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舞即醉——轮廓
轮廓  发于:2012年1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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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

越是站在边缘地带,看这个世界越是清晰。

十八岁以前的我无心去看,十八岁以后的我看不分明,如今的我旁观者清。

人性,竟恐怖过这世上的一切。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豪门世家,情有独钟,虐恋情深

主角:易维梵

配角:易铭,易玖,易珊珊

其它:鸟飞即美

第一章

我的幻想是一团萤火——点点流光,在黑暗中闪耀。——《流萤集》

原来越是站在边缘地带,看这个世界越是清晰。

十八岁以前的我无心去看,十八岁以后的我看不分明,如今的我旁观者清。

人性,竟恐怖过这世上的一切。

我在噩梦中醒来。

梦里不断唤我“哥哥”的小诗仍然鲜活灵动地浮现在脑海里。

那是我的十弟,易诗,死于溺水。

犹记得前天下午,出发去水库前小诗拉着我的手让我陪他一起,却被易铭皱着眉头强硬地阻止了。

那时我就感觉到不好,怀疑的视线转向易铭。

他当时是怎么说的?

“维梵,你身体刚好,不能泡冷水,在家休息好不好?”

语气是小心翼翼的,眼神也充满了恳求。

叫我如何不心软。

他话里说的我的身体不好,指的是两个月前七姐进精神病院的事,那件事使我整整三天高烧不退,在病床上躺了一个月,易铭也在旁陪伴了一个月,他那种歉疚而痛苦的神情我至今记忆犹新。

好吧,就姑且再信他一次。

然而天不怜见,易铭将这最后的信任也亲手打碎了。

当晚接到小诗意外身亡的消息,我如同傻了一般被钉在原地,嘴唇哆嗦着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直到易铭揽紧我,将我抱回卧室的床上,不断吻我,求我开口。

我揪紧他的衣领:“四哥……你下午为什么不让我和小诗一起去水库?”

我不再叫他的名字,而称呼他为“四哥”。

易铭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那天起,我开始绝食,企图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使易铭停止他疯狂的行为。

我当然不是真的想死,只是想阻止他。所以我仍然会喝水,只是,拒绝进食。

我要的不过是一个承诺,一个永不伤害自己手足的承诺。

易铭是重诺的人,如同在幼时向我承诺会一生一世保护我,他也真的做到了那样,我心中坚信,只要肯许下承诺,他就不会再犯。

可是这微小的承诺,我等到今天也等不来,回应我的,依然是一个个手足的消亡。

最先“意外”身亡的是我的二哥易柏依,死于两年前的车祸。

我知道问题的症结在哪儿,这位打小就疼爱我的二哥,曾在三年前将我禁锢在他美国的私人别墅里,并为我量身打造了一个金笼。

我也知道易铭有多恨,事后看到那个金笼,他居然徒手将手机捏碎。

彼时尚存天真的我以为二哥的死真的是车祸造成的意外事故,为此还伤心了好一阵子。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渐渐开始明白,我的四哥易铭,已不再是从前那个善良而富有正义感的人。

其实我何尝不明白,艰难岁月里,十个人抢一个宝藏的无奈。

这个游戏无法退出,不是你死,就是他亡,你只能选择越来越强大。

我向易铭要承诺,是因为他已经足够强大。

一年前,大哥被仇家追杀而死,五哥成为植物人永居医院,两个月前,七姐被诊断为重度抑郁症患者,而就在两天前,我最小的弟弟也不在了。

这并不全是易铭做的,我知道。

但我同样知道,这些全都与他脱不了干系。

已经强大到这个地步的易铭……

我靠在床头,心中却无限悲凉。

这样源源不绝的杀戮,来自我们的家世,那是作为这一代的易家人所必须背负的命运。

我们的父亲,易家的家主,易氏唯一的独裁者,却有着人生最为遗憾的缺陷——无子。

不惑之年,已经闯下一片天地的父亲在多年就医不成之后,终于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法子,测试是否合适成为自己企业继承人的最好的法子。

就像炼制传说中的苗疆蛊物那样,父亲在全国各地的孤儿院领养了十个孩子,在十八岁前将我们放在同一栋别墅里共同抚养。十多年来,他从未干涉过我们成长,也从未限制过我们做任何事,甚至会给予一定程度的资助和鼓励。

这种不合常理的资助和鼓励,使得易家十个养子,曾是上流社会一道风景线的十个养子,如今只剩下五个。

三姐,易铭,六哥,我,以及九弟。

我自是不必多说,从一开始就被易铭牢牢护在羽翼之下。

三姐杀伐果断,是易铭的得力帮手;六哥机灵巧辩,是业内有名的大律师;九弟聪明乖巧,还在念书,却是不谙世事。

我不敢断言下一个消失掉的会是谁,即使我明白以自己的渺小之力无法挡下命运车轮掀起的滚滚沙尘。

绝食两天的后果就是腹内一阵接着一阵的痉挛,我捱了一会儿,实在痛到受不了,只好爬起来倒水喝。

温开水的滋味在绝食的时候真不好受,清寡而无味,简直就是在考验味蕾。我勉强咽了几口,感觉胃里舒服点儿了,这才将杯子放回桌面。

轻微的“嗑”的一声。

几乎在同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维梵,你醒了?”

