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一起修炼么？”虽说认识的时间短暂，有共同逃难的经历，已把它当成同伴，面对离别，便有了依依不舍的心情。

鬼焱抓住黄随云的头发，用力扯着：“蠢蛋，让它去吧。凤凰是百鸟之王，无法生存在人类世界，它有它的子民，它的去处。如今，飞禽与走兽都已没落。天地间，纯净的灵力越来越少，不适合我们修炼。单靠自身的意志强行提升，它那具外借的形体很快会损坏，没办法支撑多久，只有等待浴火重生重新回归本体。它是孤独的清修者，不需要借外力帮助。放心吧，总有一天我们会重逢。”

“鬼焱，等你拥有穿越时空能力时，我们再相会。我想回到那个年代去。”

两股陌生的情绪涌入黄随云的心田。他意识到鬼焱与绯鱼对他们存在过的年代充满追思，有极强烈的思念与憎恨。没错，活生生被禁锢在法力超大的阵势中，看着自己的形体慢慢死亡到最后的化石。在暗不见天日的山洞里寂寞地怀念过去，那是多少地令人绝望啊。自由被剥夺，狭窄的空间独自游离几千年的意识，不知岁月变迁，日复一日，无限重复……跟他们相比，自己的忧愁算屁大的事！想到他们的经历，他的心被刺痛了，脱口而出：“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只管说。”

“小随，你真好！”鬼焱高兴地伸舌头舔着他的脸，左边来一下再跳到右边来一下，舔来舔去玩得不亦乐乎，就像好奇心超重的孩童找到高兴的玩乐方式。

“喂喂，小鬼，鬼焱要讲卫生，别把口水喷到我脸上，脏死了。”黄随云把它拎在手里，瞧着它扑腾四爪，心情格外愉快。

30

“脏？不可能。你朋友柳下溪和邹清荷，心情快乐时就是这样做的啊。”鬼焱挣扎着扑到他胸前，抓紧他裹在身上的被单，脑袋努力地拱进他怀里。身体立即滑进去，找到好地方了。嗯，真暖和。

“笨蛋鬼焱，他们是情侣。”

“情侣才可以舔你的脸？那我们也是情侣吧。”

黄随云哭笑不得。跟非人类无法沟通，“怎么可能，谁会跟你谱一曲人畜恋歌。”

“你又不是人！我们可以共谱畜畜恋歌。”

说他不是人，深受打击！

“啊！”黄随云一声惨叫，脚下的树枝断掉，整个人朝下直线坠落。

“蠢狼！意志薄弱，集中力太低。”

“再见！”绯鱼摇着翅膀，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往山下俯冲。还好，没摔成肉饼，平安着陆，值得庆幸。它抬头看天，然后展开翅膀，朝另一个方向飞去。

“绯鱼离开了。”站在山下的岩石上，黄随云仰头看天，看不到绯鱼的身影，感受不到它的意识波动。它，真的离开了。

“你在感伤。”鬼焱用爪子挠着他的胸。

“喂，很痛，别抓了。”

“恢复能力真好，你看，痕迹马上消失了。”

“别闹！笨蛋！痛！绯鱼离开你一点都不伤心？你们有几千年的交情，你表现得太冷漠了。”

“又不是不会再见面，有什么好伤心的。”

章显对林昕说：“鬼焱和小云一起回来了。”他和林昕还保持着鬼焱离开时的姿势。灰狼早就回来了，此刻伏在墙头昕的脚边，无声给予她安慰。听说他们一起回来，立即纵下墙头，向前奔跑去迎接他们。

“太好了。”站在墙头吹了几小时山风，昕已经到达极限。听说鬼焱回来不由得流下热泪。终于可以不用做雕塑，自由在望……

“灰狼兄。”黄随云主动与迎面而来的灰狼打招呼。

灰狼立即停下，愕然地望着他。

“灰狼。”鬼焱扬起爪子跟它打招呼。

灰狼四肢一软，跪在地上。它智商有限，弄不明白怎么回事。

“鬼焱，别走。昕被定身，你还没给她解除法术。”章显见鬼焱（他不知道黄随云与鬼焱互换形体）无视站在墙头吹风的他们直接往别墅里走去。立即纵身落地，双手一摆挡在他面前。

