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约好绝不放弃生命，哪怕改变形态也会活下去。我们对魔幽全境不熟悉，存在太多的可能性。我只知道前一刻被锁入路家的魔法阵内，途中隐约听到两人对话，随即就到这里了。”林彬执念太深，就算看到路紫苏的尸骨也不愿意承认他不在了。

“唉，”鬼焱叹气，他们的行程还得继续，“记得对话的内容吗？”

林彬解下手镯双手合拢灵力从掌心升起凝结成一个气泡，有声音从气泡里传出来，一个像野兽般低吼，一个像小鸟般鸣叫。重听了几遍，浮云确信自己没有解读兽言鸟语的天份。

鬼焱道：“’王，来自异界的传送阵请求接轨，怎么处理？‘，’蠢货，一点小事不要跑来找我，随便找个魔法阵连着就行了。‘，’可是，王，来自异界……‘，’滚！‘”

“你听得懂？！”路晓远和浮云异口同声，但两人的语气大不一样，浮云的是感叹，路晓远的是敬佩，林彬好像早知答案般淡定地收了气泡戴上手镯。

乐意被人崇拜的鬼焱笑道：“魔幽的语言没有进化，一直沿袭古老的文字表述。”

浮云记起臭狐狸有自动翻译魔的语言能力，追问：“我怎么听不懂了？”

“蠢蛋，现在你我意识不能共用，我独有的语言能力当然也从你脑子里剥离了。”

沉思了一会儿，林彬的眼睛越来越亮，面露喜色，用力地捶打坐在离他最远的浮云的肩膀，“鬼焱，我听到了希望。”

“为什么要打我？”浮云很无辜。

“因为你是软杮子。”路晓远吐舌。

鬼焱赞同，不给林彬浇冷水，“是的，不排除各种可能。”

得到鬼焱的肯定，林彬情绪高昂压制不住，霍地站起来，“我们马上出发寻找对话中的二人。王，很有可能指的是魔幽的某位王者。”

鬼焱不起身，摇摇脑袋道：“魔幽的王只有一位，号称魔王。还有，你不该打蠢狼，所以我要睡觉了。再急，也要等明天中午出发。”

“林大哥，别着急，我们有的是时间。”路晓远安慰呆若木鸡的林彬，“他们远道而来需要好好休息，养足精神上路也不错。”他很有眼色，见浮云瞄准了屋内的帐篷，摸摸小布袋拿出第二个折叠式的帐篷。

这小子准备工作做得超好，小布袋等于百宝袋，居然还能拿出被子、枕头。感觉有几百年没躺过棉被的浮云睡得香甜，清早挣脱臭狐狸的手臂爬起来，全身骨头舒服得想唱歌，跑到外边呼吸新鲜空气，嘴一张，轻快优美的歌声跑了出来。

“啪啪”，掌声响起。

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路家小鬼，“早晨。”他抢先打招呼。

“你歌唱得真好。”路晓远诚心赞扬。

吸收他传出的温暖气息，浮云决定把他纳入自己人，笑道：“我曾经在香港尝试过当歌星。”

“香港，歌星？”路晓远惊奇地上下打量他，“你容貌奇特，不担心被有心人瞧破真身？香港有苏氏，他们挺厉害。”

“你知道苏家？”

“当然知道，他们在业界很牛的，名气仅次于我们路家。”

提到苏家，浮云想起苏罹，黯然道：“苏家被灭了。”

“果然……，他们太招摇了。”路晓远沉默了。

招摇？怎么比得起路家子弟的嚣张？浮云好奇地问：“有内情？”

