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想越是觉得心中烦乱,不由得呼吸急促起来,晏崇首先发现他面色不对丢了扇子将他按在椅子上坐好,白英也意识到了急忙重新倒了杯热茶端来。
“你不必着急,我也派了人去查。看你也是事先不知情的样子,六叔没有责怪之意。”
晏崇接过茶递到他手上,
“别等大家为这事奔波的同时你还添乱,注意自己身子。”
慕矽丞罢手道,
“我不打紧,你们不必惊慌,笑阳不是世子。”
见陨王惊异的神色,他又道,
“王爷请放心,这点我可以肯定,虽然现在不知两位前辈为何会错认,但消息暂时不益放出,继续派人搜寻世子下落便好,再有就是。”
放下茶杯,神色凝重道,
“矽丞有个不情之请,拜托几位王爷也抽出些人,替我寻下那位笨师侄罢!”
29.晓寻真世子,难料徒遇劫
易城陨王府事变的消息在慕矽丞等人的安排下并未走漏什么风声。苏芳与苏小湄同行,经过几日的赶路,终于抵达临近易城前的一个小镇。是夜,二人在小镇上找了家客栈住下,用晚饭时,苏小湄忍不住同桌之人长期的沉闷,开口提议他明日进城还是将面纱摘下来的好。苏芳顿了顿,仅以冷淡的眼神拒绝了事。小姑娘遂撇撇嘴道,
“大侠你那点伤也没那么严重,刻意遮掩才更惹人注意,何必呢。”
苏芳低头吃饭继续沉默不语。少倾回房后,脑子里回想起苏小湄的话,不自觉有了些动容。他确实不介意自己面皮上的事,最多是不想麻烦,但再一想此去王府,除了见那位师兄毕竟还会无可避免的遇见皇室之人,就这般顶着面纱确实也失礼了些。
对镜摘了面纱,他细看了下右眼下的伤痕,除了核心处赫红色显深一些,延伸的小伤纹已不甚明显。指间轻抚而过,忽然想起了凤笑阳借口替自己画脸,之后在情萌之下亲吻自己的那一幕,一时面色羞红,心底渐泛起一股微酸的甜意。随即倒也有了点子,遂吩咐小二取了些朱砂和笔来。
次日一早,二人离开客栈借搭办货的车队同行半日进了易城。苏芳眼见易城繁华,一时也有些惊叹,但反观苏小湄却似毫无兴趣,只急急的要找衙门。沿途依旧有不少江湖路人混在平民人群中,苏芳只得好人做到底,陪同苏小湄来到易安县衙。两名侍卫站在门前只轻瞟了眼,对于二人并不理睬。
苏芳侧过头正有些疑惑,却见苏小湄大步流星走上前去,对着就近那侍卫就是一脚猛踹!
另一侍卫赶紧拉开她正要骂却见被打那侍卫惊愣中看着那少年,喃声道,
“你……!你!”
“叫杨卓宇出来接我!”
那二人一听这声音,赶紧哆嗦着边道歉边答应,就差没跪下叫饶命了。片刻后果真自门内走出一位俊雅的年轻男子,看他年貌未及弱冠,却身着枣红色官服。他瞧见苏小湄几乎是飞奔过去用力搂住她,也不顾外人在场就吻下她的额头,一开口想责骂却又变成了叹气。
苏小湄红着脸推开他,想到该先跟苏芳道谢,众人回头一看,县衙门前哪里还有那白衣男子的身影。
苏芳本就一副低调淡漠的性子,眼见那姑娘有人接应,放下心后便趁势离开了。他问了不少路人,一路走来终于寻到了陨王府的所在。站在门前许久,犹豫了片刻终是摘下了面纱。
几名王府侍卫从刚才起就无意关注这名男子,岂料眼见他摘下面纱后的模样,当即个个都看得直了眼。
慕矽丞和几位王爷此刻正在陨王的书房中,看着跪坐在面前的年轻男子个个都惊得瞪大了眼,欲语不能。
“快!给他松绑!”