“定身？啥玩意儿？”黄随云不解地看着他。

章显一怔，“你是小云？”

“嗯。”

“鬼焱呢？”

黄随云把鬼焱从怀里捞出来，“呶，他在这里。”

小云与鬼焱可以随意互换实体？怎么做到的？妖努力修炼凝结内丹，再以内丹为心脏继续修炼出人形，一旦受伤或者灵力耗尽会变回原型需要重新修炼。妖以内丹修炼人形必有参照物，靠自己强烈的意念不停地幻想才能得出实体。一般来说，努力修炼出来的人形并不能随心意自由变幻，只有灵力到达极高的程度才可以改变面貌。就算他有几百年的修行，改头换面变成他人也维持不了多久，只能在原貌上小幅度修正。夺舍（侵占他人的形体）是妖类的禁忌，不是他善长的领域。他弄不明白鬼焱、绯鱼为什么单靠内丹就可以借用其他实体。对他而言九尾狐、凤凰只是远古传说中的存在，是未知领域。小云的成长，他看在眼里，懒得修行的他，短短二十几载居然修炼出第二形体，还可以借给神兽使用，太没天理！他夸张地抱头嚎叫：“缩小版的雪狼，它能解除定身咒么？昕，怎么办？”

“救我，我不要做雕塑。”昕绝望地喊道。

黄随云扬手把鬼焱甩到她怀里，“去，自己惹的事自己收拾。”

微缩版小雪狼，真可爱。细心地给它洗刷刷，弄得干干净净，拧起，抛上，甩一甩……太好玩了，昕玩得很快乐，决定原谅被它定在墙头吹了几小时山风的罪。

鬼焱受不了被人当成低贱的宠物，大叫：“喂喂，小女孩。我们有事要谈，别闹！”

“谈什么？”昕把它放在枕头上，好奇地瞪着它。不得不承认，非人类很厉害，可以由人变成狼，由狼变成人，身体还可以自由变大缩小，不可思议。不知道大哥能不能变大缩小，缩小版的彬哥哥……如果只有两人头高，哇哈哈，一定非常可爱。

鬼焱侵入她的意识，见她把林彬幻想成头大大身子小小的奶娃娃，不由得打冷噤。幸好是林彬不是它。哪知，她思维一转……把它这只雪狼的模样想成细细的白眉，圆溜溜大眼，小鼻子小嘴角圆脸蛋，三根白色的头发，一对狼形耳朵，圆鼓鼓的婴儿四肢，黑色的小兜布遮住前面，跷着圆臀露着狼尾巴在地毯上爬行。

它心里冒火，责问：“你不担心你哥？”

“我哥？”林昕收回绮想，捏紧拳头，认真地说：“担心。但我相信他能自己解决。”

“不，不。”鬼焱摇着小爪子。“我不是说他与路家的杂事。打不赢老路家的人大不拔腿逃跑，逃不了章显会去救他。我是说他想去妖界找他情人的事。”

“对哦！”林昕拍掌，“我要帮哥哥，该怎么做好？”

鬼焱神气地说：“帮我就是帮他！”

“怎么帮？”

“助我修炼，我要当人气偶像，吸取人气。等我修炼成形就有办法帮到你哥。”

昕嘟嘴抓头，这可难倒她了。她喜欢流行音乐，喜欢时尚。但不了解一个普通人如何变成偶像级歌手如何成为国际巨星……仔细想，认真想，眼睛一亮：“第一步去找娱乐公司推荐自己。你可以变成美少年或者美少女。漂亮的外表有一半成功机会，接下来由娱乐公司包装你，给你出唱片，然后是演唱会。哈哈，我当你的经纪人。好，朝金牌经纪人的目标奋斗！我找人问问，打听一下具体该怎么做。”

