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被关进了一个阴暗的屋子，屋子里是几乎让人能够联系起一切灵异事件的阴暗——主要原因是连个窗户都没有……只有一个通向走道的通风口。
从冷宫到牢房还是有很大差距的，苏祈实在是很想抱怨一下，可是看着身边坐着的一脸沉寂的玄胤，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
尴尬的安静，苏祈静静地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玄胤也屈膝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壁。
一安静下来，就容易多想，于是心里就明镜般亮堂了——之所以上野当时这么冲动地闯进来带走自己而不是玄胤，只是因为自己才是那个比较重要的人——是祭品啊，祭品……
心里忽的一下就空了，原来只有自己是蒙在鼓里的……只有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
“上野是你叫来的吧。”冷战下来沉不住气的还是苏祈，气短地支吾着对着面无表情闭目养神的人开口了……依旧是让人失去耐心的沉默，终于玄胤还是开口了，“我让那个服务员把胸牌交给你之后就把事情报告给上野……不这样做，我拿不到这里的图样。”
玄胤似乎完全不想解释什么，不轻不重的回答牵扯地苏祈一阵心疼——也是啊，在他看来，根本不需要解释什么吧……
又是沉默……气氛忽的就尴尬起来了，苏祈突然有点想以前的日子——然而一下子远了。
“其实我真的很希望这一切能够让我自己来选择，”妥协的还是苏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最先妥协的一方就是爱得越深的……都是屁话，“我能问你个问题么？”
玄胤眼睛睁开了一下，很快又阖上了，没说话。
“其实，你是爱上了我之后，才发现为了完成阵法不得不牺牲我的，对不对？”苏祈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更像是自言自语。
玄胤张了张口，正要说话，苏祈“扑哧a笑了一声，”其实你不用回答我的，我知道，一定是这样的……“
……又是沉默，然而这段沉默是由玄胤打破的——“过来，苏祈。”玄胤的声音柔和得让苏祈觉得自己是幻听，然而苏祈还是迟疑着凑过去了，刚刚踏入玄胤能够到的范围，自己就被人紧紧搂住了，“你累了，休息吧。”
玄胤的怀抱跟从前几乎毫无区别，偏冷却让人心安……
……
“老子不累！你特么才累你全家都累！”忽的挣开了玄胤的桎梏，苏祈顺手就抄起身边的木板就朝着劈头盖脑地打，“叫你特么骗我！叫你瞒着我！叫你私自做决定……反正不管你特么能不能拯救这个世界老子都要死是不是！你个贱人！人渣！为什么要来打搅我的生活！我凭什么一定要死！混蛋！凭什么我要拿自己的牺牲换取全人类的幸福！我特么没有那么高尚！我特么根本什么都不是啊——”
玄胤也不闪躲，一声不吭一下一下挨着，咬着牙忍着……
“你娘的，为什么还要忍着！你站起来吼我啊！你特么这么老实不就是承认从一开始你就是骗我了么……你起来还手啊！你这个混蛋！大骗子！我恨你！我操你祖宗十八代！……你为什么不动！你装什么可怜啊混蛋！”骂到后来苏祈声音里已经全然是哭腔了，“……我不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么……我哪里错了，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终于苏祈是打累了，扔了手中的东西就坐在地上大声哭，哭了一会发现身边的玄胤不对劲了，似乎是已经疼得脸色发白——苏祈这才发现自己用来打玄胤的木板一侧居然有几颗长钉，此时生了锈的长钉上已经全是血迹。
苏祈一下子就吓懵了——毕竟当时是一时气上来了，哪里顾得上去估计手中武器的杀伤力……一看到玄胤成了这个样子，满心都只剩下后悔了——“玄胤……你没事吧！你特么傻啊！玄胤！你没事吧……”
玄胤依旧是不说话，身子软倒在苏祈怀里，苏祈只感觉手触到的地方，一片黏腻的温热。
苏祈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玄胤却只是咬着唇靠在苏祈肩头，在他耳边口齿不清地说着——“我怎么舍得让你去死……我说过的……你死了，我会让整个世界来陪葬……”
“葬你妹啊！你没事吧玄胤！你特么别吓我啊，玄胤！”苏祈一边咆哮一边拍打着门，“娘的快来人啊！有人受伤了！快特么来人啊！……都死啦！操！快开门啊！……”
