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不哭，爹地在这儿，不会走了。”听到儿子哭得凄凉，白朗怜惜地哄着他，自己也不禁哽咽起来。

高阳递过毛巾，擦去小家伙一脸的眼泪鼻涕，白朗的胸襟也被弄湿了，黏答答的好不舒服。好一会儿，七七才慢慢止住了哭泣，改为轻轻的抽噎，高阳打算抱他去吃奶，谁知他就是抓着白朗的衣服不放，小嘴隔着衣襟，含着白朗因为怀孕而变大的乳头。

“傻孩子，爹地怀着弟弟，已经没奶喂给你了，你乖，爸爸给你冲好奶了。”敏感胀痛的乳头被这样舔弄着，白朗也不好受，轻声哄着儿子松口，可儿子并不买账，一离开就要大哭，白朗心疼儿子，解开衣襟，将乳头送进儿子嘴里。

“嗯唔……嘶啊……”身体的虚弱加上怀孕，白朗已经没多少奶水奶水分泌，而且半个月以来乳头都没有儿子的吸吮，想要吸出奶水便更加困难。可小七七并不轻言放弃，抱着爹地微隆的乳房，用刚长好的四颗门牙又啃又咬，做着最后的努力，即使吸不出奶，这莫大的安全感也让他安心，只是苦了白朗，疼得咬唇呻吟。到最后，竟也真的被七七吸出一些甘露，白朗的胀痛也有所缓解，但是多了刺痛，肯定被啃得破皮了。七七累了，含住乳头入睡，等他睡熟，白朗才敢把他抱离。

这些高阳只在默默看着，所以知道白朗会受苦，但要是连这个都被剥夺，白朗会更痛苦，自己能给的，只有尽力的照顾，和默默的支持。不过对于他和白朗在不知不觉间产生的疏离，高阳在想，是不是该用别的方式，让白朗明白和体会到自己的想法，解除误会呢？

47

回到熟悉的环境，少了引产的忧虑，本以为会好受一些，但将近半个月过去，白朗除了孕吐稍微减轻，心里还是说不出的难受。

白天的时候，很想多陪陪七七，可是延绵的孕吐加上一直吃不了多少，所以除了呕吐还要打各种的营养素补充身体所需。七七已经十个多月，正是调皮的时候，经常爬来爬去，而且学会了抓着床栏等支撑物自己站起来，白朗根本看不住，即使有了危险，以他的身体状况也没办法去保护，倒是不知分寸的七七很有可能伤到他。所以多数情况下，白朗都没办法跟儿子太亲密，特别是高阳不在的时候，七七会被送去李奶奶家。

至于高阳，对他依旧温柔，也不再因为身体的原因劝说他打掉孩子，对于他的沉默寡言，也不会勉强，只尽心地照顾着他。公司的事要处理，家里还有需要贴身照顾的一大一小，为了让白朗免去来回医院的危险，高阳挤出时间去学了护理，在家里给白朗打针。白朗知道，高阳这么辛苦都是因为他自私鲁莽的决定，看着他因此劳碌，身心疲累，自己还有什么立场跟他诉苦，加上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跟他对话了，所以每次辛苦难受的时候，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自己默默忍受。

发呆是最近白朗常做的事，高阳带七七出去散步了，白朗自然不能去，只能在床上一边挂着点滴，一边摸着肚子跟孩子聊天。可说是聊天，但其实只是他在自言自语，从来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宝宝，你还在不在呢？你在的话，怎么不动动让爹地知道呢？现在爹地很孤独，只剩下你了。你哥哥最近很调皮，已经在学走路了，不过爹地不太敢抱他啊，怕他踢到你。爸爸最近也很忙，晚上很晚才睡，都变成熊猫了呢。宝宝，为了你，我们都很努力，你乖，动一动好吗？”肚子里依旧安静得很，只有每天身体的不适告诉他，孩子还活着。

