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说想他。周子恒挂了电话,无言以对。几乎在那人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脑子第一时间出现就是集团和梁氏企业的大型合作计划,不是不想相信,而是有时候不能相信。
陈富贵叫了一帮子兄弟守在这条路上,他们看着孙扉和另一个男人分开,自然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就是目标。他讲义气,孙扉把自己的祖传物件还了自己,他要求的事情自己也一定做到,如果他没做到,孙扉这个伪君子狐狸精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他。陈富贵本来只打算叫三四个人,不过哥几个平日里无聊惯了,听见这么个事情,都想凑凑热闹。找茬这事,谁不喜欢。所以一共来了两桌七八号人,高矮胖瘦各色各样都有,喝了点酒之后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悍气。论斗殴,陈富贵自认不过是个下层。而他那几个哥们,却都是厉害的,好几个人都是见过大世面的过来人,不是什么扶不上墙的小痞子。
也就是说,他们这样的流氓一定比一般的小混混来得难缠,而且在这个小城市里人人都知道DB和AH这两个地区的外来务工是最团结的,绝对能够一呼百应。他们的行事准则也很简单,就是只要自己人被欺负了就立即不分青红皂白操家伙轰上去,道理?打完后谁赢了道理就是谁的。这不就是强权就是真理的小市民版吗?不要觉得现在是法制社会,他们要是真正的闹起来,这么个普通派出所十几二十人还真拿他们没办法。
陈富贵上不了台面,但他会做人。不过是一根烟的事,到让每个认识他的都觉得他人不错。这小子机灵。一开始他这几个哥们要来,他觉得不好,可反过来一想他们要来正好,他就不用自己动手了,而且人多看上去也比较真实。反正是找乐子,也不会放血。再说这几个人都是外来的,只有自己不把孙扉露出去,他们根本不会知道。
看到周子恒电话打完,这几个人大摇大摆的晃到周子恒面前,把他围到小巷子里。陈富贵还不放心的叮嘱了他们几句,注意不要太过火,后来见他们只不过嘴上说说,也就放了心。自己则躲在暗处给孙扉打电话。
周子恒不是傻子,他看见几个人的动作就知道发生了什么。先把他逼退到这个巷子里,然后就是敲诈勒索。他望向其中一位站在最前面最像头目的瘦削男人,慢慢开口:“这位大哥,大家都是出门在的,我知道赚几个钱不容易。”第一句话先拉近彼此距离,说都是‘出门在外’的,再说‘赚钱不容易’来试探这些人是要钱还是看自己不顺眼。总之预言艺术可见一斑。
他顿了一下,仔细观察这七八个人,看他们的衣着就知道他们是社会底层,就又笑着说:“小弟手里还有几个闲钱,请几位大哥吃个饭,就当交个朋友,以后还请大哥们多关照。”这样一来,对方如果是要钱,自然乐意顺驴下坡。双方都不想闹大,毕竟是社会主义。如果不是,那只能自认倒霉,打架是逃不过了。
陈富贵刚刚打完电话,看到为首的那个似乎有些意动。毕竟大家打工不容易,周子恒的皮夹子里有不少钱。可要是这样一来,陈富贵怎么像孙扉交待,恨不得天下大乱的他只好撇了撇嘴,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道:“哥几个纯粹看你不顺眼!不要以为几个钱就能把哥们打发了!”
周子恒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了,这群人是来找茬的。他虽然一直在国外生活,但是祖籍黑龙江,他的祖父经常说黑龙江人就是要既有东北人的胆量,又不缺心眼。他受美式教育的同时,也受到祖父的影响,当然不怕打架,但有些事情能免就免,他不希望报纸上出现什么关于他的负面新闻。于是大声道:“各位大哥,要是真打起来,可能事后光医药费就得花好几百,而且万一伤了躺上十天半个月,工资照样扣掉,还惹来一身痛,这还是老板好的,要是不讲情理的,开除也是可能。你说值不值?”周子恒这话讲得极有道理,但也惹人讨厌。
所以事情发展的趋势显然没有朝皆大欢喜的局面发展,那些个人根本就不买账,陈富贵看到那几个哥们脸色都不怎么好,心里暗暗得意。为首的阴森森笑道:“你算个狗屁玩意,凭你这身板还能让爷爷躺个十天半个月?”
