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岩馆谋杀——冬心
冬心  发于:2013年12月0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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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治冷笑一声:“谁?基本上所有人!这女人天生的就有让人讨厌的本领,抓住把柄不放……我敢向上帝发誓,四大家族里没有一个人不想除掉她。”但他的声音里却似乎藏着一层极度的悲哀,杜尔威甚至可以看到他在试图掩饰红眼圈里的泪痕。

“包括你和波琳小姐?”德汉姆近乎挑衅的看着他。

在乔治能发表任何评论之前,杜尔威大声但坚决的道:“我想这就差不多了,谢谢你乔治。我们叫下一个人吧,如何,警探长?”

接着乔治之后进来的,是华纳伯爵。

华纳伯爵的态度异常的谨慎和小心,他对枪的说辞也是一致的没有见过,但他在打猎的时间上更为精确:“是的,当然我可能记错了,但是我觉得我们是十点过一刻左右的时候集中的,毕竟那是琳达——琳达夫人说的打猎活动开始的时间。之后我们一直是一起走的,大概是11点过一刻的时候接近爱神池,当时雪赫拉,我是说莱德福小姐离开我们往爱神池走去——噢,对的,她每年都这样做,莱德福小姐非常的喜爱爱神池,甚至其他时候都会经常往那里走,她有一颗非常,非常具有艺术性的纤细头脑。”华纳伯爵露出一个赞赏的沉醉笑容,但很快的他就回复到了平常继续道,“等她走到祭坛之后……那真是我从来都没听过的尖叫声,那个可怜的孩子。”

当被问道谁有可能谋杀琳达夫人时,华纳伯爵沉默的时间显得有点久,而回答却显得过短了些:“我并不清楚。”他的眼神不知是有意无意的扫向杜尔威,而杜尔威只是回了他一个毫无含义的微笑,“伯爵,你还记得我们早上在牌室的聊天吗?”

华纳伯爵有点惊讶的点了点头:“当然。”看到杜尔威鼓励的眼神,华纳伯爵皱眉下意识的拍了拍他撑住皮带的肚子,慢慢道:“唔,一些零碎的话题……我记得雪赫拉聊到了衣服,不过老实说那个孩子不管穿什么都那么好看,当然还有化妆晚会,她希望我化妆成酋长。”似乎意识到自己在滔滔不绝的谈论雪赫拉,伯爵连忙又匆匆补充道,“当然我还记得其他人,唔,波琳小姐提到了埃及艳后,她想化妆成那样——我想鲁克先生是打算化妆成吸血鬼。”华纳伯爵耸了一下肩,作为他的话和这次审讯的结尾。

接着华纳伯爵进来的是上将和上将夫人。威廉上将坚持他夫人的精神和身体都太脆弱,没办法支撑过单独审讯,而显然上将非常的具有“说服力”,在杜尔威无可不可的态度下,德汉姆警探长很快的就屈服了。

上将坐下来之前还特地的用手拍了拍他的八字胡,而上将夫人则几乎是瘫倒一般的摔在椅子里,脸色苍白得跟死人一样。在整个审讯过程中,上将夫人除了偶尔的点头和同意的气音,上将几乎回答了所有的问题:“我们什么都不知道,那把枪并不属于我们——琳达夫人是个非常得体的女人……当然有可能是抢劫犯,我早就说过这个地方的治安太糟糕了,警方的行动如此缓慢,你们过了多久才赶到现场,嗯·目前为止又采取了什么行动抓捕那个入室抢劫的犯人?太无能了!”

德汉姆被训得脸色发白,唯唯诺诺,事实上,考虑到他的肤色,能变白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奇迹。最后杜尔威不得不微妙的把上将的注意力从德汉姆身上引开。

“谈论的话题——?别胡闹了,这能有什么用!当然那个……”上将突然微妙的停顿了一下,一丝怀疑从他脸上划过。上将夫人忽然发出一个巨大的喘气声,软软的往椅子下滑倒。上将连忙撑住她,回头粗声怒吼道:“够了,我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你——”上将恶狠狠的看向吉比,“来给我一把手,别傻在那里了!没看到这女人已经晕过去了吗,帮我把她运回房间去!”

