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态相之终极蓝印 下——priest
priest  发于:2012年1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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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轻翻出一打材料,递给他,中途被胡不归劫走了,并装作一脸正色非常认真地低头看起来。

苏轻只得口头解释说:“十五年前的时候费哲正惹着官司,有一个商贸中心火灾事故,造成了踩踏事件,伤亡一百多人,之后爆出了商贸中心建筑偷工减料和火警系统的严重问题,跟费哲有关系。有人在网上把他挂了出来,部分比较彪悍的受害者家属要跟他讨个说法,闹到最后好像还有人买凶,不过后来这件事不了了之。”

季鹏程慢吞吞地接过话茬:“照你的意思,费哲那时候把这孩子送出来,其实是为了保护她。可是如果真这样,那天怎么会任凭别人杀了她呢?”

“十五年了,人会变的。”苏轻说。

“变得不再爱他的孩子?”陆青柏皱皱眉,顿了顿,接着说,“或者说,现在的费哲和以前的那个还是同一个人么?以他和乌托邦的关系,身上会不会发生过某些匪夷所思的生理变化?从另一方面想,他为什么不再需要这个孩子了?”

“子女被看做是父母生命的延续。”寇桐忽然说。

“不说这个。”胡不归掐掐眉心,制止他们越来越诡异的讨论,“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究竟是什么力量在后面支持乌托邦?给他们提供大量的资金和武装?”

苏轻忽然想起陈林跟他说过的事——乌托邦的本质,是关于能量的。

“乌托邦的本质,是关于能量的……”他忍不住把这句话念叨了出来。

方修一怔:“你是说,可能是一个国家?”

季鹏程笑了:“怎么,这个费哲还有海外关系?”

“等等,”苏轻迅速翻开另一份文件,“费哲曾经在N国留过学,拿到了博士以后还在N国工作过几年。”

“啊……”寇桐意味不明地笑起来。

胡不归忽然觉得寇桐的笑容讨厌起来,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个人不实在,满脸意味深长,心里默默地想,都成通缉犯了,装逼给谁看?

“怎么?”苏轻问。

“N国这个国家很有意思。”寇桐说,“一个国家或者一个地区的人很多,男女老少,各种阶层,各种受教育背景,有好人也有坏人,个体而言,差异是极大的。然而尽管如此,这些人必然还是有某种共性的,它来自于地理、历史和血统……”

“寇医生能不能说重点?”胡不归生硬地打断他。

寇桐摸摸鼻子,非常好脾气地笑了笑,在纸上画了一个普通的正交坐标和一条曲线:“假设两条坐标轴表示抽象的各种生产资料,这条曲线表示生产可能性边界……哦,意思就是说……”

“这个我知道,意思是说把这个国家所有的生产资料按照某种比例分配,可以得到这么多的产品。无论他们怎么分配生产资料,不能生产出这条线以外的产品。”常逗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了进来。

“就你知道。”方修把他的大脑袋推到一边。

常逗扶了扶歪了的眼镜,捂住嘴,转悠着眼睛不敢吱声了。

“N国的资源非常有限,地理位置也不好,自然灾害频发,可以说很不适合人类居住。”寇桐不扯淡了,收敛了笑容,在纸上随手画着,“但是无论是人口还是科技水平,他们在全世界的排名都很靠前,人口密集程度极高,物质需求越来越大,而他们本国的资源也就越来越捉襟见肘。生产可能性边界要被扩大,一般来说只有两种方法,一种是通过某种途径增加他们的资源,一种就是凭借科技。”

“N国的科技水平已经相当发达,如果你们注意到的话,这个国家的经济增长已经停滞了很多年了,你们说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想方设法地增加他们的资源。”秦落皱皱眉,“那……可以通过从别的国家那里掠夺,战争,或者……开发出某种他们能够拥有的能源和资源。”

“N国不是一直在填海造田么?”陆青柏问。

“是啊,所以他们现在又在开发人体石油了。”苏轻冷笑一声,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烟来,在裤兜里摸打火机,一边立刻伸出一只拿着打火机的手,寇桐非常自然地帮他点上,苏轻愣了一下,他虽然有些情况下神经很粗,却不是个粗心的人,早就发觉这两个人不大对头。

胡不归立刻纠结了,有寇桐在,他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应该把苏轻的烟给掐了,然后他的目光落到苏轻裤兜里露出的半盒烟上,发现已经很扁了,三秒钟以后,胡队决定不和寇医生拼贤良淑德,一伸手掐了苏轻的烟:“这根明天再说。”

苏轻习以为常,只是翻了他一眼,也不争辩。

寇桐非常体贴地把话题拉回来:“你们说……最近第二批承认乌托邦合法性的国家里,有没有N国呢?”

