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之今日，人类在跑步上的研究卓着非凡。不可置疑长期有规律性地跑步对强身健体起正面作用。

人类社会有了奥林匹克，有了田径大赛，有了鲜花与掌声。跑步变得紧张刺激，变得波澜壮阔，变得赏心悦目。同时，聪明的专业人士们发现不恰当不合理不正确太过量的跑步会造成“运动伤害”。

是的，“运动伤害”。黄随云觉得自己这具狼体被运动伤害了。狼爪在流血，狼腿在抽搐，狼心在蹦极，他觉得自己要被鬼焱整死了。眼看又是一个圆月的夜晚……该死的，还停不下来。这十来个小时流的汗比他活在世上所流的总和还要多，累死了。

“鬼焱……玩，玩笑，开过头……”他真抗不住，他要死了……可身体依然不受控制艰难地爬悬崖。

鬼焱，你给我记住！

“干嘛干嘛，有本事反抗我啊。你看看灰狼，多么自强不息。你呢，流了一点汗就叫嚣着要生要死，难不成只想当一头三脚狼？”鬼焱嗤笑。

黄随云恼火问：“三脚狼？什么意思？”

“狼残废。”

“鬼焱，我诅咒你去死吧。”

“哈哈，你失望了，我是死不了的。”鬼焱得意地大笑。“笨蛋，有精力跟我对骂，还不如学会控制自己的身体。狼是强壮的物种，别软趴趴地侮辱你的种族。”

黄随云疲软的后腿正无力地蹭着某块岩石，有点担心自己立不稳会摔下去。可鬼焱的话太让他生气，愤怒地嚷道：“我是人！不小心变成狼而已，你这个小偷，偷了我的身体，还给我！”狼嚎冲天，不知哪里来的精神气遍布全身，四肢横生力量，向前！向前，勇往向前！飞跃，三分之一的山路，被他迅速抛下，掠过灰狼兄，掠过树木，惊动夜宿的飞鸟。他到达山顶，四肢稳稳地攀附着尖锐的岩石，伸颈长嚎。啊，山顶的空气真好。风卷走身上的汗水，舒服，非常舒服，难怪狼类喜欢独立峰头对月长啸。

“要干还是能行的嘛。”鬼焱嘀咕。

“那股力量是从哪里来的？喂，鬼焱，以后不准控制我的身体。”黄随云用意识与鬼焱交流，能掌握自己的身体感觉真好……

“是你自己的力量。不想受我控制可以反抗我啊，蠢！”

“你这个不讲人权的家伙！”反抗……怎么反抗？对哦，刚才就成功了。先想一想怎么办到的……只记得一股力量从心口涌向四肢，接着四肢变灵活，疲劳消失身轻如燕……心口涌出的力量从哪里来的？怎样得到它？怎样运用它？

试一试，深呼吸，扭身躯，动四肢……心口发热，噫，力量呢？它躲在哪里？妈的，给我跑出来，别躲了！

没动静……再试……没用……

再试……

好累……能不能不用试了？这是何苦呢……妈的，这一切是谁造成的？揪出来暴打一顿！

“雪狼兄，你在做什么？”好不容易爬到山顶的灰狼喘着粗气，看着健壮漂亮的雪狼在圆月下跟得了寒症一样打摆子。不……是在扭屁股……难道雪狼兄弟发情期到了？想到这儿灰狼兄放声嚎叫，现在发情……太可怜了，近几年难见纯正的狼女……兄弟……如果，假设……实在憋不住，看在俺比你年长，看在俺们远古同宗的份上，俺可以帮你……

“啪。”巴掌大的石头落在灰狼兄的狼头上。

“胡想些什么。”黄随云恼火地瞪着磕破头的灰狼兄。

可怜的灰狼兄这些天被穷折腾，好不容易活过来，又为道长他们的死伤心难过。刚能站稳，肉体又被鬼焱摧残，还美名其日：修炼。

“雪狼，跳下来。”鬼焱在他脑子里鬼叫。

“跳下来？喂，二千多米的高峰你让我跳？你傻，我不傻，我还没活够呢。我不跳，你咬我啊。”黄随云鄙视鬼焱。“妈的，鸠占鹊巢，还真当我好欺负，狂妄的笨蛋！”