周子恒知道这事实不能善了了,他笑了笑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没有再说什么。却把自己的衣袖挽了挽。
“还敢挽袖子!”得寸进尺的陈富贵上前几步,嚣张的大笑道:“就你那熊样?”对于这帮子流氓来说这只是打闹前最正常不过的嘴皮功夫,比这更肮脏更下流的话有一大箩筐,只是不等他说出,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事实震慑。
几分钟还打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男人竟然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拳头砸在领头那人的嘴巴上,硬生生磕下好几颗牙齿,血流了一嘴。陈富贵一抖,有些怀疑孙扉的眼光,这个男人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富家子。出手这样狠辣的人,绝对见过真章。
领头的人一时没回过神便又被周子恒一记撩阴腿直接放倒在地上,周围一帮小弟刚要轰上去围殴这个胆大包天的王八蛋,却看到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小白脸随手捡起人家扔在垃圾桶旁边的甘蔗,这甘蔗还没去皮,跟一个木棍也没有什么区别。周子恒一脚踹中想要挣扎着起身的那人的脸部,本就触目惊心的血液更是溅射开来,让人骇然,这一系列闪电动作不过是一瞬。可周子恒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抹笑意,显得格外诡异,他拿着一根甘蔗,本来十分可笑。可在陈富贵看来,却觉得不寒而栗。孙扉啊,孙扉,你这会是真的看走眼了。这个男人绝对绝对不简单。
周子恒掂了掂手里的甘蔗,笑道:“我早就劝过你们了,可是你们不听,现在受了伤还要赔上医药费,真是不值。”
路上的行人虽然听到动静,却也不会去察看。这种事情说不好就会牵扯到自己,他们捂住嘴巴,匆匆离开。有几个不忍心偷偷拨了110,可是一时半会儿警察也赶不到。就算赶到,这些人要玩真的,没有配枪的警察也不能很好的控制局面。
出来混,在己方人多势众的情况下被对方一句话唬住,说出去在道上是抬不起头做人的,所以虽然他们有些被周子恒这小子唬住,但稍许犹豫后还是冲了上去,这找乐子找乐子,还真找大发了。
陈富贵看眼下的情况,知道完了。表面上一副兄弟义气,心底却无比苦涩。孙扉啊,孙扉啊,老子这回被你给害死了!
他印象中这个层面的打架斗殴都是些电影里的镜头,无非就是乱拳踢腹或者纠缠扭打,哪里像今天这样时不时出血的,他是小流氓是痞子,可不想被关到局子里。
好在这个时候孙扉出现了,他一早就躲在暗处,等待适合的时间出现。一开始他只是通过这次所谓的英雄救美,和周子恒更进一步。但现在他发现自己有了一个意外收获,周子恒眼里闪过的狠辣,不像一个从小衣食无忧的富家子。他不是他自己表现出来的那么单纯……想到这里孙扉全身不由自主的战栗。棋逢对手的兴奋感,没错,他熟悉这种战栗的感觉。周子恒,从今天起你就不单单是我的金主了,你可是我的对手啊。虽然他一度不想牵扯进大家族的斗争,可是骨子里真的不想吗?
