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歌行 上——龙十三娘
龙十三娘  发于:2013年12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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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你的吩咐,已经放在了卢鸿煊的房里。”

“没让人发现吧。”

“我的身手,二公子还不放心?”

“太好了,那我就在这守株待兔了。如果此事办得顺利,还能给国主送上份大礼,看他以后还敢对我唧唧歪歪。”康沐换下窄袖戎装,穿上锦缎罗衫,一副准备待客的模样,“去让人备酒菜。”

“为什么要特意向吴公子借人?那玩意儿我也能搞到。”陆十七为康沐对他的轻视表达着不满。

康沐笑道:“你的好胜心太强,这是你的长处也是你的短处。术业有专攻,适当得假以他人之手,才能集中精力做更重要的事。”

陆十七不以为然,一时还不能接受他的说辞。

“梁佑明说物资已经备好,你去看下是否属实,若是真,你就安排两个人跟随车队先行回去,我这用不了这么多人。我还有一封书信,一同带回去。”康沐说着已提起书桌上的笔。

“是准备让国主撤兵?”陆十七抱怨着,“给我们点东西我们就要撤兵?未免也太便宜他们了。”

“想要钓鱼,总得下饵,诱饵够香甜,才能钓上大鱼,你说是吗?而且虽然说是撤兵,我想国主会明白我的意思,这封信他们一定会拆开检查,所以该怎么说就得怎么说。”康沐折好书信交给陆十七,“去吧,务必嘱咐他们记得先通报汤军司,不要贸然回营。”

“是。”陆十七接过信便离开了。

宫人送来了几碟精致的小菜,一壶清酒。康沐这段日子在闾国,别的没什么,就是爱煞了这里的菜。尤其是盐水虾,鲜嫩清口,自从尝过之后便每餐必点,这边的酒没有他私藏的白珑酒那么烈,清清柔柔的,易于入口,与这菜肴成为绝配。

他怡然自得地喝着小酒,吃着小菜,直到天黑,门上映出了一个人影。院外的守卫丝毫没有察觉,他忍不住叹气,这样大意的护卫,若有人别有用心那岂不糟糕。

款款走到门口,打开房门,还没来得及摆出个礼貌性的微笑,一只白色毛茸茸的东西迎面扔了进来。康沐侧头避让,那东西呯地一声落在地上,低头一看,是一只死猫。这猫是来自极西之地的名贵品种,中原恐怕独此一只,可现在雪白的长毛沾了灰尘,了无生气。

“康沐,你究竟意欲何为?”门外的人阴沉着脸,一片死灰。

这只猫,康沐没见过,但是他知道那是哪里来的。它的主人名为木铘,南闾木家是出了名的大商户,富可敌国,木家的商号遍及大江南北各个国家,战乱尚未降临时,一些穷苦的小国家甚至还要靠向他们借钱,才能开支度日。如今虽是乱世,却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木铘正是此代当家家主。

第53章

这只猫,康沐没见过,但是他知道那是哪里来的。它的主人名为木铘,南闾木家是出了名的大商户,富可敌国,木家的商号遍及大江南北各个国家,战乱尚未降临时,一些穷苦的小国家甚至还要靠向他们借钱,才能开支度日。如今虽是乱世,却在狂风暴雨中屹立不倒。木铘正是此代当家家主。

而之所以木家猫的尸体在这里,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卢鸿煊那日在荧州拜访的,是木家的一处别院。

康沐拎起死猫,扔出了屋子:“眀公子的手下还真是没用,我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卢将军是怎么进我院子的?”

“你是怎么把这东西放在我房里的,我就是怎么来你院里的。”

康沐轻声一笑:“将军看上去心情不太好啊。请进屋坐,我们喝杯酒,慢慢聊。”

卢鸿煊大步流星走到桌前坐下,自斟自饮,也不理会康沐。被冷落一旁的康沐也不恼,陪着笑脸,坐在了他对面。

“我倒是有些好奇,素闻木铘不偏不倚,各国纷争内乱,他漠不关心,只要有生意他便做。卢将军是怎么博取他好感,成为座上客的?”

