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水面上的灰雾往上升起，越来越浓。

浮云跃到鬼焱身边，布下结界包裹住他们，眼睁睁看着四周笼罩在暗黑色的雾气中，大骨架上的火焰越来越暗淡，像是被谁下了定身咒般不动弹了。他们身后，水浪剧烈翻滚，强大的死气伴随着各种令人惊慌的嘈杂声朝他们袭来。

鬼焱双掌抵住浮云的背心，用意识跟他沟通：“你拼尽全力挥拳击向岩顶，方位在……。”

“好！”炎热的气顺着鬼焱的掌心直接抵达浮云的心脏，一股强大的力量从心脏流遍全身，浮云大喝一声：“爆拳！”抡臂挥拳击向鬼焱指定的地方，“轰隆！”巨响，无数的碎石从上而下。

鬼焱如同一支利箭往上冲，他的脚踝生出红色光藤萝缠住了浮云，吊着他一起往上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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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离开，大骨架身上的火焰消失立即被黑触手占领了。组合起来的骨头经不起它们的盘绞纷纷散落水中，只有头部还在顽强抵抗，不肯乖乖交出由众多小魔核黏在一起构成类似蜂巢的动力源。只是，黑雾覆盖下魔核的光芒越来越淡，再耗下去……浮云瞧见，心里有些不忍，手一动，足球大小的蜂巢式魔核动力源便落在他手上，可惜来不及挽救散开的头骨，只能目送它下沉入水，心中默念：“阿弥陀佛，愿逝者长眠，不再被外力惊扰。”

算是和鬼焱的合力一击吧，有惊人的威力，砸出来的洞不但大还非常深，只不过越往上洞的直径越小。糟糕！黑触手朝他们逼近，阴寒的气息从脚底传来直接渗入心底，浮云奋力往上尾随着鬼焱，努力摆脱它们。幸好它们无法长时间维持空中独立，也无法接近有结界、斗气护体的他和全身闪耀火焰的鬼焱，便依附在岩壁上快速梭滑行，绞碎石头卷起狂风袭击他们，

浮云感慨：“想不到它们的智商还挺高，懂得迂回攻击。”

与狂风一起含有魔力的石头如同骤雨般袭来，时间稍长，结界逐渐消融，眼看抵挡不住了，“真是些麻烦的家伙！”鬼焱伸长手臂抓住浮动拖到身边，收回光藤萝压缩结界，说：“我来加强结界，你保存力量负责击穿岩层。”

在浮云不间竭的攻击下，从上倾下的碎石总算勉强抵制住黑触手卷起的狂风石雨。只是，岩层太厚击穿它太难。唉，不知在何处的天日太难见。也不知过了多久，踩着鬼焱的肩膀上半身探出结界努力挥拳击打岩层的浮云迎来了一缕清凉的自然风，连忙告知鬼焱。

“蠢狼，干得好！”鬼焱大喜，双手不再顶住结界，捏紧浮云的脚踝说：“我们快要击穿魔力岩层了，这次你拼尽全力双拳击向风吹来的方向！”

力量从他炎热的手源源不断输入浮云体内，本已疲倦不堪的浮云顿时精神起来。他长吸一口气，把全身的力量汇集在手臂上，慢慢地捏紧拳头，待拳头升起耀眼的红色火焰，大喝：“哟嗬，哈！爆！”

“轰隆隆！”巨响震荡隔膜，有山摇地动的威猛。

浮云力气差不多用尽缩回结界，看着鬼焱布下的锥形结界撞飞无数大小石块飞入新砸出来的洞道。

真怪，怎么炸出葫芦型的洞道？穿过了狭窄的洞口进入乱石堆积的大洞，顶端没有自然光射入——等落石停竭，浮云失望极了，仇恨地瞪着头顶的岩层咬牙切齿：“妈的，没完没了，到底要弄到什么时候才能脱困？”

鬼焱解除结界感受久违了的凉爽轻风，一边观察四周一边道：“你看下面。”

浮云伏在那狭窄洞口往下瞧——哈，黑触手放弃追击他们了。

“蠢狼让开，我要糊一糊洞口。”鬼焱以搬移之法弄来块大石头罩在洞口上，“来借你的血用一用。”

