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雨下个不停,雷声轰隆隆的,从厂里骑车回来的时候差点被这满是泥泞的路给滑下山沟里去!太危险了,然而令我更没想到的事儿还在后面,隔壁村里的老村长披着蓑衣半夜来我家敲门,在恐怖的闪电下道出了一个我久久不敢相信的事实——他们在山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尸身已经被野狗啃得伤痕累累了……但那张脸确实是已经消失了几个多星期、出去写生的父亲的!我和雾儿跌坐在地上,维德就站在门外,又披回了黑色的肥大斗篷,那一刹那,我感到从未有的阴冷……”
……
第二百一十二章:现在是同一条船!
“一九七六年,六月十三日,雨。
为父亲守灵三天,沉浸在悲伤中的雾儿一病不起,我们刚出生的宝贝也不安分,虽然我也很悲伤……但我现在不能倒!前来吊唁的人很多,一个个应付下来已经是身心疲惫,回家还要照顾迅速消瘦的妻子,我知道现在不是应该抱怨的时候,维德也破天荒地帮了我很多忙,只是他不愿把面具取下来示人的模样吓到了很多客人……已经习惯了,他大概也和我们一样悲伤吧!现在只希望,黑色的六月快点过去吧……”
“一九七六年,六月二十日,阴。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气色已经稍有好转的雾儿好不容易能够下床走路了,浅萱又出现了意外!昨天带着浅萱去给雾儿取药的时候忘了带伞,原本以为有衣服挡着,浅萱不会淋到多少雨、更不会着凉,但我还是忘记了小孩儿的抵抗力可不比大人!从回家到今天早晨一直高烧不退,滚烫的额头让我提心吊胆……但镇里的医院早就已经没人值班了,而家里头的药也不敢给刚出生没多久的孩子乱吃……只好等到第二天,但一检查出来,真是吓了一跳!这是由先天性心脏病的并发症——肺炎!我跟雾儿面面相觑,想说的话又被咽到肚子里……医生建议我们到大医院去,但治愈的成功率也少得可怜!浅萱……我的孩子啊,我该怎么办?”
“一九七六年,六月二十一日,晴。
我在院子里头抽了一夜的烟,前思后想,还是跟雾儿决定了,不论如何也不能放弃浅萱!家里头虽然不算富裕,但这么多年来父亲和我一起累积的财富还是一笔很可观的数字!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医治好浅萱的病!看着小脸通红的女儿,我既无奈又心疼……我的宝贝啊,为什么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要承受这样的痛苦呢?可惜我不能与她分担,我真是个没用的爸爸!”
“一九七六年,六月二十二日,阴。
就在我和雾儿买好了去上海的火车票、准备收拾行囊带着浅萱看病的时候,维德神秘兮兮地拉住我,我不明所以地跟着他进了他住的房间里,接着……一个令我诧异之极的提议诞生了!维德竟然叫我们不要走,而是留在这儿,让他来治浅萱的病!我当然是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但那男人似乎非常认真,叫我好好地考虑一下,毕竟现在中国的发展状况太糟糕了,不管是国家还是人民都在停滞不前的阶段,恐怕到了上海也不见得那些医院能有多大的把握治好浅萱的病……我动摇了,但依然对维德不够信任,抽了一根又一根的烟,迷茫着,究竟该怎么做呢……”
“一九七六年,六月二十三日,大雨。
可能是上天的意思吧!因为一场大雨导致了山体滑坡,造成了铁轨很多处阻断,现在还在紧急抢修中……但这回的火车票已经算是作废了,维德又一次找到我,十分真诚地劝导我让我留下来,所以这即使是下下策,但也只能是死马当做活马医了……不管怎么样,只要有人能够救我的女儿,不管是谁、用怎样的方式都无所谓了!我把行李重新摆放回家里,趁维德还没开始的时候去城里买了许多关于生物和医学这方面的书籍,也许,我能够为我的女儿做些什么!”
