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不行，他快步走进书房，给张凌打了个电话，让他将近期要处理的邮件发过来，大老板终于要收心了，准备把旺盛的精力花在工作上。
张凌还来不及高兴，又被一通电话敲醒，季度规划不合格，重做。
呵呵，可怜的张凌，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老板开工了，你能闲着？老板不痛快了，你能快活？枉你还自称是任启的智囊，我看你就快只剩皮囊了。
陈程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全暗了，他怔怔呆了会，才想起自己在浴室睡着了，四下看了看，没发现任启，他拿起床上的毯子裹在身上，赤脚走出房间，地板上铺着地毯，并不会冷。
书房的灯果然亮着，从门缝里透出一点白光，他握上把手，不知怎么的，突然就觉得有些心虚。
任启今天和平时不一样，他感觉到了，好像是在准备着什么，可他却睡着了，而且好像将事情搞砸了。他苦恼地想着，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说点什么，可是他确实什么都不知道啊，要怎么说？
他在门外徘徊着，终于下定决心，去敲门。今天放学时任启的态度他还记着呢，他要找个说法。
“进来。”任启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闷闷的。
陈程将门推开一个小缝，探进毛茸茸的头，“爸爸。”
“嗯，醒了。”任启头也没抬，正盯着眼前的电脑。
陈程嘟嘴，裹着毯子艰难地挪进去。
“爸爸。”
“嗯。”依旧没动。
安静了一会，任启察觉有人在扯他衣角，一回身，就接了个满怀，陈程整个人连毯子向他倒来。
“爸爸。”
“嗯。”
“爸爸。”
“嗯？”
“爸爸。”
“……”
任启突然一阵恶寒，明明开着二十六度的空调，他却打了个寒颤。
这场景实在眼熟啊，就前一阵，春节那几天，他不小心犯了个‘小错误’，小孩就是现在这个样子。
他条件反射性的开始反思，最近是不是又犯错误了。思来想去，实在是没有。要知道，真正的错误还没来得及开始呢，就被小孩一睡，给扼杀在萌芽状态了，而且近期没有再萌芽的打算。可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这几天为了培养感情，他可一直都是将人小心哄着的呀，小孩真要被他哄成太上皇了，家里就他最大，谁也不敢给他不舒坦。
任启想得挺痛苦，没想出来。我们给他分析分析。
从这学期开学，就是小孩说‘我是不是病了，这里好奇怪。’然后任启感叹‘吾家儿子初长成’开始，他就把自己见不得人的计划提上行程，于是乎开始计划前的铺垫，培养感情。
天天送人上下学呀，买巧克力呀，对人百依百顺呀，活脱脱将一青涩朴素的小孩贯成了小皇帝，任启就是小皇帝他奶妈。于是今天，任启对人那心不在焉的敷衍态度让小皇帝不满了，他觉得自己被冷落了，于是委屈，进而爆发。只是小皇帝爆发的方式和一般人不同，不吵不闹不哭，只是乖乖的依进‘奶妈’怀里，甜甜地喊爸爸，不休不饶地喊，直将人的寒毛都给喊得全体起立。
于是我们刚刚感叹完可怜的张凌啊，现在又要感叹一下更可怜的任老爸啊，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死得干干净净。
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这就是他的真实写照。
以上，分析完毕，回到书房。
任启小心翼翼地换了个姿势，让陈程跨坐在他腿上，让他能看清小孩的脸。他咽了咽喉咙，谨慎道：“怎么了？”
陈程笑眯眯地看着他，摇头。
“饿了？”
依旧摇头。
他看见小孩露在外边的大半截小腿，伸手摸了摸，问：“怎么不穿衣服，冷不冷？明天我休息一天，陪你去买衣服，你顺便想想有没有想玩的地方，一齐玩了。还有，最近功课是不是变难了，你不用太累，不管考得怎么样，我总有办法让你继续读的。”他絮絮叨叨讲着，完全没发现自己真的在往‘奶妈’的方向发展了。
陈程乖乖窝在他怀里听他唠叨，心情好了不少。他喜欢这样，喜欢任启眼里都是他，关心他爱护他的样子。
“爸爸。”
“……嗯？”这次是真的应地心惊肉跳了。
“我喜欢你，最喜欢你。”
“……”
任启正处于冰火两重天之中，就像是大冬天的被人塞了个火球在怀里，接不是不接也不是。你说他才是多不容易才说服自己放弃那些想法，这小孩怎么就这么不会体谅人呢，尽会招惹他。