“干嘛不用你自己的血？”浮云不情愿地看着鬼焱再次咬破他的食指狂飙鲜血画魔法阵。

阵画好后鬼焱吮吸着浮云的食指，一边翻白眼一边说：“喂，我的肉身早已石化只留下一颗灵核，你觉得我的血可以用吗？”

浮云捏捏鬼焱富有弹性的身体，嘀咕：“过份，一流的好身材居然是假的。”

“哈哈，你忘记了？这是你帮我幻化出来的形，是你想要而得不到的健美身材。”鬼焱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驱散了浮云心中的焦躁，想起臭狐狸幽禁几千年吃尽了苦头，怜悯和内疚充盈心头，轻拍他的背，轻声说：“你先休息。”他背着双手绕洞壁溜跶一圈，贴住壁上的一条狭缝，喊道：“鬼焱，这儿。”

正调气养神的鬼焱扭头问：“什么？”

浮云沮丧道：“这里有条缝有风过来，缝太窄了，连手指头都进不去。”风从狭缝里吹来，两边的岩石有点潮湿，长了层薄薄的跟岩石颜色相近的苔藓。

鬼焱一跃而起落到他身后，探头一望，敲击他的脑袋安慰道：“别泄气，脱离了魔力岩层很快能出去。你看，这里的石头跟下边的魔力岩石不一样，很容易弄碎。”他解下变成包袱的黑斗篷取出结成蜂巢样的魔核，“来，你再滴几滴血在这上面，我教你使用血召咒，弄个帮我们挖石头的东西出来。”

结手印、念咒语，虽不知其意，记忆力好的浮云照做一点也不难。此刻，他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鼹鼠。以魔核为中心，以石头为血肉，一只足足有水牛大的鼹鼠成型，锋利的大前爪听从浮云的命令翻挖岩土，不一会儿他们面前出现了一条弯腰能进的隧道。

他俩跟在石鼹鼠身后轻轻松松前进，浮云问鬼焱：“水里的那什么玩意儿就是占据水域的魔兽？”

鬼焱想了想，回答道：“不是，那是魔物，众多死灵的集合体。你斩杀的那些才是原本盘踞水域的魔兽。”

浮云若有所悟，沉吟道：“是特殊环境下的产物吧？没有实体，靠吞食魔核为乐，既是无数的个体又能扭结成一团变为吞噬一切的整体。估计魔力岩层等同于封印它们的结界，它们能活动的范围只有地底的水域。”

鬼焱点头，“对的。”

浮云继续的发挥想象力：“所谓的流放沙漠，说不定只是为了给它们送点心。你看，沙漠里魔兽少，流放者没吃没喝除了自相残杀外肯定也有跟我们一样想法，寻思着找水脉，然后被魔力吸了进去，最终成为水底的骨头。”

鬼焱乐了，笑着应声：“也许吧。”

“喂喂，臭狐狸别敷衍我，说说你的看法嘛。”

“嘘！快打通了。”

通了，挖通了！

光是如此的炫目，如此的亲切。

当光映入浮云的眼帘，控制不住情绪的他激动地朝光狂奔而去。鬼焱冲到他身后遮住他的双眼，骂道：“蠢！你不想要眼睛了？快闭上！我先放出灵识看看周围的情况，等我说好了再睁开。”

呵呵，臭狐狸不愧于多活了几千年，够谨慎小心的老道之狐。浮云连忙闭上眼睛，暗自反省自己的粗糙。有灵识可用，闭上眼睛没关系，一样可以看清楚眼前的一切。可惜，完成使命的石鼹鼠和它体内的魔核一起砰然碎裂堆在了洞口。洞外有水声哗哗啦啦，灵识飘出洞一瞧，从远方来，弯弯曲曲不知延伸到何处的清澈见底的溪水潺湲，在茂盛的植物遮掩下若隐若现。只不过——“鬼焱，这里的植物颜色、长相都夸张过了头吧？”不见乔木，全是草本类植物。叶子的形状稀奇古怪，什么样的都有，除了丝状和剑形的，大多数都肥厚高大向上伸展，远看像乔木。它们的颜色浓度非常高，花、叶子要么红得像要燃烧起来，要么绿得发黑，再不就是蓝得泛光，或者黄得眩眼。