夜晚是最难熬的时候，心慌心悸让白朗总是睡不沉睡不久，夜里惊醒，一摸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心里更是凉了半截。慌忙起来寻找，终于在书房门缝里找到唯一的一丝光亮。

高阳埋头在成山的文件堆中，不停翻看手中的文件，不时喝上几口提神的咖啡。白朗倚在门边，思考着自己可以为高阳干点什么，可发现自己什么都干不了。一阵夜风吹来，沾了冷汗的睡衣立刻引来一阵颤抖。

“朗朗？怎么起来了？”

白朗一个脚步不稳提到门边的杂物，引来了高阳的注意，看白朗头发粘湿的站在门边，走过去一摸，果然身上又湿又凉，还在阵阵发抖。

“我起夜了睡不着过来看看……”

“别在这里吹风，你不能着凉，我给你擦身换衣服。”

还不等白朗回答，高阳将他一把抱起，送回卧室。很快打来了热水，仔细给白朗擦去脸上身上的汗水，换好干净的睡衣。

“趁身子热了快睡知道么。”

高阳轻声叮嘱，给他盖好被子，起身就要离开，白朗伸手要留，顿了顿，张口却是一句别太累。

“其实，我一个人睡不着……”房门已经无声关上，想说的话只能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直到夜半高阳终于回房睡下，白朗才悄悄伸手揽住这苦等已久的身躯，安稳睡去。

第二天，白朗依旧被磨人的晨吐弄醒，高阳也像往常一样伺候着，白朗醒醒睡睡，清醒过来时已经十点多了。

“你怎么还在？不用去公司？”通常这个时候，高阳都会去公司处理事务，中午才把七七接回来，一家三口用午餐，今天却一反常态，让白朗觉得疑惑。

“公司的事我已经处理好了，今天天气很好，我想带你出去走走。”

“可是……”

“适当动动对你身体有好处，我们不去人多的地方，没事。”

说着已经开始给白朗换衣服，收拾好药品温水之类的一袋，这让白朗更奇怪，不就走走么，怎么兴师动众呢？但还不等白朗张口问，高阳已经把人领了下楼。

“去哪里？”

“到了再告诉你，要是晕车就再睡睡。”

“不要……”

“放心，不是医院不是诊所，也不会是任何的医生。我又吓到你了，其实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为将来准备的东西。”

看到白朗脸上浮现的惊恐，高阳才想到他是被引产的事吓到了，赶紧安抚，虽然白朗还是很不解，但他还是相信高阳，顺从地做了上车。

48

车向着市郊驶去，白朗虽然疑惑着，但还是抵不住孕期的疲惫，很快就睡得昏昏沉沉。约四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处院子里。不大的院子里有着勃勃生机，眼下正是春天，鸟儿在树上吱吱喳喳的啼叫，扑腾着翅膀，令树上的花朵飘落下来。

“这里是哪里……嗯……”白朗被过度兴奋的鸟儿吵醒，睁眼一看是陌生的环境，才想起高阳开车载着自己出去，自己却半路就睡了过去。

“先别问，跟我来。能走吗？”高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小心地将白朗扶出车厢。

“嗯。”

眼前这地方虽然陌生，但是鸟语花香，空气清新，好像连恶心胸闷的感觉也有所减轻了，人顿时精神了不少，看来老呆在家里确实不太好，出来走走也不错。

高阳小心地揽着白朗走到别墅门前。

“你又跟人借了房子？我走走就好了，不用麻烦。”

高阳笑而不语，径直打开了大门，将白朗领了进去。穿过开阔的客厅，来到二楼的房间，映入眼帘的是满眼的粉色，四周的墙壁上绘上了可爱的花朵，靠边的位置还有一张小小的婴儿床，上面挂上了各式各样的玩具，毋庸置疑，这是一间婴儿房。

白朗疑惑地望着高阳，对方却只是淡淡笑着，将他翻过身去，双手从后抚着他微隆的肚腹。

“还有五个月，宝宝就出生了，到时候两个孩子挤一个房间估计要乱成一团呢，这下好了。”