卢鸿煊放下酒杯,定定地望着康沐:“木铘是个识时务的人,如今这世道,他想明哲保身那是痴人说梦,越是各不相帮,死得越快。”

“木铘出资招募了三万壮丁,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是冲着这支队伍去的吧。你开了什么条件,让木铘同意帮你的?”

“与你何干?”卢鸿煊冷得跟冰块似的。

康沐不以为意:“三万人……莫不是将军想凭此威慑眀公子?”

“康将军是个明白人,我也不妨直说,既然梁佑明千方百计想阴我,我也不会心慈手软。”

“那如果我告诉你,你这招行不通呢?”

康沐一言既出,气氛瞬间凝重,与那晚如出一辙的杀气顿现,康沐再度绷紧身子,与卢鸿煊阴冷的目光对视。

“你想把这事告诉梁佑明?不对,是告诉国主?可你没有证据,光凭梁佑明的转述,你以为国主会相信?”

“我并没有打算把这事告诉眀公子。”康沐的微笑中忽然平添几分寒意,“我今日能把木家的猫送到你房中,他人就能让木铘横尸街头。首富又如何?你这个盟友,靠不住。”

一字一句透着残酷意味,像敲击的铜钹,震得人心中一颤。

卢鸿煊黯然,他沉默了会道:“你要如何?”

康沐的笑容又转而如三月春光般灿烂:“不如将军考虑下与我合作?”

“是与你合作,还是受制于你?”卢鸿煊冷笑。

“卢将军切莫这么说,你要的无非是昕公子成为闾王,木铘可以做到的,我也能做到。”

卢鸿煊嘲讽道:“你也能光明正大借我几万雄兵挥军直入?”

“上战伐谋,这种事不需要动刀动枪的,见了血光还伤了和气。”

“满嘴的胡言乱语,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除了图谋不轨,我想不到你还有其他目的。”

“其实信与不信只在卢将军一念之间,虽然明公子并非我中意的人选,但若将军执意拒绝,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康沐的言辞也逐渐犀利。

“你这是在威胁我?”卢鸿煊剑眉一挺。

“不敢。”

“你们已与祁国结盟,又何来再与我闾国结盟的道理?祁军最近溃败至此,是你出卖了他们吧?有你这般背后捅刀的同盟,我都为祁王觉得可悲。”

“难道你就不想挽回现今的困境吗?闾国的,你的?我既然站在这里,那便是来做小人的,何惧你三言两语?可怜我们国小兵弱,也只是想找个强大的依靠,祁王诡计多端,城府极深,实在不是易相处的人。”

“你不妨直言,祁王文有左世阳,武有黎珏,再加其智谋过人,是郦王心中大患。而梁佑明自大无谋,昕公子年幼无知,如果能先除了祁国,你们还有机会与我闾国一搏。”

显然,卢鸿煊对闾国盛极而衰,外强中干的本质看得十分透彻,可更重要的是,他的思维已经完全顺着康沐想要他思考的方向而去。康沐露出尴尬的表情:“看来卢将军已经很清楚我们为何要暗自来与闾王密谈了,我也无需再多做辩解。”

卢鸿煊目不转睛地盯着康沐,似乎在怀疑他的真诚度:“那你为什么盯上我?难道我比较容易应付?”

“恰恰相反。卢将军你见惯了风浪,我若想在你面前耍诈,完全是自讨苦吃。”

“是你的意思还是郦王的意思?”