“是啊，看着不顺眼。”鬼焱嘀咕，“奇怪，附近没有魔兽的气息。走了，我们出去。”他揽住浮云的腰，身形一动，转瞬间落在溪水突出的岩石上。

浮云摸着早就饿扁的肚子，哀叹：“唉，认不出哪种可以吃。”

鬼焱笑道：“你还想吃它们？先保护好自己别被吃了。”

是些吃人的植物？啊，看到了，浮在地面的根须盘缠一堆动物的骨头。唉，在魔幽，良善之辈没有存活的安全空间，“水，总能喝吧？”没吃的，喝点清凉的溪水解解疲劳也行。

“等学会解百种魔草之毒后再喝吧。你以为魔草能凭力量跟魔兽硬拼？”

“……”浮云连忙紧闭了嘴巴。

摆弄他发梢的鬼焱乐了，拧着他的鼻子笑道：“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嘿嘿，你好好瞧瞧魔草怎么捕食的。”弹弹手指，一块溪石朝他们钻出来的洞口飞去，落在洞口外。微微轻风下悠然自得的植物们如同野兽竖起耳朵聆听猎物的动静般齐齐倾向洞口，十来株拔根移动，其中一株类似蕨类的深紫色植物摇动满身的阔叶打头阵，顶着含苞待放的花蕾朝洞口悄悄移动，离洞口不到一米处停下来，花蕾突然盛开喷出淡紫色的烟雾。过了片刻，叶柄飞出丝藤顺着地面伸展，快挨近那颗溪石时速度加快，缠住它丢进了花芯中，花瓣立即合拢。

“有意思，会走路的植物。哈哈，我明白它们的攻击模式了，它们靠声音分辨周围的动静，彼此协作。锁定敌人后分泌有害气体，等对方中招昏迷再吞噬。我们边走边展开隐身结界就能避开它们。噫？鬼焱，我脑子里怎么有模模糊糊的指针？”

“指针是公爵给我们指引方向。我刚刚修复好阻断了的灵识，跟他重新链结上了。”鬼焱侧耳细听，不知听到了些什么面露喜色。

浮云好奇地问：“怎么了？”

“你不是又饿又渴么？我们上山打猎，山上的水可以喝。”

“方向刚好相反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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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焱坏笑道：“别管，听我的没错。”

浮云不爽，扁嘴道：“臭狐狸，藏着掖着的坏习惯要改。”

“啰嗦！”鬼焱不客气地给浮云的后脑勺来了一掌，扯着他的手臂飞上半空却又突然停下，挪开几步，抚摸下巴围着浮云上下打量。

被调戏了……臭狐狸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色狼样的炎热目光令浮云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鬼焱伸长指甲挑起浮云的一缕白发，一本正经地说：“蠢狼，你的头发要再长点密一些裹住屁股。”

裸着裸着也习惯了，羞耻心什么的早丢在九宵云外的浮云满不在乎道：“啊？我们有隐身结界，反正别人也看不见。”

鬼焱呛住，半晌才道：“啧，你这只蠢狼！甭废话，乖乖听我的就对！”

“去你的，放臭屁的狐狸！什么叫乖乖听你的就对？”浮云恼了，一脚把鬼焱踢出结界。

鬼焱落到一朵花蕾上，以脚尖为支点滴溜溜转动着，待花蕾感应到他存在绽放喷出烟雾前飘进了结界，顺手间不知从哪儿摸来的一块黑布结结实实捆住浮云。

“喂，怎么只一块？你的呢？”

鬼焱高傲地昂着头，自豪地道：“我光着不要紧。哼，谁的身材有我这么完美？”

除了脑袋全身上下被裹成粽子状的浮云恼火地说：“要见谁？林彬？”

“脑子挺灵光的嘛。”鬼焱打了个响指，遗憾地道：“还以为能给你意外的惊喜，没想到你先猜着了。”

那怕是曾经不待见的熟人能在异地相逢也是好事，浮云心里高兴，笑道：“双重标准的家伙，你的那点小心思我还是能猜中七七八八的。来，把布分成两块，你我各一，遮住下半身就行了。对我来说，你也是我的，不准为了饱他人眼福刻意走光！”

浮云最后的话鬼焱爱听，嘴里却说：“见臭獐妖，你干嘛乐得爆牙齿？”

