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温良玉进了小屋之后,不久,他们就看到楼戎生也朝这边走来。
艾翔还在奇怪今天怎么一个个的都往这边跑,谢纳容心中“咯噔”一下,似乎可以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事。
花圃里的温室设备还是很先进的,但这些小屋的设施显然不够优良。这里地方又空旷,温良玉和楼戎生说的话,尽管不是十分清晰,但他们俩几乎都能听见。而小屋里老式的两面都能看清事物的窗户,让两人如同看电影一般,亲身体验到一把偷窥的刺激。
“你还想往哪儿躲?以为我想不到这里?这里可是记录着我们的第一次啊。”
“唔……”谢纳容一把捂住艾翔的惊呼,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出声。
“我是在这里等你。”
“嗯,你想说什么?”
“我已经答应与子兰订婚……啊!”
透过玻璃窗,他们只能看见楼戎生将温良玉压到兵乓球桌上,看不到其它动作,但温良玉的那声呼唤可是真真切切的痛呼。
并且,之后的痛呼一声高过一声。
“你再说一次?”相当狂暴的声音。
“我……要与……子……兰……订婚……”字字艰难,却完整地复述了一遍。
而在温良玉完整地说出这句话后,两人看到压在他身上的楼戎生的身体似乎在向下移动。玻璃窗里出现了温良玉躺在球桌上的凌乱的上半身,而楼戎生的脑袋停在了温良玉的腰部。
“嗯……啊……不要……”
略带甜腻的呻吟持续了一阵,楼戎生的声音又响起,“你再说一次?”这次,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的魅力。
“戎生……”
“是。你是不是想跟我在一起?”蛊惑的声音越发张显着诱人的音调。
“我……要……订婚……”此时,温良玉已难以说出整句话来,但他的意志没有改变。
“对着女人你硬得起来吗?结婚,你拿什么结婚?”
……
“乖,说你要跟我在一起。”
……
“你只要乖乖张大腿,被我干就好。”
……
狂暴的,蛊惑的声音交替出现,威逼利诱,软硬兼磨,温良玉却一直没有改口。
楼戎生似乎终于疲倦了这样的折磨,他将温良玉扶起来,两人面对着面,眼睛对着眼睛。
他说:“出国的事,已经摆平了。只是想听你留我。看来是妄想了。”
小屋里再没有声音,似乎是楼戎生在等待温良玉的回答。
然而,终究还是没有声音。
“哈哈,哈哈!好,好得很!”
小屋里突然爆发出楼戎生的大笑,吓到了屋顶上的两人,也吓到了温良玉。他看着神情狂乱的楼戎生,嘴唇张了张,“O”形尚未成型,又抿成了一条线。
楼戎生仍是大笑着,逃离了小屋。
在他打开小屋门的瞬间,谢纳容看到楼戎生的眼角折射着七彩阳光,宛如彩虹,耀人眼目。
56.明明说好
南高近来喜事连连,“光荣榜”张贴不久后,就有某某同学被选进IMO的中国代表队的表扬榜,紧接着又来了一条超大横幅的“祝贺某某同学被美国华盛顿大学录取”的庆祝条目。
南高的学子们还没乐道“光荣榜”几天,就开始转谈竞赛获奖和保送生这个话题了。六月即将到来,高三的学生们马上就要参加高考了。现在还是高二的学生们到时候就该称为准高三生了。因为关系最为密切,他们讨论这个话题最为活跃。不仅学生们谈,他们的家长们也关心这个话题,或者说,家长们更为关心这个话题。
这个周末,谢妈妈在家,得知此消息的艾翔理所当然兴高采烈地跑去谢家蹭饭。
艾翔虽然更喜欢让谢纳容做给他吃,但容容总不多放辣椒,还时常念叨“天气热了,上火”,还是谢妈妈做的菜够辣、够味、够爽!
于是,吃饭时,艾翔像是几个月没有吃饭的难民般,狼吞虎咽,风卷残云。谢纳容劝他“慢点吃”,他还抗议般怒瞪谢纳容。谢妈妈叫他“多吃点”,他又仿佛找到强力靠山,示威般向谢纳容炫耀。
艾翔的这副样子,看得谢纳容在心底摇头,谢妈妈却是眉开眼笑。
“容容,你的竞赛获奖名次,可以保送平大吧?”谢妈妈一边给谢纳容夹菜一边询问道。自家儿子,谢妈妈还是要好好疼爱的。
“我是理科生,保送平大比较困难吧。”
“华大就可以?”
“应该没问题。”
“那容容就上华大吧。人文气息虽然差了些,学术研究气氛正派。”
“哦。”谢纳容应了一声,继续优雅地吃着红油满层的菜。
“咳咳!”艾翔那边爆发出一阵剧咳。“你要上华大?!”气息稍微平稳了,艾翔就瞪大双眼问谢纳容。
谢纳容点点头,“有可能。”
谢妈妈给艾翔倒了杯水,笑呵呵地问他:“翔翔准备上哪所大学?”
