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成灰(多尔衮重生)下——龙十三娘
龙十三娘  发于:2013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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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多铎扯着多尔衮的衣袖,“你去向皇上求个情吧。”

多尔衮料到他会有这么一说,其实不用多铎来求,他也有这个想法。当然并非出于真心,他相信岳托和豪格的日子还长,既然他们一时半会倒不了,表面上发个善心,他是很乐意这么做的。

“皇上这次明显是动了脾气,不忠不孝四字都出来了,我们还是不要牵涉进去才好。”但他对多铎说的话,却截然相反。多铎顽劣惯了,要是能趁此机会好好教导他,让他能按自己的意思来,倒不失为一件好事。

多铎一听他这么悲观的话,更加着急:“那他们岂不是死定了?”

“就算不死,日子也不会好过。我知道你心里难过,可这不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吗?尤其是岳托,犯毛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哥,你去求求看嘛,你都没有试过怎知道不行呢?你说话,皇上多少都会听的,你总不见得让我去求郑亲王吧?”

“你现在是越来越喜欢帮着外人了,我说话你都不爱听了。阿济格哥哥出征在外,都没见你问起过他,现在无关紧要的人出了事,你紧张得跟什么似的。”

“阿济格哥哥受伤了?”多铎迷惑道。

多尔衮没好气道:“没有,我只是举例,你连他的情况都不关心,整天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多铎撇了撇嘴,不太服气,又有些惭愧。

“你别忘了,只有我们三兄弟才是一体的,其他都是假。”

多铎嘴里嘟囔着:“假的你还和他走那么近。”

“你说什么?”

“哥你说的对,可岳托和豪格现在不是正危险吗,你就帮他们一下吧。”

“这次幸好你没有牵扯在内。”

“孰轻孰重我能分得清楚,哥你放心吧。”

多尔衮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太极靠在软榻上,一手支着脑袋,合眼休憩。

他虽说是闭着眼,却没有半点睡意,脑中全是一些杂乱的念头,关于岳托,关于豪格。

对于岳托,皇太极的感情是极复杂的。曾经非常得重视他,视他如亲弟弟,他的能力和统帅力都是出类拔萃的。可就是无法对他太过坦诚,这一点到了如今已成隔阂。

而豪格真真是恨他不成器。

一双手摸上他的额头,指尖上的温度像温暖的泉水在肌肤上流淌。

皇太极睁开眼,是多尔衮。

“我特意向大夫再一次仔细询问了,这次的穴位肯定不会错。”多尔衮一本正经道。

皇太极笑着把他拉到身边:“也不让人通报一声,就偷偷进来了。”

“我还以为你睡着了,没想到是装的。喝药吧,我把药给你端来了。”他说着递上一碗药。

“确实是有些累了。”皇太极接过抿了一小口,“太烫了,先放着一会喝。”

“因为岳托的事感到心烦?”

“你来找我也是为了这件事吧?”

多尔衮大大方方承认:“是啊,给他们求情来了。”

皇太极苦笑:“你直截了当,我倒不好说什么了。”

“真的想判他们死罪?”

“你猜呢?”

“我猜你想放弃岳托倒是有可能的,但是豪格……”

“其实我并不想要岳托的命,只是他越来越过分了。你倒是给我一个放过他的理由?”

“为了表现你的宽厚仁慈,即使他有不恭之心,你也能一忍再忍。”多尔衮不假思索道。

皇太极听了哭笑不得:“你倒能掐住我的命门。”

“如果岳托能改过,不就是一件好事?如果他仍然执迷不悟,那总还有机会罚他。至于豪格,说起来我也有责任,是我给户部挑的人有问题。”

“总不见得要你手把手教他如何用人管人吧?一点点小事就能怨成那样,真是荒唐。”提及豪格,皇太极又气上心头,“要是朝中每一个人都品格高尚又才华出众,那我这个皇帝也太好当了。”

“你又生气了,我看你不身体不适跟老生闷气也有关系。”

“我都说了我没有不舒服,是你杞人忧天了。”皇太极忽又笑道,“不过这样也好,能让你经常来关心我。”

“说得好像我从来不关心你似的。”

“本来就是啊,你不是一直都想着弄死我,来给你额娘报仇吗?”

多尔衮闻言,脸色骤然一变,怒容顿现:“你什么意思?”

一个从未提及的禁忌毫无预兆地被触发,忽然间,像有什么裂开了。

皇太极意识到说错话了,当即坐起身,陪起了笑脸:“我说胡话了,你别当真。”

多尔衮冷笑不止:“是心里话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

“看来在你眼里,我所做的都是虚情假意,都是为了算计你所做的伪装?你说的没错,你我本就有血海深仇,抹不掉,忘不掉。”

“你怎么可以这么想呢?我怎么可能这么看你?我对你是什么心思,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你要是这么说我,那真的是冤枉我了。我为你做那么多事,不就是为了消除你我之间的芥蒂,让你真心实意待我吗?”

