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舞芳华 下+番外——腐狸
腐狸  发于:2012年11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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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木道人手中所提之物齐齐落地,呆立半晌,竟连指间都微显颤抖起来!

53.信誓不悔意,雨画伤痕心

晨雨彻凉,透着股侵人心扉的寒意。

月水山庄,国境以北岘山环水下的葱茏宁境,江湖上闻名遐迩的圣药门之所在。这样一个外显与世无争之地,仿佛也难以脱离阴霾的寒意逆袭。灰蒙蒙的云影笼罩之下,已届早时仍旧浑然不见曙亮。

外无明光,衬得安静的室内寂暗更沉。隐有脚步声渐近,在那人步及门前的一刻,房内之人蓦然点亮了床头边屹立的烛灯。

“侯爷!”

“说。”

慕矽丞坐回床边,任由浅白色的亵衣散乱未系,并没有要去开门的打算。

“是……仙散派浮穗前辈的急信。”

白英候在门外,此刻任再急也明白是进去不得。

“信里说什么。”

闻言他愣了愣,竟有些欲言又止。

慕矽丞侧过头,一手捋过身旁俯卧男子的长发,其光滑白皙的背上几道细微青紫的淤痕在烛光下赫然灼目。许久不见白英应声,他隐有些皱眉催促道,

“直接说吧。”

“落木前辈……似乎知晓了些芳少爷的事,急回云山了。”

“师父怎会知道?”

“好像是……与灰风双煞两位前辈打斗下得知。”

慕矽丞闻言暗道不好,他心知师父最忌讳这等事,那人此番回行浮穗前辈还特地告知自己,明显是恐生事端求援之举。一时也是拧紧了眉,渐生了担忧之心。

白英说完见屋内没有动静,一时也不敢妄言。此时却听见一人细微的呢喃声。

“芳儿……芳儿……呵呵!芳儿……”

慕矽丞攥紧拳头,闭眼冲门外那人沉声吼道,

“备马车,我回云山一趟!”

屋内氛围的骤变以及主子带着怒意的吼声让白英不由得心上一紧,随即只得抱拳应了。

床上那人侧过身,丝制的被褥顺势滑落开来,他丝毫不顾赤裸着身体曝露于外的寒冷,右臂高高的举起,手腕回绕轻晃,饶有兴致的把玩着那块麒麟玉佩。残留着几丝干涸血渍的嘴角浅弯,带着笑意仍是不住的呢喃。

“芳儿……芳儿……别怕,有师兄在……呵呵……”

慕矽丞换好衣服,回头看见他还是这番样子,唤声更有渐大之势。压抑了许久的怒火与心痛再度爆发了出来。他快步走回床边一把抢过那麒麟玉,顺手将被子扯过替他捂好。身下那人见手中一空,霎时挣扎起来冲他惊恐的怒喊,

“还给我!”

慕矽丞按紧他的双手,脸也凑近直视进他眼里。晏琉似乎被吓住而噤了声,然而紧接着又了然一笑,道,

“哈……没关系……我已经不需要了……”

慕矽丞眼一冷,狠咬下唇随即猛的吻住他。腥甜的味道自舌尖传散开来,晏琉一经尝觉当即发狂般的朝他捶打起来。吻完放开他,慕矽丞不顾唇间还挂着血痕,带着警告的意味沉声道,

“我说过,你休想再吃那些东西!要记便记住这个味道!”

说完站起身,取了外衣便摔门离开了。走出门外数步,房内便扬起晏琉凄厉的笑声。

“……啊哈哈哈哈!”

白英此时已是准备好出行的车马,进院来接应时听见那笑声也禁不住苦叹。慕矽丞凝着眉宇,走过他身边停步吩咐道,

“白英留下,守着他,包括紫在内谁也不准接近!”

