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史成灰(多尔衮重生)上——龙十三娘
龙十三娘  发于:2013年12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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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极呵斥道:“还不快传大夫,还傻站在旁边干什么!”

游击这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跑去叫大夫。

皇太极拦腰抱起多尔衮。

多尔衮急道:“放我下来!我能走!我手受伤又不是脚!”

“别吵!”皇太极喝道,抱着他就往城下走,送回了住所。

这城里都是些监工、工匠和做苦力的奴隶,也没什么正经的大夫,来了一个勉强懂些医术的文书,手脚笨拙地帮多尔衮清洗伤口。可他动作又不熟练,总是碰到伤口,多尔衮被他弄得疼痛不已,要不是吃过一辈子征战的辛苦,以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来说,早就要疼死过去了。

多尔衮龇着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冒出来。

皇太极紧张道:“很疼吗?”虽然知道看他的样子就是疼得不行,可还是忍不住要问。

多尔衮摇摇头,脸色惨白惨白。

那文书也是慌得满头大汗:“贝勒爷你再忍忍,马上就好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手还在发抖,手上没个轻重。

皇太极看不过去,觉得他还没有自己懂行,一把将他拎了起来,丢出门外:“滚出去!不用你来弄了!”

他叫来了敦达里给他打下手,干净利落地洗净伤口,上药包扎,果然比那文书熟练许多。

弄完这些,他又吩咐敦达里派人回辽阳告知多尔衮受伤的消息,并带几个像样大夫过来。筑城游击听他说要上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把头都磕破了。

“行了,那个行凶的人呢?”皇太极怒道。

“回四贝勒,那人……那人行凶不成,已经自尽了,那是一个汉人,他……我已经把他住同一屋的人都抓起来了,打算好好审问审问……”

“出去!”皇太极根本没有耐心听他多说,把他赶了出去。

多尔衮靠在床上,神色如常,只是因为刚才被那庸医折腾了一阵,所以看上去有些虚弱:“我没事,伤得不重。”

皇太极脸色不愉:“伤口的确不深,可那锥子脏得很,我怕你伤口处理不好,会感染。”他说着伸手摸了摸多尔衮的额头。

多尔衮晃了晃脑袋避开:“哪有那么快发作。”

皇太极坐在他身边,脸色缓和了一些,他看着多尔衮裹得结结实实的胳膊,忽然一笑:“到没想到你还会护着我,让那人把我扎死了,岂不是省得你以后再来对付我?”

多尔衮斜了他一眼:“我大金的四贝勒被个工匠戳死了,我位阶虽低,却也丢不起这个脸。”

“差不多该吃饭了,下午你就好好睡一觉吧。如果辽阳那边动作快的话,大夫明天就能来,再好好检查一下你的伤势。”

敦达里端来了饭菜,一一摆放在桌上。

皇太极扫了一眼,微微皱眉:“小阿哥受伤的事难道厨房不知道吗?也不知道做一些补气补血的菜?”

敦达里跪道:“奴才是有去厨房叮嘱过,可厨房备的菜也不多,已吩咐下去再去采购,等晚上奴才会再去厨房盯着的。”

“算了,八哥,都说了不是什么重伤了。”

皇太极也无可奈何:“那这顿你就将就着吃吧,一会我自己去看看,底下的人就知道偷懒,不骂他们一下都不好好做事。”

多尔衮坐到桌前,刚想动筷,就牵动了一下伤口,又疼得歪了歪嘴。

“小心点。”皇太极夹了菜送到他嘴边。

几乎是刹那间的反应,多尔衮扭头一躲,断然拒绝:“不要!”

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态度,让皇太极心中一寒,手僵硬在半空中,像是有什么硌在心头,难受得不是滋味。

看来他是铁了心要在两人之间画一条界线了。

久久地,他放下筷子,黯然道:“那好吧,你慢慢吃,我让敦达里来伺候你。”

看着他的身影走出门,多尔衮用左手拿起筷子,可毕竟用不惯左手,根本夹不住菜。

敦达里走进屋见多尔衮正在和筷子做奋斗,忙叩了个头上前:“小阿哥,快放着我来。”

虽然不情愿,可总得吃饭,只得让敦达里喂他。

因为从小就常跟在皇太极身边进出,所以敦达里常被派来照顾自己,他也早就习以为常,这一熟悉话就多了起来。

“小阿哥,你最近怎么都不来我们贝勒爷府上了?”