“我没事，”玄胤明显连说话都不流利了，“就是……扎到肺了……”
苏祈一听魂都落了一半，不知所措地哭得更凶了，“……你别说话了，别说了！……妈的开门啊！出人命了！开门啊混蛋！开门啊！……”
……待苏祈嗓子都哑了，门开缓缓打开，苏祈红着眼瞪着门口一脸冷笑的上野睦，张口想骂为什么这么迟才来救人，然而看到怀里几乎奄奄一息的玄胤，终于语气还是弱了下去，嘶哑着嗓子，艰难地说，“求你，救救玄胤……”苏祈长这么大，哪有这样低声下气过，话还没说完，眼泪便又是顺着脸颊不住地滑，却是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
上前挑起苏祈的下巴，上野冷笑了一下，“啪——”地一耳光上去，苏祈只感觉周遭的声音都几乎全然消失了，脸上火烧一般疼。
门外进来几个扛着担架的人，把玄胤扶了上去，出门了。
……屋子里一下子只剩了上野和苏祈两人，安静得异常，苏祈耳廓还在回响着那一巴掌……
“我打你，是因为我嫉妒你，”上野伸手抚摸着苏祈红肿的脸颊，缓缓开口了，“你被欺骗了可以肆无忌惮地打他一顿，甚至是往死里打……可是我呢，却还要留着他，帮他治伤等他醒过来……”
苏祈很清楚那个“他”是谁，不禁滞了片刻，脸颊上的高温还在烧灼着剧痛，“我也羡慕你，至少，他是爱你的。”
……
“你看，你说得好像你真的知道似的。”上野愣了一下，却立刻的，脸上又是露出了那种不符合他那天真容颜的笑容。
“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苏祈的语气很是镇定，嘶哑的嗓音似乎满是沧桑。
上野敛了笑容，不再说话，朝着门口走过去。
……“等等！”苏祈忽然叫住了上野，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本就沙哑不堪的嗓音听起来更是怪异，“玄胤……我要陪着玄胤……”
上野挑了挑眉，苏祈接着喊道，“我不会逃跑的，我要陪着玄胤！”
第四十五章：只是因为我爱他
“我会陪着玄胤……不会偷偷跑掉的……”
……
“陪他？”上野又是一声冷笑，“既然心疼，为什么又把他打成这样？”
……
“因为我不想死，更不想他欺骗我，”苏祈每说一个字，嗓子里就一阵针刺的疼痛，“可是我爱他，这次打过他之后，以后无论何事，我都会在怀疑他，哪怕我知道他是骗我的，我也信他……”
苏祈声音很低很小，上野脸上扫过一丝不屑，苏祈只当是没看见，继续喃喃地说，“因为我爱他，我才不甘心被他欺骗，才会觉得这样一点点伤痛都难以承受……因为我爱他，我才知道生命对我来说有多重要，我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多一天一个小时一分钟，我也想和他在一起……所以我才不想死……”
“够了！”上野打断了苏祈，“你去吧！”
……
苏祈呆滞地坐在床边，看着吊瓶里的葡萄糖溶液一滴一滴滴落进塑料细管里。
玄胤打点滴的那只手已经有些肿起来了，苏祈打了点开水润湿了毛巾轻轻地敷在玄胤略有些青紫的皮肤上。
玄胤的手冰凉冰凉的，握得苏祈心都有些凉——玄胤已经这样躺了两天两夜了，如果不是羽扇般的睫毛偶尔轻颤着，苏祈真要怀疑眼前的人是不是永远都不会醒了。
玄胤昏迷了两天，也就意味着苏祈两天没合眼了——几乎两天都做着没什么区别的事——倒开水，吹温，玄胤没醒，自己灌下已经凉掉的水；削苹果，削完了，玄胤没醒，自己一口一口啃掉；买粥回来，放凉，玄胤没醒，慢吞吞地喝掉冷粥……
所以每次上野睦来病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情景——苏祈皱着眉头表情纠结地灌水，啃苹果，喝粥，明显塞不下去了开始吐了也不停地灌……
苏祈也不哭，也不拽着医生问，就是面无表情地守在离玄胤不远的地方，忙……
苏祈沉得住气，上野已经是沉不住气了，一把掀掉苏祈端着的水杯，抓来医生就问，“你不是说伤得不重么！怎么还没醒？”
医生支吾着要说什么，却被苏祈嘶哑到可怕的声音打断了，“没关系的，医生说没事，就一定会醒过来的，我可以等……”
上野看了一眼正用沾湿了的棉签润湿玄胤嘴唇的苏祈，冷笑了一声，“你能等，我可不能等。”
苏祈好像完全没听见上野说什么似的，放下来棉签又开始用毛巾擦拭玄胤额角细细的汗。
上野有些恼火，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压抑了怒火冷冷地看着苏祈，“不管他状况如何，明天必须走。”
“可是……”看着病床上完全没有苏醒迹象的人，苏祈沉寂了两天的表情终于变化了——微微地蹙起眉，扬起头看着上野。