“灰狼，把它推下来！”鬼焱命令灰狼兄。

“不行，我做不到。”

鬼焱跺脚，他的苦心怎么没人了解？他已经发现雪狼身体内的秘密，只是想进一步证实。为什么怎么要抗拒呢？他又不会害雪狼。

昕一觉醒来，月光透窗而过有些冷清有些幽暗。不远处传来的狼嚎声吓得她心儿乱跳……拍拍胸……突然翻身坐起……狼？家里有两只……是他们在叫吗？饿了？糟糕，家里没有贮藏新鲜肉类……狼，会不会吃人啊？！匆忙起床，开灯。

“哥！大哥！”她呼唤着。

大哥不在。别墅空荡荡的。

室外的围墙上一站一蹲两个人，漂亮少年与章显。昕跑了过去，可恶，她上不了围墙，只得仰头问：“你们在做什么？雪狼、灰狼呢？我哥呢？”

章显食指一伸指着对面的崇山峻岭：“他们都在那里。”

“拉我上去。”昕朝章显伸出右手。章显手腕一抬……昕惊呼，哇咧，凌空了，太神奇！她还没来得及体会凌空的感觉就稳稳地站在围墙上。她兴奋的四处张望，这样一来身体失去平衡，摇摇晃晃，随时都会摔倒。她吓得脸色苍白，心跳得极不规律，引来章显与鬼焱的大笑。

鬼焱右手伸出食、中二指，对准昕喝道：“定！”

哇咧，昕觉得自己的身体被无形的绳子给捆绑了，动弹不得。只有一双眼睛可以自由转动。

看到昕的反应，能倾听她心思的这两只妖怪笑得更开怀。想着这两只是成精的非人类，年轻的昕决定不跟他们计较。一只漂亮的鹦鹉突然飞到她的头顶，小爪子带着温柔轻抓着她的发。

“啊？！”鬼焱毫无预警地大声叫了起来。

昕、章显、鹦鹉，同时被他吓了一跳。

章显问：“什么事？”以他的感知，知道小云与那只灰狼好好地站在峰顶，不明白鬼焱发什么神经。

“蠢狼忸怩什么呢？干嘛不往下跳？”鬼焱不耐烦了。

27

绯鱼道：“鬼焱，改造雪狼得一步步来。他一直认定自己是软弱的人类，不想当妖怪，情绪上很抗拒。我们有漫长的生命，不急于一时。”

昕惊奇，鹦鹉学舌并不稀罕。如果鹦鹉语言能力超过学舌的范畴，那就是稀少的珍禽了。难道它也是有超能力的非人类？哦，错了，一只鸟本身就是非人类物种。

“绯鱼说得对。我说鬼焱，要认真听取旁人的意见。”章显站在绯鱼这边。

鬼焱冷眼扫视章显，目光带着鄙视。“别伪装有人性。听说就是你让獐妖欺负蠢狼，害他变身，无法以人类的身份生存下去了。”

章显举起双手连呼“冤枉”。是的，他希望小云妖性恢复，能成手携手同进的伙伴。不赞成一无大师放任小云自由成长。可林彬偷袭小云，是林彬想试探小云的身手，希望他成为同伴一起闯荡妖界。唉，林彬对小云很失望，后来发现小云大学同学家有异灵力传出来。这才抓住小云不放。可惜上古神兽九尾狐鬼焱与凤凰绯鱼，传承能力被压制，连形体都没有。

凤凰绯鱼需要躲进深山修炼，九尾狐鬼焱怎么不去山顶接受日月光华？

听到他心声的，鬼焱得意地展开手掌：“我跟凤凰不同，我的灵气除了吸收日月光华之外还需要吸取大量的人气。”

