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是我离京的日子，起的比较早，坐马车出城时，天才微微亮，城门正巧打开……
沈暮书坐在我对面一脸困意的看着我，脸因刚刚睡醒显得有些红扑扑的，还带了一丝摸不着北的样子……
我一旁把玩着折扇却没有说话，皇帝的意思我大抵也差的七七八八，他不想沈暮清同我一起，又因自己金口说过一些话，估计还怕沈暮清那种倔强的性子会偷偷跟着我，所以写了一个昊字给我。
我猜的透皇帝的想法，所以早早的起身去离宫去敲沈暮书的门，那时沈暮书还未起身，他宫内宫人甚少，府上也不算大，茫茫顿顿竟是自己亲自开门，在看到我时愣了许久，眼神仍旧是漫天大雾那般。
我轻咳嗽几声他才反映过来，脸蓦然红了，发现自己只着了里衣后忙去内室换衣衫，换过后不解的看着我，我也未曾含糊直接说出目的，他看着我，许久点了点头……只是看着我的神色复杂又迷茫，不过并未多问，因此才有了我俩此刻坐在马车的情景。
“三皇弟，你在想什么。”沈暮书眯着眼睛看着我，许久用手揉了揉眼睛，很孩子气的动作，带了一抹单纯。
我收起扇子看着他淡淡一笑道：“只是在想这一路到洛阳需要多久罢了。”
“应该不久，一个月的路程……就可以了吧。”沈暮书抿了抿嘴打了个哈欠道，眼睛因这个动作带了一抹水气，整个人显得有些秀然灵动。
我听了他的话沉默了下，手指不自觉的摩挲着扇柄，我想问题的时候总是有这种习惯，许久后淡淡笑了。
沈暮书看着我有些莫名其妙。
“大哥，你在睡一会吧，天还早。”我微微掀开帘子看了看外面的天后淡淡道：“等天亮了在找个地方吃东西。”
沈暮书想了下点了点头靠在暖榻上闭眼而眠。
这个马车不小但也不算大，为了避免麻烦我们只好乘坐中等的，沈暮书能闭目躺在软塌上，我就只能靠在软椅上休息。
闭眼时我突然想到席若然，想到他昨日在我怀中柔顺的样子。
昨夜许是想到明日不能见了，所以当真有些需索无度，今日起床时那人还在我怀中睡得香甜，临走时吻了吻他的额头，心中竟然带了几抹不舍……说实话我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对一人有这种心思，甚至那人还是个男人。
想到这些我皱了皱眉，自己这么匆忙离宫，是不是不想让那人看着自己离开，亦或是自己怕看到他和沈奕的容颜便不想走……想到这里我心中突然乱了，呼吸蓦然沉重了下，而后缓缓散开……
席若然是不是有可能成为我的魔障呢，我心中这般想，竟然隐隐带了抹期待，我想我是疯了……
马车正在前行中却突然停了下来，我本就对马车这类东西不甚熟悉，此刻我因未成防备，身子不由朝沈暮书倾去，在即将趴在他身上时，我用手狠狠地托在地上，下颚狠狠撞在了四角桌子上，样子虽然狼狈了些，至少没有倒在他身上，倒也免去了尴尬。
坐直身子后，沈暮书已经醒来了，眼睛还红红的，看着我的目光带着迷茫和不知所措。
我整理好衣衫掀开帷帘道：“元夕，怎么……”
“寿王爷？”
看到外面的状况后，我终于明白元夕赶个马车为何能发出这么大的动静了，我竟然眼花的看到寿王爷了，他不是在我的寝宫中正在休息吗？我疑惑眨了眨眼，看到那人没有消失后慢慢吞吞的下了马车，走向柳树下站着的寿王爷。
他一眼看到我，眼睛无波无澜的，但我却觉得那里隐藏一摸深深的疑惑，如同我心里那般。
“皇叔，你怎么在这里？”我走上前不解的问道，他看了看我，许久抿嘴不悦的从怀中掏出一方明黄色的手帕扔了过来，我接了过去心中有些了解。