“不懂……我去找蠢狼商量。”鬼焱跳出来一溜烟地跑了。

黄随云翻开衣柜找出睡衣，洗了澡，爬上床，抱着枕头打算美美睡一觉。白影一闪，枕头边多了一个毛茸茸的小动物。装着没看见，闭眼睡觉。

狼爪子扒开他的眼睛，笑咪咪地说：“小随，我们开演唱会。”

一掌拍飞，冷笑道：“你会乐器？会唱歌？得了吧，别做梦。”

“你会啊。修行，你答应过帮助我修行，不准反悔！”

“笨蛋，哪有这么容易？”

“去找你的朋友们打听。肯定有办法，快去！”鬼焱跳到他头上，张开狼嘴，咬他的头。

“喂，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说。”

“快去快去！”

“幼稚！”

“我想变回自己。”鬼焱伸出长舌，舔他的嘴唇。

九条尾巴的狐狸……黄随云心动，很好玩。鬼焱修行成功，绯鱼会回来，它们可以回去属于自己的时空……可以再次见到一无大师……可以回到过去，失去记忆前的自己……“走吧。去找邹清荷问问，他有开过演唱会的朋友。”

“嗖”掠上层楼。黄随云站在高楼的顶端避雷针上，鞋底并没碰凑避雷针。握着拳头，暗自赞叹自己身体轻盈，比鹅毛还轻。悠然自得，就是他此时心态的写照。

夜幕下，登高望远，鸟瞰都市，感觉真不错。星星点点的灯光如同宝石，镶嵌在高矮不一的建筑物上，这些建筑物被光晕流转的彩色车道缠绕与分割织就一副浓墨重彩的城市夜景图。

噫？如同发现新大陆，他惊喜地发觉自己的视力伸缩自如，可近可远。

鬼焱从他衣领里钻出来，不满地嚷道：“喂，小随，停在这里做什么？”

“与你无关！”破坏气氛的家伙。黄随云不高兴地磨牙。不能指望一只关在封闭洞穴千年的狐狸能体会人类突发豪情，不，是诗情画意，是男人的浪漫。他深吸一口气，拂面的夜风一点也不温柔。能飞能跑，可随心所欲地停留在任何地方。现在又发现自己视力惊人，他迫不及待地挖掘自身潜能，不再幼稚抗拒与生具有的特异能力。站在高处万丈豪气突起，觉得人生在世既然不能做个平凡人就应该成就惊天大事业。惊天大事业，做什么好？突然想起被他甩在一边的书本，曾经羡慕赤壁周郎的英姿，也曾为逐鹿中原失败的项羽叹息。如果能借用鬼焱的能力，时空倒转与那些千古风流人物照面……古往今来，无数壮丽宏大的历史事件，如果能亲身经历，多么令人热血汹涌澎湃啊。

鬼焱跳到他头上，小爪子狠狠地扯着他的头发，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拉出来。鬼焱探查不到他的脑思维，自以为聪明地说：“你找邹清荷的家？蠢，找错方向，他家在你背后。”

黄随云旋转180度，眺望。

集中精神力

视线锁定

好，找到了！

31

邹清荷家的灯没亮，在睡觉吧？

身为人类，适当地体贴他人，这是常识。黄随云知道这个时辰不方便打扰别人。

“走啊！”没人类常识的鬼焱不耐烦地催促。

“等等，天亮再过去。”

“嗖”鬼焱不理他，直接化成一道白色光影消失在他眼前。

黄随云暗叫不好，臭狐狸一定会乱来！说不定直接跳到老友的床上把人给吵醒！

“嘻，就知道你会追过来。”鬼焱半途被黄随云追上，在空中翻了个跟头，直接落在他肩上。

他们穿墙越户畅通无阻，直接进入邹家的客厅。

鬼焱打算闯进他们的卧室被黄随云制止。“别任性！等他们起床！”

