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秋 下+番外——秋伤
秋伤  发于:2012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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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摇摇头垂眼走了出去,盛夏里的热风徐徐吹来,耀眼的阳光刺得我闭了闭眼,若我们都没有经历这许多磨难困苦,是否今日仍能把酒言欢,琴瑟和鸣畅游天下?

苦苦低头走下石阶,一切都已经太迟,我们永远都回不去,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直到生命终结。

第六十七章:留下

“大人!”行左见我出来迎上前,探头不住朝我身后张望。

“陛下见过故人便会出来。”我淡淡说着脚步未停。

“司徒!你此次回来不会再离开了吧?”行左在我身后闷声问道,语中几许期望。

期望我什么呢?段流云的事情已经解决,我没有任何用处了,留或不留又有什么意义么?

“这恐怕……由不得我了。”漠然回应,在这宫中只有皇帝才有左右他人的权力。

行左沉默,他曾经发誓用生命保护我,到头来终归都是一场感人的欺骗而已,我清楚不该对他冷漠,他只是遵守命令,但我每每看到他们,便会自心底生出疼痛!

穿过殿外重重侍卫,我走回僻静的院落,一路上极力按压着激荡的心绪,此时倚在柏树旁再也无法抑制满心的悲哀呜咽起来。

云霄殿对峙的两个王者都说爱我,但为何他们的爱却带给不能承受的伤害呢?经历种种折磨之后,他们怎会希冀我能够抛却一切接受仿若施舍的爱!

“你……为何不跟他走?”不知过了多久身旁忽然传来他低沉的声音。

我顿时收起泪水挺直了身体:“可由得我?”

“我不会让你走!”他一把将我拥紧,略显急迫地说道。

“不打算放我离开,就让我终老在宫中罢。”我淡淡地说着早已做好的准备。

他猛地低头看我,深沉的目光中跃动着微微的喜悦:“你答应留下?!”

我扯了扯嘴角,“我没有选择不是么?”

自重新踏进连域开始,我的命运便已不在我手中,其实,我的命运从来都不曾被我掌握过……

他沉默地拥着我,虽然隔着衣物传来他的温暖,可我却仍然感到寒冷,推了推他的胸膛使自己脱开他的怀抱,我撇开头说:“我累了。”

他未动,静静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道:“朕也累了。”说着便牵起我的手朝屋里走去。

和衣躺上床,他侧身搂着我轻声道:“睡一会儿吧。”

我闭着眼感觉有哪里不一样了,我没有用了不是么,为何仍对我这般刻意地温柔?

身边的呼吸渐渐均匀平稳,我悄悄动了动回身看他,棱角分明的脸上眉头微微蹙起,即便进入沉睡似乎也总有无法让他宽心的事情。

我的心愈发疼痛,像要滴出血一般忍受不了,为何,为何在被他欺骗背叛落得伤痛欲绝的今日,我仍然在意着他?为何我狠不下心拼着性命离开?又为何……方才听到他声音的一瞬竟会有小小的雀跃?

直到此刻,难道在我心底依然会为着能够留在他身边而欢喜么?不,不会!即便我深深爱过他,但时至今日我怎能仍对他心存幻想?

喉咙里仿佛喘不出气来,我重重吸了几下,抬眼时他已经睁开眼望着我看!

“不舒服?”温柔的话语砸落我心头,他的黑眸中澄澈一片。

我摇摇头努力压下几欲窒息的杂乱心绪,默默闭上眼睛。

轻吻忽然落下,在额头、眉间、眼睫处游走向下,轻轻碰触着抿紧的唇,我倏地睁眼便正正望进他晶亮的眸中。

“你做什么!”

“亲你。”他回答,没有停止亲吻,反而愈加热切起来。

不若方才面对段流云时的凶狠,此刻的他似乎略带着几许欢乐,我向后躲开,他的手掌覆在我背上,我仅仅退开稍许便不能动弹,望着他眼中隐隐浮起的欲望,我心神慌乱转开话题道:“你放他走了?”