“不知道。”艾翔一口气喝完水,闷闷说道。
“那要跟你爸爸妈妈好好商量,大学可是不能胡乱上的。”
艾翔只是闷头吃饭。
谢妈妈见艾翔不想谈这个,也就笑呵呵地问着谢纳容学校里的一些情况。
饭后,谢妈妈去洗碗,谢纳容把艾翔叫到他的书房里。
“你怎么了?”
一听这个问题,艾翔就火大,“你还问我怎么了,是你想怎样吧?”
谢纳容不解,“我怎么了?”
“你明明说你想上水大的,刚刚你又说你要上华大!”
“水大是不错,华大也很好啊,这没有什么吧。”
“我当时问你的时候,你只是敷衍着随便答的吧!”
“当时确实没有好好考虑这个问题……”
“那么,你当初答应我试试,是不是也是随口敷衍我?反正高中毕业了,我们分开了,你就可以甩开我,说,我们继续做朋友吧?!”
“……我没有这么想……”
“那你是怎样想的?”
“……”具体怎样想的,谢纳容也说不出来。就是不希望看到艾翔难过,不希望这个人从自己身边走开,不希望两个人像个陌生人似的。但是,其它的,谢纳容没有想过。他似乎有一种先把眼前稳住,一切顺其自然的想法。但他不知该如何说,也不愿说。
“……你究竟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呢?”
喜欢自然是喜欢,可艾翔这样问,就不是简简单单的“喜欢”与否的问题了,似乎有种承诺的意味。
那种东西,怎么可以相信?
他又怎么能够说出口。
“……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我什么都没说呢。
我自己都还不知道……
谢纳容看着空空的书房,心里莫名地也觉得空落。
又是这样,擅自地亲近自己,又擅自地远离自己。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
其实,也没什么。
他早就习惯了。
情啊什么的,人家说给就给,说收就收,自己是无法控制的。
早就知道的。
只有妈妈才会一直爱着自己,无论怎样都不会收回她的爱。除了妈妈,没有任何人会如此。
“轰隆隆!”刚刚还是晴好的天气,突然就下起了雷阵雨。
水市,五月的天,已是娃娃的脸,说变就变。
谢纳容看着窗外的水帘,心想:再也不会捧到灼伤手心的泪了吧。
57.如影相随
再到学校去的时候,谢纳容没有看见艾翔。温良玉说艾翔请了病假。
谢纳容想到了那天倾盆而下的雷阵雨,想到去年某天夜里的皑皑大雪,想到自己生病时偷偷潜进他卧室的艾翔和那一次面颊上灼热的泪。
打艾翔的电话,关机。想去他家探病,不知道住处。
原来自己一直都是处于被追逐的一方,一旦对方放弃追逐,自己想要回头,竟然找不到方向。
一连三天,艾翔都没到学校来。而高考已经逼近,为了布置考场,南高六月二号上完课就给全校学生放了长假。
等待的日子或许煎熬,但总是会过去的。
六月十号,少了高三学生的校园似乎变得异常冷清。
谢纳容到他自己的座位上时,发现他旁边的座位仍是空的。
来的同学越来越多,教室里越来越闹,更有许多杂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不过,这些谢纳容都感觉不到。少了那个不停在他耳边“容容,容容”唤个没完的声音,他的世界似乎是寂寥无声的。
至到一人跑到谢纳容身边大喊:“艾翔跟人打起来了!”纷纷杂杂的声音才一下子全冲入他耳里,吵得他头晕脑胀。
跑到事发地点,那一圈又一圈的围观者,谢纳容看不见,映入他眼里的只有艾翔衣服上刺目的鲜红和他偶尔露出浅浅酒窝处的深深的瘀青。
各种难以言喻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迅速将谢纳容淹没,他近乎失态地朝艾翔吼道:“除了用拳头解决问题,你还会什么?”
艾翔满含委屈与倔强地看了谢纳容一眼,向教室方向走去。
“去医务室!”
艾翔没有再看谢纳容,但听话地改变了前行的方向。
看热闹的人渐渐散了。三班的同学有的陪艾翔去医务室,有的被谢纳容周身的寒气煞到回教室去了,只有王磊站在他身边,期期艾艾地说道:“唉,你刚才怎么那样对翔子说话,他可全是为了你才动手的!”
“不需要。”此时的谢纳容倒是比较像是喻泰的弟弟了,冷着脸,朝外散发冷峻之气。
“你要是当时在场就不会这么说了。只怕你自己挥拳头比翔子还快,”王磊倒是不怕冰冷状态的谢纳容的,现在天气这么热,正好当冷气用,他凑得更近些,悄声说道,“沈靖侠骂你是私生子,说你妈妈说得可难听了……”
谢纳容脚一顿,这才想起架不是一个人打得起来的,“沈靖侠人呢?”