陨王在震惊之后首先回过神,激动的喊着。侍卫替那男子松了绑,陨王蹲下身亲自伸手拿掉塞在他嘴里的布团,指间因激动忍不住有些颤抖。那男子神色惊慌,眼见周遭的环境后又忍不住有些迷茫,眼看自己右臂被那人抬起,原本就撕破的衣袖遮掩不住,整块色核深红、漂亮的蝴蝶形胎记露入眼帘,他还未问出声却见面前那人眼眶一湿抱住自己唤道,
“找到了……找到你了……”
阿宝更是糊涂了,推开他急道,
“求你们放了我,我家小姐独自在外会有危险!”
陨王急忙出言安抚他,一边扶他坐到了椅子上。晏玖轻碰了下身旁之人问这是怎么回事,晏崇摇摇扇子,面无表情道,
“如你所见,真正的世子被我们的人找到,因为当时情势混乱,又怕事端闹大引起那两位老人注意,只得绑了回来。”
慕矽丞闻言皱眉问,除了那胎记其他可有证实过,晏崇说,世子带回府时还在昏迷,六皇叔借那时段取了血验过,加上此人年貌二十上下以及他臂上的胎记,这次如假包换是真的。
慕矽丞凝着眉,他担忧之事终于发生了。这几日听闻了很多关于那两位老人的传言,既是性情古怪,无辜做了替代者的凤笑阳随时都可能有危险,然而过去这么久还无半点寻人的消息,只怕是拖越久状况越糟!
阿宝听陨王说了一大堆关于自己身世的话,本就木纳的神情更为呆滞了。陨王看他这样子只道是吓着亦或是打击到了他,终是不甚心疼频频拭泪,替他……也替自己。
慕矽丞细瞧着阿宝的眉眼确实与六王有些相似,先前的怀疑也自放下了,当下道了喜便欲离开。陨王吩咐下人先带世子下去换洗休息,起身时却唤住了他,
“矽丞,你师侄的事,本王定会尽力派人去寻,实在不行本王亲自出面去找两位老人谈也不无不可……”
“千万不要!”
慕矽丞劝道,虽然陨王所言也是个方法,但既然两位老人定下谁先寻得此子谁就带走他这规矩,现在揭穿真相二老必然不服,到时候不仅会迁怒于凤笑阳保不齐还会强行来劫真世子,闹大了势必更为棘手。
陨王闻言只不住叹息,
“这事迟早该有个了断,再怎么说,他们也是孩子亲娘的父母。”
晏崇折起扇尾戳了下慕矽丞说,这都好几日了,想必也瞒不了多久,想到什么办法了没。后者沉思片刻,道,
“也许可以……”
他话未讲完便有侍卫匆忙跑进来向众人禀报道,
“禀王爷!外面……外面有一男子,说是来找景安侯的!”
几人面面相觑一瞬随即目光齐齐落到了慕矽丞身上,后者一阵莫名,最后却是陨王先开口问道,
“不过是一名男子你如此慌忙作甚?”
“他……他太好看了……”
那侍卫说到后面声音越渐变小,却是藏不住的羞窘之意,随即似想到什么般自腰间摸出个小巧兼雕有精致纹样的水蓝色玉瓶交于陨王手中,众人一看,这不是圣药门月水山庄的镇庄之宝么!?
再一看,书房内哪里还有景安侯的影子!