“不想他死?”他凑近我低声说,语中顿起阴沉。

我避开他的目光:“那是你们的事情,与我无关。”

“呵呵,”他忽然笑开,“此刻起,他与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我望着他瞬息间转为愉悦的笑容,看来解决了段流云的事情令他无比舒畅,那么他之前对我百般的安抚和做戏也是值得的……

“萩……”他吻上我的唇将叹息落在其中,手掌不住抚摸着我的背脊,引起我阵阵微颤。

只是被他碰触我便不能抑制地生出愉悦的反应,恨如此低贱的自己,我狠狠握紧了手心平稳着呼吸说道:“陛下日夜与我一起,恐会惹人猜疑,此地过于清静,还是请……”

“住口!”背上的手倏地收拢将我猛按向他,炙热的气息喷洒在我面上,其中烧灼着浓重的愤怒!

我抬眼对上他暗沉汹涌的目光,看不透他的心思到底如何。

“不能与他一起离开而失望了?”他瞪着我翻身覆在我上方狠狠问道。

我垂下眼不答,对他此刻的怒气莫名其妙不知该如何回应,但他显然并不想轻易放过我,低头猛地重重咬在我锁骨处,我顿时疼得“啊!”地大叫,恨恨地看他。

“你若与他离开,天涯海角我也会追杀你们,至死方休。”低沉暗哑的声音里满是凶狠的威胁,鸷猛深沉的眼直盯到我心底。

为他话里的狠绝微微颤抖,我惊愕地一把推开他半坐起身:“你……你到底想要什么!?”

他也起身跪坐在我面前,敞开的衣襟里滑落出那枚黑玉,随着他的靠近而轻微抖动:“要你。”

“要我什么!夜夜承欢你身下还是任你宰割不会反抗!?”我心痛欲裂,冲他低吼,“你要的不是我!从来都不是!”

面对他我从不想如此懦弱地哭泣,但此刻我忍不住满心哀伤终于还是没有压抑住悲伤的心情,侧头避开他的目光,我狠狠咬住下唇不让呜咽的声音流泻出来。

微凉的指尖轻触我下颌,抹去流淌下来的泪水,随即我便被他紧紧拥进怀里,推拒不开我便放弃挣扎,任他抱着埋头宣泄,不让他看到我的脆弱。

仿佛过了很久,不息的泪渐渐止住我慢慢哽咽着感到胸中无限悲凉随着肆意的泪水流出去,却愈加空荡难受。

“放开我吧。”使劲呼吸几下,我带着浓重的鼻音抬头对他说。

他俊美的脸上一片凝重,听到我的话却并不松手:“我对不起你。”

我扯出苦笑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对不起,是我甘愿的。我已经死过一次,对你也毫无用处了,你若不愿我离开,我便会在此处安静终老,但你夜夜与我一起,于天麓、于你……于我都不妥当。”

他贵为皇帝,就算是为了解决皇朝的危机而假意与我温存,日子久了难免惹来异议,况且……我根本无法忍受陷入镜花水月般的虚假中,唯有疏远一些才不会让我发狂!

他定定地看着我,目光深沉得几乎令我窒息,心头如压着一块大石般沉重,我攥紧手掌回望着他。

“你是我爱的人,也是我唯一想要的人。”

久久之后,他忽然开口,低沉坚定的话猛然掷向我,我顿时头晕眼花脑中一片空白!

第六十八章:风雨欲来

“你……你不要再说这些!我已经帮你解决段流云的事情了,你……”

“我说,你是我爱的人,是我唯一想要的人!”他打断我再次坚定地说道,墨黑的眼紧紧盯着我。

我喉咙发紧,睁大眼不敢相信地看着他,想从他脸上找出戏弄的痕迹,但是他神情异常坚定,似乎在他面前的我确是他心之所爱!

