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废话么？章显这家伙，该提的事不讲……浮云恼火地撕了这纸，瞧着床上的豪哥，寻思去哪儿找医生来治疗。

不安份的鬼焱扒断豪哥腰上的绷带，细瞧敷有草药的伤口，“枫妖不知从哪弄来的药，很管用，伤口在收拢。”

浮云上前摸了摸豪哥的额头，只有点低热。经过章显的妥善处理，豪哥的命给保住了。唉，瞧不出章显那轻浮样，疗伤能力还挺强，致命重伤短时间内处理好了，让人自尊心受挫啊。

“走了，我们睡觉去。”鬼焱不乐意他的蠢狼总盯着虎妖，一个虎扑，跃到浮云头上，挠着他的头发，催促他离开客房。

“真不要紧？”走出房间，浮云还频繁回头。曾经生过大病受人照顾的他理解病人的苦楚——希望有人陪。

“醒不来，也死不了。枫妖的药，能让他躺个七八天，睡一睡，伤自然好了。”

主卧室的大床，从头到尾都是新的，躺下去真舒服，好久没享受过的浮云沾枕立即进入梦乡。睡得太香太沉，不晓得躺在他脸侧的鬼焱偷偷起身，开了扇窗户溜出去一夜未归。

鬼焱去哪儿了？他躲过几拔巡警，重回豪哥受伤的巷子。巷子里除了被豪哥咆哮声震碎的街灯，周边的一切恢复了原状，沾有血迹的地面被漂白水彻底清洗过，只留下难闻的气味。

巷子的另一头右拐半条街是通宵夜市的商铺，撞上豪哥的那家茶餐厅正开在这条街上（不是浮云他们先前逛的小吃夜市街，他们为了熟悉附近的环境，回新住处时兜了老大一圈）。除了来来往往的警察，有不少看起来像良民的帮派份子探头探脑。鬼焱蹲在对面街，瞧着那家已关门大吉的茶餐厅……想给蠢狼买辆拉风的跑车，想过好日子——混黑道的有大量来历不明的钱，怎么得也要混进去弄点好处才对得起自己。可惜他只是只藏身在角落里不起眼的小动物，焦急的悠闲的行人们忽略了他。他一点也不急，这事得慢慢来，才观察，收集齐讯息才动手，何况家时还躺着一位黑道前辈。

他跟踪了一群看来有钱的帮派份子，摸准了对方老巢的位置，瞅瞅天快亮了，这才跑回家去。

懒蠢狼还在睡，虎妖也没动静。

鬼焱溜进浴室，扒了花洒开关给浴缸注温水。跳，再跳，爬子踩到淋浴露瓶盖上，挤了一堆液体出来，就地打个滚，毛发擦干净这流出来的淋浴露。嘿嘿，跳进浴缸泡个美滋滋的热水澡，忙碌了一宵，这会儿得好好享受。他惬意地昂着头，微眯眼睛，四肢有一下没一下扒打着水。

“鬼焱，在哪儿？”

“浴室里。”

挠着后颈的浮云走进来，见他玩水，拎起他甩了甩水，拿了块干毛巾罩在他身上，随口问：“去哪鬼混了？一大早忙着消除罪痕。”

鬼焱眼皮子跳得慌，难道蠢狼半夜醒过来了？老老实实回答：“在外面转了几圈。”

“哪家店的早餐好吃？”浮云以为他观察早餐去了，没深究。

不知豪哥什么时候醒来——小心起见，浮云为他准备了大碗白粥，伸手探他额头，低烧已退，体温正常。佩服！非人类的强悍体魄……“是你救了我？”嘴被绷带封住的豪哥突然睁眼说话，吓了浮云一跳。回头瞪了鬼焱一眼，“你不是说他要躺上个七八天么？”

“他只能说话动眼睛，四肢又动不了。你再磨磨蹭蹭下去会迟到！”

“啊！”浮云看表，小声惊叫了声，对豪哥说：“豪哥安心养伤，等你伤好了，我们再聊。”