多尔衮含含糊糊地敷衍过去,看来摊牌一事他没有与任何人说,旁人还道他是和皇太极形影不离的小阿哥,事实只有皇太极和自己知道,当然十有八九还有济尔哈朗。

敦达里继续唠叨着:“小阿哥,你不知道,你不来我们府里可冷清了,连大福晋都说闷了……”

多尔衮也不搭腔,一口接一口得吃饭。

吃过了饭,多尔衮一觉睡醒,已是下午了,问了下皇太极的去处,说是外出办事了。

也想出去逛逛,却被敦达里拦住了:“四贝勒说了,外头危险,让小阿哥在这安心养伤。”

“只是手臂上的小伤,不碍事。”

“小阿哥你就听贝勒爷的话吧。”

多尔衮无奈,他觉得敦达里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听话了,而且只听皇太极一个人的话,现在就当成了圣旨,皇太极说东,他绝不会往西。

“那我在院子里坐会总行吧。”

敦达里给他搬了张椅子,让他坐在院中。

午后,旭阳暖暖地照在他身上,多尔衮只觉浑身舒畅,又有些犯困,似乎就这么偷个懒,倒也不错。

睡意朦胧间,忽然感觉到有人站在了他面前,遮住了太阳。

多尔衮睁开眼,竟是济尔哈朗。

他不是被分去海州了吗?怎又回来了?

济尔哈朗尚未开口,多尔衮已先起身道:“八哥出去了。”

敦达里上前道:“要不要我去请四贝勒。”

济尔哈朗道:“不用了,一会我自己去找他就行了。你先下去吧,我们有话要说。”

看他遣走敦达里的样子,多尔衮明白看来他的确是知道真相,而且想对自己说点什么了。

济尔哈朗瞄了他的胳膊一眼:“受伤了?”

“是啊,不小心被人偷袭。”

“不小心?别是你故意的吧?”济尔哈朗的语气不太友善。

“我为什么要故意弄伤自己呢?”

“比如,博取哥哥的同情心之类的。”

多尔衮不屑:“这种手段未免太低端了些。”

济尔哈朗见他语气傲慢,不由皱眉:“多尔衮,想不到你小小年纪,就这般诡计多端,哥哥多年来那么疼你,你不报答也就算了,还反过来害他,枉费他一片心意。”

“你是你,我是我,我与八哥之间的事,你又何必以己度人呢?”

“难道他对你好是假的吗?”

“我年纪虽小,可我不瞎,他对每个人是何态度,我看得明明白白。众兄弟间,他对哪个人又不好了?在他眼里,人只分两种,挡道的和不挡道的,他有何曾对我真正放下过戒心了?”

“你怎能这么说他?众兄弟间,除你之外,他又对谁费尽心思,用心指导了?他看重你,可比别人多多了,”

“他还指望着我给他卖命呢。”

“多尔衮,你做过些什么你自己明白,哥哥不深究,是他大度,不代表我也能轻易忘记。”

“你不能忘记又如何?如何对待我,还不是得听他的?”

多尔衮言语之间的意思,分明是不把他放在眼里,反倒把济尔哈朗说得一愣。

自己的确说不上是什么能言善辩的人,可没想到竟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正想再开口责备他,有人在身后喊住了他:“济尔哈朗。”

回头一看,竟是皇太极回来了。

济尔哈朗又看了眼多尔衮,向皇太极走去:“哥,你那么早就回来了?我还想去找你呢。”

皇太极瞥了瞥多尔衮,把济尔哈朗拉远了。

46、半梦半醒前世行

两人不紧不慢地走到远处,皇太极又朝远处多尔衮的方向望了望,才说:“你跑来和他争什么,让人看了还以为你以大欺小呢。”

济尔哈朗听他言语中略有责备之意,恼道:“他可是伶牙俐齿的,我哪能欺得了他?我是被他说得气死了才对。”

皇太极怔了怔,忍俊不止:“他说什么了?”

“他意思是说,我不服又能怎样,还不得听你的?”

皇太极闻言大笑不止,连气都要喘不过来了。

济尔哈朗又羞又恼:“哥,你居然还笑我!你这是摆明了偏袒他了!”

“我错了,我就是忍不住。”

济尔哈朗见他还是笑个不停,更加生气。

“好了好了。”皇太极拍了拍济尔哈朗,“你跟他怄什么气,他还是个小孩子。”

“什么小孩子?他精怪着呢!”

“不说了,你事情办得如何了?”

见说到了正事,济尔哈朗收起怒气,正色道:“他们人已出发去复州了,都安排好了,所以才来和你说一声,我做事你还不放心吗?”

“当然放心。”皇太极安慰他道,“还生气呢?”

“他把额尔德尼巴克什都害死了,你只这么对付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只是告诫他一下,我不想针对他。”

“他可坏了,你若是轻视他,只会让自己倒霉。”想到多尔衮刚才傲慢的态度,济尔哈朗气就不打一处来。

“我并非轻视他,既然你也说他精怪了,我不想把他推到我的对立面。我需要对付的人已经太多了,不想再增加一个。如果能为我所用,那就更好了。”

“你虽然是这么打算,可又怎能保证他不针对你呢?”

“再野的鹰也是能训的,就看用什么法子了。”皇太极突然冒出来了一句。

济尔哈朗完全不明白:“什么意思?”

“没什么?”皇太极笑道,“陪我吃了饭再回去?”

济尔哈朗做了个怪脸:“你有多尔衮了还稀罕我陪你吃饭?”