在一阵慌乱之后,鲁克·莱德福主动踏了进来:“轮到我了?”

但在德汉姆问出第四个问题之后,他们仍然没有办法从鲁克嘴里撬出超过四个单词的回答。“该死的木头……”德汉姆无可奈何却又怒气横生的低声咕哝了一句,杜尔威险些笑出声来,显然这位来自市中心的警探长从来没有经历过鲁克沉默寡言的洗礼:“鲁克,关于我们在牌室里的聊天,你还记得多少?”

鲁克转头盯着杜尔威,那双黑色眼睛毫无分心的凝视几乎让杜尔威招架不住。他并不是没有被鲁克注视过,但这次不一样,他的眼神里有某种东西让杜尔威内心的一部分颤抖,他想他曾经在某个地方看到过这样的眼神。

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当杜尔威还是一个八岁的,流着鼻涕穿着满是补丁衣服的小孩子的时候。他曾经很喜欢在家里后院的小秋千架上玩,不过哪个孩子不喜欢呢,当秋千快飞到顶点的时候,孩子们总是能想象自己就快摸到了天空——

“并不记得多少。”杜尔威收敛思绪,试图在脸上表现出好奇的表情。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成功的做到多少,但鲁克显然接到了他的暗示,沉吟一会才继续道:“有人提到入室抢劫,你建议买狗和招募一些男仆人——但这话题让女士们有些不安。雪赫拉聊起了时尚,这个话题持续了很久,直到她提起化妆舞会。当你说你没有化妆的服装时,她建议你可以到书房寻找。”鲁克停了下来,看向明显不耐烦的德汉姆和杜尔威,而德汉姆则抓住这个明显的机会迅速结束了这次审讯。

当雪赫拉走进来时,无视于那双红而浮肿的眼睛,苍白难看的脸色,甚至衣服上斑斑点点的血迹,她明显的美貌和优雅的身姿已经足够在短时间内迅速夺取德汉姆和吉比的好感,就连杜尔威都不由得注视了她好一会。

“我、我当时正在向祭坛走去,我一直很喜欢那个地点。那里很宁静,安详,还有那个女神——我知道其他人都不理解,但我一直很喜欢这种略带宗教意味的悲剧,柯丽爱尔丝,那是个半人半神的妖精,她爱上了水池里她的倒影……”

“像是纳西塞斯一样。”杜尔威询问的看像雪赫拉,后者羞涩的点了点头。

“鲁克说这个故事只是那个希腊神话的变体,但我却觉得这是一个命中注定的巧合。”雪赫拉低头沉默了一会,才拨弄着头发继续道,“当时我完全没注意到祭坛后面有人,我只是跟以前一样,慢慢的往后面转过去,然后,然后——”雪赫拉簌簌发抖起来,就连声音都变得低沉而惊恐,“我就看到了……我想当时我一定傻掉了几秒钟,我好像不知不觉的伸出手去摸了她一下,当时她看上去……看上去就跟假的一样……然后我看到了我身上的血迹——再之后的事情,我就真的记得不太清楚了。”雪赫拉的眼睛已经因为泪水而开始闪耀,杜尔威摆出一个安抚的手势,德汉姆也尽可能低声道:“你有没有看到任何人——或许某个在树林里奔跑的身影?”

雪赫拉眨着眼困难的想了半晌,才摇头道:“或许吧,但我不觉得我真的有看到,我也不记得了。”德汉姆失望之下指向躺在桌上的手枪:“这把手枪呢,你有见过吗?”雪赫拉迅速的转开头,声音颤抖:“不不,这太恐怖了,我不敢看——但这绝不会属于任何我认识的人的。”

雪赫拉的态度很坚决,无可奈何之下德汉姆只好转到了抢劫犯理论,雪赫拉却发出一声高亢的抗议声,双手捂嘴:“这太可怕了!警探长,有这么一个——这么一个坏蛋在附近游荡,噢,我不能再忍受这个想法了!”

