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lkerS and S+番外——素熙
素熙  发于:2012年11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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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问……你是在说,小宇讨厌……我吗?」

他再次用他那种独特的、细微的嗓音问着。语气有礼而怯懦,就像他平常习惯的句型那样。

「谁会喜欢你啊!你这个变态!神经病!恶心的跟踪狂!」寰宇毫不迟疑地大吼。

青年忽然不喘了。他就这样紧抓着寰宇的腰,我看见他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今天是阴天,微微的阳光从云端的细缝透射到他们两人身上。

我看见我的目标忽然抬起了头,脸上不知何时已全是湿滑的泪光。

「小宇,你不要逼我……」

他的手从腰上倏地移转到寰宇细瘦结实的脖子上。寰宇似乎也没料到会有这变化,他的眼睛整个瞠大,周围全是血丝,几乎像要掉出来一样,半晌连嘴也张大了,伸出舌头悲惨地吐着气。

但是青年像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白晰的十指逐渐收紧,青筋伴随的血管在手背上浮现无疑。他一面握紧寰宇的脖子,眼泪像断线珍珠一样地掉出来,他拚命地、拚命地啜泣着,越是哭他就掐得越紧,掐得越紧他就哭得越厉害,到最后连鼻涕也一起流了出来,原先清秀的面容面目全非。

我几乎不敢呼吸也不敢眨眼,害怕错过任何一幕。青年一面把寰宇压制到阳台,直到他半个身体伸出阳台外,寰宇的喉咙发出「嘎啦」、「嘎啦」之类不像人类所能发出的杂音,他的脸色开始发紫,裤档也很明显地湿了,看来是在极度痛苦下失禁的缘故。

青年好像冷静了一点,他的泪顺着脖子滴到了寰宇的面颊上,远远看去,就像死别的恋人一样唯美凄凉。至少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是这样。

寰宇几乎掉出来的眼珠无神地瞪着天空,好像在控诉什么似的,又或者他已经无法思考,他的手无意识地做了最后一次挣扎,而这就宣告了他的结局。他的身体翻落阳台外,青年发出一声我毕生所听过最凄厉的哭喊,他的指甲在寰宇的颈子上掠过。

很漂亮的指甲,像月牙一般地洁白透亮。

我重新穿上外衣,戴起帽子,把手插在口袋里走下了楼梯。

我回到对面的公寓收拾我的东西,把望远镜还有睡袋收进纸箱里,再随手丢在角落。反正只要跟室友讲一声,他就会派人来回收,不需要我操心。

我背着必要的随身行李走过老旧的社区时,邻居已经纷纷围在那幢旧公寓下。因为不幸脑部着地的关系,脑子好像撞破了,分不清脑浆还是血的东西喷了一地,眼球看起来已经不在眼眶里了。

我的眼角还瞥到那个三楼太太,她正脸色苍白地拿着手机打给一一九。

离开公园前,我最后瞥了我的目标一眼。他痴痴地站在四楼的阳台上,彷佛天塌下来都已经与他无关那样。我想这应该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吧!至少他所爱的对象,再也不会跑离他的视线了。

嘛,不过这些都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我的这场戏,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找个游民来跟看看好了,我看了一眼公园角落的那些流浪汉。唔,或许找个推销员也不错,可以让我感受一下资本社会的繁忙生活,要不然干脆跟踪刚刚送货过来的快递小弟好了!我这样灵机一动。

正这样盘算着,我发现我手机里有封简讯,原来是我挂室友电话,他干脆把资料扫成图档全部传过来了,还附上他花俏的签名档。

我忽然想起自己很久没吃到室友做得家常菜了,偶尔回一下自己的窝也不错,室友做的菜真的比生我的那个女人好吃多了。虽然他有不少令人厌烦的小毛病,但无损他的个人魅力。

毕竟这个城市的人,多少都有点小毛病。我也是,我的室友也是。

和我一起观赏这出戏到最后的你们也是。

——正文完——

我走进盥洗间刷牙的时候,正好看见我的室友从门口进来。

「嗨嗨,凯旋归来啦,Stalker先生!」

我把牙刷插进嘴里,举起一只手和他打招呼。但是室友却白了我一眼,随即从门口抽起我的毛巾,在脖子上胡乱抹了抹,就迳自往他自己的房间走去。

我知道这代表我亲爱的室友现在心情不好。他实在是个很容易看清的人,虽然身为一位衬职的跟踪狂(他不准我这么叫他,只能在这里偷偷说),他的个性老实说还满好懂的,喜怒哀乐全写在脸上。