慕矽丞急急跑出前庭,未及王府大门便看见白英领着一身白衣的男子正缓步往里走。
苏芳看他出来,适时的停下了脚步,淡淡的回眸轻点了下颚示意。慕矽丞惊异的看着他的脸,右眼下原本的伤痕处经朱砂浅描过几笔形如两叶凤羽纹路琢饰在颊,竟使得他原本就纤美的面容更为出彩。只见他抬手轻捋了下右额前因风过飘散开的刘海,举手投足间掩不住的仙渺气质,整个人宛如自画中走来的一般。
慕矽丞身后追出来看热闹的两位王爷此刻也是被惊艳得愣在原地,晏玖下意识逮住晏崇的衣领开始摇晃,眼神看着苏芳却是头也不回的低嚎着,
“这是不是橙子那师弟?!不是脸毁了吗!怎么这般好看啊啊啊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晏崇被他摇得扇子都落地了依旧面瘫无敌状,只在心里郁闷道,人家好看碍着你什么了你激动个啥啊再说我杂知道怎么回事啊……
“芳儿……”
慕矽丞此刻激动得有些欲语不能了,只管唤了他名字,执起他的手半晌依旧不知该开口说什么。苏芳抽回手,慕矽丞本有些尴尬,但见身后二人也跟了过来正好掩饰了过去。
看他们嬉笑打趣对方的样子,苏芳立马猜出了对方身份,随即见礼唤了声‘王爷’。
晏玖忙笑着直说不用多礼,晏崇却是沉默着没接话。慕矽丞冷静下来,虽然对于这位几乎从不下山的师弟此行的目的已猜到个七八分,但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他。
苏芳在这一路上尽管早想好了千百种借口,现在被这么当众一问,仍是忍不住红了面颊。
“我来找凤儿的。”
说时轻咳了一声,继而道,
“……他一位姓冯的朋友上山来找他,我……我来传话!”
最后那个字音调不自觉上扬,颇有吵架之势。苏芳说完红着脸沉默不语。周围几人却是全傻在了当场。
晏玖这次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逮过慕矽丞直拍着他肩膀道,
“你这师弟太可爱了!太……太可爱了!”
后者回过神来也是哭笑不得,心下却忍不住泛起酸涩之意。
晏崇依旧面无表情,与苏芳对视半晌冷冷的开口道,
“你徒弟不在。”
“什么意思。”
苏芳皱眉,慕矽丞忙拉过他解释道,
“芳儿你别误会,王府因为寻世子出了点状况……”
晏崇破天荒的插嘴道,
“你瞒他作甚?被绑走了是事实!我说不在算客气的了!”
苏芳脸上闪过一丝震惊,随即看向慕矽丞时眼神泛怒右手也忍不住攥紧,
“怎么回事!”
慕矽丞心知瞒不住,只得叹了口气坦言道,
“笑阳他被人掳走了。”
30.受制双煞灰,险生避杀劫
凤笑阳自迷迷糊糊间醒来,外面已是青天白日。眼前有两根红木粗柱,身侧四周堆放着不少杂草。他忍住颈后的酸痛感挣扎着翻过身,瞧见地厅中界有一堆熄灭的残柴还冒着火星子,再一抬头只看到一尊破损的山神像,心里虽猜到这是座破庙,却不知具体身在何处。
随即昏倒前的一幕幕划过脑海,他只觉得倒霉透顶。不自觉间轻微的摞动了下身体,当即就被手臂上伤口泛起的疼惹得皱紧了眉头,本欲查看下伤势,这才发觉双手腕被反绑住挣脱不能。正气恼间忽闻一阵脚步声渐近,他赶紧倒下装昏睡。果真刚一闭眼便有人走了进来。
只听一人说,
“我不过去买点酒食,你这老太婆怎么就跟出来了!小孙仔若是醒了想逃跑怎么办?”
又听另一人接话道,
“我绑着他,又封了他内穴如何跑得了?”
“我说你粗鲁吧!他还有伤呢!幸得我记性好顺带买了点纱布和伤药。”
接着便是一阵细碎的置放碗具的声响。凤笑阳因怕被人发觉自己已醒也没敢睁眼偷看,但一听这二人声音当即便猜到是绑了自己那对老夫妇。他昏迷前已是见识过那二人功夫的厉害,现下这般确认后只在心底暗道不好,想要脱身怕是不易了。
凤笑阳虽是闭着眼,焦灼的思虑却不自觉使得自己神色有变露了马脚,更是不知他这番细微动静早被老汉看在眼里。那人只伸指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头,凤笑阳立马骇得睁开了眼,只见那老汉单闭着一只眼,食指立在嘴前作势叫他暂别出声,眼角的笑纹配以连鬓的胡子模样甚是滑稽。
凤笑阳会意,略为紧张的斜望着他身后,那老妇正背对着他们摆弄着瓶碗,头未回出声却有了几丝不耐烦。
“王府那边知道咱们先得了人,怎么半点动静也没?莫不是咱们寻错了吧?”
