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昉昉你知不知道，就是这张我带出来的唯一的一张和你的合照，成为了这段日子里支撑着我的精神支柱？”

“在那老女人没死的时候，我甚至不敢把照片让她看到，每次拿出来看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地藏着掖着，生怕她发现了我的秘密。”

“这个女人有多心狠手辣你知道不知道？”

陆昊天卷起自己的裤腿，左边的小腿上有杨昉从来没有见过的狰狞伤疤。

“她没死之前，我经常会莫名其妙地出各种车祸或者是事故。这伤疤就是在差点要了我命的一次车祸里留下的。”

杨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昊天。

“如果让我选择的话，我宁可没有陆森威这个爸，我宁愿一辈子就当一个风尘女子的孩子，并不是说做这样的孩子有多幸福，而是这样的孩子能被你照顾，能一直跟在你身边，一直过那种很平凡但却很快乐的日子。”

陆昊天笑了笑，但唇角扯出的更多是沧桑之后的淡然。

“陆昊天，我很抱歉你遭遇了这么多的不幸，我也能理解你的苦衷。”

“但是，你不觉得你现在对我的所作所为，其实就是把你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吗？你用的这些卑鄙的手段，都是跟那个女人学的吗？你有没有想过这样做，你和那个女人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当然有区别。”

陆昊天亲了亲杨昉的脸颊。

“那女的想要我的命，而我，却想把我所有的一切给你，包括我的命。”

杨昉干笑了一下：“陆昊天，如果我说我不想要呢？”

这种强加于人身上的爱恋，不是每个人都愿意欣然接受的。

至少杨昉不愿意。

杨昉的语气很淡，陆昊天终于有些慌了。

“昉昉，你骗我，你说过的，你会一辈子对我好的。你怎么会不在乎我？”

杨昉叹了口气，眼神也随之飘得很远。

“是啊，我是说过这样的话，但这是对以前的陆昊天说的。现在的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你现在非常强大，强大到可以主宰很多人的命运，所以，你已经不需要我的保护了。”

“你胡说！”

陆昊天的声调有些高，他自从被陆森威带走教养之后，向来对任何事情都很沉稳，杨昉是个例外中的例外。

“昉昉你知道吗？我就连做梦都在盼着你能回到我身边。没有你，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我完全没有方向。”

“那是你自己的事。”

杨昉有些恼了，他开始挣扎起来，试图脱离陆昊天的钳制。

他不否认就是面对今天的陆昊天，他的心依旧像摆钟那般游移不定，偶尔也会被陆昊天略显脆弱的话语击中靶心，但不再年青的杨昉明白，像陆昊天这样的商业巨子，根本就不可能会守着一个男人过一辈子，即使他现在的身份是个离异的单身男人。

森威国际需要背景强大的女主人，更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接班人。

如果他此刻屈服了，也只不过是甘心把自己置于一个“陆昊天地下情人”的地位上，然后又顺理成章地让自己在名为“陆昊天”的深渊中陷得更深而已。

“昉昉你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明明那么相爱，好不容易才等到了可以重新在一起的时候，为什么你还要这样抗拒我？甚至要用辞职来离开我？”

“你知不知道，我原来并没有打算要收购新星的，是因为无意间从你老板嘴里听到了你要辞职的打算，我才会这么做。我只是不想让你走！”

杨昉一听陆昊天这么说，脸色立刻有些发白。

“你在我手机里动了手脚？”

Chapter 10

陆昊天面对杨昉的质问，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自在。

“昉昉，我想知道你的一切。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趁你睡着我……我也不会知道你要辞职！是你不好，你为什么要走？”

杨昉听到这里已经彻底崩溃了，他真的不知道陆昊天的脸皮能厚成这样，竟然能睁着眼睛说这种瞎话。

“我没有办法再跟你沟通了，你放开我。”

杨昉已经不想再跟陆昊天说什么了，反正无论他说什么，陆昊天总是能扯到另外的方面去。

“我不放，我不会让你走的，昉昉。”

“你知道的，为了你，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就像杨昉没有说谎一样，陆昊天的神情也不带一丝一毫玩笑的成分。在那一刻，杨昉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毒蛇盯上了的青蛙，好像怎么躲也无法躲过被强者吞噬的命运。

看来辞职的计划已经行不通了。

杨昉深吸了一口气，想了想，才对陆昊天道：“如果我不辞职的话，你是不是就不会为难新星？”

陆昊天看到杨昉的态度有所松动，眼睛立刻放出光来。

“那是当然，我没必要为难他们，只要你继续留在那。”

杨昉无奈地干笑了下，这下他还真就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看来这次辞职行动是彻底失败了，杨昉不想惹怒陆昊天，但一时之间又没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解决目前的困境。

看来只能暂时启用所谓的“缓兵之计”，先稳住陆昊天别让他对新星下手再说。

“你的保密工作可真好，明明是堂堂森威国际的总裁，却没有多少人见过你的真面目。”

