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足无错(FZ)中——红尘紫陌
红尘紫陌  发于:2012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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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耀南含笑的明眸,熠熠的泪光,却是从容的和众人一一话别而去。

周围一阵阵“南少,南哥”的呼声不断,声音里满是依依不舍。

楚耀南吩咐阿彪说:“你去找些坐堂子的小官儿来,不拘价格,要风情万种的。”

回头时看到冷漠的秦溶,尴尬的一笑说:“这些人,好这口,如今定江男风盛行。”

“阿溶,你今晚也来凑个热闹吧,让兄弟们和你熟识一下。也为我挡挡酒。”楚耀南又说。

秦溶看到弟兄们眷恋的目光望着楚耀南,似乎整个西陵堂只他秦溶一个外人。楚耀南挽留他的话语也有些勉强,秦溶就陪笑说:“娘说,今晚做了糯米肉,要我回家吃饭。”

楚耀南拍拍他的肩头道:“也好,也好,不知道这些粗人会闹成什么样子呢,没大没小的惯了。有些人是自小带我长大的,从来就‘宝儿’‘宝儿’的叫个没完,借几分酒意更是胡来,动手动脚的让人急不得恼不得的。”

秦溶回到家里,秦老大十分诧异:“不是听南儿说,客雅搂包下来为他送别吗?”

秦溶扫一眼迎上来的姨娘们,疲倦的笑意在面颊说:“我不喜欢热闹的场面。”

低头摘下礼帽,就要去更衣。

“是南儿不许你去?”秦老大不甘心追问。秦溶不得不解释:“那些人,请了些妖精,我不喜欢,还是男人。”

见秦溶深抿了唇,含了些羞涩,五姨娘掩口咯咯地笑了说:“看二少羞得呀,唉呀呀,南少真是没个正经的。”

秦老大这才展露笑意,嘱咐说:“那些人,还是多和他们喝酒胡闹,才能混个面熟的。”

“青道堂那边……”秦溶问。

“已经让耀南去安排了,听说,几位堂主都提出拿钱走人,另谋高就,就那个五堂主,叫什么薛……”

“薛辉五哥。”秦溶忙接道。

“对,薛辉,他是要留下来,但想去蓝帮别的堂口。他是个有学问的人,年轻,精明,爹觉得可以用。”

虽然平日五哥同他总是水火不容,在青道堂打得乌眼鸡一般,此时听来,也是最亲的亲人了。

直到很晚,也不见楚耀南归来。

楼伯在门外往返几次观望,嘀咕说:“这几日南少忙里忙外的,怕又要睡在堂子里了。”

楚耀南归来时酩酊大醉,是阿彪背回家。

他在阿彪背上叫闹着:“我没醉,干!没醉!不醉不归!我会回来,不忘记,兄弟们,不忘记……”

秦溶心里多少有些凄凉,仿佛看到小时候的自己,调皮淘气被大哥剥光了一顿打轰去大街上不许回家,那种无依无靠的惊恐,但愿自己多虑。

父亲出来,沉个脸摇头,大骂道:“不成器的畜生!酒品看人品!喝成这步田地。去拿鞭子抽醒他!”

惊得三姨娘和五小姐等匆匆跑来,将个楚耀南抢回房里醒酒。

秦老大怒视着楚耀南被众人护送远去,又看到灯影阑珊处伫立的秦溶,深吸口气提醒:“西陵四大码头,你南哥打理得井井有条,这些年也多是他带出的些弟兄,怕是旧情难忘的。改朝换代易主,人心多会不安,你多花些精力去打理西陵码头。这摊事最安稳,基业深,又在爹和众位叔伯眼前,你可是要争气些!”

45、夺权之争2

秦溶再去西陵码头时,已经没了楚耀南跟随。

弟兄们虽然见他也打招呼,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勉强,秦溶觉出些异样,却只怪自己多心。

头天升香堂,金鼓三通响,众人奔来到齐点卯,阵势辉煌。坐上正中的交椅,秦溶心头一种油然的骄傲,曾经年少时就想一朝如大哥蒋涛升堂时的威风八面,不想短短几年,自己竟然坐在这个位置上。那种男子汉渴望建功立业的理想,此刻就有些暗自的满足。

他沉个脸,静坐在那里听着手下唱着花名册。偏偏有十余位未到,还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

更有三位分舵堂主迟到。

两旁兄弟窃窃私语中,有人通报:“甲三舵叶堂主到!”