“吸取人气？”昕暗自心惊，这是什么意思？要跟人嘴对嘴的呼吸？

“才不是！你的想法真污浊。”昕的脑子里自动传来另外的意识。

昕已经不为这个吃惊了。想着这是与非人类打交道，她做好心理准备，觉得任何不可思议之现象都是正常的。“你不说清楚，我当然不会知道嘛。”她委屈道。

“我需要人类因崇拜、爱慕等强烈情绪下产生出特别气息。人越多，收集的气息越强，对我的修炼大有好处。”

“不懂。”昕很干脆地表明，鬼焱的叙述太深奥。

透视到林昕意识动态的章显插话：“就象鬼魂吸取人类供的香火，佛、菩萨、神仙以及西方的上帝、基督，吸食人类的信仰而变得强大一样。鬼焱，想要人类崇拜爱慕你，有一个捷径可走。”

“什么捷径？”鬼焱问。他跟现代人类相处的时间太短，不如老枫树了解人类。

章显打着手指，对着鬼焱的脸蛋道：“当天皇巨星！最好是影视歌，三栖巨星，开一场演唱会，成千上万的人吆喝着崇拜爱慕你。你顶着小云的皮相，外貌好，当偶像不成问题。你会唱歌吗？”

鬼焱呲齿。这是好办法！也该动动筋骨了。目光落到远处的山顶，蠢狼还傻傻地呆着，连吞吐月之光华都不会。他自身的传承能力去哪儿了？不可能连最简单的采集日月光华，转化灵气收藏在体内都不懂吧？这可是成精成妖的动物都拿手的事啊。

当过追星族的昕，受到他们交流意识的刺激，脑子里自动重现热火朝天的演唱会现场盛况。自由浏览她脑部信息的鬼焱大喜，他要的就是这种万众一心无与伦比的热烈激情。演唱会，迎接我吧！歌迷们，我来了。我以天皇巨星之姿，降临人间，接受你们的膜拜。

突然间……他怔住了，惊疑地问章显：“蠢狼会唱歌？”

“会唱，有一大票小女生迷他。”章显很肯定地回答。

“太好了！蠢狼，我们一定会成为最佳搭档。”鬼焱兴奋起来，手舞足蹈，爱现的天性表露，双臂往空中一扑，双腿用力一蹬。在空中完成兽类四肢落地的本性。‘嗖’的一下，腾空奔行朝黄随云而去。绯鱼展翅高飞落在鬼焱的头上，一人一鸟很快消失在昕的视线内。

“他飞起来了！”昕，呆若木鸡，等她晃过神来，鬼焱已不见踪迹。

“他会飞。”章显答。

“你和我哥呢？”昕再问。

“我们也会飞。”章显答。

“我也想飞。”昕羡慕道。

“你不能。”章显答。

“为什么？”昕落寞地问。

“因为你是人类。”章显答。

“人类都不会飞吗？”昕心情好了一些，既然大家都不会飞，她也没什么可抱怨的了，谁叫她不是非人类。

“有人可以。”章显再答。

“为什么？”昕继续落寞。

“有修道得道的人会飞，有特殊飞行能力的人会飞，有依靠辅助仪器的人会飞。”章显再答。

“哪种容易学？”昕听后充满希望地问。

“都不容易。”章显再答。

“啊，为什么？”昕虚心求教。

“修道你没慧根，肯定修行不成。你没天生超能力，肯定也没飞行才能。依靠辅助仪器，并不能自由飞翔，与你想象的飞行不是一个档次。”

昕泄气，紧闭了嘴。鬼焱飞走，谁替她解开禁锢？

“我不会。”章显摆手，“这是鬼焱的能力。”

“鬼焱是什么？”

“非人类。”

说了等于没说。

好舒服！黄随云懒洋洋地扒在一块平整的石面上，抖动着狼毛，由着风儿吹，嗅着远处的植物清香。山顶的空气真纯净，一点也没受现代工业污染。再加上烦人的鬼焱没跑进脑袋里说话。难得如此悠闲。