比如说,只要看到他像看见鱼饵的鱼一样,一脸兴奋地冲过来和我叽叽嘎嘎的时候,我就知道,他今天一定是跟到了有趣的目标。用他的说法,就是「丰富的人」吧?他可以为了目标的美好而高兴一整个夏季。

相对的,如果他像中暑的美洲豹一样,无精打采地赖在沙发上,连他最喜欢的社论节目(正确地说,他很讨厌这个节目,会一面听一面尖酸地批评,但是他还是每天准时收听)都忘了转开的时候,大概就可以推测他这次跟到了一个不怎么好玩的目标。

用他的用语,就是「贫乏的人」、「空洞的人」,或是「跪下来求我我都不想跟的人」,代表人物是他的生身之母。

就这方面来讲,他真的是个单纯的人,就像大部份的艺术家一样。虽然本人老是不承认。

「喂,冰箱里面有我做剩的义大利面,你要不要吃?」

我扬声问道。门后一点反应也没有,我想他一定跟到一个出乎意料无聊的对象,像是一整天坐在办公桌前的上班族之类的。

正想放弃劝说,打算等他气消了再把晚餐端进去给他。我的室友却忽然开门走了出来,他身上已经换了无袖的汗衫,下面则只穿了一条四角内裤。

他用带着倦意的表情走向冰箱,两眼无神地打开,准确地找到我放义大利面的位置,再两眼无神地端着他走回房间,碰地一声重新掩上了门。

我猜他肚子大概很饿了,他常常为了跟踪一个棘手的目标,几天几夜不吃不喝都浑然无觉,这样热爱跟踪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果我不帮他送水、送食物过去,定时打探他的作息的话,他那一天一定会饿死在哪个目标身后。

事实上这种事情真的差点发生过,有一次我接到医院的通知,说是有个流浪汉路倒被送到医院去,手机里唯一的连络人就是我。我室友去当警察一定很有前途。

「嗯……那个人,就是你说的室友,Stalker先生?」

我的耳后有人轻轻吐着气。我笑着回过了头,男孩身上还盖着半件凉背,全裸的身体侧对着我,正佣懒地喝着我搁在沙发上的残酒。

那是我上个星期在一家夜店里结识的对象,老实说我们都还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因为不想浪费时间做这种事,又或者是每次想起应该开口问个名字,就被性欲或食欲给淹没了。我叫他马丁尼,只因为他被我带回家那天刚好点了一杯这种酒。

「是啊。」

「嗯,长得很不错呢,看起来很温和。」

「不可以移情别恋喔,我会吃醋的。」我说。

「呵呵,我对跟踪狂过敏,因为以前遇过太多这种怪人。」面貌姣好的男孩这样说着,他把小腿从沙发上抬起来,搁在我光裸的肩膀上。我恻首轻轻地嗅闻着,

「我也是怪人喔,你不怕我?」

马丁尼咯咯地笑了一下。「怕什么?怕那里?」

「很难说,可能是这里,也可能是那里……」

我像只小狼一样地扑上去,男孩再度笑着仰躺回沙发上,凉被滑到地上,我索性再不客气,按着他瘦小的肩,就着腋下就是一阵乱搔乱抓。大概是还残留着毒品作用的关系,男孩疯狂地大笑着,像只搁浅的美人鱼一样扭动着诱人的身躯。

我把手放到他侧腰上,他就挣扎着想翻滚到沙发另一边,但我当然不放过他,他就一边笑闹一边滚下了地毯。我们玩到他筋疲力尽,连沙发也翻了过去,马丁尼干脆就仰躺在半倒的沙发上,看着天花板上的水晶灯,双眼忽然变得有些空茫,细细地喘息着。