话音才落,一个用牙签剔牙的满脸油光的短粗身材的汉子踱个四方步进来说:“得罪得罪,昨天喝几口马尿,灌多了,一睁眼,这个时辰了。呵呵,呵呵。”看着严肃神色的秦溶,又看看目瞪口呆,或暗暗窃笑的兄弟们,忽然敛住笑问:“我,我迟到了吗?”

众人哄堂大笑。

有兄弟接话说:“老叶,你何止是灌多马尿,是被小红玉勾去了魂儿吧?”

那粗俗的动作、谐谑的言语,似乎没有将秦溶放在眼里。

秦溶不愠不怒,平静声音说:“人说蓝帮比青道堂的不同,是蓝帮是江湖首屈一指的大帮派,江湖上响当当。秦爷的规矩立得好,家法森严,上下同心,秦溶还想见识一番蓝帮的帮规如何谨严呢。”

众人鸦雀无声。

“当然,叶堂主今天是意外来晚,秦溶也是初来乍到,规矩未讲清楚,是秦溶的不是。来人!”秦溶吩咐一声,阿丹探身向前。

“阿丹,将蓝帮西陵堂堂归背诵一遍!”

“是!”阿丹一声应,滔滔不绝地朗声背出堂规,反臊得青道堂老人无地自容,有人互递眼色。

“以往是有规矩在,只是南少在的时候……”胆大的上接话说。

“不必说南少在的时候如何如何,如今是溶少在此,就要按我的规矩办事!丑话,说在前面。秦溶不是不讲情面的人,不过有人若是不要老脸,秦溶也是爱莫能助。好,说说这个月码头的生意……”

秦老大这日悠闲,躺在摇椅上晒着太阳。

秋季的暖阳,晒得人昏昏欲睡。

猛然,隔壁传来大声的争吵声。

“凭他是谁,无视帮规,无论贵贱高低,一律依帮规论处,无一例外!”义正词严的高扬声音,是儿子秦溶。

秦老大咂咂嘴,暗笑,这臭小子,一定是耀南杠上了。可虎头虎脑的小子,不过十八岁,他如何斗得过耀南?嘿,吃点亏就长记性了,孩子吗,跌倒就扶他,日后永远不会自己跌倒站起来。

秦老大继续闭眼,楚耀南的声音淡淡的听不清晰,依约中,他听到几个词“姚老堂主”“元老”,不由打个激灵睁开眼。刺眼的阳光令他再次虚目,惊得脚下母亲那只大黑猫“喵”的一声抱怨般起身,抖抖身子炸炸毛踱步离开。

“姚坤又如何!倚老卖老,剔着牙缝穿了睡衣来升堂点卯,无视帮规,晚了一个小时。还哗众取宠!蓝帮的规矩就是如此吗?青道堂的帮规都比这森严。”秦溶的驳斥声。

秦老大倒吸一口气,好小子,连老姚都给收拾啦?

又听楚耀南平静的声音道:“二弟呀,你是不知。我做事,从来是只要捉到老鼠,就是好猫。凭他晚来早走,只要活儿做得漂亮,我不计较繁文缛节!”

楚耀南的话音有条不紊,清亮圆润,不温不火的。秦老大心惊之余一阵无奈,长长吸口气,想到那滚刀肉一般的老姚,如何也想不到他如何对个晚辈这般刁难,剔牙缝哗众取宠,可不是存心给秦溶难堪?给秦溶难堪也是给他老秦难堪。

他动动身子,管家老楼贴了门缝钻身进来,垂手问:“大爷,这是醒了?”

秦老大吩咐:“去把耀南叫来。”

楚耀南进门,恭敬地问:“爹,您醒了?是不是耀南和二弟在书房谈话声音大,吵到爹清梦了?”

秦老大眯眼打量他,问:“那混小子把你姚叔打啦?”