所以当初陆昊天作为满天星早教集团的代表进入新星的时候，除了杨昉之外，几乎没有人怀疑过他的真实身份。

“这么高调做什么？我又不想被绑架。”

“陆昊天，我有三个条件，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就不辞职。”

杨昉虽然不市侩，但怎么说也是学商的。在这种处于劣势的情况下，他也只能尽量帮新星在陆昊天这里争取利益。

“好，你说。”

只要杨昉答应留下来不走，就算杨昉说想摘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立刻派人去研究宇宙飞船的。

“让满天星不要毁约，虽然新星不是什么有名的公司，但产品质量是很好的，各方面都能满足满天星的要求。”

“没问题。”

“公司现有的人员和高层结构不做调整，任何一个员工都不能辞退。”

“可以。”

“还有，我不希望你再作为满天星的代表去新星。”

杨昉不希望陆昊天和他之间的事情被公司的人知道，所以避免见面是最好的方法。

“这点我不能答应，要是不能见到你，我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去收购新星？”

陆昊天一点都不迂回避讳地拒绝让杨昉顿时没了脾气。

“你是要让‘森威国际总裁看上文具公司小职员’之类的八卦新闻上了报纸你才甘心吗？你以为新星的保全能做到像森威这样？你不怕丢脸我害怕丢人呢！”

陆昊天觉得杨昉说得也有道理。毕竟新星那边的保全水平跟森威国际的没法相提并论。他再继续每日进出新星的话，难免会有风声漏出去。港岛的狗仔队比世界上任何地方的都要凶狠。他虽然用了强硬的手段逼杨昉留在自己身边，但是若是杨昉因为森威的名气所累被牵扯进什么八卦周刊上被人指指点点的话，他陆昊天第一个跳出来坚决反对。

“那这样吧，我把你调到森威来，让你做我的贴身秘书，怎么样？”

杨昉听到陆昊天的提议差点没从陆昊天的腿上摔下来。

“陆昊天你有没有搞错，我不想你去新星就是因为不想跟你扯上关系，你现在竟然还要把我调到森威总部？”

陆昊天无所谓道：“那我就天天去新星报到，大不了我再小心一些。反正现在都这样了，我会跟你老板说一下和你共用一间办公室的。”

“不过昉昉，我觉得我在新星的时候看到你那些下属对你那么热情我真的很吃醋，每次一看到他们跟你勾肩搭背的就有种想炒他们鱿鱼的感觉，你说怎么办？”

杨昉气得不行：“陆昊天，你是在变相威胁我吗？”

杨昉当然知道陆昊天的言下之意，也就是说如果他不去森威总部的话，陆昊天还真有可能把他的手下们都给开了。

陆昊天笑了笑：“昉昉，我怎么会威胁你呢？我只是把我的真实感受告诉你而已。你不是最讨厌别人说谎的么？”

“好了好了，不说这种让人郁闷的话题了。你看时间都快中午了，我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杨昉几乎是痛恨陆昊天用这种哄小孩的方式跟自己说话，虽然在若干年前面对自闭的陆昊天时杨昉也是这样对陆昊天说的话，但陆昊天那时候确实是问题儿童，现在把这套放在他这种正常的成年男人身上实在是让杨昉觉得浑身不对劲。

杨昉张口就给拒绝了：“不用了，我不喜欢吃那种又贵又难吃的商务套餐。”

“是啊，我也不喜欢吃，我还是最喜欢吃昉昉做的菜。”

“昉昉，去我家吧，给我做饭吃。”

陆昊天还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听了陆昊天的话，杨昉就跟见了火星人似地瞪大了眼睛。

杨昉觉得自己快要风中凌乱了。

“陆昊天，你是不是脑袋被门挤了？我怎么跟你说什么都跟对牛弹琴一样……”

杨昉的话还没说完，陆昊天就已经按下了电话的数字键，用一种完全不同于刚才的冰冷语调对外面的秘书吩咐了一句：“下午的会全部取消，有什么紧急的文件就直接发邮件过来，我会给你们指示。”

“好的总裁。”

放开了数字键，陆昊天又像玩变脸一样如沐春风地看着杨昉，“走吧昉昉，我开车。”

杨昉再次呆若木鸡。

面对这样的陆昊天，杨昉有种不断地在双重人格中穿越的错觉。

难道在陆昊天被陆森威带走的这些日子里，他就是用这样一种态度在生活的吗？——将自己仅有的美好的记忆深藏在心底，再用坚硬得伤害他人也刺伤自己的外壳层层武装起来，让他的敌人误以为他只有无坚不摧的外在，却鲜少有人能看到最柔软最温和的内里。

杨昉的心又开始禁不住开始发疼起来了。

“陆昊天，我再说一次，我不想去你家。”

陆昊天走去替杨昉开门的脚步顿了顿，脸上透出非常失落的神情。

再次看到这种被抛弃的小狗的表情，杨昉又像是着了魔一样立刻接了一句：“我想回我自己家。”

陆昊天一听，脸色立刻又阴转晴了过来。

“好，我家的厨房从来没用过，而且也没让佣人准备食材，还是昉昉的家好，什么都有。”