“像我们这种古老家族没有没落的，都有一些看家守户的本领，在一般人眼里跟超能力一样神奇。传族越古，枝枝节节的人脉越多，号称专业除妖，有时也会迫不得已被利用到害人与谋利上。近代路家也曾为国贡献过，驱逐四害时也一样受到压迫，算是体恤先辈们的付出吧，最后族人大部分得以保存，从此家训多了几条，大意就是不准参与国事政事人事，只帮人看风水批八字镇宅收妖除魔驱鬼。苏家先人比我们的先辈圆滑世故，早早脱离内地到香港当土财主去了，他们很活跃，热爱跟权利圈套近乎，注重物质享受。香港那个什么的，苏氏这种贴上装神弄鬼招摇撞骗对人类社会和谐建设没啥建树的地头蛇肯定不受欢迎，清除掉合情合理。”

这小鬼目光挺透的，“是一个叫辛哥的仇家干的。”

猜错事实大放厥词的路晓远一点也不脸红，笑嘻嘻地问：“哦？那么他们家名头比我还响的天才苏罗怎样了？”

“下落不明。”

“啊啊，好可惜。我还想找机会混入苏家学学做器的绝活。”

“什么做器？”

“术具，苏氏垄断了术具的开发。不过，市面上还是我们苏家制造的符咒系列更畅销。”他喜滋滋地从小布袋拿出一对银制小铃铛，捧在手心上，说：“这是苏罗制作的存世版，花了我不少钱才买到。你看铃铛的接口有苏罗的签字咒。”

以浮云的眼力自然看出得那上面有几条杂线，却认不准它代表“苏罗”。

“它的用处是？”记得苏罹也有铃铛能隔音，不知这对的功能是不是一样。

“丁丁当当”铃声清脆动听。

“噫？无法催眠你？”

“有催眠作用？”浮云抢过来指甲勾着摇来晃去，路晓远慌忙双手捂住耳朵，迟了，他的眼神逐渐呆滞，然后毫无预警往后倒。

“你又在欺负他，无不无聊？有时间不如去熟悉武器的使用，再不济多试试脚下的魔靴，省得你一人落后。”林彬肩抗着一根长枪，两头各挂着几只肥壮的死魔兽。

喂喂，果然跟他不对盘，浮云很不爽，把铃铛往路晓远身上一丢，走人。

鬼焱悄寂无声地来到林彬身后，阴森森地冷笑道：“哈哈，獐妖，你冤枉蠢狼了。”

84

“雪狼，都是我不好，别生林大哥的气。他很不容易，真的，来这儿后一直没办法闲下来，心情不停的在希望与失望中痛苦地来回穿梭。”铃铛落在路晓远身上，没多久他就清醒了。得知林彬误会了浮云，找到他后一个劲的道歉。

弓箭不如自己幻化出来的顺手，浮云掉转黑幽幽的箭头对准路晓远，冷淡地说：“其实，我很怀疑。”

路晓远不惧怕面对脑门的利箭，问：“什么？”

浮云道：“你，其实不希望路紫苏被找到吧？”

“为什么这么想？”路晓远惊奇地问。

“你知我知。”

“哈哈，你想歪了！”路晓远恍然大悟，双手抓头引来一阵白花花的头屑雨，浮云看着觉得恶心，更加认定自己的想法正确。

路晓远拍拍脏了的手，干笑道：“我说，你跟那谁是一对雄性恋吧？！毫无疑问，在你眼里所有雄性动物都该配对，配不了对也该有点暧昧。”

雄性恋？听起来真别扭，浮云收箭，辩解：“错，我从没有这种幼稚想法！”路小鬼一副清者静静的明亮样，难不成真误会了他？

“你看，我污蔑了你，你心里不舒服。雪狼同学，人类有经常挂在嘴边的词，叫着’将心比心‘，你污蔑我，我也会难过的。请注意，我的心很柔嫩，经不起刺激性的攻击。”

浮云觉得牙痛，说：“我无法理解本该跟妖是天敌的你为什么全心全意帮助林彬？”

路晓远道：“路家我呆腻了，想换换环境。”