“喜欢我？说喜欢人的时候要做什么？”到底是只老狐狸，很快就恢复了。
“嗯……亲一个？”
“亲一个。”
亲一个。
小胖子番外重色轻友的两人
伊都KTV豪华包厢里，一群大学生正嬉笑玩闹，和着拍子扭动身体，他们青春、活力、自信，仿佛全天下最美好的事物。
陈奕禾坐在角落里，静静看着，这样喧闹的房间，只有他一个人还安稳坐着，就似有看不见的屏障，将他们隔开了，他融不进去，那些人也看不到这个暗里的角落。
今天是他一同学生日，请全班唱K，他不好推辞，不能让人说不赏脸，只好跟着来了。
这样的集体活动他之前也参加过好几次，最后无一不是他一个人呆着，看着别人玩。他放不开，那样大声笑他不会，尽情唱歌他也不会，更别说跳舞了。他们也知道他就是这样的人，因此每次只是意思性地叫上他，没指望能跟他一块玩，也不稀罕。
原先还有别班一个男生与他关系不错，可自从发生上次商场的事后，两人就没再联系了，在学校里碰见，也跟陌生人一般，擦肩而过。陈奕禾不是没听见别人私下里如何评论他的，不外乎不识好歹，给脸不要脸。
事实也是如此，他不识好歹。不是不想，只是不会。
若是识好歹就是要挤出一张笑脸欢欢喜喜地收下别人的施舍，他怎么能学得会呢，这样羞涩的人。
他对自己说不要在意，没关系的，等再过两年大家就各奔东西了，谁也不会记得谁，依旧是陌路人。这样的话，想得多了，差点就能将自己骗过去。也只是差点，若不然，为什么他还要坐在这里？为什么他心里的那点期盼想忽视都不能？
他端起橙汁抿下一口，感受着那冰冷的液体顺着口腔食道滑进胃里，引发一个寒颤。
包厢里高涨的气氛愈演愈烈，竟有一男一女两人抱在一起啃了起来，周围人纷纷尖叫起哄，陈奕禾看得满脸通红，寻着缝隙匆忙逃了出来。
他拍拍胸口，感觉脸上依旧是火辣辣的，又用手使劲扇了几下。其实这样的现场直播在学校里也时有发生，就在宿舍门口，男女朋友抱在一起，腻腻歪歪难舍难分，好像各自回寝室那分开的一段时间就是生离死别一样。他平时遇见了都是低着头匆匆走过，从来不会多看一眼。在他们村里，这样的事就是已经定下了的两人也不会做，不然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他又拍拍脸，甩甩头，犹豫着不知道是不是该进去，可就这样走了又不太礼貌，真是令人犯难。
他一人在走道里默默唧唧半天，终于决定先回去，晚些再跟那个生日的同学道歉，却没看见走道另一端有人正快步过来，那猛一转身，差点撞进人怀里。
“对不……呃……小禾？”
“……嗯？黄先生！”陈奕禾猛地抬头，看见来人也是吓了一跳。
“是黄杰。”黄杰笑着将他散乱的发拨弄好，四下看了看，问：“怎么一个人在这？”
“我同学，”他指指包厢，“我同学生日请客。”
“哦，那你这是？”黄杰也伸手，比划两下，示意他刚才走来走去的样子。
“我……我要回去了。”陈奕禾又刷红了脸。
黄杰还想问怎么别人没走你一个人就先走了，可想了想，这话就没出口。
陈奕禾趁机道：“黄先生，我先走了，再见。”
“哎等等。”黄杰忙将人揽住。笑话，他好不容易碰上一次，怎么就能将人白白放走。他今天也是跟人来玩的，几个兄弟，陆无恒也认识，他正准备去楼上办公室将人喊下来大伙聚聚，没想到让他在这里碰见了心心念念的小老师。
“怎么了？”
“呃……一起喝一杯吧？”话才出口，黄杰就在心里捶地，什么破借口。
果然，陈奕禾皱起眉头，“我不会。”
“没事的，我教你！”
……
黄杰真想把自己敲死了，怎么说的尽是胡话。
“那个，我真的不会……也不想学，已经很晚了我还要赶公交车再见！”陈奕禾一口气说完撒腿就跑，活似后面又一头老虎要把他吃了。
其实也差不远了，这个不是老虎也是一头狼，对羊垂涎三尺的狼。
嗯……或许是有两只。
陆无恒从拐角过来，就见黄杰维持着双脚叉开一手往前伸半张着嘴的蠢样，他冷冷一哼，走过去。方才有人给他打电话，说是黄杰去找他一去不返，还以为是他架子大黄杰请不来人，结果呢？该去找他的人在这站着装雕塑！
他重重给出一个手肘，黄杰被他顶得一个趔趄，差点就狗吃屎了。
“干嘛哪！”
“你做什么？”陆无恒操起手，淡淡道。
“呃……”黄杰眼角瞄了瞄，自然没瞄见人，陈奕禾早就奔远了，他打着哈哈，“这个……哈哈……我在干什么？……哎你说我在干什么怎么就忘了呢？……真是太有意思了，是吧是吧？”
陆无恒那眼角看他，黄杰讪讪地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抿了抿唇，装模作样的咳嗽一声，难得正色道：“咱俩谈谈。”
陆无恒挑眉，“咱俩？”
“对，咱俩。不是，我说你这是什么眼神，我就不能有正事了？！”黄杰跳脚。
“行了行了，说吧，什么事。”