楚耀南措手不及般,眼眸一转应:“是,姚叔平日不是如此的人,怕是喝多了黄汤,胡说八道。二弟性子也烈了些,丁是丁,卯是卯的,就给当堂扒光了裤子打了二十板子。我今天在包氏那边开会呢,半途就被西陵堂的弟兄们喊出来,还当是天塌了呢。”

“你去西陵码头啦?”秦老大不动声色的问。

“没有!”楚耀南肯定地答,“儿子既然从西陵出来,就不便去插手那边的事。”

秦老大这次赞许地点点头,打量楚耀南,见他一身乳白色西装,愈发显得面美如玉,优雅高贵。不由又问:“你姚老叔那边,你去探望过了?”

“不曾!”楚耀南毫不迟疑地说。

父子二人四目相对,秦老大放柔声音道:“你,不必去了,让阿溶去探伤吧。”

“是,爹!”楚耀南应道。

待楚耀南离去,秦溶被喊进来时,秦老大打量他问:“怎么,你小子威风啦,把老姚都给打啦!”

“楚耀南告状啦?”秦溶忿忿道,“既然您把西陵码头交给秦溶,就请不要过问了。秦溶自有分寸,若是哪里做得不妥,您尽可收回。”

秦溶的话冷冷的,气得秦老大“嗖”地坐起直指他骂:“你小子是和你爹说话吗?还威胁起我来了!问都不能问啦?爹还不是怕你吃亏吗?”

深咽口气,才嘀咕道:“臭脾气,迟早吃亏!”

“蓝帮的规矩不过如此,立在堂上看字的。”秦溶不服道。

“去,带上两瓶泸州老窖,一只烧鸡,压惊的点心,去你姚老叔家里去探望。”秦老大吩咐,又扫一眼一脸不忿的秦溶说:“三国里的周公瑾威风不?大都督,少年英雄。那大将军程普倚老卖老在人前欺辱他,他还不是亲自登门去同程普修好?你呀,做主帅的,要宽严兼济才能服人。你二叔,总是如此说。”

见秦溶低头不语,秦老大才道:“去吧,找你楼伯去拿我存的老酒送去。”

秦溶迟疑,抿嘴不语。

“吞吞吐吐的做什么?去陪个笑脸走一趟,掉不下你的肉!”秦老大骂,心里怪儿子不让自己省心。秦溶却生涩地叫声“爹”。

鸟尽弓藏,南少被排挤出门,这个消息不胫而走。秦溶觉得兄弟们看他的眼光异样,仿佛他是蛇蝎,仿佛他有无限的机关,不知要如何对付每一个人。但秦溶心里无比的冤枉,他是无辜的,莫名其妙被卷入这场无妄之灾。

月初开香堂的日子,秦溶端坐在那把金交椅上,年少的他微抬下颌,高高在上扫视两旁交椅上的舵主和兄弟们,看出人人脸上那不服的神情,含着不羁的冷笑。

秦溶悠然的说:“诸位兄弟,秦溶接管蓝帮崇义堂西陵码头过往生意,接替南哥打理这里的买卖。我呢,不像你们南哥,喝过洋墨水,彬彬有礼的绅士。我秦溶是个粗人,从六岁起在江湖摸爬滚打出来,但知道江湖的规矩,就是个‘忠义’二字。我没有什么规矩,我的规矩是,令行禁止。上面如何安排如何做,兄弟们照章办事就是。简单得很,好的奖,孬的罚。秦溶丑话在前,帮规面前人人平等,不要让我给什么人没脸。”

他说着,留意到那张张不屑的面容。

这几日,秦溶总是担心手里的活儿百密一疏出些纰漏,不住叮嘱阿丹和手下们做事格外小心。派去巡查码头的兄弟出了纰漏,掉了货,好在被人发现得以弥补。秦溶怒得下令打了二人二十水火棍,打得那两个人满地翻滚鬼哭狼嚎,任何人来讨情秦溶都不肯饶,只说借机会立个规矩给兄弟们看。

事情终于风平浪静了,秦溶暗自庆幸,听说秦溶顺利接管崇义堂的买卖,秦老大也满心欢喜,晚饭还备了小酒同儿子们畅饮开怀。只是楚耀南恹恹的,无精打采,秦老大看在眼里,却若无其事地为他斟酒说:“南儿,身子不舒服吗?”