“那你又怎知道我现在对你就是真心实意了呢?我可不就是蒙蔽你双眼,然后对我言听计从吗?我可不就是为了谋取你的信任,然后得到权力和地位吗?”多尔衮双眉一挑,后退了一步,有意无意地与皇太极拉开了距离。

皇太极脸色也变了:“你切勿妄自菲薄。”

多尔衮表情冷漠:“我想说的都说完了,没有其他事了,我先退下了。”

皇太极霍然起身:“多尔衮,你又何必为了我一句口误而动怒呢?”

“从来就没有什么口误,只有无心说出的真话。”说罢,多尔衮转身便走。

“多尔衮!”皇太极追了上去,“我说错了,真的是说错了。”

几乎是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便天翻地覆。皇太极心乱如麻,也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只是干巴巴地反复着几句话。

多尔衮脚下飞快,不给皇太极丝毫机会,猛地推开书房的门。

“多尔衮!”皇太极追出了书房,一把拉住多尔衮。

在旁人面前,多尔衮也不好乱来,只是瞪着皇太极,用力想要抽回手,可此时他的力气大得惊人,一时竟僵持不下。

“皇上?睿亲王?”一个惊奇的声音响起,打破了僵局。

两人同时看去,站在旁边的是惊诧不已的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左看看右看看,想要开口问,又觉气氛诡异,不敢胡乱说话。

多尔衮又用力甩了甩手,可没想到,在众目睽睽之下,皇太极竟然还是死死拽着他的手腕,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

“皇上,请自重!”多尔衮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皇太极的唇微微嚅动,想要说的有千言万语,可一句也不能说。他不能松手,也不敢松手,生怕这一松手,什么东西就会没有了。

济尔哈朗深深觉得自己来的不是时候,走也不是,劝也不是。

“你跟我进去。”皇太极对多尔衮说,又转向济尔哈朗,“你在外头等着。”

他抓着多尔衮就想往书房里拖,可没想到多尔衮站得牢牢的,纹丝不动。

“多尔衮!”皇太极焦急地喊着他的名字。

多尔衮冷着脸:“放手!”

皇太极望着多尔衮,那冰冷的眼神像锥子一样,狠狠地扎在心上。并非没有见过他冷淡的样子,只是从未这般痛过,仿佛万箭穿心一般。他异常的坚持,刹那间在两人中间筑起万丈高墙,隔在了两边。

就在皇太极失神的瞬间,多尔衮抽回了手,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手心里失去了温度,皇太极只觉凉凉的,空荡荡的,想要再伸手去抓,但什么都抓不到了。

再没眼力见的人都能看出有问题,更别提济尔哈朗了,他尴尬道:“皇上,你没事吧?”

皇太极怔怔地看了济尔哈朗一眼,反应迟钝。

“要不……我先回去,晚些再来?”济尔哈朗试探道。

“不用,进去吧。”皇太极的情绪跌至低谷,勉强打起精神。

济尔哈朗走了几步,却发现皇太极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呆呆地看着多尔衮远去的方向。

“皇上?”

皇太极木然回头,看也不看济尔哈朗,缓缓走进书房。

105、精打细算铺长路

精打细算铺长路精打细算铺长路跟着皇太极走进书房,介于刚才他和多尔衮之间古怪的情绪,济尔哈朗谨慎地坐在他对面,不敢胡乱说话。

皇太极默然垂头地坐在椅子上,也是半天不吭气,似乎都忘了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在。偶然一个抬头,看见了济尔哈朗,露出了迷惑的表情:“你还在?”

“我……其实就想来给岳托说情……”看皇太极状态不佳,济尔哈朗也不多绕弯子,直接说出了来意。

皇太极微微颔首:“刚才多尔衮也是来求情的,你就不用再多说了。”

济尔哈朗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

“怎么?很意外吗?”皇太极感觉到了他情绪的波动。

“有那么一点。”济尔哈朗点头,“就是觉得他个性有些变化,我还记得他小时候心狠手辣的,总是迫不及待想要人命。他跟岳托豪格也没什么来往,没想到他竟会来求情。”

“他只是在处事方面更加游刃有余,更加善于调用一切人和事,把事情导入对他有利的方向。”

“岳托受不受罚,对他又能有什么利弊?”

“你还记得礼亲王因为与大妃有染,所以被先汗责罚的事吗?那时候我也去给礼亲王求情了不是?多尔衮现在也是一样的。我猜你们都押我不会重罚岳托,尤其是还牵扯到了豪格的关系,所以来求个情,在我面前表现出仁慈善意的一面,只有好处没有坏处。我不信他对岳托会没有想法,你别忘了多铎还闲着,我想他都迫不及待要给多铎找点事做了。”

“你意思是他是装的?”

