看到了紫紫，唯独看不到慕凌雪。慕凌雪就站在人群中，本来淡黄的发色染回了自然的黑色，浓郁的黑，如他的眸。

外面一片喧闹的声音，然后是拍掌声、欢呼声。颜子澄穿着艳红色的装束，头发高高挽起，他挽着白枭的手，如同被迎娶的新娘由父亲牵着，款款走了出去。

经过浅唯郁面前的时候，颜子澄停住了，看着浅唯郁笑着说：“我去跟夜子然说，说有一个傻瓜还在等他！”

浅唯郁浅笑着，伸手捂住了嘴巴，然后眼泪便滑下来。

一直到车门关上的时候，颜子澄还是没有见到慕凌雪。

一直到车门关上的时候，慕凌雪还是没有走前一步，成堆的人推搡着要追车子的时候，他还是站在原地，痴痴呆呆的样子。

直到人潮散去，四面八方不断有人家放着鞭炮的声音，白枭才走过来扯着他走回去。

慕凌雪甩开白枭的手，冷冷地开口：“我不想见到你。”

白枭看着他，放开手，丢下一句：“随便你。”便走了。

当慕凌雪回到蓝颜殿的时候，满身的酒气，走起路来也歪歪扭扭的。

浅唯郁站在门口等他。

“这么闲？”慕凌雪伸着手指着浅唯郁，嘻嘻笑着。

“不记得了？今天休息。”浅唯郁说道，看着慕凌雪一脸的狼狈，说道：“喜欢人家就去追，用得着这么借酒消愁么？”

“你有权利说我吗？”慕凌雪直起身子，看着他嚷起来：“浅唯郁，你有什么资格说我！夜子然也抓不住颜子澄也抓不住，你有什么资格说我！”

浅唯郁冷着脸点头，轻笑出声：“你是没有说错，我是没有资格说你。”然后便往楼梯走去，刚走了几步，转过头来，看着慕凌雪的表情带着一点可怕的同情：“白枭走了，他带琳子走了。刚才国王颁了王令，准许琳子获得自由身。白枭背叛你了，颜子澄也走了，慕凌雪，你说，你还剩下什么？”

慕凌雪愤怒地把旁边的桌面一扫，全部东西跌在地上，破碎的声音震动着耳膜。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可怜的时候，往往就会耻笑比自己更可怜的人，人就是这样，比较着那揪心的可怜，然后看着别人痛苦的表情冷笑着，以为这样就可以忘记自己的痛。

第十五章

颜子澄在圣龙殿站着，规规矩矩地站着，足足有两个小时了。在车上的时候小六一副谨慎地跟他说了王宫的规矩，他合着眼睛听着，不住地点头，待小六说完了便睁开眼睛，一脸的无所谓地问道：“如果我不守规矩会怎么样？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小六摇头说道：“他们不能拿你怎么样，只要王没有意见。但是，但是我会……”然后便说不下去了。

颜子澄重新合上眼睛，良久才说道：“小六，哥说过会罩着你的！”

顾景陌在凤凝殿恭候着，浅浅的妆容掩住了剑眉星目，显得干练凌厉，长长的发丝搭在胸前，颇有一番书生模样。顾景陌没进蓝颜宫之前，就是才高八斗的风流才子。

“国王驾到。”

北影涯走了进来，跟着一圈的随从，临走到门口的时候他摆摆手，示意众人都退下。

北影涯是一个奇怪的王，他从来不要求别人对他行礼，甚至会要求别人把他当作普通人。与历届一出世便被阳光之环选中的王不一样，十岁之前，他还是一个普通人，与弟弟北影赏相依为命，过着有一餐没一餐的生活。突然有一天，阴霾的云端迸出了刺眼的光芒，直直的一串光射向他的头上，形成一轮环。阳光之环出现，旧王退任，新王上任。他成了王，成了男儿国的王。

王的责任，除了统领男儿国，还有就是保证蓝颜宫的和谐。蓝颜宫，是王宫的重心，也是整个男儿国的中流砥柱，与种子树有着共同重要地位。北影赏是他第一个立的妃，接着的蓝颜五千，都是重要官员为年幼的他立的。一王二后，是男儿国的传统，顾景陌是其中一后，北影涯最宠爱的两个妃子北影赏还有夜子然也无心恋位，其他人顾景陌不信任，唯有另立一后。