打开一看果真是皇上的圣旨，不过字数要比我的多的多，而且任务描述的很清楚，就是要寿王爷前去淮南赈灾，顺便查处洛阳知府沈峰的死因，时间就是今天……
我看了把圣旨递给他，寿王爷接过来放在怀中淡淡道：“皇上说会有人同我一起，不曾想是太子殿下。”
听他语气似乎很不喜欢与我同路，只得干笑几声道：“皇叔，我们离开皇宫了就没那么多规矩了，你别叫我太子殿下了。”
他听了这话抬头看着我，眼睛微微一眯。
“……皇叔。”这时我身后传来沈暮书战战兢兢的声音，寿王爷的眼睛微微一眯看向我，不，是看向我身后道：“堂堂五尺男儿，怎么说个话都扭扭捏捏跟个女人似的。”
沈暮书阿了一声没音了。
我扶着额头，看来寿王爷除了酒醉自残发疯还会毒蛇……
“皇……叔，既然同路那一同走吧。”
他看着我眸子认真道：“我骑马。”
我苦笑了下道：“叔，你这面具若是不拿下来，一路出去，谁人不知你是当朝的寿王爷，证据本来就不多，估计看到你早就销毁的一干二净了，这案子还怎么查下去。”
他听了眼睛微微张大了下，显得有些徨然和无辜，而后慢慢吞吞的把手中的缰绳放下，抚摸了下马头，拍了拍那马身子，马嗷叫一声跑了……
两个人坐着的马车显得有些宽裕，一人睡一人坐也能和平，但三个大男人都坐在马车里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寿王爷选择和沈暮书坐在一起，沈暮书整个人都缩在了一起，寿王爷冷哼一声看向他处……
大家都不说话，彼此呼吸都听得见。说来我是喜静之人，同席若然一起时，倒是习惯，此刻这般寂静的时刻，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烦闷。
“叔。”我低声喊了声，寿王爷看向我淡淡的嗯了声又看向他处，貌似我在他眼中就是个拿不出手的大头蒜……
“叔，我和大哥商量好了，以黄姓商人的名义前去洛阳，大概就是做点小买卖之类的，叔那你……”
“就是你叔。”寿王爷冷冷道，我缓缓点了点头嗯了声，垂头不再说话。
“尧。”沉默中，寿王爷说了个字，我抬头看着他，他看向我眸中闪过一丝不耐烦，因离的近的缘故，我很清楚的看到他瞳仁里印着一张呆傻的容颜——我自己。
“皇叔……皇叔的名字啊。”沈暮书看着我挤眼，神色有些惶恐道，似乎怕我一个不小心得罪寿王爷似的。
他的样子有点滑稽，我面无表情的收回视线，尧，沈尧，我知道是寿王爷的名字，但我没想过他会亲口告诉我罢了……
尧，这个字很美好。
023.客栈同住一房
一路前行，寿王爷坐在马车中闭眼休息，沈暮书唯唯诺诺缩成一团大气不敢出一声，我闲来无事捧着通俗小说看，而后两人盯着我，我回望时两人不自在的转过头……
若在夜宿客栈时，寿王爷总是带着斗笠而出，总之他死活是不愿拿些银面的。
我偶尔提了句，他便冷然的看着我，那眸子里竟然有分埋怨。开始我不大明白，后来我想起那夜他说，谁看了他的容颜，日后便要嫁与他的……想到这个我便再也没开口说让他把银面拿下的话了……
寿王爷大概从我的态度上明白了什么，至此每当目光不经意和我对视时，总是带了抹没个好气，眸子森冷森冷的斜视而过……
沈暮书总是看看我又看看寿王爷，日后身子微微缩在一起，不吭不语，就差头上没有贴着个“你们看不到我”的标签了……
从京出发想来也有半月，这一路上倒也平静，只是越往北走就越乱，鸡鸣狗盗之事也多了去……
这日运气不错在关城门前赶到了云州，与别的地方不同，云州倒十分热闹，寻了几家客栈都是人满为患……