微热的气息打在耳畔，痒痒的十分舒服，但话语里的意思让人惊讶。白朗很想转过身去问清楚，却忘记了自己还被高阳搂在怀里，只能干睁着眼睛。

“我之前查过资料，说虽然县鲜艳的颜色对小孩子视觉发育好，但过于鲜艳的颜色会影响孩子的睡眠，所以还是选了粉色。油漆是无毒的，已经找人测试过，之后还专门通过气，可以放心的。宝宝，你喜欢吗？”高阳微笑地透过肚皮抚着还不会动的宝宝，像是要等待他的回应。

“阳，这段日子你都在忙这个？这间别墅……”回想起高阳近日的忙碌白朗顿时明白了。

“嗯，这里就是我们的新家。还有这边，看，这是七七的房间。地板和家具都特别处理过，可以降低受伤的机会，这样七七顽皮也不怕了。”

高阳就这样带着白朗走遍了三层高的别墅。这一切太出乎意料，白朗不知该作何反应，特别是想到，高阳是为了腹中情况未明的孩子买下着栋别墅。

“阳，其实我们不用这么急着搬家，万一孩子不行……我的意思是七七还小，不用急着分房间，家里还能住的，太浪费了。”

坐在客厅里，白朗才开了口，不是不喜欢这别墅，他知道看似简单的处理其实是高阳费了心思做出来的，但现在的情况实在让白朗无法舒心。

高阳也知道白朗虽然决定留住孩子，但心里仍然是有很多顾虑和心结，趁这个机会刚好把事情好好说清楚。

“朗朗，我知道孩子的事，你有很多担心，担心他不健康，甚至……活不久，但是既然你决定留下他，就别想太多。”

“但是……我”

“那我问你，如果孩子生下来不健康，或者长不大了，你还要他吗？”

“要！我当然要！但这只是我一个人的意愿啊……”

“这样就够了。我也是孩子的父亲，他生下来就是我的孩子，哪有不爱的理由？虽然最终决定保他的人是你，但也不能剥夺了我的权利呀！正因为这孩子有这么多的不确定，所以我才要给他最好的，哪怕他只能活一天，也要让他知道，他有两个很爱他的父亲。”

“而且这房子也不是我刻意买的，是一个老客户要移民了，平价让给我的，我看房子和环境还不错，装修也不旧，真好适合。多出来的房间还可以用来做玩具房、书房，爸妈来了也方便，这真没什么负担。”怕白朗被吓坏，高阳没把价格说出来，钱对他来说只是身外物，跟家庭相比，价值差太远了。

“所以朗朗，答应我，从现在开始要放松心情，养好身体，不要再想那么多，也不要什么都放在心里，饿了要告诉我，不舒服要告诉我，不开心也要告诉我。虽然我不能代替你承受怀孕的痛苦，但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感受。宝宝知道他有这么爱他的父亲，他一定也会努力健康地来到这世上的。”

白朗在高阳的怀里不停艰难地点着头，他突然才发现自己真的很傻，一直做着伤害自己，伤害孩子，伤害高阳的事，怎么会那么笨呢？想到这就觉得可悲又可笑，只能揽紧高阳作为回应。

两人在沙发上就这么坐着，安静地听着窗外的鸟鸣。好一会儿，高阳看白朗一直没说话，怕他在怀里闷着，却看见白朗神情木然，好像在专注什么事情。

“怎么了朗朗？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高阳赶紧询问，却被白朗拉了手覆在肚子上面。

“我好像感觉到他动了，可是又不确定……”

“别急，我们再等等看。”

两人在沙发上，连呼吸都放轻了力度，就怕错过宝宝微弱的胎动。

当两人快要放弃的时候，掌心下传来一下微微的踢动，接着又是一下，虽然比之前更弱一些，但仍然让人欣喜若狂。

“他动了！我们的宝宝，他还活着！”虽然只是微弱的胎动，但这是白朗头一次真切感受到孩子的存在，这给了他莫大的安慰和信心。

“傻瓜，你这样宝宝会笑你哦！”