人生在世，悠闲度日，是他追求的终极目标。如果可以，希望时间不再流动，永远停止在这一刻。

“唉……”他叹气，此刻，《我是一只小小鸟》的歌词突然跑进脑海：“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一只小鸟／想要飞却怎么也飞不高／也许有一天我攀上了枝头却成为猎人的目标／我飞上了青天才发现自己从此无依无靠／每次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我总是睡不着／我怀疑是不是只有我明天没有变的更好／未来会怎样究竟有谁会知道／幸福是否只是一种传说我永远都找不到／我是一只小小鸟／我寻寻觅觅寻寻觅觅一个温暖的怀抱／我是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呀却飞也飞不高……”不知不觉哼唱起来，越唱越觉得歌词感人，太符合他现在的心境。

“嘻嘻，蠢狼跟我心有灵犀一点通哦。刚说到三栖巨星，蠢狼就在哼歌。蠢狼你的声音真好听，好像天籁之音。走，我们开演唱会去，我们在台上，你唱我动嘴型。啊哈，我的修炼突破关卡指日可待。”

鬼焱突然出现在黄随云面前。黄随云全身毛发炸开，立即腾身而立，带有敌意瞪着他：“没头没脑胡说什么？”

鬼焱伸手紧紧抱住只有后腿立着的黄随云，纵身跳下山去。

“我不想死啊，啊……”黄随云凄惨地尖叫，他的惨叫与山谷回音成为惨绝人寰的大合唱。

“不想死就自救！笨蛋！绯鱼，不准帮他！你会看到他的自身能力！”鬼焱恶狠狠地一口咬住嘴前的狼耳。

山顶上，灰狼兄极端不忍心地捂住耳朵。对月长啸，“雪狼兄，你自求多福吧，灰狼兄弟我救不了你，是我无能啊。惭愧，惭愧。”

“自救？怎么自救啊？”黄随云恼怒。他这是惹着谁，妨碍谁了？好好的，干嘛给他这么多罪受？不求进取就该死么？哪条法律规定的？好死不如赖活，他还没活够，还想与一群好友再聚聚，谈天说地聊人生。他美好的人生目标还没实现哩……想念父母……怀念过去的生活……鬼焱！我恨你！你占据我的身体，折腾我的狼身，丧尽天良地想抹杀我的生命，我跟你势不两立！

“笨蛋就是笨蛋！”鬼焱不客气地一巴掌拍下去。“睁开你的狼眼，瞧瞧，我是不是在抹杀你的生命？”

黄随云立即睁开眼睛，出乎意料地发现，他、他、它，一人一狼一鸟停顿在半空中。

鬼焱再次拍打他的头：“下去吧。”

“嗖！”这一次黄随云深受地心引力的大恩，以直线以疾速以重物之姿往下堕落。

“啊！”惨叫声声。

“这一次非死不可！”他绝望地想。

自救……该怎样自救？怎么做才能拯救自己的生命？

黄随云懊恼自己知道得太少，在妖的领域，他只是懵懂幼儿。一直拒绝承认自己是非人类，没有尝试了解妖类的基本常识。

后悔也来不及了。

不想死！

此刻，黄随云只有一个念头，心在呐喊：“停下来！”

迟了

下降的确停止

狼身狠狠地摔落在悬崖上，剧烈的疼痛扯动五脏六腑。

疼痛瞬间夺去了他的意识。

睁开眼睛，他看到狼头破裂。

血，愉快地染红了灰青的岩石。

谋杀！这绝对是谋杀！可耻的，赤裸裸的谋杀。

一条好好的生命就这样结束。凶手就是鬼焱！

可惜他只是一只远古存今的狐狸，即没人类的道德观也不会遵循人类制定的刑法。弹指之间，率性而为。

28

找他理论？

没用。

一头狼被谋杀，人类会为它主持公道吗？

答案是：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