“说什么呢?”皇太极佯装恼怒,“走,我们找个地坐下来说话。”

辽阳那边得知多尔衮受伤的消息,果然十分紧张,当即派了两名大夫来。

次日一早就抵达了耀州,多尔衮一醒来,敦达里就领来了大夫,仔细给他检查了伤势。

多尔衮一边让大夫包扎,一边问敦达里:“八哥人呢?又已经出去做事了吗?”

“贝勒爷昨天睡晚了,刚醒呢。”

睡晚了?恐怕是济尔哈朗的关系吧?

说话间,皇太极来了,询问了多尔衮的伤情,得知了并没有的大碍,但仍然需要再观察十来天。

“没事就好。”皇太极走了过来。

多尔衮正以为他又要说好好休息,呆在住所不要乱跑之类的话,没想到他却招着手:“想出去吗?”

“你准我出去了?”

“你主意那么大,会心甘情愿听我的?”

“不怕我出去有危险?”

“我保护你就行了。”

总算他不是死板的人,多尔衮跟着皇太极出了门。

多尔衮的手不方便,皇太极就牵着他坐骑的缰绳,两人缓缓而行。

“八哥,我们这是去哪?”

“你跟我走就是了。”

今天的城里显得特别冷清,大街的两边都是灰沉沉的,透着森冷之气。多尔衮觉得有些不对劲,再仔细一想,是本应该都是工匠苦力的城里,此刻一个人都没有。

两人转过一建了一半的屋子,是一小片空地,多尔衮看到,所有筑城的奴隶都被聚集到了这里,黑压压跪了一片。

在他们前面跪了有十来个人,全都缚着麻绳,他们一个个都低着头,身上多多少少都有挨打的痕迹,有几个已吓得瑟瑟发抖。

而在他们周围站着的是手握大刀,全副武装的士兵。

皇太极先行下马,把多尔衮扶了下来。

一旁筑城游击已凑到了跟前,低声道:“四贝勒,人都在这里了。”

皇太极没有看他,反而一直看着多尔衮。

多尔衮环视一圈,指了指最前面的那十来个人:“那些个就是行凶者的同屋吧?”

游击忙回道:“是,都已经审问过了。”

“那审问的结果是什么?”

那人尴尬地答道:“没问出什么。”

多尔衮毫不意外地笑了笑,对皇太极道:“原来八哥是为了这事特意带我来的。”

“伤到的可是你,我当然要带你来了。”

“八哥想怎么处理?”

“就由你做主吧。”

多尔衮想了想,既然他都说让自己做主了,那就不客气了,又对那游击道:“父汗对筑城一事是极重视的,早一点竣工,将士们也好早一点屯兵,所以拨了不少米盐,说让大家卖力干活,不要耽搁,你没有从中谋私,暗地里克扣吧?”

那人一听就慌了,忙道:“回贝勒爷,不敢克扣。”

“真的没有?”

“绝对没有。”那人也就回了几句话,就已是满头大汗。

“哦,那就好。”多尔衮又笑了笑,并不再追问,对皇太极道,“算了吧,八哥,既然行凶者都畏罪自尽了,反正我这也不是大伤。筑城要紧,把这么多人都集中起来,不是又浪费了半天时间,坏了父汗大事吗?”

“真的不追究了?”

“不了。”多尔衮说着走到一个工匠面前,那工匠最是胆小,从一开始就见他卷缩着身子,头都快磕到了地上,不停抽泣着,多尔衮皱了皱眉:“有什么好哭的,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我都还没说杀你呢,倒还不如你那个敢对我动手的同伴。”

那工匠极力忍住,身子微微颤抖着。

多尔衮抬眼向跪在地上的人扫视,这些人基本都是俘虏归降的汉民,有的人愤恨,有的人惊恐,有的人麻木,众生百态。

对于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多尔衮无意表现征服者的优越感,也无意表现假惺惺的仁慈,他斟酌了片刻,只是说了句符合他年龄的话:“行了,都回去干活吧,早点把城建好,你们也好早点回去。”

所有人都惊异地望着他,不敢相信这么容易就放过了他们,前一天晚上,有个人刺伤了一位巡察的小贝勒这件事在营房里传得沸沸扬扬,不少人在觉得解恨的同时,都在担心着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一大早就被监工们驱赶到这里,等候审判。

多尔衮向皇太极望去,后者的脸上始终淡淡地,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八哥,你觉得这样行吗?”多尔衮回到他身边,虽然已开口说放了他们,可毕竟皇太极才是这里最大的,这点面子还是要给他的。

皇太极笑道:“你觉得行就行。来吧,上马。”

多尔衮在马上坐稳,又说道:“八哥会不会认为我太心软了?”

皇太极的表情说不出的古怪:“心软?你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就敢把扈尔汉、额尔德尼往死里逼,我要是认为你心软,岂不是我愚蠢了?恐怕要被我的十四弟看不起了。”

他那似真心似玩笑的话,说得多尔衮浑身不自在:“看来八哥还是记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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