“一九七六年,七月一日,晴。
浅萱的肺炎算是稳定下来了,这也让我对维德刮目相看,这么多天女儿一点点好起来我是亲眼目睹了的,怎么以前没有发现他有这方面的才能呢?说起来我也快成半个专家了,书店里头的书已经差不多被我翻完了,不过关于医学这方面中文译本还是太少了,我打算去买些原文书籍来看,浅萱的病因还没有找到,不过先天性心脏病的病因与很多方面有关系,但已经基本排除了雾儿遗传和细菌感染、染色体异变的可能,那么就是环境因素或者接触放射线的原因,毕竟先天性心脏病能够查出病因的可能是微乎其微,但维德说还是有可能的,这么多天相处下来,我已经非常信任他了……似乎已经能够看到不远处的希望了呢!”
秀气的眉头越皱越深,伊茉瓷觉得这一切发生的未免也太蹊跷了——
先是季正信的父亲离奇死亡,然后是季浅萱不知道什么原因患上了在那个时候算是不治之症的心脏病,最奇怪的就是维德竟然会提议让季正信夫妇留下,他来替季浅萱看病!鬼知道他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三十多年前的那个时候,维德竟然就已经把遗传学摸得清清楚楚了,怪不得现在跟个疯子似的搞什么“永生”的计划……疑点重重,但伊茉瓷隐隐有一种感觉,所有的不为人知的真相,都会在这本日记里一一揭晓,但时间可不等人啊——
“唔唔……”从眼角源源不断落下的恐惧的泪水,氤氲了季浅佑的视线,尖锐的针头越来越近,不断扩大的那张带着面具莫名阴森的面容……季浅佑绝望地闭上了眼。
不知道为什么……好想他们。
想那四个把他的生活完全颠覆、让他爱恨交加的男人……
那短暂的时间里鸡飞狗跳的生活像是一部电影似的在季浅佑的脑内快速播放着,每一个片段的主角都不一样,但季浅佑这时候感受到里头的情感,却是出奇得一样的……
季浅佑的心很小,却同时住进了四个男人。
每个人把他所有名为“爱”的情感都搜刮得一干二净,明明都伤害过他,却还是像只傻乎乎的飞蛾似的,有一种想和他们在一起直到生命枯竭的那一刻的冲动……
想看到盛如彦的热情似火……
想看到夏碧兮的温柔如水……
想看到沐晗那少年的青涩纯真……
想看到卞穆阳的霸道专制……
谁也放不下,谁都舍不得,可这一切搁在现实中也只是太过荒唐的黄粱美梦罢了——
所以……在最后时刻,可以让他抱着幻想沉睡吗?
然而——
“维德,你似乎还没告诉我,那两个人的下落。”黑色的影子快速掠过,季浅佑等待着的针扎进自己血管里的动作并没有如期进行,只有一声细小的声响,像是什么被折断的声音……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实验室里的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始终唱着反调的宁晨,却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从维德的手里夺过了针头,直接掰断了它!而那个男人,却依然面色不改地,直面面对着维德——
“哦?我说过我可以借给你滑翔机,可能还追得上那两个落荒而逃的家伙,不过你却没有,我只能当你是浪费了机会,现在才向我提起这件事,你觉得我会理解为什么意思呢?”维德的声线依旧透着一股死亡的气息,从面具的小孔里射出压迫的视线,他终于不再抑制他的怒意,连被禁锢在实验台上的季浅佑,都感觉到一股沉重的压迫感……
“刚才是刚才,现在是现在,我这个人主意变得向来很快,你说过酬谢礼任我开吧,那么现在,我要那两个人出现在我的面前。”宁晨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改变,脸上冷漠的完美面具也毫无缝隙,而季浅佑明白……这个与他只有几面之缘的男人,是在帮他拖延时间,也是,在为拯救这个世界而作着努力。
说起来或许有点儿夸张……但维德的计划一旦成功,到时候这个疯子指不定会引发什么暴乱出来,加上这个男人永远都不会死,那么他的权力也就会永远地被他紧紧攥在手中,把所有的人都踩在脚下,让全世界的人都要为他臣服!这样,跟毁了这个世界有什么差别?季浅佑从来不觉得自己会有这么重要——
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至少要和维德同归于尽!