而这个人选，顾景陌选了颜子澄，连北影涯也不知道，他以为，颜子澄只是受罪羔羊而已。

“十进五。几个年迈的妃子会遣回乡。”顾景陌说道。

蓝颜宫很多妃子相对于二十出头的王来说已经太老了，可是不能总是大批大批的换，只能一小部分变换。很多妃，从进来到出去，就只在选妃的时候见过王一次，有些在王年少是选中的妃，甚至连王的样子还没见过，更别说是临幸。

“上次蓝颜殿那个要选中吧？”北影涯偏头问顾景陌。

顾景陌微微颌首，说道：“他已经定了，另一个后。”

北影涯站住了脚步看着顾景陌，面前是一字排开的十个美人，但也吸引不到北影涯的视线：“陌，只要是你确定的，我都答应。”然后浅浅笑着，本来紧绷的脸部线条柔和起来。

十个美人看着王的笑容不由得惊讶起来，王的笑容，倾国倾城。

作为男儿国的国民，最大的荣耀莫过于成为王的蓝颜，最大的满足莫过于见到王的笑容。

北影涯循例在每个美人面前驻足几秒，上下打量着，却没带上什么感情，但已经足够令人心跳加速了。

按着规矩选了五个美人入妃，入选的难掩笑意，落选的难掩失落。顾景陌身为后宫之首，看着他们的笑容和愁容麻木地一笑，欢与悲，也只是一念之差。其实，落选，未尝不是好事。

北影涯不肯走，黏着顾景陌对随从说道：“今天临幸陌后。”

“新后还在圣龙殿等你呢！”顾景陌含笑说道，揉着北影涯的短发。

“那我叫他不要等了！”北影涯调皮一笑，这样的样子大概就只有在顾景陌面前才会的吧。在顾景陌面前，他是去依靠的人，而在北影赏和夜子然面前，他是被依靠的人。

“好歹也亲自去！”顾景陌摇着头轻捏了一下他的鼻尖。

“国王驾到。”

颜子澄快要爆发的时候听到了门外的喊声。他瞪大了眼睛回头，刚好迎上了北影涯的目光，阴阴冷冷的目光。

“大胆，看见国王也不行礼？”北影涯旁边的随从说道。

颜子澄把眼珠子瞥向那个人，看着他近乎光头的脑袋喃喃：“你也就是太监的角色吧？也配这个口气和我说话？”然后目光重新看向北影涯，上下打量，短发，便装，也就和慕凌雪没什么区别的装扮。

“你就是国王？国王也穿这么寒酸的？龙袍呢？”颜子澄不禁挑眉，一脸的鄙视。

“大胆！”光头继续喝到。却被北影涯伸手制止了，他淡淡看着颜子澄那令他后宫蓝颜都要黯然失色的脸，颜子澄却把眼睛瞪得更大了，像一只刺猬般。北影涯不禁一笑，说道：“我是国王，就是没有穿正装而已，平时都这样穿的。”

旁边的小六一脸的担忧，不住地想伸手拽住颜子澄又把手放下，颜子澄一直看在眼里，最后还是拍拍衣服，微微弯腰：“颜子澄向国王请安了。”

北影涯的笑容更大了，说道：“是我让你久等了。”

小六背后一僵，听着王谦卑的语气，不禁争着接话：“这是应该的！”

“什么应该？我也就是为了你！没有下次的了！”颜子澄说着看着小六那不安的神色，伸手轻拍着他的脸蛋说道：“不要太感动了哦！”然后笑得灿烂。

“跟陌后说，我不回去了。”北影涯对光头说道，然后宣布道：“颜子澄，封颜后，赐凤萦殿。”

所有人听到后纷纷跪了下来，齐声：“参见颜后。”

颜子澄眨眨眼睛，看着众人不习惯地一笑，问北影涯：“颜后是不是很大的？”

“除了我和陌后，就是你最大了。”北影涯看着他有点得瑟的笑容，不禁觉得有趣，继续说道：“还不叫平身？”

“好好好，平身！”颜子澄挑高了脸说道，然后指着光头说道：“你，光头的，你继续跪！刚刚还那么凶！”

光头求救地看了北影涯一眼，北影涯只顾笑着，他不情愿地又重新跪下了。

“王不来了？”顾景陌问道。

“是的。他现在在颜后那里。”

“他赐了，颜后。好吧，退下。”

顾景陌看着天边渐渐淡下去的日光，想起了那一年的会议，王坐在办公室里听着各地方官员汇报工作情况，他那时候瞒着父母当了其中一名高级官员的秘书，也随着来了，但是他的父亲也在场汇报工作，他只得掩着脸不说话。那时候王就坐在他旁边，他的父亲在汇报工作的时候王突然就笑了，其他官员一副疑惑的样子，他的父亲更是惊慌了，王只是摆摆手，示意继续。之后，他才知道，王那时是在笑他，王说，陌你那时候，滑稽得可爱。