眼看雪赫拉似乎快晕过去,德汉姆连忙放低音调做出他所拥有的最温柔的表情:“当然,当然,现在我们已经把风岩堡很好的保护起来了……莱德福小姐,那你知不知道有谁跟琳达夫人有过争吵或有可能置她于死地的理由?”

雪赫拉轻轻的倒吸一口气,蓝色瞳孔飞快的从半阖上的眼皮里扫了杜尔威一眼:“争吵?我——我并不清楚。”雪赫拉的态度里有某种犹疑,德汉姆仿佛看到了一线光明,顿时双眼大睁的换上了充满压迫的声音:“你确定?莱德福小姐,你要知道隐藏信息是没办法帮我们抓住凶手的。”

雪赫拉明显的咽了一口口水,但却抬起下巴坚决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德汉姆显然被雪赫拉的态度搞迷糊了,迷茫的发出几个气音才不得不沮丧的放弃追问。

杜尔威接过对话,对雪赫拉露出了最能让人放松的笑容:“这种审问非常的累人,不是吗?”雪赫拉感激的回了一个迷人的上翘嘴角:“……是的。”杜尔威眨了眨眼,尽量用一种漫不经心的,仿佛这只是一个闲聊般的态度问道:“嘿,你还记得我们早上在牌室里的聊天吗?”

雪赫拉犹疑的向杜尔威扬起纤细眉毛,后者无可不可的解释道:“没什么,只是一个简单的记忆测试,这个问题我问过每个人。”雪赫拉看上去仍然有点怀疑,但却顺从道:“只是一些随意的聊天,你知道的——天气,食物,报纸上的新闻,服装,化妆晚会,每个人都在说话,我不记得谁都说些什么了。”杜尔威刻意把笑容再拉大些:“噢,我记得波琳提起埃及艳后,她是打算化妆成那样,对吧?”

雪赫拉被带得笑起来:“不,她只是说她的某个亲戚曾经化妆成那样。”杜尔威似乎真的被这个话题吸引住了:“对对,我还在想她真是做了一个大胆的选择,然后,鲁克说想化妆成吸血鬼——?”雪赫拉清脆的笑出声来:“噢,不,这个想法真是太可笑了。鲁克从来都只会化妆成大侦探福尔摩斯,绝不会是吸血鬼的,那更像是乔治的想法。”

看着雪赫拉的笑靥,杜尔威不由自主的在心内暗想,有些人确实是得天独厚,只是一个微笑就有让人神魂颠倒的能力:“感觉好些了?”

雪赫拉略显惊讶的停下微笑,接着缓缓露出感激的神情:“是的……噢,杜尔威,你太贴心了。”

德汉姆在一旁板着脸重重咳嗽了一声,带着些微酸意打岔道:“就这么多了,谢谢你,莱德福小姐。”

注视着雪赫拉风情万种的离开房内,德汉姆困惑的扔开记录的墨水笔,看向坐在一旁陷入思绪中的杜尔威:“抢劫犯,真的是外来的抢劫犯?”

杜尔威若有所思的看向陷入迷惑中的德汉姆警探长:“或许……”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突然从门口处骤雨般传来,还没等他们反应,气喘吁吁的波琳推开门大声嚷道:“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

看着吃惊站起的杜尔威,波琳兴奋得满脸通红的上前抓住杜尔威的手臂:“那支枪!在牌室聊天的时候我一直觉得有哪里不对却说不出来,现在我想起来了!”

德汉姆激动得浑身上下每一根毫毛都在颤抖:“什么,波琳小姐,那支枪怎么了!”

“它是武器架里面的一个!武器架里面少了一把手枪——!”