他的世界跟这个世界真的遥远了点,在这个世界他只不过是个做着普通工作,准备掉个有钱男人的普通男人。可是在发现周子恒在隐藏自己的时候,他兴奋了。他孙扉被人瞒的死死的,一直认为单纯的富家子弟,原来不那么单纯。他不愤怒,也不觉得自己大失水准,他只知道,周子恒这个男人,他要他臣服。
眼看着一个人一拳头砸到周子恒的脸上,孙扉学着那个叫电视的铁盒子里经常出现的情景,扑到周子恒身上,帮他挡了一拳。
周子恒不会想到孙扉会出现,更加不会想到孙扉会挡在他前面。他愣了一下,脑细胞高速运转,下意识的觉得这件事和孙扉有关,但仔细想想一个普通的侍应生和他又没有过节,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孙扉扑在他身上,自然能感到他的动作有一瞬的停顿,连忙对着站在周子恒身后的陈富贵使眼色,他要周子恒受伤,最好来个骨折什么的。陈富贵看见了,点点头,捡起垃圾桶旁边的另一根甘蔗,用力的朝周子恒的右手打去。
周子恒本来可以闪过去的,可是孙扉牢牢地扑在他身上,看上去是在帮他,可实际上却是害得他行动不便,白白挨了好几拳。
“砰——”
陈富贵用力一击,周子恒条件反射的伸手挡。甘蔗和手臂接触,周子恒发出闷哼声。就在这时,远远传来警笛声。这样的聚众闹事惹来警察的重点关照是迟早的,陈富贵见状,招呼着他的几个哥们一溜烟跑路了,一些腿脚麻利的家伙撤退的时候还不忘朝对手踹上几脚,只有周子恒没有走。第一他不屑逃,第二孙扉还紧张兮兮的扑在他的身上。
还没等周子恒开口,他和孙扉就一起被拽进警车,听着刺耳警笛声,瞥了眼气势汹汹横眉瞪眼的警察周子恒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些荒谬,第一次戴上手铐的他没有半点焦躁,他一点都不后悔今天的所作所为。
孙扉侧头看着坐在他旁边的周子恒笑了笑。很好,计划很顺利。
周子恒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右手,然后对着孙扉安慰:“别担心,会没事的。”孙扉点点头,有些抱歉的说:“把你带到那里是我不好,我……”他顿了一下,“我走到一半,想起来你大概不知道那条路治安不怎么好,所以想给你提个醒……”
第七章
周子恒点头,算是相信了孙扉的解释。可是内里,却仍然觉得古怪。
孙扉跟在周子恒身后下车,刚下车,就觉着气氛不对劲,不管是他以前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寻衅斗殴这种事情照道理来说很平常,而且既没闹出人命也没搞到残废的地步,交点钱,私了没问题。可这所长神情紧张地一排站在派出所门口,兴师动众的怎么感觉像是侦破了大型诈骗团伙案或者是毒品交易案,不仅是周子恒和孙扉费解,几名民警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该不会这抓回来的人大有来头?
迎接他们的一群人里站在最前面得,身穿笔挺制服,很有官相。这官相有不同的说法,但孙扉认为当官的耳朵就要生的好,下巴则得方圆。而那个站在最前的,相比其他人来说是最有官相的。那人环视四周一遍,最后看向周子恒,试探性问道:“请问您是周先生吗?”
周子恒点点头,大大方方的任人看。虽然搞不懂对方为何对自己礼遇有加,但是这个时候推脱解释对自己必然是不利的。人生来就会的不多,周子恒也一样,但后天培养出来的气度却不是假的,即使怀疑对方认错人,他也坦然接受。孙扉小心的观察他,再仔细看周围的人,一言不发。小算盘开始打起来,周子恒和当官的有关系?他是官商?还是这些人认错了人……不同的因,导致不同的果……
笑得晃人眼睛的领头的人连忙说:“这是个误会啊。”然后脸上表情一变,厉声朝身边的一人喝道:“还不快给周先生解开手铐!”
周子恒慢悠悠的伸出手,露出手上的手表。这倒不是他摆架子,而是他的右手钻心的痛。那个帮他解开手铐的人速度非常快,甚至还讨好的冲周子恒笑了笑。
“周先生,您和您的朋友要是有急事,我们可以派车送你去。”
孙扉手上的手铐被另一个人解开的时候,周子恒已经知道领头的是所长,误会他们是大市下来调查的。
两个人离开的时候,所长根本不理睬那些莫名其妙的民警从兜里拿出一包红塔山,抽起一根烟。他吐了个烟圈,示意所有人都散去,疑惑地自言自语道:“怎么回事?这回上头怎么派这两个小年轻来,真是不对劲啊!”