苏轻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两个人像是两只狐狸精一样地对视一眼,苏轻说:“我还有几个很爱国的黑客朋友,明天可以去联系一下。”

第九十八章

N国一开始其实是坚定的乌托邦计划反对派,后来演化成了不出声默认派。

反对其实很容易理解,乌托邦就好比N国瞄上的一块投入了好多时间小心看护的天材地宝,好不容易快成熟了,还没来得及下口,这宝贝翅膀硬了,就自己跑了。

而后来态度的转变就很微妙了,乌托邦肯定是拿住了对方什么东西,才让N国一干政要不情不愿地妥协了。

第二天苏轻回来得很早,大概是头一天胡不归对他晚归的抽疯反应把他吓着了,可回来是回来了,脸色却不大好看,他把车停在福利院的后门,才要进去,一抬头,却发现有一个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

寇桐那张脸上总是挂着笑嘻嘻的神色,好像什么事也不着急似的。苏轻一直觉得,这个神出鬼没的游医有他自己的某种方法,某种可以无限接近人心的方法。他总是忍不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着寇桐他图什么呢?

这个年代,医疗卫生系统三番两次的改革之后,已经日趋成熟了,无论公立还是私立,所有纳入医保范围的、就连乡村诊所这种级别的村医也都有了编制,“游医”这个词,几乎已经是存在于历史课本上的词汇了。

何况这位寇医生还是个心理医生。

他这种身份要是被别人说起来,多半会被当成骗子,可他偏偏在业内威望还很高,竟然还能作为ST培训班这种秘密组织的特邀专家,一个这样的专家,他放弃唾手可得的名利,风餐露宿地过这种赤脚医生一样的日子,为什么呢?

他乱七八糟地想着,脸上还是不露形迹地变出一个笑容:“寇医生怎么在这站着呢?”

“等你。”寇桐说。

苏轻下意识地往别处看去,寇桐就接着不紧不慢地说:“别找了,胡队不在这。”

苏轻揉了揉鼻梁,颇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压低了声音:“你没事老招惹他做什么?闲得?”

寇桐笑出一口小白牙:“我想追你嘛,有个把情敌很正常。”

放屁,苏轻心里想,嘴上却非常客气地说:“您太抬爱了。”

寇桐问:“你不用谦虚。”

“我吃粉条的肚子消化不了鱼翅。”苏轻继续客气。

“哪里哪里。”寇桐好像听不出来似的。

苏轻顿了顿,发现自己实在是拿这种给脸不要脸的货没辙,于是坦白地说:“好吧,寇医生你从里子到面子都不大合我胃口,吃了我怕拉肚子。”

这回寇医生捧心了:“别人发卡都发好人卡,你居然给我拉肚子卡!”

苏轻:“……”

明明是敌军防御指数太高,好人卡杀伤力不够,都被弹回来了好不好。

寇桐敛了脸上略微有些不正经的笑意:“好了,不说废话,查出薛小璐的后台,你是不是有点不安,打算让大家换个根据地了?”

苏轻一愣,片刻苦笑了一下:“……不瞒你说。”

寇桐看着他,慢慢地点了点头:“他们能往归零队里插人,你怀疑熊将军给你留下的人脉也会有问题,这个正常——乌托邦……如果有一天你发现周围和你一样买早饭,打卡上班的人,很可能就是暗地里吸食你的能量,让你一点一点地变成一个疯子的罪魁祸首,就是最可怕的瘟疫的传染源,那才是最可怕的,人与人之间基于‘同类’的基础上而存在的最基本的信任感也会崩溃。没有了信任,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呢?”

苏轻满头大汗地看着他:“……哥,咱走小清新文艺路线也挑挑场合吧?”

寇桐就话音一顿,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似笑非笑地摇摇头:“其实你无论对于同性恋还是异性恋来说,都是个挺有魅力的人,真心的。”

苏轻感觉汗已经都滴下来了:“咱文艺完了能不改调戏风么?”

寇桐就从善如流地飞快地转移话题:“你打算转移到什么地方,有想法没有?”

苏轻摇摇头。

寇桐建议说:“你觉得……ST培训基地怎么样?”

苏轻一愣。

寇桐就笑起来:“灯影下嘛,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何况钟石梁他是个好同志。”

苏轻皱起眉。

寇桐继续说:“只是个建议,这事还得胡队拿主意。我是觉得ST那地方有武器有装备,比较适合造反……哦,不对,是维护世界和平,你可以和他提一下,估计我说话他现在是懒得听的。”

“谢谢。”

“其实你不用太担心。”寇桐忽然说。

苏轻略微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我有种预感。”寇桐一只修长的食指在自己的太阳穴上敲了敲,“日中则移,月满则亏,乌托邦现在已经风光到顶端了,是该走下坡路的时候了。它的建立就不是正当的,充满了各种各样的私欲,崩溃起来也会很快。”

苏轻觉得他实在太乐观了。

寇桐就轻轻笑了一声,伸手在他后背上拍了拍:“真的,这个世界之所以存在的原因,就是太阳总会升起来,所以我相信黑夜不是永恒的,当然,如果真是永恒的,那也没什么好怕的了,你的亲人朋友爱人都在这里,然后大家一起消失,不算你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离开这个世界,也不凄凉。”