“冰山送他去医院啦,估计肋骨都断了。翔小子的拳头真够硬的。”
“……”谢纳容转身朝医务室走去,恰好此时上课的铃声响起,他的脚步略微顿了顿,仍是坚定地朝前走。
医务室里,保健老师正在给艾翔擦紫药水。华峰、薛不平和鲍文平都在。
谢纳容跟众人打了招呼后,就对他们说:“你们都回去上课吧。”
华峰嘻嘻笑道:“我们还是在这看着吧,要是待会儿翔子晕倒什么的,还有个帮手。”
保健老师在谢纳容来之前赶人一直没有成功,这时候也乐得玩笑道:“你这身板确实只够帮忙搭把手的。”
几个人都笑了。
艾翔一笑牵扯到脸上的伤,被保健老师勒令不许做面部运动。
他只得嘟着嘴,说道:“我好着呢!你们都去上课吧,我一个人就可以啦!”
薛不平笑道:“你就给疯子一次光明正大逃课的机会嘛。”
“去。别把我想得跟你一样龌龊。”
又是一阵欢笑。
大家说说闹闹,没有一个人肯走,谢纳容也不再说什么。他的眼睛从进医务室就一直注视着艾翔,但艾翔的视线从他进门就没停留在他身上过。
检查完身体,上好药,一干人等立即被保健老师扫地出门。
艾翔起身时,谢纳容要去扶他,他却把胳膊搭到了鲍文平的肩上。
不仅如此,回到教室,作为同桌的艾翔再也没有对谢纳容说过一句话。即便是谢纳容对他说什么,他也会装作没听见,谢纳容偶尔要帮他什么,他也不会领情,简直把谢纳容当空气了。
如此这般过了几天,谢纳容也不再主动找艾翔说话了。
他们升为准高三生,温良玉的肩膀上也有了重担。
温良玉决定给班上部分人调整座位,让成绩好的和成绩稍微差些的坐在一起,达到促进学习,共同进步的目的。在制定新的座位表的时候,他有询问几个班干部的意见,以免把关系恶劣的人凑在一起。
温良玉没有计划变动谢纳容和艾翔的座位。不过,谢纳容想了想,提议将艾翔调到跟学习委员徐博同桌。艾翔现在课业上遇到问题都是跑去问徐博的,既然如此,不如让他俩坐在一起。温良玉同意了。
他们商量地好好的,调座位时,艾翔却不肯配合。他终于看着谢纳容,说了话,怒火却是相当旺盛:“我不换!为什么要我换座位?!”
由于班上都在调整座位,闹哄哄的,艾翔的这声怒吼没有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但他们周围的人可都在好奇地观望。
面对这仗势,谢纳容可说不出,“既然你不想见我,调开不是很好”的言论,只得借口此为老师的安排。
“我找班头说去!”艾翔还是那般说风就是雨,立刻就要冲去办公室。
谢纳容拉住他,“我跟他说吧,你就坐原位。”
艾翔顺势坐回自己的座位,专心做题,两耳不闻喧闹声,一副啥都不再管的样子。
座位的事情很好解决,谢纳容却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艾翔了。
放学后,谢纳容犹豫要不要邀请艾翔一起,却只见着对方埋头做题的后脑勺。
大概还是不想理他的。
谢纳容只得独自收拾东西走了。
六月的傍晚,太阳还很耀眼,谢纳容只不过微微抬起了头迎向夕阳,眼睛便被晃花了。
闭上眼睛,恢复视力,眼前暖暖红红的似乎都是艾翔带笑的灿烂面容。
真是魔障了。
“哧--”随着一辆自行车的急刹车声,谢纳容也被撞到了腿。腿上传来的刺痛似乎令他的视力恢复了正常。
“走路不长眼睛的!”自行车的主人恶狠狠地骂道。
谢纳容正要道歉,就见到身后一条人影窜出,拎起自行车主人的前领,吼道:“撞了人,你还有理了?”
“本来就是他……”
“你再说一句试试?!”另一只手的拳头在那人眼前晃啊晃。正要晃到那人脸上时,被一股大力拉住。
“放手!”艾翔怒目回头,看见谢纳容的脸,瞥过头,松了那人的衣领,垂下双臂准备离开。无奈一只胳膊还被人捏在手心里,艾翔搭拉着脑袋站在原地,也不移动,也不说话。
“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我不知道怎样让你消气……许多话我很难说出口……”似乎是为了印证谢纳容的这句话,他的这段话说得就很艰难,仿佛是字字斟酌,冲破重重阻拦,才到达口腔这个出口,“我想我是想得不够周全,甚至是没怎么想过我们的未来,以后我会想的。”
最终,谢纳容也只是说出了这么一段话。
艾翔没有说话,谢纳容也没有再开口。
时间就这么静静地流淌着。
谢纳容抓着艾翔胳膊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和艾翔的手握在了一起。
“我还是很生气。”艾翔把谢纳容的手抓在手心里,嘴上却这么说道。当以后艾翔知道谢纳容这时候心里已经做出要让他们俩一起上水大的决定时,心里又是感动不已。当然这是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