楚耀南一惊忙起身恭敬道:“怎敢劳动爹爹,儿子该死,走神了。”

这日,秦溶来到帮里,就觉得气氛紧张。

阿彪冲来对他说:“二少,你快去看看,出事了。阿丹误毁了一票货,被执法堂的大哥们查到,依帮规要严惩,吊在堂上要打‘吊鸭子’。”

秦溶惊得倏然起身,打“吊鸭子”是定江帮会里最下作的刑罚之一,楚耀南受刑他是亲眼得见到,多半是惩罚那些贪污帮里的巨款,不忠不义,或是犯了大罪过的弟子,被剥净了倒挂一只腿在堂上用蘸水的皮鞭痛打,痛楚万分,丑态百出。不知阿丹做了什么惹来这场羞辱无妄之灾。只是秦溶无论如何没想到他才千叮咛万嘱咐过的阿丹竟然又出了意外。昨晚他还请阿丹喝酒,让他处处小心提防,阿丹拍了胸脯誓死要追随保护他。

46、夺权之争3

执法堂的人都是直接归秦会长管理的亲信,一队人一色黑衫短打,摇个折扇傲气凌人的模样,齐刷刷坐在堂上六把椅子上,见了秦溶只合了扇子微拱手尊一声:“二少!”

秦溶一抬头,就看到已经上了大梁的阿丹,不停叫骂着挂在房梁上挣扎。那声音嘶哑无助透出绝望,一条腿在凭空蹬踹挣扎,徒增屈辱。

旁边黑漆水桶,水不时漾去青砖地面上,里面如蛇一样的皮鞭油亮的颜色,令人胆颤。

有打手用蘸水的鞭子在阿丹身上挑弄,一阵阵嬉笑怒骂侮辱声暴起。

“看呀,看呀,哈哈,哈哈,太好笑了。看他那熊样儿。”

“以为跟了个好主子就为所欲为了,啐!今天让你知道蓝帮的规矩。”

“看这小子生得,细皮嫩肉还不错呢。”

秦溶气得双颊绯红,阿丹在踢踹着大声哭喊:“杀了我吧,杀了我!”

秦溶记得青道堂三年前曾经严惩过一个似偷帮中行动计划给交际花卖钱而坏大事的弟子,那个场景羞得人不忍目睹,只是那被打的弟子被放下来就羞得咬牙根自尽了。阿丹,可如何是好?

“溶,溶哥,我冤枉,我冤枉呀,我没有,我没有。”阿丹看到秦溶如在大海上遇到救命稻草,惊得哭喊,那声音如将死前的求救。秦溶忽然想起楚耀南那日被挂起时的绝望眼神,声嘶力竭的哭求,脸面被彻底撕下时扭曲的面容,痛不欲生的嚎啕……如今,惨景重现,他却格外心疼阿丹这个自幼长大的兄弟,对那种痛彻心肺的侮辱更有一番身临其境的感悟。

执法堂的邱长老抢前语重心长地说:“二少,会长的规矩,帮内无论亲疏远近,‘公平’二字当先,凡事要公正,要一视同仁。今日阿丹犯了帮规,犯帮规,就更不能因为是二少身边的人姑息纵容,坏二少的名声。”

秦溶极力令自己镇静问:“那还请邱长老明示,阿丹犯了哪条帮规?”极力拖延时间,弄个究竟。

只是阿丹的羞辱就多一刻,那条腿不知往哪里藏,无数目光就在戏耍捉弄般审视他,如得意地看耍猴戏。

“我们今天去码头查货巡视,恰见了他,阿丹,他鬼鬼祟祟指挥人往舢板上搬货,签的单子里是四十八箱货物,原单起锚。实际清点只有四十六箱,少了两箱就在舢板上!还在狡辩!”

邱长老说得义愤填膺的骂:“别把你青道堂那些见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带到秦氏商会,当谁都是傻子嘛!”

这一句话,秦溶怒火中烧。他自然相信阿丹,只是阿丹倒吊着脑子充血,糊涂的乱骂乱踢,邱长老挥挥手,有手下抡起鞭子对准阿丹,无数惊愕的目光唏嘘一声望着吃里扒外揩油的阿丹受极刑,有些幸灾乐祸。

“且慢!”,秦溶喊一声,平静地制止:“我有几句话想问清楚阿丹,也免得他不服,说秦氏冤枉好人。”

邱长老不屑地哼一声,含了怒气。他一贯是个眼里不揉沙子的人,秦溶听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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