“国主嘱咐我与闾王好好谈谈,只是没想到他已病重,我不得不在可能的继承人中寻找盟友。明公子贪婪成性,我怕在他那占不到什么便宜,将来被国主责怪。昕公子谦和贤明,也许还能多分一杯羹,将来能有弹丸之地安身立命。”康沐嘴里说着,心底暗暗咋舌,一句话不知编了多少个谎,连自己都快数不清了,益发后悔领了这任务。他的话甚是直白,他知道越是直截了当,越容易博取卢鸿煊这类人的信任。

卢鸿煊迟疑不语,眉头紧锁,脸上阴晴不定,更加冷得让人不敢接近。

“卢将军是认为我做不了主?”康沐试探道。

“我曾经见过郦王一面。”卢鸿煊突然扯远话题,“当初他称王,倒还是我闾国第一个承认了他,送去了贺礼,是由我带的队。国主倒是有些赏识他,那时便说,此人行事大胆不计后果,却能事半功倍,看似随性,实则胸有丘壑,是个下棋的人。你康沐也非默默无闻,我想他如此器重你派你来,你应该是能做得了主的。”

“在我面前提我国主用‘赏识’二字,是否有些不敬?”

“你为何替他卖命?”卢鸿煊眼神锐利如刀。

康沐耸了耸肩,满不在乎道:“想活着也有那么多理由吗?”

卢鸿煊摇头:“你多少也是有些赏识他的吧?”

“赏识也好,轻视也罢,既然为人臣,就不得不尽力,他若倒了,我也不跟着倒霉?”

卢鸿煊深吸了一口气,让整个胸腔都充满了新鲜的空气:“你还真是滴水不漏。”

“过奖。”康沐端起酒杯,向他示意,“先干为敬。”

青纱帐下锦衾尚暖,康池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身边已没有了人。他揉了揉眼,掀开帘帐,外室橙红色的烛光微微刺眼,清风从窗户的缝隙中钻进来,有些许凉意,逐渐清醒。他起身撩起散落在衣衫,懒散地把自己打理妥当,走出内室。

华尧正就着烛火,翻阅一本册子。康池瞥了眼毕恭毕敬站在书桌前一身灰衣,僧侣装扮的人,没有多加理会,凑到华尧颈边瞄了瞄册子,上面蝇头小楷写的无非是些钱粮物资,丝毫没有兴趣,但也不离开,腻在了华尧身边。

孟青遥开始只是扫了康池一眼,可顿时被他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说是惊艳也不为过。认识康池也有许多年了,初识时还只是个跟在康沐屁股后面乱跑的孩子,而今也是个春花秋月的少年了。有阵子没见,又觉与前几年大不相同,若说以前他烟视媚行,害羞腼腆,现已褪去那份青涩,举手投足娇媚动人,从骨子里透着万种风情。竟有几分神似刚来安身的诺秀。

最近康沐不在,诺秀闲来无事会往校场上跑,趁萧澜休息的空当,也会跟着学些弓箭刀枪,偶尔还会骑马,他本就有些根基,学起来也有模有样。孟青遥回想起白日里见到诺秀,竟也有些变化,依然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可多了一段天然清澈的风韵。

见华尧浏览完册子,孟青遥说道:“乾阳今年欠收,缺的粮我会尽快从其他地方调去补齐。但总体而言,军饷用度还是十分紧张。”

“我若钱多得用不完,还要你干什么?”华尧把册子往桌上一丢,“我知道了,去吧。”

孟青遥向华尧行了个礼,转身又向康池行礼。可康池横睨了他一眼,轻声哼了声,很是冷淡。

华尧笑着看两人的表情变化,待孟青遥离开后说道:“你就那么不待见他?”

康池无辜地撇了撇嘴:“大家都不喜欢他啊。”

“大家?你指的是你二哥手下的那群人吧?”华尧把康池搂在了身边,一手轻轻敲击着那本孟青遥呈递的册子,“我倒是真的好奇,到底他与你二哥有何等深仇大恨,以至于你们都如此敌视他?”