“臭狐狸同志，’他乡遇故人‘是人生三大吉事。”不得不承认随便系块黑布，臭狐狸的帅气度不减反增，很有那个啥的飘逸味。嘿嘿，这家伙以后去走T台说不定能赚不少钱。

这里山峦起伏，大多数海拔极高，据浮云目测眼前的这座应该在5000米上，不是他从沙漠边缘望见的结界内的丘陵地带，是丘陵深处的高原。山上的植物算是比较接近人间，有枯有荣且种类繁多色彩丰富，高大的乔木群，茂密的灌木丛，不起眼的杂草、野花重重叠叠。飞、走、跳、爬的各类魔兽穿梭其中，表面看上去和乐融融，内地里魔兽们彼此追逐残杀，植物们守株待兔捕捉送上门的猎物。啊哈，有人，不少哩，他们三五成群的追逐魔兽。使用的工具真老土，弓箭刀棍什么的完全跟时代脱节了。不过，他们的着装倒挺有意思，一律以黑色为主调，高领紧身衣裤加长统马靴配到腰的短斗篷，头系彩色发带别上一至三根鲜艳的羽毛，腰上束着宽皮带上面挂满了不知什么用途的零件。细瞧，原来挂着短刀、水袋、皮袋之类应用品。哈哈，也有女性，她们也是成群结伙采摘花朵果实，挖掘草根。女性的服装除了艳丽还很暴露，像盛开的花朵又像又飞舞花丛中的蝴蝶，与这环境和当前的劳作一点也不相配。

“鬼焱，发现他们的住处了。你看，那边有炊烟。”黄昏日落下，几十条炊烟从一座较矮的山头升起，如果没有它很难以察觉那些超大的阔叶林下掩藏着屋舍。

那边不在他们前进的方向上，鬼焱只瞄了一眼便挪开视线，“不稀奇，魔民类似人类，想必也有人类的遗传因子，地域不同某些习性相近。”

可能是海拔太高的原故，他们移动速度算是很快，可要攀过一座山也不容易。连翻了几座大山早已见不到魔民们的踪迹，只有茂盛的植物和数不清的魔兽们。饿得全身无力的浮云忍不住抱怨：“林彬要找人，混进魔民堆里打探消息不是更好么？干嘛躲深山里？”

鬼焱叹气，“他又不是我，哪里会懂这边的语言？”

唉，说不定今晚要露宿——浮云相当失望，原本指望跟懂得物质享受的林彬会合能改善处境，好好吃一餐，睡个舒服觉。

又翻了座山头，鬼焱指着下面半山腰处城堡式的废墟道：“到了，就在那里。”

城堡找不出一块完整的地方，破坏得很彻底，有炸、烧、淹、砍等陈旧痕迹，是跟人间相似岩木结构的建筑群体，浮云有点安心了，“鬼焱，废墟有大型的强力魔法阵护着，应该不是林彬弄出来的。他会不会经由幽冥通道直接传送到这里？”

“估计是。”鬼焱皱眉，停在废墟的上空不往下降落。

浮云问：“怎么了？”

“蠢狼，我有不祥的预感，一旦进入会被魔法阵捕捉到我的气息惹来大麻烦。”鬼焱懊恼地瞪着浮云，哀怨低语：“都怪你家先祖，要是跟以前一样和你相融为一体就不会有眼前的麻烦。”

“那，我进去把林彬叫出来。”

笼罩废墟的魔法阵跟音乐学院的不一样，浮云隐藏斗气和灵力才可以顺利进入。废墟内空气洁净，没有任何魔力、灵力的波动，感受不到任何生命气息，就像高浓灵力制造出的结界隔断空间，感应不到林彬。他躲哪儿去了？障碍物太多很难找。站在最高处用灵识搜索了一遍的浮云放开嗓子大声喊：“林彬，出来！”

“谁？”有人应声，不是林彬的声音。

脚下大地震？浮云吓了一跳立即蹦开，一瞧，妈呀，原本绝对逼真的石砾断柱只是一层假相覆盖住一幢完好的石屋上。门窗关得严密，有结界，灵识穿透不了。

木门“吱呀”一声，一张看似不成年的娃娃脸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