南拓狠狠挖了一眼气喘吁吁跑来的浮云，暗想：塑造他成明星，得从头到脚重新训练，首先需要校正他的时间观。

上了公司的车，没人出声问要去哪里。少了任刚，余下的少年们变得非常安静，大多数木呆着脸毫无生气，浪费了他们的容貌。太嫩了！独特的个人魅力发挥不出来，无法擦亮职评家的眼睛……南拓看在眼里直摇头。

下车时，走在浮云身后的苏罹，踢了他的膝盖一脚。

浮云回头疑惑地看他。

14

苏罹冲他连眨了几下眼，不明所以的浮云只好拼命翻动眼皮回礼，气得苏罹又踢了他一脚。

“您这是……虚火过旺，得弄点凉茶喝喝。”浮云瞅了一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小声问：“认识苏罗吗？”

表哥？苏罹一怔，冰封的酷脸出现些微裂痕，低声反问：“昨晚发生什么事？”

“黑道火拼，苏罗跑来善后。”浮云拍拍苏罹的肩膀，大步跟上前面的队伍。

苏罹没动，盯着浮云的背影若有所思。

“后面的跟上！”南拓注意到苏罹掉队，严厉地喊了一嗓子。

靠出演青春偶像剧《日出十七岁》一炮走红的汪烟，目前是异竟娱乐炙手可热的偶像明星。以利益当头，异竟娱乐当然要趁她人气正旺时大捞一笔，接广告、拍电影、洽谈电视剧，把她的行程安排得满满的，甚至还替她瞄准了乐坛这块肥肉。进军乐坛，公司原本为她量身定做的企划案，计划找一两位有份量的歌坛一哥一姐带带她，先造造势，出两三张唱片再开几场演唱会。但此提案被目光奇特的公司某上层否决，说她的声音不如娇甜可人的形象来得有吸引力，出唱片远不如到现场边唱边跳，搞几场义演探探大众反应，等有了固定歌迷粉丝再出唱片。一反常态的重新定位以个人形象炒热气氛，音乐成为奢侈的点缀。轻快、稚嫩、甘甜的主旋律突出她甜美、亮丽、活泼、可爱的形象。如此一来，不需要重量级人物牵引，免得破坏彼此的格调。说通俗点，其主题就是卖嫩卖不成熟卖新鲜。企划案改变，相关幕后成员也跟着大换血，新锐编导陈生浩和新转行当助理的南拓就是此次的获利者。如果没有这份新企划案，也就没有浮云他们这次的试镜选拔，汪烟首次歌舞演唱会的好坏直接与他们的未来挂钩。

异竟娱乐正式排演室多，分等级。浮云他们连正式的合同都没，属于末端末流。好在，公司正力捧汪烟。她待遇好，使用的排演室有搭建好的舞台模拟演出现场。汪烟比他们到得早，坐在椅子上摆着张稚气的甜死人的可爱笑脸，捧了杯果汁慢慢吮吸。“嗨！”她瞧见浮云，亮闪着双眼露出口白牙打招呼。

“别露出多余的情绪！”她的经纪人是一个眼镜女，有精明能干的外貌。瞧见她异动，立即低声训斥她。

“南助理，带大家过来。”和陈生浩在舞台忙碌的桑姐击掌招呼他们。

全员到齐，排演正式开始。

舞台上，欢乐的旋律中，浮云他们六个按早标好的站位、走位，在桑姐的带领下，跳起轻快的舞步，配合主唱汪烟开始了真正的排演。可能是想给可爱的偶像留下好印象，少年们特别卖力；也可能是少了任刚，不再有竟争的压力，大家甩开包袱，脚步轻盈舞姿流畅，总算有了统一的整体感。

打量着他们，汪烟的经纪人微笑着对身边的南拓道：“还不错。”

“他们有潜质，能不能一飞冲天得瞧机遇的大小。”南拓含蓄地笑了笑，瞅准没人理会这边，低声问：“听说上次拍出来的MV老板不满意，要重新挑男角？”