“其实二哥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可他说你是知道孟青遥与他的关系的呀。”

“我只知道孟青遥曾在你二哥手下做过事,后来却出卖了他,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于是不欢而散。”

“岂止?当初二哥死了很多手下。那时二哥就像变了一个人,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他那么残暴,像疯子似的,他把孟青遥的家人都杀了,还把他两个哥哥当众鞭挞致死,包括他们的妻儿也一并处死。谁都劝不动拦不住二哥,就连吴梓衣都不行。”

“其实孟青遥是山贼吧?是他两个哥哥派他到康沐身边的?”

“孟青遥一直否认他是细作,可究竟怎样谁知道呢。当时贼匪猖獗,经常骚扰百姓,杀害过往商人,二哥剿匪可是费尽心思了。二哥本来视孟青遥为知己,可没想到他背信弃义,我猜想当时二哥对孟青遥是用情了的,爱之深便恨之切。”

“他也会喜欢人?”华尧忍不住笑出声。

“很好笑吗?”康池不解。

“孟青遥虽然是有些才能,可未见得康沐能用得好,他是用什么打动你二哥的?”

“他会画画,而且画得不错,以前他们经常会去出去游玩,他画了画,二哥给他题字。”

华尧不屑道:“也不过是些过家家的游戏。”

“我知道二哥挺后悔的,虽然嘴上不说,在孟青遥出家后,找过他几次,不过似乎没什么下文。”

“我看孟青遥还是对他有些情义,怎会没有下文呢?”

“可二哥每次去就是找架吵的。你说好不好笑,不开心了跑过去,结果又惹一包气回来。”

华尧再次被他的说法逗乐:“也罢。不过自从袁永心不在了之后,他的日子也好过多了。”

“袁永心当然是最讨厌他的了,以前共事时他们就不和,别提身份揭露后了。”

“你二哥对袁永心好还是对孟青遥好?”

“我觉得他对诺秀最好。”康池摇晃着脑袋,抱住了华尧的胳膊,“干嘛一直问我二哥的事啊,真没劲。”

“好好,我不问了。”华尧在他脸上捏了一把,“睡饱了吗?”

康池面色微红,轻呢了声:“嗯。”

第54章

次日,天气正好,既没有人拖着玩,又没有人翻墙进屋,康沐在院中摆了张软榻,懒洋洋地晒太阳。

闾国的王宫修得极为奢侈,用料做工相当考究,宫内奇巧淫技,无所不有。别的不提,单是那墙角的石刻砖画就是世间少有。每一块石砖上雕刻的均不同,康沐所住的院子雕的是人物像,简洁的刀工,把一个个人雕得活灵活现,而墙角一线组合起来,便是一长幅出行游玩图,别的院落,还有出征狩猎图,花鸟鱼虫图等等。康沐的院落比起原先在岳王宫里住的,只大不小,屋子宽敞明亮,院中绿茵坏绕,百花争艳,可就这样的院落在王宫里起码有百来间。

康沐就这么眯着眼睛,欣赏研究着这闾国建筑,脑中想些有的没的事情。他早就定下了计划,梁佑明梁佑昕两不相帮,最好能在其中挑拨是非,让其鹬蚌相争,可从中得利。可毕竟只身在外,孤立无援,做起事来,略显底气不足。

正想着,空中忽然一块阴翳笼罩,康沐抬眼一望,一片五彩斑斓从眼前斜斜划过,咔嚓一声,那东西卡在了一角的树梢上,定睛一看,竟是只蝴蝶形状的风筝。

康沐起身来到树下张望着,正迷惑着,就听到院外响起吵闹声。

“让开!我的风筝飞里面去了!”一个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女声传来,语气却是专横跋扈的。

“不行啊,公主,明公子吩咐了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守卫慌张又怯懦。

“放肆!你算什么东西!我的路你也敢拦?拿我哥压我?你吓唬谁呢?”

“公主!别进去,属下帮您去拿。”

“你不让我进去我偏要进去!里面住的是谁?还见不得人了?”声音渐响渐近,人已就在门口。

“公主!”守卫央求着。

“混账!拉拉扯扯的干什么!我让父王砍你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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