白英顿了顿,道,

“属下明白,我能拦下紫,但要是卫简他……”

慕矽丞一手接过下人递过来的锻领,边系边说,

“卫简无妨。”

说完便快步前行,出院上了马车。

云山地域位于月水山庄西北方向,此去也不算远,驱车疾行两日内便能抵达。

马车驶离山庄不久,慕矽丞便闭眼将头靠向一边,手捂住心口神色痛苦。随行的侍卫正巧掀帘想请示行程事宜,眼见他这般模样吓得赶紧急问:侯爷要否取药或是折回,随即见他摇手叹道,

“不必了,我没事。”

侍卫领命只得放下车帘依言而行。车窗的光被掩掉那一瞬间,眼角隐有丝温润瞬滑而过。手心垂落在腿上缓缓摊开,是两块同样大小白璧无瑕的玉佩。玄武和麒麟,纹容相贴已是共染上了掌心的温热,然而两个主人的心却无比讽刺的越隔越远……

身体是没事,只是这段时间心里太累太累了,累得他甚至一度想放弃。

苏芳的事他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却是没想到会来得这般快。即便已是放下,他也没忘记自己许过的诺言,无论那个师弟做什么决定,他都会站在他那边。此行于他是种责任更是种了结,然而此刻竟演变得更像是一种借口,一种让他和那个人借暂别得以令彼此喘息的借口。

落雨无边,霖霪不止。阴空冷风残照,静然若云山也分显凄惋。

凤笑阳跪在院门外,任雨淋身恍若未觉般动也不动。淡褐色的外袍上溅粘着些许血渍,抹抹殷红在雨水浸湿下晕染开来,每看一眼他心里便痛至极处。

那一刻,没人料到师公会气得大打出手,更没人料到苏芳想也未想就拦在他身前伸手接了那一掌。旧伤牵动,咳血溅衣。苏芳一手挥退他至身后,抬眼竟是先冲门边那人求道,

师父!不要!

“咳!咳咳……”

忘了自己风寒未愈,凤笑阳满心里牵挂的只有那人的伤。身边的地上有个包袱,雨泥溅染之下已是脏得不成样子,那是落木道人丢给他的,他看在眼里不由得苦笑。

我不走,永远也不会走……

相信那个人也一样……

“……你!你!”

落木道人不甚烦躁的在正厅间来回踱步,几次停下愤然指着跪在地上那人,最终都气得骂不出话来。

苏芳垂眸不语,眼色淡然清漠,只是微皱的眉宇有着掩不住的愧。落木道人转身踱步靠近,瞧见他领口的血渍低吼了声,

“起来!”

“徒儿不敢。”

落木道人懒得再废话,直接单手扯了他前臂将他提起来,食中二指迅滑至他腕脉处。

“跟灰煞那疯子打过,内伤一直未好完竟然糊涂到来接掌!你命还要是不要了!”

苏芳抽回手,沉默着复又跪下。落木道人气得甩手交背又开始来回走。

“你跟那臭小子是何时开始有这等关系的!?”

“且不论你二人都身为男子!他还是你徒弟!你究竟在想什么?!”

“不顾乱了伦常与辈分,你还为他不管自己生死!芳儿你!你是想气死为师不成!”

苏芳十指收紧,抿唇半晌终是开口道,

“师父,对不起。”

落木道人一听这话猛的一掌拍下,红木桌应声而碎。木屑随那阵掌风飞溅开来,隐掀起细渺的粉尘。老人再是气愤也明白他说‘对不起’而非‘我知错’,代表着何等意义。然而想到自己常年随性在外云游,于他不管不顾,于那个徒孙更是谈不上教导,一时又是气闷和悔恨不已。原地捶胸顿足半天,硬压下怒火道,

“好!既然现在已是如此,前面的事为师可以不追究,你现在起来,出去告诉那小子,赶他出师门!今后永不得回云山!”

他见苏芳不动,复又逼问道,

“为师的话你还听是不听了?你再不应为师真就一掌拍死他去!”