孙扉虽然在侯府里呆过,也恶补了一堆现代常识,但还是不懂什么警察和官差的差别,更别说什么大市下来调查的,这会子和周子恒坐在前往医院的出租车上,听周二公子这么说,孙扉还是把大市里下来调查的人等同于了钦差,这两者有区别也有联系,但他这样理解也可以。这是孙扉破天荒的主动打了一次出租车,他到不是害怕这个东西,只是不喜欢这个叫做汽车的铁盒子,但是为了表现出他对周子恒的关心,一离开警局,他就拦下了一辆出租并以强硬的态度要求周子恒去医院。
出租车是第一人民医院门口停下,周子恒看着医院对面一条巷子皱眉,到不是他对小巷产生阴影,而是那条巷子里摆满了各种地摊,有水果,有盒饭,甚至还有毛巾牙刷之类的东西,远远看过去又脏又乱。让周二公子有点不舒服。
从下车开始,孙扉的计划又近了一步,他察言观色的本事是数一数二的,所以第一时间发现了周二公子的小小不满。连忙扶着他往医院里走,边走边说:“在那里摆摊的都是一些没有工作的,一来他们能赚点钱,二来也方便病人和探病的人。”
周子恒点点头,暗觉孙扉体贴又善于观察。
两个人走进医院的时候,周子恒习惯性的想往院长室走。孙扉赶紧拉住他,让他在一旁坐好自己去挂号。想想他一个古人竟然比一个现代人懂得多,真是讽刺。可是这能怪周子恒吗?以他家的条件他自小就过着有钱能使鬼推磨的生活,家里有家庭医生,小毛小病不去医院,大病的话直接请专家会诊,这样和普通人一样排队挂号的机会还真的没有过。
周二少坐在走廊上的候诊椅上,百无聊赖只好把注意力集中在孙扉身上。孙扉这个人,怎么说呢,真是相当有趣啊。周子恒斜靠在墙上,原本没有一条褶皱的衣服因为打架显得有些凌乱,却意外的改变了他的气质,整个人莫名的慵懒起来。这个男人只是坐在那里,就吸引了一些视线。小护士们经过的时候要不是窃窃私语,要不就是走出了一段还要回头看看他。他却只是看着排队的孙扉。
孙扉大概1.7左右的身高,不算高也不算矮,排站队伍里,却有一些鹤立鸡群的感觉。周子恒有些控制不住自己,把手伸进自己的裤子袋子。他微眯上自己的眼,眼底闪过一些东西,在孙扉回头对他微笑的时候又恢复原状。
这种排队的事情孙扉不喜欢,相信任何一个享受过上门服务的人都不会喜欢。不过喜不喜欢不重要,个人喜好这种东西有时候是可以改变的。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种事情是不需要人教的。
等孙扉把挂号单子拿到的时候周子恒的脑子已经转了几个圈了,好在他思考的内容和孙扉没有什么大关系,不过潜意识里周二少仍然觉得这次被打的时候孙扉出现的太过巧合了。
“我们可以过去了。”孙扉扬了扬手里的病历卡,对着坐在一边的周子恒微笑说,“手疼得厉害吗?”他表面是真心诚意的关心,内里则巴不得周子恒的手断掉,好方便他的行动。
周子恒用没有受伤的手摸摸了自己受伤的胳膊,孙扉不说他还不觉得很疼,他一说还真觉得痛。也算自己倒霉,遇到这种事情。不过即使在怎么疼,他也不可能在孙扉面前示弱。毕竟孙扉和他没有什么亲密到这种地步。
所以他客气礼貌的回答,道:“还好,我们现在可以去见医生了吗?”
孙扉点头,赶紧扶住他受伤的胳膊。
周子恒理所当然的接受孙扉的服务,两个人上了二楼,看过医生拍过片,得出周子恒前臂骨裂的结果。
对于这个结果孙扉自然是满意的,周子恒则有些恼怒。右手受伤本来就是很不方便的事情,更何况他现在出门度假,这日常起居没有人帮忙还是有些不好办。虽说有钱可以请保姆,周子恒却不喜欢这种中介介绍来的。这种中介介绍的保姆大多是年轻的女性,有些事情不方便让她们帮忙。更重要的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他曾经雇过一个18岁外出打工的女孩子,可是最后那女孩硬是赖上他,花了一段时间才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