“我想并没有刻意掩饰他的心思,他不怕我看出来,他……”皇太极喉中哽了一下,双手支着额头,声音低了下去,“我不应该这么说他的是吗?尤其不应该在你面前这么说的。”

济尔哈朗刚刚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不明白怎又和他扯上关系了。

“我不应该的,真的不应该……”皇太极不住地摇头,“其实他的张扬从小到大一直都没有变,只是以前表现在外,现在收敛于内。”

“这并没有错,人总会想要更上一层楼,更何况是他那样性情,那样经历的人呢?”

“是啊,没有错。他说的对,是我心里总有些想法,总是不踏实,很多时候事情太美好了,总让我觉得不够真实。所以才会……”

济尔哈朗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稀里糊涂地应和着,无意中瞥到那碗药:“这是睿亲王平时让你喝的药?”

皇太极摸了摸碗,早已凉透了,便端了起来。

“我看你精神挺好的,不像有什么毛病。”

“偶尔会有点头晕。”

“那是太操劳了吧?”

皇太极端着碗,放在嘴边,那深褐色的药在碗中轻轻摇晃,久久道:“他让我喝药总有他的道理。”说罢他一口将药灌了下去。

济尔哈朗望着喝干的药碗,皱起了眉头。

入夜,皇太极徘徊在窗下,窗外静夜如水,皎洁的圆月高悬在树枝,银白色的月光洒在地上,像一层网轻轻柔柔地把一草一木都笼罩在内。可就是在这静谧的夜里,他内心烦躁不安。

安达里叩开房门,跪在了皇太极面前:“皇上,睿亲王说已睡下了,说明儿一早再来给您请安。”

皇太极不悦:“连个人都请不来,真是没用。”

“奴才该死。”

“出去。”皇太极喝道。

当所有人的都退去,宁静再一次缠绕着他,寂寞从心底油然而生。

请了三次了,多尔衮还不来,看来还真气得不轻。

该怎么办才好呢?至少得给点解释和道歉的机会把,皇太极心里想着,百无聊赖地靠在了软榻上。

借着这万籁俱静的夜,脑海深处的记忆慢慢复苏,皇太极回忆起一些过去的事。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多尔衮有了深刻印象的?记不太清了,隐约还记得他年幼时,明明应该还是懵懵懂懂的年纪,就要想要掩藏伤口。当别的孩子还在天真烂漫时,他却洋溢着独有的骄傲,怀着莫名的敌意。后来,他的霹雳手段让自己刮目相看,不得不把他当成一个平等的人来看待。再后来,他变得隐忍内敛,眼光见地都让自己暗赞不已,渐渐地不能自拔。还有许许多多往事,一一浮现,把心填满。

还有什么能比他更能吸引自己全部的注意力呢?

还说我爱生气,明明他也是个爱生气的人。皇太极腹诽道。

明儿?看来明儿还得看他脸色。

皇太极发愁了。

同一片月夜下,多尔衮也是干坐在椅子上,毫无睡意。他靠在窗户下,月光洒在他的肩膀上,把他半个身子照得幽白幽白。

“王爷,您还不睡?”敦达里问道。

多尔衮摇摇头。

“那要不要去哪位福晋屋里?”

多尔衮又摇了摇头:“我想自己坐会,你去休息吧。”

他手里把玩着那枚鹿骨扳指,从拇指上拔下来再套上去,就重复这一个动作,神情略显呆滞。

一些心事在心头,盘旋不去。

难道不应该恨他吗?额娘的死他是个参与者,上辈子是,这辈子也是。摄政时期的辉煌根本敌不过死后的屈辱,多年的操劳化作一堆抛洒的碎骨,还有什么下场能比这更悲惨的呢?重新再来,福临还没有出生,不恨皇太极还能恨谁呢,还不是他生出来的好儿子?

什么时候开始,与他的关系变得亲密了?从年少时,他就喜欢带着自己,哪怕是做一些荒唐无聊的事,想起来都觉得好笑。无时无刻不在观察着他,看着他如何获得汗位,如何铲除异己,他所做的一切,潜移默化般得影响着自己。不知不觉被他改变,渐渐地已不能没有他。

真是太让人生气了,他竟然一直在质疑,质疑自己的感情,质疑自己所做的事情。

他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安逸太顺心,以至于得意忘形了?

有时候最难修补的,就是信任。

第二天,皇太极再度召集诸亲王贝勒,商议给岳托和豪格定罪。

最终他还是从轻处罚了他们,二人免死罪,免幽禁,革二人亲王爵位,降为多罗贝勒。

留下了性命,岳托和豪格具是松了一口气,叩头谢恩。

皇太极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短短的朝会走了好几次神。

一直到退朝时候,他才突然来了精神,单独把多尔衮叫到书房,这回他想躲都没处躲。

多尔衮站得远远的,好像他身上有刺,不能靠近似的。皇太极看着他冷冰冰的样子,心里没了底。

“我按你的建议,没有重罚他们,只是革了他们的爵位,将来若是他立功,起复也不是不可能。”皇太极随意挑了个话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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