“徒儿做不到。”

落木道人闻言愣住,指间亦因激动开始颤抖。

“你说甚……”

“师父,对不起,徒儿做不到。”

苏芳眼望着那片碎屑,语气却是不卑不亢。

“师父若真还要动手,就先打死我吧。”

“凤儿没有错,徒儿也不认为自己有错……就算同身为男人,就算他是我徒弟……”

落木道人隐忍再三终还是打了出手,这一耳光落下,换来的是室内一片绝伤惨烈的死寂。

苏芳缓缓的回过头,闭眼间竟还是说了那句话,

“对不起,师父……”

落木道人打过他的那只手隐隐颤动着,颓然退身两步,望着他沉痛道,

“为师不要听那种话,我给你时间想清楚……总之,你们不能在一起!”

言毕竟似有些狼狈般愤然离去了。苏芳跪在原地,睁开眼,眸面覆满了水光。老人的话每一句都刺在他心上。记忆里师父上次这般发怒,已是七年的事了。

他没有忘记师父最是忌讳男男相恋。当初慕矽丞对他不过是少年心性,冲动犯错。老人尽管心内最疼那个徒弟,仍然毫不留情的硬将他赶出师门。甚至全然不顾月水山庄的人情关系。在与凤笑阳回云山这一路上,他有意的放任并曲折了返程的路线,也是因为害怕回到云山面对师父。

明知瞒不过的,明知会这样的……真到了此刻,心里还是有着透不过气般的沉重。

自出生没多久,他就被师父带到了云山。老人于他,不仅有着师恩,还有养育之恩。恩大于山,情铭于心。这么多年了,师父对他从来都是笑脸和蔼、关爱依顺,二人相处甚至爱玩笑般作势反生惧色,连骂都鲜少有过,何况今日这一打。

他的确不觉自己与徒弟的感情有错,但却为深伤了师父的心愧疚不已。这般想着,心里自是更加难过了。

苏芳黯然间软了身子背靠在墙边。一手抚上颈项上的链坠,原本淡漠的眼色划露出几许凄茫。蓦然间,竟听见院门外那人细碎的唤声。

“师父……师父……”

凤笑阳在雨中跪了半日,拖着本就带病的身体渐觉有了些眩晕感。他单手撑地时,恰好听见里面碎桌的声响,心知定是师公又发脾气,再想到苏芳的伤止不住的担忧袭来,霎时吓得他急唤起那人的名字。

“师父……师父,你听得见吗……”

“师父……记不记得,你曾教过我,世上之事没有做不了,只有你不愿做。我们之间,没有受人强迫……没有……”

“……你可还记得,悬崖边你亲手将‘芳’字给我,不娶妻的誓言,不相负的承诺……溪河边,我们约好以后都会对彼此坦诚于心,不再吵架不再遮掩……”

“在苏府,我说过你身边有我……一直都会有我……星水岸边我还应过你,不会离开你身边,死也不会……”

“师父,你可有听见……”

“我对你……从来就未曾后悔过!”

渐显嘶哑的唤声越到后来越发哽咽。凤笑阳垂低了头,十指在泥地上收紧,磨划出数道深深的痕迹。

我不后悔……我不会离开……

会守着你,一直……

爱彼此何错之有,哪怕师公反对,哪怕全天下人都反对……

我只要你懂……

那些话,一字一句串联起无数个画面划过脑海,越是甜蜜温馨此刻就越显伤怀触情。

苏芳听到后来,另一手覆住眼眶,满是酸涩的吐息间,嘴角微浮竟有着止不住的笑意。

“死猴仔……为师明明就说过,不准再讲这般肉麻的话。”

雨势越渐落大,淅沥凄切的雨声应景的影射出各人心间烦乱的思绪。

落木道人倚立在书房窗沿边,心底满是波涛汹涌的烦闷与气恼。难以料想原本那么乖顺懂事的孩子,那般清傲孤冷的心性,向来对自己敬重有加的徒弟,竟然会……为一个身为自己晚辈的男子于自己执拗至此。