“哈，昨晚才决定要重拍，风声就已经传到你耳里了？消息真灵通呀！此事我还没跟陈编导提呢。”女经纪人嘲讽地瞄了他一眼。

“重拍，时间相当紧。宣传，也跟着落后了，能赶得上正式演出么？”南拓假装没看出她的鄙夷，认真跟她商论。

“无所谓。老板的意思：义演只是热身，没必要大肆宣传。重拍的MV为第二期正式演出打广告，时间并不冲突。”

“啊？”早知此中细节的南拓假装第一次听说，随口叹惜：“只可惜又增加了无谓的成本……”

他的话似乎触怒了女经纪人，不高兴地说：“出资者愿意，你我也管不着，不是吗？”

“是啊。”南拓不在意她的腔调，听说被撤换的MV男角跟她关系密切，能理解她提及此事时心情差。

“老板的意思——要你和陈编导从伴舞的六人中挑一个。挑好了，排演结束带他去朝圣。合眼缘，当场给五年合同。”女经纪人察觉到自己失态，迅速调整情绪后笑道：“你看谁合适？”

南拓微微一笑，反问：“你的看法呢？”

“我？”女经纪人收起她的刻薄，耸耸肩，笑道：“熟悉他们的是陈编导和你。”

困……鬼焱拖了浮云那蓬勃的大枕头放置在豪哥客房的门口，四只爪子欢乐地踩了几下，蜷缩身子耷拉脑袋盘在上面，朝躺在床上能移动脖子瞧他的豪哥发出一组意识：“嗨，哥们，我眯下眼，别吵我。”

无法跟他交流的豪哥当然接收不到这组意识。身体处于麻痹状态中，一样会饿会渴的他最多勉强扭动脖子。确定室内空无一人，只好看着这只活泼好动的小狼狗打发时间，时不时瞧一眼床头柜上的那碗白粥，祈祷救命恩人早点回来。小狼狗理解不了伤患饥渴的心境，自顾自地窝在门口枕头上睡了……他也因身体与精神的双重疲倦迷迷糊糊打盹，也不知过了多久，像他这般常在生死线上行走的铁汉也渴得受不了，忍不住喃喃吐出：“水……给我水……”

“烦！”蠢狼不在身边，警觉性相当高的鬼焱睁开眼睛爬起来，摆摆头，醒醒脑，撒腿跑去厨房开冰箱。拿了今早蠢狼放进去的饮料。蠢狼有时蛮细心，买了他喜欢的可乐和果汁，还插上了长长的弯吸管，也为虎妖准备了罐装矿泉水，可惜忘记摆放在他床头柜上。鬼焱前肢抱了罐水，蹦蹦跳跳进客房，跳上床，扒了他嘴上的绷带，把吸管塞他嘴里，拍拍他的额头，示意他自个儿吸水。

“你！听得懂人话？”一口气吸进半罐水，豪哥缓过神，惊疑不定地瞧着蹲他枕头边上的鬼焱。

鬼焱的爪子拍打他头，暗想：“可怜的虎妖，妖力被封印，可能连曾经是妖的记忆也一并被苏家处理了。”

“哈，被排挤了。以为成群结队就有轻视他人的力量，还真当自己是小幼稚园的小鬼……”浮云无趣地弯起嘴角。休息期间，那四个小屁孩有说有笑围成了堆，但只等他走近去拿搁在他们身后的水和食物时谈笑声停止，视他为空气错身离开，连眼神都不给一个。

除了他，孤零零的还有苏罹。那家伙形象忒酷，主动拒绝他人亲近，哪用别人来排挤？

六少年的动静落在观察他们的南拓等人眼里。

陈生浩摇头，低声道：“没有一个具备明星气度。”

女经纪人反而笑了，说：“对我们经纪人来说，天生的不如亲手制造的来得有意思。”

陈生浩莞尔，过了会儿，问她：“老板看了他们几个的履历表……依你看，属意谁？”

“没说，揣摩不出他的意思。只指明了要你和南助理挑人。”

南拓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在闪烁，问：“老板看了他们的履历才要求重拍MV？”