陆昊天满脸开心地拽着杨昉的手进了电梯里，迅速按下了地下三层车库的按钮。

“昉昉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只有我们两个人在家的时候，我总爱牵着你的手？”

杨昉自然是记得的。而且，杨昉还特地问过学校的心理辅导老师，老师告诉杨昉，陆昊天的这种行为是极度缺乏安全感和极度依赖他的体现，还说让杨昉不要拒绝这种自闭症患者“示好”的表现，否则会让陆昊天的病情更加恶化。

所以，在那段懵懵懂懂的日子里，杨昉已经非常习惯陆昊天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了。而现在牵着自己的这只手，又比记忆中的那只要大了一些粗糙了一些，让人觉得厚实而且温暖。

Chapter 11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杨昉一路上都没有说话，陆昊天只用左手操纵方向盘，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握着杨昉的手不放，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杨昉的每一根手指。

这种小动作充分地表现出了陆昊天内心的不安——就算是杨昉此刻正坐在他身边，他也害怕杨昉会忽然消失不见一般。

杨昉已经不想再去和陆昊天做这种无谓的抗议了，而且在过去的那段岁月里，他们不知道在这样的状态下度过了多少日子，这种行为几乎可以称之为习惯，就像染上了毒瘾一般，戒不掉，一安静下来就会去这样想继而这样做，顺其自然地渐渐深入到两个人的骨髓中去了。

杨昉有些走神，他正在努力地策划着如何能逃离陆昊天的掌控，但目前来说他满头的小辫子都被陆昊天抓在了手里。

陆昊天明显是有备而来的，而杨昉则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而又不刺激去陆昊天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没等杨昉想出个所以然来，陆昊天就已经把车开到杨昉楼下停好了。

杨昉没等陆昊天，直接开了车门就往住的单元走，还没走进电梯间，陆昊天动作很快，也立刻跟了上来。

碰巧电梯里没有人，杨昉不说话，陆昊天也保持着沉默。

杨昉觉得自己的左侧脸很热，陆昊天就这样近乎痴迷地看着自己，语言的沉默更加深了其他感官的灵动。

杨昉的脸部线条非常完美，虽然不是所谓的男人的阳刚，但是真的非常俊逸非常柔和，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和煦和柔美。就像是北方春季那刚冒了一点绿芽的柳条，半黄不绿的那种嫩，风一吹，轻轻地在湖面上摆动，在阳光下伸展。任就是再坚硬的磐石在它的轻抚下也快要忘却了自己的棱角，恨不得与它一辈子纠缠在一起。

有时候陆昊天禁不住想，如果杨昉穿上了古装的蓄起长发的话，一定就是古文里所形容的那种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了吧？

杨昉的皮肤是那种天生的白，白得跟羊脂玉一样，怎么晒都只会发红，红完了之后就又给白回来。

杨昉以前曾经跟陆昊天抱怨过，说羡慕陆昊天那种健康的小麦色，因为这样看起来很男人，很man。

陆昊天当时的回答就是色咪咪地说要帮杨昉身上抹黑油，这样就可以“黝黑黝黑”的了，然后笑闹着的两个人就滚到床上去了……

回想起往事，陆昊天忽然觉得自己的呼吸沉重了不少，体温也在瞬间升高了。

杨昉当然不会察觉到陆昊天的心理变化，看电梯一到七层，就拿出钥匙开门去了。

换了宽松的家居服，杨昉打开冰箱检查看还有多少剩余的食材，然后从米桶里舀出米来做饭。

陆昊天不用杨昉招呼，也自来熟地从杨昉的柜子里拿了套睡衣换上了。只是杨昉的睡衣SIZE偏小，裤腿虽然短但勉强可以穿，不过衣服的扣子就扣不起来了，陆昊天只能把扣子给敞开着。

换完衣服，陆昊天走进厨房里帮杨昉打下手，以前在杨家寄住的日子里，陆昊天一直都这样给杨昉打下手，虽然菜做得不怎么样，但切工之类的活早就被杨昉给锻炼出来了。

杨昉的小房子本来就不大，厨房更是出人意料的小。

杨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时候倒没有觉着窄，很少有磕着碰着的时候，但是一旦塞了个陆昊天进来，杨昉就觉得连转个身都没地方了。

“喂，你过去点，我要开冰箱门了。”

“喂，给我递那边那个篮子过来，我够不着了。”

如果今日杨昉这种对陆昊天颐指气使的态度被森威国际的员工们知晓的话，估计很多人要蹲下来捡自己掉在地上的眼珠子，然后再把脱臼了的下巴给重新装上去。

杨昉开了火，手脚麻利地把菜丢进去炒，过了一会发现水不够了，又想转身接点水倒进锅里去。

只不过这一转身，就立刻撞到了陆昊天的怀里。

这次还真不是陆昊天想揩杨昉的油，完全是因为厨房的空间太小了，陆昊天只是乖乖地站在杨昉身后就被杨昉给“撞上”了。

“陆昊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