“既然医生说没事，你也相信他会醒，就可以走了不是么？”上野扭过头不去看苏祈死死盯住自己的双眼，不为别的，只是那双眼睛因为疲累而发黑的眼圈和略显无神的双眸，此刻看得人太过震撼。
苏祈不再说话，低下头继续轻轻拭玄胤的脸颊。
“而且，如果明天不去，下一次能拿到阵图就要等到六个月以后了。”上野忽然补了一句话，语气似乎也弱了些下去，看了苏祈良久方才走出了门。
……
“其实上野也没有那么讨厌是不是？”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苏祈看着玄胤喃喃。
玄胤依旧是一动不动，这次连睫毛的轻颤都没有。
“我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样一动不动地躺着，好像睡着了，”苏祈完全不理会自己有没有回应，只是喃喃地说着，过分嘶哑的声音听上去略有些刺耳，却意外地让人很安心，“我当时就想，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然后我就果断把你弄回家了……”
“苏诚说的没错，漂亮的东西都是有毒的，后来我发现你根本不是上天赐给我的天使，也不是什么让我得到救赎的人……你很讨厌……目中无人，阴险，毒舌，自恋，性格恶劣，爱占人便宜，骗吃骗喝还满是闹骚……说的话也不知道有几句是真的……甚至……你都不爱我……”“……你就这样把我的生活毁成了一团糟……可是……我还是爱你。”
……眼泪忽的就涌出来了，不可遏制，毫无预料地就这样涌出来了，滴落在白色的床单上，晕开……
“从前我什么也不懂，苏佑也说我少爷脾气，不懂得什么是责任，不懂处事，不懂得关心人，不懂得爱……我交过女朋友的……我觉得我很疼她们，我给她们钱，她们想要什么我就给什么……我可以纵容她甚至随时随地去陪她……可是我没有什么感觉……她们离开或是不离开，我都什么感觉也没有，我从来不缺少人陪……”
“可是你出来之后……都乱了……”苏祈凑过去轻轻吻了一下玄胤有些干裂的唇，“……我会心疼……我每天想的都是你……”
“……”
嗓子一阵阵刺痛，哽咽着说话更是艰难，到了最后苏祈几乎发不出任何声音了，积累了两天的情绪一下子发泄出来，哭过之后也累得不行，趴在玄胤床边就昏睡过去了。
……
疲累过度之后睡得很沉，几乎是无梦，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什么蹭到了脸上，不舒服地轻哼了一声，结果那个东西还是在蹭啊蹭的……
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苏祈眼神开始聚焦到面前的东西上——“玄胤！你醒了！什么时候醒的！”反应过来的苏祈大声惊呼道，脸上的表情变化很是灿烂——从惊讶到狂喜，然后再到故作镇定并且保持着还有些生气的傲娇……果然是酷得累啊。
“嘘——”苏祈仔细瞅了瞅玄胤的手，才发现刚刚的“蹭”的感觉是玄胤用一小束头发梢挠自己……玄胤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看着苏祈五彩缤纷的脸，眼里盈满了笑意，“既然醒了，不如来一炮吧。”
“纳尼？！”苏祈叫得更大声了，想到是医院马上又放低了声音，“……尼玛其实我是在做梦对不对……玄胤怎么会说这样的话……是啊，你根本就是个假的玄胤……假的玄胤假的……”
“原来你连梦里都是我啊……看来你比我睡着的时候听到的那段表白还要更爱我呢，”玄胤脸上「哔——」的表情完全不像是个病号，“其实当时听你那段话就忍不住了，来，快点来脱衣服……”
苏祈简直神经都要崩溃了，死命掐了一下自己，痛了个半死，然后开始变换思路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玄胤，“昏迷了两天至于变了个人么……钉子扎糊涂了？抽风了？附体了？……”
不等苏祈把话说完，玄胤怪力一把扯开了苏祈的上衣，苏祈吓得正要喊救命，却发现玄胤脸上失常的神色变了，眯起眼看着自己裸露的肩，冷笑了一声，“果然，就是明天了。”
第四十六章：这次没那么简单
“果然，就是明天了。”
“明天？什么明天？”瞬间忘记了刚才玄胤“过激”的举动，苏祈被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搞愣住了。
玄胤还是一抹玩味的笑，“……刚刚上野不是说明天走么？……你肩上的印迹已经变了——也就是说明天到了拿到阵法图样的周期了……如果明天不行，我们就还要再等半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