“Waldo,我说过那两个人不归我管,恕难从命了,不过你弄坏了我的机器,该怎么向你赔偿损失呢?哦不,这样多无趣,还是让你的心肝宝贝体验体验吧——”维德睨了一眼地上断成两截的针头,有点伤脑筋地向助手索要了一根新的针,看不见的唇扬起一个邪佞的弧度,好戏,还没有演完——
……
第二百一十三章:暴风雨的前奏
因为有了卞穆阳的全力以赴,黎铭才能够顺利地往里面冲——
时间紧迫,前面的人拼死给他争取下来的时间,也只有二十分钟而已!
这二十分钟,他要完成的事儿很多……不仅必须顺利通过最后的、防守最严密的两层,找到被关押正处在危险之中的季浅佑;还要把他带出来的炸弹装好,毁掉这个害人不浅的组织——
当然,后半部分,他没有告知任何人。
事到如今虽然没有当初的怨恨,但他和宁晨的心都是一样的……不想再让爱人活在痛苦里,所以他必须铲除掉这么多年来一直阻碍着两个人的坎!可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宁晨竟然会提前和维德达成交易,骗过了他的眼,私自带着“血色黎明”来这儿汇合,为的就是要维德交出那两个始作俑者——
但他知道他现在正在做什么吗?!
五十米的距离,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如果这个组织当真想要走进这里的人死无葬身之地的话,这样的距离足够了!黎铭快速地扫了一眼铺设着地毯的地面和粉刷着金漆的墙体,飞速运转的大脑已经开始思量着对策来——
越平静无澜的地方就越容易迎来暴风雨的袭击,黎铭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并不觉得迎接他的会是某个简简单单就能让他通过的对手,换句话说,不会被任何情感左右的东西——只有机械而已。
从上衣口袋里拿出眼镜来,满眼的红色让黎铭皱起了眉头,真狠……
遍布的红外线,估计还连接着起码超过十万伏的电网,而用来照明的灯,因为电压负荷过重熄灭的时候,搞不好毒气还是其他的什么变态级机关就会启动,到时候就算他是金刚不坏之身……也不能撑过这么频繁连续的防御系统!
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黎铭觉得很无奈,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种令人心惊肉跳的机关防御,曾经也出现在他的手底下——
这里的机关排序毫无规律可言……但却像多米诺骨牌似的,只要稍加不慎碰到某一个机关,剩下的机关就会一个接一个地启动,不给你任何喘息的机会,一口气直接将你送去见阎王!
但好歹他也布置过这样的机关,只不过讲究艺术而已,换句话来说,他自己所布置下的局,可是比这精彩多了——
“切,宁晨,你当真以为那两个人是维德的手下?这个老怪物还没那个能耐!”略微有些粗重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口气满是不屑,争锋相对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把目光转移到这个不该出现的人身上——
黎铭,竟然顺利地闯进了这间实验室!
虽然浑身浴血,但看清楚外面那些七零八落的尸体就已经明白了,这些血,都不是黎铭自己的!