“这里，”黄杰张望一下，“不太好吧？”
“怎么，你还要跟我开房间慢慢谈？”最后几个字说得特别慢，一字一顿。
“滚！”黄杰猛地一哆嗦，跳到边上去，好像陆无恒是那传染病源，“我跟你说正事！”
陆无恒耸肩，他说的也不是歪事。
“关于小禾的。”
黄杰紧盯着陆无恒，果然见他脸上几分动容，心里生出几分得意来，却有更多的烦恼。你说他们兄弟俩一直单身也就算了，怎么一动心就给看上同一人了？想不明白，真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对了，情虽然就一个字，可自古以来谁能将这一个字看清？谁敢说自己能看清。
“去我办公室。”
“好。”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黄杰搔搔头，怎么感觉不对呀，是不是把什么是给忘了？想不起了。
五分钟后，当他接到一帮子兄弟的电话，被那边一顿怒吼，就什么事都想起来了。
让你去叫人，怎么还把自己给叫丢了！！！
没办法，老婆比天大嘛，虽然小禾还不是他们老婆，可也快了不是，兄弟什么的就先在一边凉快着吧。
这两个重色轻友的，八字别说还没一撇，连下笔的人都还没有呐！就敢笃定小禾是你们的？
第五十八章
时间飞速前进，五月底时陈程结束了他初中时期的最后一次月考，成绩还行，排在年级二百多名，算是个中等水平。对他来说，这已经是很不错了。
还有一星期中考，学校基本算是放了假，让学生自己在家里复习。
陈程现在不做题目，只看以前做过的题目和书上例题，还有一些基本概念巩固记忆，这是陈奕禾之前教给他的复习方法。
说起来陈奕禾回家去有一个来星期了，一直没来电话，不知道家里情况怎么样。
他回去那天陈程还在学校，听肖平说走得很急，像是家里出了事，之后一直没来消息，打他电话也不通。
陈程抱着书坐在书房里闷闷地想着，这几天任启公司也很忙，家里多数时候就只有他和肖平陈嫂，虽然他复习确实需要安静，可是这样冷冷清清的大房子还是让他觉得不习惯。每天早早起来见不到任启，晚上晚晚睡还是见不到他，陈程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反正看不见他就是难受。
他用手狠狠地戳胖胖熊不倒翁，看着它倒下又摇晃着笨重的身子立起来，心里名为郁闷的野草狂长。
戳戳戳！戳死你！戳死你！让你不见我！戳死你！
无辜的胖胖熊起了又倒，倒了又起……
呜~~~~无聊死了……
陈程扑在桌子上，下巴抵着桌面，左瞄瞄右瞄瞄……
呼……他从前可没觉得日子这么难过啊，果然，人就不能闲了。
他站起来拍拍手，反正书是看不下去了，不如干点儿想干的。
小孩儿难得也有笑得贼兮兮的时候。
他下到楼下，跟厨房里的陈嫂喊了一句要出去。
陈嫂追出来，问他去哪，让他等肖平回了送他去。
陈程摇头，“就在附近走走。”
陈嫂看看天色，说道：“晚饭时候能回来吗？”
陈程赶紧点头。
陈嫂还不太放心，“身上带钱了？”
陈程乖巧地摸出钱包给他看，纸币硬币一把，还有公交卡学生卡样样齐全。
陈嫂这才点头，嘱咐他路上担心早点回来，又一路看着他出门才重新回到厨房。
陈程一出别墅区，立马拐个弯，直奔公交亭去了。
搭公交到商业区，再循着记忆徒步走到任启公司大楼。
一楼的前台小姐就见一个挺干净的小男孩，背着书包熟门熟路地电梯处走，她忙将人叫住。笑话，在这大厦里工作的都不是一般人，若她随随便便就把人放进去，出了什么事儿她可担不起那后果。
她对陈程招手，“小朋友，过来姐姐这。”
陈程站定，看看近在咫尺的电梯和电梯前明显不放行的保安，只好转头走向前台。
前台小姐露出个笑脸，说：“可以告诉姐姐你来这里做什么吗？”
陈程抿唇，他本来是想给任启来个出其不意的，可是现在看来行不通了，他连电梯都进不去。他不太高兴地撅嘴，“找我爸爸。”
前台眨眨眼，她原本只是觉得这小孩挺干净，白白嫩嫩的，只是现在一撅嘴，竟然显得尤为可爱，鼓鼓的脸颊让人看了就想捏几下。“咳，那可以告诉姐姐你爸爸在哪个公司上班吗？”
陈程颇为奇怪地看着她，伸出一根指头指指头顶，“就在这里。”
前台又咳了一声，小孩那一眼让她有一种自己就是个‘怪姐姐’的冲动，她尴尬道：“姐姐知道是在这里，可是这里有很多层，也有很多公司，我只有知道你爸爸在哪里工作才能打电话帮你联系一下，知道吗？”
陈程歪头想了想，老实摇头：“我不知道他在哪个公司。”
“呃……那他是哪一层的？”
“嗯……最高的那层。”
“顶层？！”
陈程被她突地一声喊吓得一缩，乖乖道：“在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