第五章:辩题

“钥匙失踪了,嗯?那么——”德汉姆拉长声音,得意洋洋的俯身看着展示架里明显的空白处:“几乎就在正中央,真是太明显了。这完全改变了一切,不是吗,得耐比探长?”杜尔威正在仔细观察被打开的弹子锁,锁芯上并没有被撬过的痕迹:“噢,我可不那么确定。”他回答的语气与其说是敷衍,不如说更像是心不在焉,但德汉姆几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的被冒犯了:“这难道不是排除了外来抢劫犯犯案的可能性吗!必然只能是风岩堡里的某个人,才会知道到哪里找武器和——”德汉姆伸出一只维也纳香肠般的粗红手指戳向完好无损的锁头,“不弄出任何动静打开这可笑的玻璃罩。”

“是的,当然。”杜尔威谦逊的小幅度鞠了一躬,“不过,警探长,我相信你一定也想到风岩堡里某个人雇佣外来者行凶的可能性·”

“哦、噢,是的,当然,我考虑过了这种可能性——”心虚很快的在德汉姆眉梢眼角渗透出来,他不得不尴尬的清了清喉咙,“但不管怎么说,显然风岩堡里的人也是有关的。”

“没错,事实上——”杜尔威本是漫无目的游荡的视线突然一定,仿佛一瞬间被某种奇特的怪物制止了眼球的转动,但还没等德汉姆顺着他视线看去,杜尔威就发出一声高昂的欢呼,像一只盯住猎物蓄势待发的猎狗般往壁炉方向冲去:“啊哈!看这是什么!”

被杜尔威用撬棍从火炉里挑出来的,是一条被烧得只剩下边缘的长条布片,混在焦黑的木块里几乎无法辨识:“还没烧多久。要不是刚刚这个布条被火烧得蜷曲,以至于从木块中弹出一角,我一定不会发现——藏得多么巧妙……”

“这是什么?”为了挽回面子,德汉姆用一种非常矜持的步伐走向杜尔威身边:“破布片?我打赌这只是一条女仆随便扔进来的废弃物。”

“扔到火炉里?或许,我们只需要问一下——”杜尔威提着布片大跨步走到门口,对着一个路过的女仆低声吩咐了几句,很快艾米就匆匆的推开门:“探长,警探长,你们想要见我?”

“是的,艾米,只是有几个小问题而已——你在风岩堡这里待得最久?”杜尔威有意无意的用自己挡住德汉姆的视线,毕竟警探长的脸色有那么点择人欲噬的味道。

“不,不能算是最久,先生。我一直跟在小姐身边,我是说莱德福小姐,当然了。”艾米看上去异常的慌张,双眼甚至不敢看向杜尔威,“每年他们来的时候我都会跟过来伺候——对……对,从某种程度上,我猜,我是女仆里面待得最久的,毕竟别的女仆都是另外三个家族带过来,我并不是很记得,但、但我想至少将军,我是说米森上将的女仆就换了三次……”

“好了,好了,艾米,冷静下来。”杜尔威好笑的比一个投降般的姿势,“那么你看看这个,你还认得这原来是什么东西吗?”

艾米皱眉躲了一下杜尔威递过来的,仍然散发着烧焦味道的破布片,但在听完他的话后,却又不得不凑上前去,仔细查看:“啊!”某种表情在她脸上变幻,艾米惊慌的双手掩口,看上去既困惑又难受,“我、我不明白,这是我的旧披肩。”艾米伸出手,想摸却又不敢,“我母亲留给我的,上好的黛紫色天鹅绒,半年前不见了之后我就一直——噢我这个傻瓜!”艾米突然崩溃般的哭泣起来,“我这个,这个大傻瓜!”

这急转直下的眼泪让房间里的男士们统统吓了一跳,杜尔威连忙把那布片拿远了一点,徒劳的想把这罪魁祸首藏在身后:“艾米,这不是你的错,请别哭了——”

“但、但是我老是弄不见东西,先生,披肩,橡皮筋,白丝带,甚至衣服——但是,噢,得耐比探长,谁会做这么恶毒的事情,把我的披肩烧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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