而那个暗夜里的神话般的男人,此时正喘着粗气靠在门背上,高傲的眸子扫视着两个像黑乌鸦似的男人,嘴角扬起一丝戏谑的笑容,不慌不忙地平顺着自己的呼吸。
“哟,看来我最看好的两只耗子到齐了,怎么,想把他救出去吗?还是想劝我停止计划?你们的雇主的确不是我能够操控的人,不过他们看起来已经万分狼狈,不再需要你们俩动手了。”维德并没有生气,只是故作无奈状地将双手一摊,内心中一瞬间的惊讶也迅速被他抹平……他还是低估了黑杰克的实力,没想到他竟然会毫发无伤地进来,顺带还杀了他那么多的精英手下,这个男人,的确有实力被称为“神话”……只是,非常抱歉,只要他得到永生以后,这样的一个男人,也只不过是他脚底下的蝼蚁罢了——
“你既然知道我的企图,又何必问呢?你是聪明人,还以为你不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呢——”风驰电掣一般,几道影子就已经互相交错地闪过,黎铭也懒得再与维德浪费口水,直接动手。
而年过半百的维德,动作快得令人诧异,不仅躲得敏捷灵巧,就算是对付起两个男人来也是轻轻松松,何况这里面一个还是世界第一杀手,另一个是魔鬼一样的神偷,他的斗篷并没有多大的晃动,身体的动作幅度也是小得可怜,可黎铭和宁晨的每一次攻击,都被他毫不吃力地化解,局势反而有一边倒的倾向——
错误估计了维德的真正实力,这就是宁晨和黎铭所犯的最大的错误。
他们现在所做的,无非也只是浪费时间消耗体力而已,他们根本就没办法伤到维德,而就这样下去,只要维德一直保持着防守的状态,他们不但不能把维德给送回“老家”,搞不好自己还会因为脱力而倒在这儿——
就在双方交手陷入僵局的时候,一直盯着那个黑色箱子的季浅佑,却没忽略从他左上方传出来的细小声响……
通风口的螺丝突然松动了,季浅佑绝望的双眼又燃起了希望,因为这心中悸动的感觉,那么强烈,就像是有某个令他魂牵梦萦的牵挂,会从那里降临一般——
从漆黑的通风口里出现的一双深沉的眸子,最深处却带着浓浓的歉意和情意,与那炽热的眼神相对的季浅佑,从来没有有过如此安心的感觉——
继续在日记里寻找新的线索的伊茉瓷,此时又有了新的发现。
“一九七六年,七月八日,晴。
浅萱的病进展得很慢,不过维德向我说明这并没有关系,因为她的病情十分稳定,只是心脏病随时都有可能发作,我们必须得时时刻刻小心,而今天他向我提议,为浅萱进行心脏移植,当下最好的方法的确是替浅萱换一颗健康的心脏!但我们的血型都太过稀罕了,况且找到一颗合适的心脏又谈何容易……不过维德说这些并不是难事,因为他今天向我提起他的想法,在我看来十分异想天开的事情——克隆!他想利用浅萱的心脏进行克隆,然后从病变的细胞内改变它的DNA,到时候再把培育出来的健康心脏重新移植到浅萱的体内,天知道他是怎么有这个违反人伦的想法的,这太荒唐了!风险也太大了!”
“一九七七年,一月三日,雪。
我没有想到的是,维德的克隆想法,已经有所实现了,因为风险太大、加上浅萱的年龄实在是太小了,现在上手术台搞不好会死在进行手术的途中,我劝维德先以细胞为突破口,现在关于克隆这种技术别说有专家了,就连听说过这个名字的人都少之又少,一切只能靠我和维德慢慢摸索着来,但因为在中国有对鲫鱼和鲤鱼进行细胞核移植的先例,我费了很大的劲儿托人找到了相关的文献,拿回来做深入研究,虽然帮助不是很大,毕竟人和鱼这种低等脊椎动物是完全不能比的……不过在我和维德这几个月来上千次的反反复复实验的努力下,终于有所进展,我们已经成功地克隆出造血干细胞,这很令我振奋,不过新的问题又来了……因为克隆这件事是我和维德秘密进行的,所以雾儿还被蒙在鼓里,但最近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看我的眼神总是怪怪的……哎,希望我和维德的事情不要被她发现才好,毕竟我们做的,搞不好是犯罪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