鬼焱不依，上窜下跳闹个不停，黄随云捉不到它。

胡闹中，鬼焱把客厅的灯弄亮了。

外面有动静！柳下溪突然惊醒，睁开眼睛，按燃床头灯。起身，打开房门，客厅的灯亮着。难道睡觉前忘记关了？

不对！一大一小两条光影在客厅来回穿梭闪腾！

“柳哥。”卧室门打开，黄随云瞄见柳下溪，颇不好意思地立定，没注意到自己悬浮在半空中。

“又见面了。”鬼焱自来熟，“嗖”一闪，浮现在柳下溪面前。

柳下溪神色不变，无语，伸手抚额。接着转身走近卧室把睡梦中的邹清荷叫起来。

“老黄！”邹清荷穿着睡衣，直接跑下来，惊喜地看着黄随云。

黄随云意外地发现，老友周身浮着一层浅蓝色光晕，并感受到他发自内心的喜悦。走上前对邹清荷伸出双臂，两人来了一个热情大拥抱。

“总觉得你又变年轻了。”邹清荷上下打量着他，咂舌。“看上去才十七八岁。”

黄随云笑着不说话。

鬼焱在半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落在邹清荷头上，抓着他的头发叫道：“还有我。”

“你是谁？”邹清荷把它从头上弄下来，诧异地看着它。眼熟，模样跟狼身状态的老黄很像，难道是老黄的狼儿子？

清荷的想法很自然地浮显在黄随云脑中，他大笑：“怎么可能是我儿子，他是你从山西洞里带出来的火红内丹，千年前的九尾狐，现在寄住在狼身里。”

“九尾狐狸……”不可知领域的奇事早被邹清荷压在心里当着不存在，这会儿想起来，多看了鬼焱几眼。心思很快转移，重新落在黄随云身上。很高兴看到老友脸上露出自信，没有以往的迷惘，精神也不再恍惚，简直脱胎换骨重生了。

“没错，我的确重生了。”黄随云回答。

邹清荷一怔，他没说出口的话，老黄怎么知道。

“我知道你想什么。”话说出口，黄随云心中一凛。他知道，人并不希望被他人看破心思。

“噫？”邹清荷眨眼，兴奋地问：“说一说你的奇遇，你以前没这个能力，一定有奇遇。”

黄随云松了一口气，老友没有反感他的特殊能力，老友身边周绕的淡蓝色光跟清澈的溪水一样纯净。他详细说出离开邹家后的遭遇……

柳下溪被他的话吸引，安静地坐在沙发上倾听。

黄随云讶意地发现，他感受不到柳下溪的想法。

这个人如同干净的钢铁制品。

不耐烦黄随云长篇大论，鬼焱在一边催促，“小随，说重点。邹清荷，演唱会，我们想开演唱会。”

“演唱会？”音痴的邹清荷傻眼，他对演唱会一无所知。

“别打岔！”柳下溪出声。“小黄，你继续说，只有说清来龙去脉，才有办法解决问题。”

等黄随云精减言语，说清楚这几天发生的事天已大亮。

柳下溪摸着下巴喃喃自语：“想不到同一个空间，却有属于异世界的非人类与异能者。你们即与人类共存又相互牵制。”他突然直视黄随云，“小黄，我劝你要小心些，不要在人前展示你的异能。人类与异能者以及非人类异能者和平共处，必有一个特别团体在暗中调和。我想，一无大师与道长都是属于这个团体。他们维护人类利益，监视着你们。一旦你们有异动，利用异能引起人类不安，必定会对付你们。我觉得，他们有能力克制你们。”

黄随云哑然，看着柳下溪，从对方的眼神读出关心。没错，柳哥的话很有道理。一无大师他们……隔了良久，他才轻声说：“我跟他们是罪犯与警察的关系？”

“我想应该类似。一无大师他们的牺牲……对他们而言是义无反顾，非做不可。如同警察跟罪犯搏斗中牺牲一样。不过，你拥有异能并不是犯罪，你没有伤害生灵，会飞会跑并不犯罪。我认为你的异能需要有前辈进一步引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