最后到了一处不大的地方，元夕上前问了几句，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掀开车帘走了下去。
“……这位客官就只剩下两间下房了，你看……”店小二脸上面上含笑道，眸子却是贪婪的看着元夕。元夕虽然为内侍，但到底是宫内出来的，穿着面料自然是好，开酒店的哪个的眼不是油锅里滚过的。
元夕面露为难犹豫的回头看向我道：“爷，要不换一家吧。”
“换什么，就这家吧。”我还为开口，身后传来寿王爷冷冷的声音，我面露苦笑看着店小二道：“就这两间房吧，麻烦小二哥带路。”
“这个当然。”做成生意的店小二小眼微眯的看着我们伸出手道：“客官，现在大家都不好过，得先付订金。”
“哪有这般做生意的，你看我家主子像是付不起钱的主吗？”他话刚落音元夕便皱眉冷声道。
店小二不说话了，但是那姿势明显的就是你不给钱我不让你们进去。
我拿着扇子摇了摇道：“元夕，给钱。”寿王爷听了看了我一眼，那目光含了抹不甚赞同，不过他并未说什么，在元夕付了钱后跟着眉开眼笑的店小二进去了，我若有所思的看着他的背影。
“三……三弟不进去？”沈暮书走到我身后低声道，我回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点了下头，沈暮书低垂着脑袋，耳朵微微红了。
走至店小二所谓的下房，元夕的眉峰狠狠皱着，可以称之为真正的家徒四壁，除了一张桌子几张椅子一张床当真什么都没有，窗子的贴纸都破了几个洞，房内隐隐还带了一抹霉味，不过还好的是两间房子是挨着的，有个什么事彼此还能照顾着。
我摇着扇子把两间房子都看了看后对着店小二淡淡道：“去帮我们准备些酒菜送到房内。”
店小二笑眯眯道：“客官，老规矩先付账后送菜。”
“爷，真的要住在这里。”元夕走到我身边低声问道，眉眼挂了抹隐忧。
我点了点头道：“付钱。”元夕掏了锭银子，店小二接过后我拿着扇子指了指他手里的银子淡笑着道：“这钱是够买东少东西想必你也知道，房子旧点破点就算了，若是饭菜给我们送的是些糟糠之类的，我就砸了这店。”
店小二听了脸色一僵，忙点头离开了，隐隐我听到他低声呢喃道：“本以为是个脾气好的主，真是人不可貌相。”
而后是噔噔下楼的声音，我垂眼冷哼一声。
“三……三弟你真的要站在这里啊。”等人走后，沈暮书看着我抿了抿嘴道，脸上带着不赞同的神色，倒像是有点见鬼的感觉。
我扬了下眉，恍然记起沈暮雪从来是奢华的，无论是穿戴和用度，那人的性子就是在最落寞的时候，也不会让自己沦落到住在这家徒四壁之地，从另一方面来说，那人是高傲的，傲的一直仰着头从来不愿低头，而我终究不是他，为了生存，我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
想到这些，我缓缓挨着桌子坐下，元夕走到我面前担忧的低声喊了声：“爷。”
我抿了抿嘴拿着扇子扯开摇了摇，为刚才自己自哀自怜有些不悦，真正的沈暮雪已经死了，而我就是沈暮雪，那一切就按我的性子来……
沉默中，寿王爷看了我一眼，而后又看向他处开口冷声道：“怎么睡。”
我眨了眨眼睛，心中那抹烦闷悄然而散，看了看我们四个人，怎么睡，自然两人一间房子……
沈暮书看了看寿王爷不自觉的挪了下身子离他更远，手也不自觉的相互搓着，脸上的表情绷得紧紧的……
元夕是我的贴身内监……而观寿王爷的脸色，他自是不愿与他人一起。
这当真还是个难题，我扶着额头想，恰逢这时店小二把饭菜送了上来。