不久后，他就做了妃子。王，是所有男人都拒绝不了的男人。他深深迷恋着他，放弃了前途，放弃了俯瞰天下的作为，成为他身后的镜子，折射出他的不足，指点着他，令他成为万民敬仰的王。

不断有新的蓝颜出现，也不断有旧的蓝颜回乡，王始终是忠心于他，即便夜子然出现了，王还是承诺着爱他。他不强求王只爱他一人，只要心里还有他的位置，便足矣。

第十六章

当颜子澄成为又一个后的消息传出之后，各人都有着不同的反应。

先说说王宫内的另外两个宠妃，夜子然和北影赏。

那时候，夜子然是在种花，对，种花，他最爱的蓝玫瑰。为了这些花，北影涯突地给他建了一个玻璃温室，给他足够的设施养这些难养的花。夜子然看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微微笑着的时候，绿子走了过来说道：“刚刚有消息传来说王立了新后。”

“我知道了。”夜子然依旧笑着看着花苞，仿佛没有听到般，神情不变。

待走出了温室，脱下了手套，夜子然才看向绿子，开口：“新后是谁？”

“蓝颜殿的颜子澄，听说还是新人。”绿子答道。

“蓝颜殿的？”夜子然说着眼睛亮亮的，然后大步走着：“我要去见他！”

北影赏漫步在安赏宫外的花园的时候，由由跑了过来，喘着粗气。

“怎么了？”北影赏挑眉。

“王……王立了新后了。”由由说得很是夸张，夸张得眼珠子仿佛就要滚出来了。

北影赏慢悠悠地整理一下衣领，开口：“是谁？”

“颜子澄！”

“颜子澄是谁？”北影赏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到有这个妃子。照计所有妃子的名字和样子他都是记得的啊！

“蓝颜殿的新人。”

“又是蓝颜殿？”北影赏咬咬牙，夜子然的样子又浮现在脑海。他无心恋后位，只是看不得他的哥哥身边不时出现一些花枝招展的美人，剥夺哥哥对他的宠爱。

从少，在和北影涯相依为命的日子里，他便对总是护着他的哥哥有着别样的情感。他饿了，北影涯就算挨打都会偷着抢着给他吃的；他困了，北影涯就算多么累都会抱着他替他赶蚊子唱催眠曲；到他想当他的妃子的时候，他也顺从地点头，待他不会比任何妃子差。如果说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人会永远爱着北影赏永远宠着北影赏的话，那个人毫无疑问是北影涯。

“去向新后请安！”北影赏一笑，向由由招手。

颜子澄踱步在凤萦殿，数着步子一脸的兴奋。

走了几个圈他便回身对小六说：“小六，你记得我数到第几步了吗？我不记得了。”

小六摇头，然后走过去说道：“子澄哥，不要再数了，都第几遍了？”

颜子澄咧开嘴大笑着说道：“还不是觉得开心嘛！一来就是后了！老狐狸他们一定羡慕死了！”颜子澄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不适应的话，忙闭上嘴巴自顾自地继续走路。

“然妃到！”门外一声通传。

颜子澄停住了脚步，看向门后，两个人走了进来。

“找谁？”颜子澄抱着手，一副主人家的架势说道：“今天不接客！”

夜子然看着颜子澄那嚣张的样子也没多在意，只是笑着说道：“怎么觉得还是在蓝颜殿的语气？不接客？”

颜子澄觉得这个人是来存心羞辱他的，不禁板起脸来。刚想下逐客令那个人便先开口介绍了：“我叫夜子然，也是蓝颜殿来的！”

颜子澄看着夜子然的笑容，想起了浅唯郁说过夜子然的笑容总是那么的单纯没有杂质，现在一见果然如是，眼神温驯得如初生的小鹿，颜子澄也就没那么的恶意了。清清嗓子，开口：“那先请安吧！我是后，怎么说也比你大！”

小六拉拉他的衣袖，在他耳边小声说道：“王宫规矩是妃后之间是不用请安的，只有王和妃后之间还有下人对上才有请安这回事。”

颜子澄瞪大了眸，显然为夜子然不用向他请安这家子事觉得不悦起来，眼角瞥见小六正要请安，便伸手拉住他开口道：“既然都是蓝颜殿的人就不用请安了，我的人不向你请安，你的人也不用向我请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