“萩……”他薄唇微启,“你没有选择段流云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你还是爱着我的……”

“够了!”我尖叫着打断他,“爱或不爱都是往事,如今我已没有心力再如以前一样为了你的只言片语忐忑不安!那些过往就让它过去吧,你有你的责任,我有我的注定,何苦再如此纠缠?”

我心里很疼,我真的很想相信他方才说的每一个字,等了多久才盼得这样的深情倾诉?他在我面前说着我在梦中才能听到的爱语,一切恍若梦境那么不真实!可是,在被他残忍地狠狠伤过之后,我怎能因着他几句看似美好的哄慰便再次跌进痛苦的深渊?

他面上一片阴郁沉冷,仿若幽潭般的眼眸中泛起几丝血红:“我从未对任何人如此真心相待,你几次三番对我的真意视若无睹,司徒萩,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他喉咙中冲出来一样夹着满腔怒火扑向我,想要将我烧尽似的凶狠而滚烫!

我看着他愤怒的神情只觉心痛,真心相待?他有何资格对我说这几个字!他的真心没有给过我分毫!从前不会,将来更加不会。

“陛下就当草民没有心吧!”说完我紧咬住牙关,跪在床上对他俯下身去。

我的额头挨着柔软的缎褥,头顶两道愤恨的目光似要将我穿透一样狠狠盯视,我拼命忍住心上就要跌出胸膛的疼痛,不知自己是否仍在呼吸。

眼角边他的手掌握紧到泛白,良久之后才一点一点松开,然后我听到平静无波的冷冷声音在我耳边说道:“你没有心?好,朕就赐给你一颗心,朕的心。”

我颤抖着抬起头,只看到他僵硬着背脊走出屋子消失在正午明媚的阳光里,我支撑不住扑倒在床上,狠狠将胸中的悲伤发泄。

******

自那日起,他便再没夜宿过我的屋里,他的东西也被刘公公搬回了怀思苑,望着宫女们穿梭往来的身影,我愈发沉默起来。

不想被人瞧见,我便挑午后日头炽热的时候到花园里走走,蹲在池边看鱼儿游水,再到曾经栽着墨竹的荒地旁坐一坐。

花园边的云霄殿自段流云现身后便被彻底封了起来,我每每走过那里,便想起里面床铺下那条通往外面的密道,不知是否已被封死?

有时我会远远看见梓阳的身影在幽径深处闪过,不等他发现我便避开了,看到他我会想起墨,想起他曾说要给孟依依名分的话,我的心就会狠狠抽痛起来……

这样恍若被彻底遗忘的日子直到第五日,我回到院中时见到行左正等在树下,望见我他走过来说道:“司徒大人,陛下明日将在宫中宴请晨若国使臣,命大人随侍在侧。”

明日?我皱了眉,不是说过我没有能力担当殿前侍卫么?为何还要让我去?

“大人,行左有几句话不知该不该讲。”他站在树荫里,脸上明暗交错,看不分明神色。

“将军请说。”我向旁踱了几步躲入树下,额角已经渗出细密的热汗。

“晨若使臣此时到天麓,明的是朝奉纳贡,暗里便是要打探我方虚实,陛下登基不过半载,若在此刻生出事端,难免被有心之人利用。所以,”他顿了顿忽然单膝跪地低头说道,“行左恳请大人千万护陛下周全!”

我被他突来的举动惊得愣住,片刻后向一旁退开几步道:“行将军不必如此,陛下护卫众多定能保他周全,我武功早已尽失,将军嘱托错人了。”

他仰头望我,面上神情尽是沉重和无奈:“陛下早朝时下旨不许任何侍卫明里暗里保护他,理由是未免对方心生猜疑,误解我朝对晨若有敌意。”

这个理由尚不能令我信服,如何说服朝中众臣?想象大殿中墨冷面压下众人的反对时的样子,我不禁愈加皱紧眉头。

“陛下对我们的劝诫毫不在意,唯有提到大人时……”他看了我一眼继续道,“才没有立即拒绝。所以,行左受众人所托,前来恳请大人到时护陛下周全!”