陈生浩和女经纪人自然明白他言外之意：老板瞧中其中一位，有意抬人——却不给提示，由他们猜测其心思……猜中了，以后前景辉煌。

谁是那位幸运儿？

南拓再次认真打量台上的六少年……凭长相凭才华，无可置疑，浮云最出色。苏罹、海紫要稍逊一些，也不差。娱乐圈成为明星的标准暧昧不清，才华重要，人脉更重要。——老板授意谁才是关键，只有猜中他想力捧的对象才能借势窜红……论家境，六少年中苏罹最优，海紫也还不错。浮云除了外表和才华，身后没有任何支撑……海紫暗中走陈编导的门路，有他器重，出头机会比其他人大，如果海紫跟老板扯上关系，用不着特意讨好陈编导。算来算去苏罹才有可能认识老板，以他的个性不会主动靠关系，甚至可能讨厌凭人情出位……老板了解他的个性才选择曲折的挑人方式……没错，应该是他！

“挑人吧，时间很赶。”女经纪人催促他们。

陈生浩想了想，说：“海紫。”

南拓微微一笑，道：“我提议用苏罹。他与汪烟的形象相反，能制造出强烈的视觉反比效果。”

女经纪人摘下时髦的眼镜，笑道：“我觉得浮云不错。”

三人说出的人名不统一，陈生浩和南拓脸色发僵，他们知道自己被女经纪人摆了一道……她昨夜一定看出老板瞧上了谁。

女经纪人看出他们不高兴，笑道：“三个都带去面试，决定权交给老板。”

“苏罹、海紫、浮云留下。”

排练结束，三个点了名的留下来，彼此对视了一眼……不用明说，他们心里有数，晓得新机遇即将降临。

海紫脸上浮出清爽的笑容，走到浮云身边，说：“今天你没带小家伙过来？”

15

“放朋友那儿了。”浮云笑道。暗中腹诽：这家伙一脸真挚样，完全看不出先前排挤过人。唉，跟这些小鬼混一起，胸襟、肚量不小心自动撑大了。

海紫并不关心浮云的小庞物，只借此打开话题而已。他瞄了一眼苏罹，低声问他：“把我们三个留下，不知是什么事。”

“不清楚。”为什么留下他们三个？浮云心里没底，只觉得应该是好事。瞧海紫平时也挺稳重的，此刻，兴奋得掩饰不住情绪……呵呵，也有可爱的一面嘛，到底是没长大的小孩，沉不住气。瞧瞧人家苏罹，酷脸摆得端端正正，多有气质多有性格多成熟！

“会不会叫我们三个组乐队？我只玩过电吉它……”海紫被他自己的设想迷住了，眼神亮得可怕。

乐队？玩乐器组团？浮云牙痛了，乐器什么的跟他缘分浅。唱歌、跳舞还能凑合，玩乐器别找他，懒得从头练起……忍不住戳了另一边的苏罹一肘子，问：“你觉得呢？”

苏罹抖了抖眼皮，冷淡地说：“答案等会揭晓，何必去猜？”

“小苏同志，别那么死板。人怎么可能缺乏想象力？”

“同志？Gay？”海紫望向苏罹的眼神变了色调。

苏罹狠狠地瞪了浮云一眼，别过头不再理人。

浮云不由得乌云盖顶，忘记这儿是香港，‘同志’二字另有歧义不随便通用，安在自己头上算不了什么，无端冤枉了苏罹罪过大了去，连忙道：“No，海紫同志，此意是指志同道合。”话一出口，他立即察觉解释多余，纯属画蛇添足，人家玩着闹儿。

“浮云，你这人有时真好玩。”果然，海紫哈哈大笑起来。

他的笑声，惊扰了正在打电话的南拓，他回头看了他们一眼，难得的脸上居然带笑，捂住话筒冲他们说：“直接去29楼的接待室，在那边等。晚上，请你们吃饭。”

汪烟等她的经纪人和陈编导谈完事，先行离开，经过浮云身边，偷偷他打了一个“V”手势。瞄到苏罹，眼神有些胆怯，拉住经纪人的手臂头也不回的离开。

“唉……，”浮云轻轻唷气。这年头，当妖的蛮可怜……山中之王的老虎豪哥，本该狡猾无比的九尾狐，厉害的獐妖，还有这只兔子和自己这只狼，大多被压制各有各的苦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