回想起几年前,他同样为这等事恼怒不已。两个爱徒,他竟然都狠下心打过了。回望自己的手,老人指间依旧有些微颤。越想越是挫败与难过。

鉴爱立誓,不离不弃,男子之间的感情他发自内心的痛彻排斥,更是不愿相信。听见凤笑阳执着不屈的坦言,他气得将桌上的纸笔全掀落一地。

雪片样的宣纸上,满满的写着‘芳’字。工整的笔记,用心至诚、用情至深一目了然。然而看在老人眼里却似一把利器,硬是秉持锋利逼迫他记起那些前尘往事……

模糊的忆海深处被强制剖开。曾经,同样有人说过这等坚定的情话:永不相弃,生死相随。结果又如何,他花几十年的时间去见证的却是一场真正残忍的生离。中途劫生的波折不提,最后直至一方逝去,两人也没能相见。

一边懊悔,一边自责,无奈兼并着气恼让六旬老人一瞬间更显苍老了起来。最后背靠书架,重重的叹了口气,却似苛责自己的喃声道,

“唉……怎竟走上同样的路!……怨我……都怨我……”

浓郁的哀愁,痛心的酸楚,与外面那对师徒坚定不移的两颗赤诚真心,孰谁又懂谁……

54.痛揭前尘事,情逝隔代缘

一天一夜,从来没有觉得竟是如此漫长过。次日初晨的阴空依旧暗然无光,然,雨已停歇。

凤笑阳跪得已是一身麻木,顶着显黑的眼圈,双眼不甚疲惫的半掩着,眸色黯然无光,有些呆滞,也有些彷徨。额间的湿发时不时滴落下水珠,数道冰冷顺滑而过,面色却越发渐显出病态的红,然而失神中嘴角却隐隐带着细微的笑意。

‘回忆'这种东西有时真确难以言喻,有过无数人因它肝肠寸断,同样也有无数人借它充实满整颗心。就仿如现在的他,依着那股力量执着于此,尽管着显出了艰辛,尽管二人腻在一起的时间与他受师父斥责、打骂的日子,长久程度远远无可比拟。

师父没出来,他就一直长跪不起。

师父没唤他,他便永远心无外物。

这一夜,显然没人能真安心合过眼。落木道人步回正厅间,眼见苏芳依旧跪在原地,情绪就气恼不甚。夹带着痛心的口吻强压下怒火道,

“你想得如何了?”

苏芳沉默不语。落木道人也不逼他接话,拖过张椅子坐下,短短几瞬已是恢复了不少冷静。

“芳儿,你听为师一次。现在去跟他断绝关系,以后不相往来,时日久了一切自然就会过去。即便你一时无法忘情,为师会留下来陪你。或者此事结束后,你随为师下山一趟,定会为你安排好一门亲事,成了家自然不会寂寞了……”

苏芳只是缓缓的摇头,仍旧不发一语。垂着眼眸淡然无神的样子不经意间竟透出一股冰冷的死气。落木道人凝紧眉宇,沉默着看了他半晌,忽然起身径直就往外冲。苏芳眼里闪过老人的疾步的身影,尚未回过神下意识的就身形先动,起身下一瞬便移步拦截他至门边。虽然只横伸了一只手,气势却有着一股挡不住的坚持。

老人阴沉着眼,低喝了一句,

“让开!”

“师父,不要……”

苏芳说时语气满尽难掩的哀求之意,然而阻人的姿势却丝毫不见退怯。

“你若还肯叫我声师父,便不要阻拦我!再不然就按为师的话去做!”

落木道人看他垂眸不应的神色,气得抬手挥开他便要走出去。苏芳拦下他的动作,未待老人发作,就着门边重重的落膝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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