简单明了的理由，无法反驳——浮云若有所悟，估计路小鬼很腻歪路留，不想继续给他做狗腿，当成奴才般使唤。

路晓远又道：“只要在人间，我是没办法摆脱路家的。从跟着小叔起，我没机会离开他百米远，认识的人来来去去就那么些。想背着书包跟朋友一起上学，想找个可爱的女孩拖拖手，这些都实现不了。我没有寄情的对象，也没有爱慕我的对象。很羡慕林大哥的执念，羡慕他有一个可寄托全部心念的人，羡慕他上天入地的追寻，也羡慕路紫苏有一个如此深情的情人，我想尽一份力成全他们，想在旅途中经历一段不输给他们的心灵情侣。”

小鬼挺能说的，但交浅言深，话题太过了，“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路晓远笑道：“有人告诉我，想要交知心好友得先抛出自己的秘密，剖析自己的心情。对方占有了我的秘密，就会说出自己的同等秘密交换友情。香香整理。”

“哈哈，你被人误导了。”浮云觉得牙龈肿痛、鼻孔冒火，怀念过去的旧友们。

饱餐了一顿，鬼焱、林彬外出打探消息，浮云留下来和路晓远收拾行李。小布袋的强大立即体现出来，无论放多少东西进去都感觉不到重量，取物也很方便，脑子里想想摸摸它，东西就到手上了。它的构成原理是什么？浮云百思不得其解，想起辛哥那能吸取一切死物的古怪贝壳，便跟路晓远描述了一番，问：“那贝壳是不是跟小布袋同一性质？”

路晓远摇头，抓抓脑袋道：“那一定是仙器。”

“？”浮云满眼疑问。

路晓远不辜负他的期待，闪亮双眼侃侃而谈：“据说N多N多年前世上万物共用一个空间，神魔鬼怪仙妖齐聚一堂，他们各有各的神通，无法融洽的共存，大战小战没停过。这些战役以传说和神话的方式流传下来，也有的沉没在时间的尘埃中。血拼的过程具体如何估计也没人能弄明白，毕竟那些战役跟人类无关。那年代，人类的存在感弱，在神通者眼里他们相当于蚂蚁般的存在……”

喂喂，何必扯这么多？浮云懒得听下去打断他的话，道：“路小天师，请圈出重点。”

路晓远习惯性抓头，一点也不知他这动作令看者恶心，迟疑了一下不是很肯定的说：“也许是移民仙境的居民搬迁前遗落在人间的宝贝吧？我的记忆……搜寻不到符合此物的相关记载。”附后一脸羡慕，“那谁从哪弄来的？唉，为什么那个有缘人不是我？”

“能破解吗？”

“难！秽物都能吞的杂食派最难处理。苏家也真倒霉，怎么跟这样的人结仇？”

“上了档次的魔核需要检定才能流通。”鬼焱空手回来，气呼呼地嚷道。

浮云睨了他一眼，道：“入乡随俗，我们的魔核找人检定就行了。任何物质以货币方式流通都会伴随一定的规则，不然市场就会乱套。合情合理的事，你干嘛生气？”

鬼焱心情糟糕透顶，也不管林、路二人旁观直接飞身一跃扑翻浮云，恶声恶气道：“臭蠢狼，麻烦的可不止这一点哦。”

路晓远多少有些面嫩，不好意思死瞅他们展示的热情版现场秀，只得把目光放在林彬脸上。

林彬耸肩摊手表示他一头雾水不明白鬼焱情绪激烈的原因，“我们去了魔民村找到村子里的长老，鬼焱跟他聊了一会，我一句也没听懂。”

浮云翻身坐起，推开鬼焱凑过来的脸，喝道：“别胡闹，快说！”

“啧，很麻烦。魔幽比人间还要麻烦，臭规矩多得要命。他们以军团的形式划分地域，军团长为魔贵族，十三位各领一个军团。军团之间彼此敌对，存积十二年实力等着开战，按胜算重新划分地盘。我们很不走运，再过三天将跨入军团的战争年，魔幽全境戒严，所有的集市、道路关闭，有战斗力的魔民以村为单位听从召集令入伍，十三军团将从各自的领地出发前往开战区蛮荒之境。非。凡”