我望着他恳求的神色,心中反复思量兜转,墨的武功已经出神入化,普通刺客绝伤不了他,但他如今身为帝王,言行皆落在旁人眼里,不若快意江湖时的痛快,行左他们怕的恐也是晨若国借机寻衅,恶了两国的关系,到时天麓各个邻邦也趁乱生事,则大祸将至。

“是否已探清对方底细?”我略微沉吟后问道。

他立即起身回答:“使臣名叫察布尔,是晨若国王的亲弟,其他随行共八十人,皆是随侍和歌姬。”

“察布尔……”我默念一遍这个名字,转头看他,“就算他不许,难道你们就不会暗中戒备了?”

他无奈地叹口气说道:“陛下最近几日总阴沉着脸,昨日还找了我大哥练剑,那副发狠的样子,唉……”

我心里咯噔一下,“行将军到底想说什么?”

“呃……”他面上一愣,随即尴尬地笑笑道,“行左多言了,请大人见谅,明日之事还请司徒大人多加小心。”说完便挠着头走了出去。

我立在原地没有动,行左方才话中隐含的意思便是墨这几日反常皆是由我而起。我深深呼了口气转身朝屋内走去,他会错意了,那人怎会因我而失去一贯的冷静?

晨若使臣次日正午时分才到达连域,宫中自晨间起便可见到众人忙碌奔走的身影,墨登基以来初次得外邦来朝,自然非比寻常。

我只在院中柏树下静静喝茶,听着宫人纷杂的脚步声穿梭不停,阳光炙烤着大地,热浪随微风缓缓袭来,熏得人困意连连。我索性合上眼靠在椅子里闭目养神,渐渐地竟然沉入浅眠。

醒来时已是日渐西去,天幕里晕开橙黄的薄雾笼在浮动的云边,此刻的风不若午时炙热,反而卷动着些微的凉爽。

我发了会儿呆便坐直身体去拿桌上的茶,抬眼时不经意望见树下倚着一人正兀自低头沉思。

手顿了顿,我调回目光继续握起茶壶,壶身温热,倒出的茶水也冒着热气!

“他说你不能喝冷茶。”他抬起头望着我说。

“有劳孟将军了。”我端着茶杯凑到嘴边,手僵了一下。

脚步声徐徐响起,他走到我身前俯身看我,眉头仍然蹙紧:“他这几日过得并不好。”

手一抖茶水洒出几许,我慢慢仰起头,语声沉重:“孟将军不该对我说这些。”

他望了眼我被茶水打湿的手,自怀中掏出一方锦帕递给我,“你该知道。”

我沉默地擦拭手背,不想再与他继续,他站在此处对我说着那人的境况,于我只是伤害。

“带我去大殿吧。”将锦帕仍在桌上,我起身直视他道。

他点点头,转身走向院外,我跟在他后面一路穿行,宫人渐渐多了起来,正殿中众臣已然落座,我顺着他的示意自宫人出入的偏门进去,站定在墨的位子左边不远处柱子的阴影里,他也悄然坐在了自己的位子里。

第六十九章:晨若使臣

“晨若与天麓一向交好,此番臣受家兄嘱托特来向陛下献上晨若国臣民衷心的祝福,也愿两国继续和平相交。”右边首席里的男子朗声说道,端着酒走到大殿正中,微俯了身对墨行礼。

此人便应是察布尔了,他一身异域打扮,身材高大挺拔,发色微红并未束起,而是披在身后,头顶一只水蓝色小帽压住散发,浓眉大眼,左耳上一个银质圆环映着亮光微微闪动,微黑的肤色泛着健康的光泽,挺括而略带几分野性的五官即使在天麓,也是教众女子趋之若鹜的美男子。

“天麓之前与晨若签订的友好协议依然有效,朕会遵循约定与晨若互通农商,双方永不互犯边境。”墨举杯回敬他,目光沉沉,嗓音低沉清晰,“但如晨若破誓,则天麓定不会善罢甘休,朕言出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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