菜虽然不算精致但酒是好酒，我满意的点了点头。
店小二也笑了笑说了几句场面话离开了。他走后，寿王爷才把斗笠拿下，灯火下脸上那道伤疤尤为显眼，嘴角生冷僵硬大概是从来没有笑过的缘故。
元夕本是要伺候我们吃饭的，我看着他摇头道：“又不是在家里，一起吃吧。”元夕点了点头便坐在我身旁。
在元夕眼里，他是我一个人的内侍，所以他从来是不顾及别人的感受的，我喜欢他的忠诚。
吃饭时大家都没有说话，我顾着喝酒也懒得多说什么。
饭罢我们一阵更加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别人都是酒足饭饱后思淫、欲，我们是大眼瞪小眼……
我咳嗽了声，大家看向我。
我拿着扇子敲着桌子淡淡道：“元夕，你照顾大哥。”元夕点了点头，沈暮书嘘了口气，看着我眼帘弯了下去。
寿王爷看我一眼起身离开，走至门口后转头冷冷的看着我道：“还不快跟上。”说后自己离开了，我不由的笑出声。
沈暮书和元夕同时看向我，表情十分疑惑，我没有说什么，举步离开走至相近的那间房子。
进房后，寿王爷已经坐在床上了，一盏灯火下看着有些颓然。
我慢步走了过去坐在他身旁，他抬起头看着我，眸子里略略带了分不解，想说什么最终叹了口气却什么都没说。
“……睡吧。”我想了下这么说道，他嗯了声倒在床上和衣而眠。
看得出他的身子很僵硬，如果有可能他大概一辈子都不想跟别人同住吧，刚才那句跟上大概是内心受刺激吐口而出的……
人在怎么坚强也有柔软难耐的时候。
一个人兄弟防备他，喜欢的人陷害他，亲人惧怕他……却没有人想过最最委屈的就是他。
轻轻叹了口气，我躺在寿王爷身边，他没有睡着我也没有合眼。
不知何时，我眼睛有些酸涩了，心思到底抵不过瞌睡……朦胧中感到一具温热的身子挨着我，我想也没有想把人扣在怀中。
我心里清楚明白的知道那人是寿王爷，而且搂着他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两个人的体温暖和些，不曾想刚搂着他，他便开始推我，我猛然张开眼，对上寿王爷不悦的眼睛，我以为他是因为我搂着的缘故，松了手正准备说什么，只见他把手放在唇上无声的嘘了声……
我眨了眨眼睛听闻门边一阵轻响……而后是一股浓浓的香味。
用手掩着鼻子，我狠狠皱了下眉，是谁这么不长眼……
024.谁是凶手
因为贼来的缘故，我和寿王爷挨得比较近，彼此的呼吸轻易传到对方，他长大了眼睛，眸中流露一抹无措和无辜，我看着他慢慢斜开眼，因为我突然想起了席若然，心中一悸，有些茫然……
幸而开门的贼让我无暇顾及其他。
不过说实话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笨拙的贼，开门声很大，迷香几乎没有用，最最重要的是边偷偷摸摸的开门还边彼此扯着嗓门说话……
寿王爷也疑惑的眨了眨眼睛，我抿了抿嘴轻轻搂了他下，暗示他不动声色看看那俩人到底想做什么，寿王爷微微撇开眼睛，眸子晶亮晶亮的。
“老张哥，你可看清楚了，他们真的有钱。”有道细微清澈的声音传来，隐隐还带了抹害怕和惊慌，我皱了皱眉，这么胆小还做贼？
“看他们那身穿着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别管什么的，先弄点钱再说。”这声音一听便是粗犷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