不知道为什么,苏轻觉得他说了这么多句,就这句有些靠谱,于是点点头,笑了起来:“好,承你吉言。”

他说完就要往里走,寇桐依然靠在门口,收回手,抱在胸前。他侧着脸看着苏轻的时候,眼角显得有一些长,比起平时,露出了一点不稳重的模样,他忽然说:“你知道么,要维持两个人的关系,当中必然有一个人需要主动一点的。”

苏轻一愣。

寇桐接着说:“其实你和胡队在工作上很互补,在性格上却不大互补。”

苏轻就嗤笑一声,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一点:“我觉得我已经够主动的了。”

寇桐就摆摆手:“那你就错了,我看得出来,其实在维系关系里,胡队才是主动的那一个吧?只是他太笨了,要么有心无力,要么用力过度,他想尽力表达自己的感情,可是不知道如何表达,既不懂情趣,又不会甜言蜜语,还不知道怎么哄人高兴。寻常情侣之间的彼此照顾和保护你一概不需要,甚至你的工作都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他找来找去,也只能找到逼你戒烟这一条,久而久之,这几乎变成了他的条件反射,好像不让你抽烟就是在说‘我爱你’一样。”

苏轻苦中作乐地想,原来胡队每天对他说那么多遍“我爱你”啊。

寇桐说:“长久的伴侣之间,需要磨合,需要冲突,每个人身上都有一个罩子,把自己和其他人分开。只是有的人比较硬,不好亲近,有的人比较软,更容易妥协,打破这个罩子重新合成一个新的罩子的过程肯定会有些痛苦,可是如果没有经过这一步,就不算在一起,充其量只是离得近。”

“你总是觉得他对你太好,过意不去,所以小事上他说什么你都点头,可是大事上你听过他的么?”寇桐伸手戳了戳苏轻的胸口,“你这个罩子是橡皮做的,别人用力过度,反而会把你弹出去,你们胡队已经试过了失败了,他现在完全焦头烂额,不知道怎么办。”

苏轻心里一动。

寇桐嬉皮笑脸就接着嬉皮笑脸地说:“怎么样,他这么笨,不如你选我吧?”

苏轻用一个白眼简明地表达了自己的中心思想。

寇桐摇摇头:“唉,你还是真喜欢他呀,真喜欢就不能指望老胡的智商啦,你还是自己主动一点比较好。”

苏轻抬起眼看着他,可还没来得及说话,寇桐就抢先说:“你不知道怎么主动?参照我是怎么追你的呀。”

寇医生脸上又露出那种圣父一样的笑容,苏轻有一瞬间想问他,你这些天故意捣乱,其实就为了说这个么?

可还没来得及感动,寇桐就一把攥住他的手,暧昧地摩挲了一下,补充说:“当然,你要是发现自己也不行的话,不如投向我的怀抱,其实我比他强多了。”

“我早想说了,你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医生。”苏轻拍开寇桐的咸猪手,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然后脚步又顿了顿,低低地说,“谢谢。”

苏轻和寇桐一前一后地进来,特别是寇桐脸上还带着某种非常引人遐想的、别有深意的笑容。胡队压了一天的火气立刻蹿了起来,“腾”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一把攥住苏轻的手腕把他往外拉去。

寇医生不慌不忙地坐在了胡不归方才坐过的位子上,一边的秦落想起自己还要练习和外人沟通的能力,于是运气半晌,终于鼓足勇气,决定以寇医生为第一个实验练习对象,细声细气地说:“你那个……东窗事发啦?”

寇桐抬眼看着她,他的黑眼仁比别人大不少,不笑的时候眼神显得格外幽深,让人有种他特别深情的感觉。秦落立刻发现自己选错了练习对象,这个段位太高,急忙移开目光,避免被一次性秒杀。

寇医生就幽幽地叹了口气:“像我这种常年为人作嫁的人真是太高尚了。”

他顿了片刻,又特别不要脸地补充了一句:“真的,我感觉自己都快被感动得涕泪齐下了。”

说完再次用那种幽深的眼神看了秦落一眼,秦姑娘落荒而逃。

胡不归一直把苏轻拉扯到屋里,“砰”一声关上门,脸色很臭,却抿着嘴不说话,看起来在极力压制自己的火气似的。他企图找出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作为发作的开头,可惜失败了,他这一辈子很少为自己争取什么,经验太少,以至于怒火憋在心里,怎么也发不出来,几乎快把他的胸口给堵住了。

终于,实在太讷于言的胡队在没想好怎么说之前,愤怒就烧断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于是口不择言地选择了最直抒胸臆的那个:“你……你再和寇桐一起勾勾搭搭,我就一枪崩了他。”

苏轻本来应对这种情况是非常游刃有余的,谁知道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于是对着这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同志,终于无言以对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胡不归忽然猛地把他按在墙上,他的呼吸有些急促,眼睛里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因为没睡好,有些血丝,看起来怪吓人的,他死死地卡住苏轻的肋下,凶狠地啃上苏轻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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