凤笑阳听得纳闷,却见眼前的老汉脸色一变,抬手利落的点了他哑穴,随即接话道,
“如何搞错?你不是记得孩子手臂上有胎记嘛?”
老妇顿了顿,语气不由得有了些挫败之意,
“记不清是哪只手了……”
她随即转过身来大喝一声,你个死老头子怎么就不记好!刚一骂完正好与凤笑阳瞪大了眼的目光相撞,顿时有些意外,笑道,
“哟?醒了呢?”
老汉也笑,一边替他松绳子一边解了他哑穴,同时眯眼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
“若是假的,杀了他咱们再去找真的!”
凤笑阳顿时额间冒起瀑布汗,方才从这二人的对话大概也猜到自己替人顶了包,眼下是打死也不能承认他们抓错人了,正思考着要怎么应付他们,却见那老妇几大步跨过来一把逮起他领口就威胁道,
“假的?说!你是不是假的!?”
凤笑阳借机痛呼一声避过了回答,老汉劝开她的手只道老太婆你问问题太没水准了,老妇不肯罢休,想了想又怒问道,
“说!你是不是我们外孙!?”
凤笑阳傻眼,老汉开始扶额,片刻后继续劝道老太婆你问问题太没逻辑了,话未说完却见老妇坚持不懈再次逼问,
“说!你手臂上的胎记是不是自己长的!?”
凤笑阳嘴角开始抽搐,老汉扶了柱子一把,终于坚决的推开了老妇,下一刻却猛的掐紧他右掌的太渊穴,同时阴笑道,
“小鬼,今年多大了?”
凤笑阳寻思着得将话推回去,遂言道,
“前辈认为我多大了?”
话音未落老汉手一用力,他立马疼得大喊,“具体不知!我是孤儿啊!”
他情急之下所言属实巧在恰好刺中那夫妇二人心事,老汉忍不住收了力道,老妇一得空赶紧问他可有满二十,老汉忙叫她闭嘴。凤笑阳闻言心里当即有了底,老汉见状却仍是有些怀疑道,
“小鬼别想唬我家老婆子,看你样子最多十八九!”
凤笑阳垂眸作出一副哀伤的样子,
“前辈也不想想,一个孩子自幼年起便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我吃不饱穿不暖自然比同龄人看上去弱势了些。”
“你左臂上的痕迹也不似胎记!”
“从前收留我的刁妇有心虐待,心情不好时见我臂上胎记好看便使开水烫了……”
他话未说完已见那老妇垂头拭起泪来,老汉被她哭得心乱,一时也没了审问的心情。
随即放开他,将一个鸭腿递到他跟前。凤笑阳刚为侥幸过关暗松一口气,见这阵势当下倒还不知所措起来,尽管肚子不争气的闹腾出声,还是愣着欲接不敢。
老汉笑瞥了他一眼,道,
“叫声外公!”
凤笑阳识趣的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问道,
“前辈还未说你们是谁?”
老汉将鸭腿塞到他手中,随即与老妇对了眼神,当即施展轻功一跃而起,只见那老妇同时掀起裙衫下摆,侧身飞速抬腿对山神像前的香炉台猛力一踹,老汉正好落身于那桌台之上!
“黑道无能摧!”
“白道无力追!”
“若问谁最强!”
“莫属一抹灰!”
二老你一言我一句的大声呼喝着!只见那老汉双手交叠成爪,就着桌台迅速转身画圈一周又分别出掌,气道雄健浑厚颇具劈山破海之势!最终稳身站定时却是左手叉腰右手成刃侧斜朝上,两腿站开重心顺势朝右倾!
那老妇也不甘落后,几圈翻腾下来同倚在桌台边,她左手依旧抓着下摆不放,但见右臂反折,手肘置于颚下同是侧斜朝上,重心右倾!
两人站定的姿势在上的宛同茶壶状欲召雷劈,在下的犹如就义状感同身受!摆完造型只听他们异口同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