又在门外守着?我叹了口气:“进来吧。”

把手立刻被拧开,易铭旋风似的冲进来将我抱回床上,用手细细描摹我的脸:“看你饿的脸色发白的,我让人给你送点小米粥上来好不好?”

人即使在最饿的时候,需要的也不一定是食物。

他还是不懂我要什么。

失望和愤怒霎时弥漫在胸臆,我轻轻推开他:“你觉得我在耍少爷脾气是不是?”

“维梵……”他试图解释。

“在你眼里,弟弟的性命和一碗粥的价值同等,是不是?”

“当然不是,”他把我搂进怀里,“你两天没有吃过东西,现在吃饭要紧,其他的我们待会儿再谈,嗯?你想吃什么?”

我躲开他欲印上我唇角的唇:“四哥。”

他身子一僵,也不知是为了我躲开他的动作还是为了这一声“四哥”。

我不忍去看他的表情,偏了头说:“你回房吧,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找我。”

下一刻,我的身子整个被他带到床上,他的手肘撑在我耳侧,却还注意着不让自己压到我的胃部:“想清楚什么?你要我想清楚什么?”

他的声音里满是压抑的痛苦:“小诗的事不是我做的,你为什么不愿相信我?”

我闭上眼睛。

其实我知道不是他做的。

可能因为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家人”这个词对我而言有着难以言喻的魔力和吸引力。毕竟在一起生活了十多年,即便没有血缘关系,手足的消失也会对我构成致命的打击,这一点,与我关系亲密的易铭再了解不过。

更何况我的身体才好没多久,他不可能置我于不顾,一心只为自己铺路。

“你有什么怨气冲着我来就好了,为什么要糟践你自己?”

易铭将头埋进我的肩窝,呼吸灼热,简直要烫伤了我。

我几乎就要妥协,但梦境里小诗口鼻出血的模样逼得我不得不硬下心肠:“我相信不是你做的,但你敢说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他既然事先阻止我,就必是知晓内情的,更甚者,他是策划人之一,只不过没有亲自动手。

浮躁的空气顿时被沉默所取代,而沉默,从来都是最好的语言。

半晌,易铭松开我,起身向门边走去:“我去叫人给你吊点葡萄糖。”

我不敢相信:“你站住。”

他果然站住了,却没有回头。

“你再说一遍?你去叫人做什么?”我的声音开始发抖。

从千依百顺到听之任之,现在终于要用强制手段了么?

“你这样下去身子受不住,又不肯吃饭,总要想个办法。”

我气得口不择言起来:“你敢给我吊葡萄糖?你试试?易铭你信不信我把吊针吞进喉咙里!”

“易、维、梵!”

他猛地转身,大步冲过来把我从床上捞起。

从小到大,这是易铭第一次在我面前发火,双目圆睁,咬牙切齿。

我成功被他吓住,想要往后退,双肩却被紧紧握住,上面传来的力度几乎让我产生错觉,觉得他的手就要嵌进我的骨头里。

“易武变成植物人,你晕倒在医院里,易琪琪进精神病院,你高烧三天不退,易诗死在水库里,你给我玩绝食,现在又来威胁我要吞吊针!你把我当什么?你把你自己当什么!?”

他一个用力,我被他狠狠扔到床上。

“你要我想清楚什么?”他又问了一遍,“想清楚以后还要不要活命?还要不要保护你?还有你那个千叮咛万嘱咐不能伤到一根汗毛的九弟!?”

“那也是你的九弟!”我吼回他。

“我死了,你和他谁的弟弟也不是!”

我如同被闪电击到,怔怔看着易铭不能言语。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一脸的怒气顿时转为心疼,竟顾不得自己也在气头上:“对不起,维梵,我收回刚刚的话,”他走过来哄我,将我揽进臂弯轻拍我的背,“维梵,乖,不要哭了,都是我不对,再也不说那样的话……”

他说“我死了”的那一瞬,我的心脏仿佛被毒刃扎出一个血洞,剧烈的疼痛夺走了感官,竟没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流了满脸的泪。

“你前一秒死,我后一秒陪你下地狱,”我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低语,“所以,你一定一定不许做伤害自己的事。”

原来让最爱的人受到伤害,是这么痛的。

只是片刻的想象,我已经痛到不能自已,那么当我昏倒、高烧甚至绝食的时候,谁能来告诉我,易铭有多痛?

第二章

在爱里,无论你怎样,我都能付上对你无尽的欠账。——《流萤集》

晨曦微亮。

我在阵阵腹痛中醒来,身旁空空如也。

犹记得临睡前易铭和我紧紧相拥,仿佛一松手就是天堑。又想起幼时刚被父亲接进别墅,里面已经有了七个孩子,第一个迎上来的就是易铭,他牵着我的手穿过廊下的紫藤花架,紫意层叠,恍惚间我以为自己穿过了天堂。

为什么我们会变成现在这样?