“呵呵。”

看看白朗又哭又笑的样子，高阳放下信赖，他的朗朗终于恢复过来了。

“你好久没这样哭过了，以后天天都要笑知道吗？这样宝宝才会健康。”

“嗯！”

“好了，出来这么久你也累了，我们回去吧。”

“等等！”白朗拉住高阳，一会儿才小小声说，“我饿了，想吃芒果双皮奶……”

“哦~~~行呀，就一口！”

“啊！怎么可以！三口吧！阳！”

“哈哈哈！今天破例让你尽情吃。”

“万岁！”

吃多少不重要，白朗恢复开朗了，虽然最后真的只吃了三口就吐了，但这样的进步还是让两人高兴的。

49

自从那日从别墅回来，白朗又变回了原来开朗的白朗了，虽然身体状况还是差不多，但心态变了，精神状态也会好很多。搬家的事先缓一缓，等孩子稳定些再作打算。

这天是产检的日子，去医院照了B超抽了血，医生说孩子已经基本稳定，表面上没看出什么问题，但胎心不太好，可能有心脏方面的问题，要月份大些甚至出生后才能确诊，其他指标都还算正常。白朗的贫血和营养不良状况有好转，但数值扔在正常值之下，有可能是怀孕的关系影响了吸收，只能等胃口改善再多吃一些了。

当知道孩子有问题的时候，反而没有想象中那样难过，心里的猜疑和担心总是最能伤人的。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孩子几乎一出生就可以做手术，一般都可以让孩子像正常人那样生活成长，医生也安慰说不要太担心，至少孩子四肢健全，也没有基因缺陷。现在白朗已经基本能接受这样的事实，他能做的就只有专心致志养胎，什么也别想，心情舒畅是最好的安胎药。

七七已经在学走路了，经常扶着小床的栏杆一蹬一蹬地迈着小肥腿，每天两人都会在房间里鼓励他迈出第一步。

“七七七七看这里，有你最喜欢的小鸭子，嘎嘎叫，过来爹地这里就可以玩啦！”

“咿呀~嘎！”

白朗坐在椅子上捏着七七的小鸭子，“引诱”着他放开脚步。虽然白朗也想更亲近儿子，五个月的肚子只有上一胎四个多月的大小，但弓着腰哄孩子已经不可能了。还好七七的注意力都在他的小鸭子身上，被高阳扶着站起，开始争取自己的所有权。看着儿子那不稳的步伐，白朗也心惊，担心他下一秒就摔倒，但要打到效果就要狠下心肠，这是必经之路，于是只好装作无事，继续微笑挥舞着小鸭子。

“嘎嘎！啊！”一开始跌跌撞撞的步子在几下之后竟开始稳健起来，鸭子的诱惑让他忘记了胆怯，一步又一步地向着目标进发，步速也越来越快，到达目的地。

“呀~”七七抱着爹地的小腿，伸手就要抢他手中的玩具。这时白朗已经惊呆了，这是七七第一次没有跌倒地走了这么远，他的儿子会走路了！

“阳……你看到了吗？”

“嗯！”

“七七会走路了！七七！你太棒了！”虽然知道弯腰抱孩子是很危险的动作，但这时莫大的喜悦已经掩盖了一切，白朗情不自禁地一把抱起儿子，搂在怀里就是一顿猛亲。

“朗朗小心点。”白朗这么冒险去抱孩子他也担心，但白朗的心情他能理解，那种激动和感动真的可以胜过一切。因此他也没有去阻止，只在他们身后给与依靠，一起分享那份喜悦。好玩的七七似乎不能体会两个父亲的喜悦，只顾着玩弄他的战利品，不亦乐乎，高阳则一直提防着他那不安分的小脚丫，幸好这小子没做出什么危险动作来。

小子很快就玩累了，也饿了，扒着白朗的胸襟不放，白朗自然知道原因。

“七七乖，爹地这就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