我爬过去侧躺在他身边,用手轻轻抚摸过他的短发,

「怎么了?」我放柔声音问。

「不,只是在想事情。」马丁尼冲着我,又咯咯笑了起来。

我把他落在鬓边的头发拨到耳后,看着他尚嫌稚气的颈线。那里有一道很长、很深的伤痕,不止是那里,左胸上、肚腹上、鼠蹊部还有额头,只要是人体致命的地方,全都布满着一见可知的伤痕。

事实上我在夜店见到他是在厕所,那时候他正试图用削马铃薯的削刀割腕,再把手放到马桶里面等血流乾。夜店的人比我先发现,服务生把他抱出来时,他脸色惨白的像纸,血顺着手腕一路滴满了厕所的黑色磁砖。

但是他的唇角却在笑,笑得比我所见过任何的笑容都开怀。

从那一刻开始,我就决定这一个我也要了。

他的自杀纪录比这间城市任何一个成人都辉煌。虽然只有十五岁,但是已经经历过一百五十几次的自杀行动。其中六十几次据说都逼近死亡边缘。割腕、仰药、跳楼、跳水、上吊、吞金……所有历史上存在过的自杀方式几乎都被他尝试过了。

他的父亲,好像是那个企业的首富似的,所以每次都花大钱把他从鬼门关救回来。为了成功自杀,他只好逃家,但是大概是上天太眷顾他,他逃家到现在还是没有成功过。

他父亲也曾为他请来心理医生,但都查不出个所以然来。马丁尼自杀的原因只有一个:他觉得他出生这件事本来就错了。

因为错了,所以要修正。

修正出生的方法,当然就是死亡。

这些都是在我把他抱回这间屋子的当晚,一面和他做爱,一边听他慢慢道来的。那是我们认识一个礼拜以来,我唯一一次见他没有在笑的时候。他不懂,为什么没有人阻止小鸟飞翔、锦鲤游泳,却每个人都要阻止他自杀。

我也不懂他为什么想自杀。就像没有人懂为什么我只能喜欢死去的东西一样。

「呐,你真的只喜欢尸体对吗?」

看着我玩弄他发丝的手指,男孩这样天真地问我。

「我喜欢做爱。」我坏坏地说。

「听说你会把喜欢尸体做成标本?」男孩用问我,按住我往他下体伸出的手,用那双唯一没有伤痕的眼睛望着我,半晌又慢慢地偏过头,

「那要答应我,如果你真喜欢……我的尸体的话,如果我的尸体你看起来还中意的话,一定要把我做成最漂亮的标本。我……一直很想知道死掉的我是什么样子,因为那才是真正的我……」

我看着马丁尼偏过去的侧脸,想像他冰冷僵直的样子,想像他五官紧闭着、皮肤布满尸斑、乖乖被放在停室间里的样子。不知不觉间,我的胸口热了起来。

我用唇寻找着他的唇,他也乖顺地偏过头来,我们的舌交缠在一起,我用单手把沙发扶正回来,正打算再开一场大战,室友的门却又倏地打了开来。我和马丁尼都吓了一跳,室友的手上端着空掉的盘子,一样两眼无神地走到厨房的水槽边,把空盘子往水槽一扔。这屋子里的家事都是我在做,室友是坚决不从事劳动的那种类型。

他又往自己房门的方向走去,满足食欲后,我想接下来他多半是想大睡一场。我本来以为他不会理我,没想到他竟然朝我们这边看了一眼,

「满好吃的。蕃茄有点太咸。」

我有点紧张地等了一会后,室友忽然这样对我说。然后就拖着蹒跚的步伐走回他的房间。我一路目送着他再次关上房门。

「你……真的很关心你那个室友耶。」

用唇搔着我的胡渣,马丁尼又靠在我背上。我把下半身用浴巾重新包起来,应了一声:「嗯,算是吧。」男孩抱住了我的脖子,

「真稀奇,你不是说你只喜欢死人?」

「和活人交朋友还是办得到的,跟活人上床也是……」

我回头想把他捉回怀里,不过马丁尼跟了我几天,也学会了我的脾气,他像只泥鳅一样往旁边一溜,笑着躲开了:

「可是他对你很特别啊。」

「喔?」

「看得出来嘛,你看他的眼神。」

马丁尼用取笑的眼神看着我,我故意装出生气的表情,当然免不了又是一阵肉体惩罚,直到男孩再一次虚脱地仰倒在我膝盖上,我才看了一眼室友虚掩的房门,

「……你别看他这样,他不是普通的跟踪狂而已,是个很聪明的人啊。」

「咦?你不是说他大学轶业、毕业失业,气死他老爸还被老妈扫地出门吗?」

「只是他的聪明从来不用在社会认可的方向而已。」我淡淡地说,

「他这个人敏锐的很,也机灵的很。他还曾经因为跟踪,破解过连警察都查不出来的悬案呢……不过也没什么用就是了,这家伙最讨厌和别人分享他的嗜好,所以他就算看到小女孩在他面前被虐杀,也不会多动一根手指头找人救她。更别说是公布真相了。」

「嘿——只和你说吗?」

「才不是呢!那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他会说只有在他很兴奋的时候,要不就是喝醉的时候,我都只有在旁边听他自言自语、拼拼凑凑的份,他是这间屋子的超级大少爷,我只是可怜的奴隶。」我刻意叹了口气说。

马丁尼仰着脸说,我拍了一下他的大腿,他就低低地尖叫了一声,笑着又翻过了身。老实说我不敢闹得太大声,因为室友在房里睡觉,他算是个神经质的人,而且起床气是世界第一差,我可不想变成他的出气筒。

「既然这样,干嘛跟他住在一起?他果然是很特别嘛。」男孩嘟起嘴。

「这个嘛,因为我也不能赶他出去,赶他出去的话,他一定会死在街头的啦!」

「那不是正好,刚好可以变成你的收藏品?」

「另外……他也是第一个,知道我的小毛病……知道我的喜好,亲自看过我操作,还愿意和我说话、甚至和我一起生活的人。全世界全地球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

我安静地看着室友的房门说。

事实上有时候他心情好时,还肯帮我一点小忙,比如挪个标本或是想办法和撞见我收集过程的人解释等等的。我想他大概也不了解这些事情对我的意义。

男孩盯着我平静的脸,好像想从我的脸上看出我话里有几分真实性,半晌才摊手摇了摇头:

「我看他,只是单纯少根筋而已啦!毕竟自己也是跟踪狂,见怪不怪嘛!」

「哈哈哈,说不定就是这样。」

「你自己说,你有没有曾经想把你室友变成尸体的念头?」马丁尼问我。

我看着室友门口那个「夜袭杀无赦」的牌子,「不,我没有。」我看着马丁尼:

「事实上,我从来不曾有把谁『变成』尸体的念头。我喜欢死人,但是我厌恶杀人。」我看见玻璃上的自己,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但我想我会一直等着,等到他也变成尸体的那一天。」

男孩盯着我的脸看了一会儿,抿了抿嘴,才倒背着双手从沙发上站起来。

「啊——无聊死了,我要去冲澡了。」

我恢复了原来的笑法。「冲个澡,然后再来第二回合?」

「白——痴!你也快点去冲澡,把你脑袋里的精虫冲掉才是真的!」

马丁尼背着我挥了挥手,我目送着他走进我那间最大最宽敞的按摩浴室,又转回头来面对着厨房。室友拿出来的盘子还放在水槽里,其实我好几次交待他要先把脏晚盘泡水,到时候比较好洗,但不管讲几万次他还是我行我素。

嘛,算了,会听别人的建议的话,室友就不是室友了。

我收回视线,思绪却不知道怎么地,飘到了马丁尼刚才说的那句话。浴室传来莲喷头喷水的声音,依稀还有马丁尼的歌声。

『你自己说,你有没有曾经想把你室友变成尸体的念头?』

我想像着室友,那个单纯又偏激的一流跟踪家,倒在我怀里一动也不动的样子。

那大概,会是世界上最动人的尸体吧!

我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然后才从沙发上站起来,拾起地上的牛仔裤穿上,光着上半身走到了厨房,围起我专用的红色围裙。今天晚上就做乌骨鸡汤给他吃好了,听说对恢复疲劳很有帮助,还可以壮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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