十八岁好似一个坎,跨过那道坎,每个人都变了。

我起身下床,披上晨衣,去客厅倒水喝。

有隐约的说话声自书房传来,自然是易铭的声音,另一个……是三姐易珊珊?

他们说的正是小诗出意外的事,我忍不住就偷听了一会儿。

其实真实的情况和想象中的并没有差许多,我只是不理解他们何必挑这个时候谈,好像刻意躲着谁似的。

这个答案在片刻之后就得到了解答。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碰到了。于是像上一次一样,我在门都掩不住的满室暧昧呻吟中悄然离去。

绝食计划宣告终了,我在自愿的情况下被挂上葡萄糖。

给绝食这么一折腾,自然无法赶上小诗的葬礼,我只能在身体见好的一周后去吊唁他的相片。

小诗被无数花朵簇拥,笑容仍然明媚,却只剩下相框里一张薄薄的纸。

正午的太阳照得我头晕眼花,手里的三根香几乎捏不住,易铭上前来扶我,熟悉的气息接近,起先被强压下去的怨怒不可遏制地袭上心头,我重重甩开易铭的手:“你走开!”

最疼爱的弟弟消失的比一阵青烟还不如,青烟至少还有踪迹,我却连小诗的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易铭也不在意,亲昵地揽住我:“回去休息好不好?”

从没想过令我甘之如饴的他的亲昵,有一天会变得这样可恶,致使我几乎在瞬间下了一个决定。

“我要去水库。”

易铭的手僵在我肩上。

身旁有欲上前禀报事由的下属,此刻尴尬地站在原地不敢挪步,我看了那人一眼,对易铭说:“你处理事情吧,我这就出门。”

易铭自然不让,气氛立刻降至冰点。

下属见状,忙道:“四少爷,八少爷,我先下去了,具体情况会用邮件发去Zone……”竟逃也似的快步走开了。

我哭笑不得地看向易铭:“看你把人家给吓的。”

他也正看着我,眉头紧蹙,好深的一个“川”字。

心一抽,我忍不住用指尖抚上他的眉心,但接下来说出口的话,却将刚才的对话弄到一个更加不可挽回的地步。

我说:“我不过是去小诗出事的地方转一转,你又来阻止我做什么?”

我的手还放在他的眉心,本来已经被我指尖展平的“川”字一瞬间拧得更紧。

易铭的脸色是我和他相处十多年来,从未见过的冰寒。

看我多厉害,短短时间内,两度使他失态。

“你非要去?”

我放下手:“你不必送我,我认得路。”

他凝视我:“回来的路也认得?”

那一刻我真的很想回一句:我还有回来的必要么?

可我说不出口。离开了易铭就什么都不是,这点自知之明,易维梵还是有的。

我点头:“嗯,不用去接我了。”

这是易铭第一次让我独自出门。

幼时一直想试一试独自出门的滋味,却总是不被允许,于是下意识的就会把独自出门当做一件很了不得的事,直到我长大、懂事,了解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渐渐地也就不再对它抱有幻想。

却未料到,原来这个允许,并不是那么难以求得。

果然真正难以求得的,是人一如既往的心。

初秋的天气依然很炎热,水库的游泳馆里满是解暑贪凉的父母和孩童,我顺着林荫大道慢慢绕过去,VIP馆很快出现在眼前。

这里就是出事的地点。

官方给出的解答是小诗在游泳前的准备活动不充分,入水后由于冷水刺激上呼吸道粘膜,引起声门痉挛,导致急性反射性心跳停止而死亡。

听起来很专业的样子,虽然我压根不信。

想来也没有人相信校际游泳联赛冠军会在游泳馆里淹死,虽然它就是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一汪蓝碧清澈见底,没有人知道里面曾经融散了一个怎样的阴谋。

我放开手脚,如初生的婴儿重回母体一样,将自己整个人投进泳池,把鼻子和嘴巴都封闭在水里,亲历窒息的感觉。

原来小诗在临死前就是这样的感觉,窒闷,压抑,疼痛……一定还有我无法感受到的绝望和惊慌。我尝试呼气,鼻腔里迅速涌入大量的水,仿佛一根根绵针,无所不在地刺激着痛神经,我条件反射的就想要钻出水面,却被另一只手抢先从水底拽出来。

呵,这次“独自”的出行可真是微妙啊。

我嘲讽地抬起眼,却发现面前的五官拼凑在一起,并没有组合成我想象中的易铭。

“真的是你!?”

“六哥?”我睁大眼。

眼前湿淋淋的这人,正是我的六哥易留。

他一脸惊异地看着我:“你怎么在这儿?四哥呢?”

“他在处理事情。”脚踩了实地的我用手抹去脸上的水,接过旁人递来的干毛巾使劲擦头发,待会儿回去可不能被看出来我下了水。

“他同意你一个人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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