“魔王也会到场？”林彬的眼睛亮了。

路晓远乐观了，“这是好事，我们可以混进某个军团……。”

“路小鬼，你太天真了。空口无凭的所谓忠诚只在虚伪的人类之间流行，妖与魔都只相信契约。军团是无法鬼混的，加入军团你得发誓，身上就有不能背离的言契刻印，除非你能打败你的宣誓对象，否则你只是小小的军奴，从此以后两只脚不再属于你。”

“那怎么办？”路晓远怔住了。

“蠢狼，你说呢？”鬼焱问浮云。

浮云可不想参与没人性的魔战，以一位历史伪研究者的假睿智放言：“这也许是好机会……，我们正好趁魔王外出潜入王的住处，说不定能找到极重要的线索。林彬在传送的途中听到王与部下的对话，表明来自异界的传送都必需告知魔王，而这位魔王显然是个傲慢又懒散且耐心不足的家伙。纵观人类历史，有这样的王，部下更不敢不上报，怕出事要背负责任，肯定会记录在册以备将来的查证，这些记录存档就在王的住处，找到记录就有了追踪线索，我们依此敲定下一步的方案。我觉得嘛，就算我们找到这位王，对方的力量是未知数，不一定能近他的身，就算侥幸找准机会问他，估计也问不出答案。”

他的分析有道理，林彬率先点头。路晓远望向他的眼神变了，似乎没料到有的头脑有这么好。鬼焱也很满意，拎着浮云的双耳道：“可惜魔民村的长老参加过四界军团战，却不知魔王的宫殿在哪里。”

浮云见鬼焱不跟林彬提起公爵，跟他意识交流，问：“公爵那边有新进展吗？”

“那家伙运气不错，露了几手打败纠缠他的魔物被当地的军团长相中，请他住进城堡好吃好喝供着，打算借用他的战斗力击败其他军团长。”

“如果他能打败某位军团长是不是能取代对方的地位？”

“哈哈，以后不能叫你蠢狼了。没错，我已经给他指派活干了。”

“啧，快把你的算计说出来。”

“分两路。獐妖跟路小鬼去魔殿，你和我与公爵汇合，协助他谋夺一支军团。”

“喂喂，以我们的战斗力再分散说不定两边落空。”

“你啊！真是被你气死了，你小瞧自己也就算了，居然还小瞧臭獐妖。你来说吧，先别把公爵拱出来，这支伏兵要藏好。”

“明白！”浮云假装思考了一阵，修改方案提出兵分两路，“林彬，我们别把手中的筹码押一处，不如分开行动。你和路晓远前往魔殿，我和鬼焱尾随军团前往开战区，寻找机会与王对话。”

林彬答应了，但提出条件：“路晓远跟你们走，我单独去魔殿。”

浮云冲路晓远一笑，问：“路小天师，有办法远方联络吗？”

“传讯符？我带了很多，不够的话可以立即画符。”路晓远掏出张符纸，右手起诀，嘴里念念有词，符纸无火焚烧，烧尽后灰变成一只白色纸鹤，小翅膀拍拍飞了起来，绕着浮云的脑袋飞了一个圈落在他头顶，居然开口说话：“你好，我是路晓远，我有话对你说。”

林彬不松口，固执地盯住鬼焱。

鬼焱扁扁嘴，“好吧，路小鬼跟着我们可以，杂活由他全包。”

85

哈，自认为是天才的路晓远居然成了鸡肋般的存在物——瞧他那张娃娃脸皱成包子，若他闹情绪不利于小团体和谐……浮云上前打圆场，低声对他说：“林彬怕无法顾及你的安全，觉得你跟着我们更安全，他是一番好心。鬼焱嘴臭，说话不经大脑，但没恶意，别往心里去。”

路晓远展颜一笑，却道：“我知道，比起危险我更讨厌打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