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中的一切开始摇晃,他极力想要撑起自己的世界,结果被那薄薄的纸砸的粉碎。
“那个……我想他应该……应该不是这个意思吧”
叶冬愣愣的看着那张被推回来的报名表,有些底气不足的安抚凌杨。半晌也没听见凌杨的回答,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于是垂下头,再不敢看那双好像一瞬间什么情绪都被抽走的眼睛。
伸手勾起叶冬的下巴,凌杨咧嘴一笑“傻小子,下次再从你嘴里说出那个家伙的名字咱俩就绝交。记住了?”见叶冬傻傻的点了点头,满意的摇摇晃晃起身“今天你请我,没意见吧”
凌杨知道叶冬只是被利用了而已,在那家伙眼里自己是不是跟没脑袋的笨蛋是一个档次?凌杨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朝酒吧门口走过去。
的确,自己就是没脑袋的笨蛋!一接到叶冬的电话就像被勾了魂一样跑来这里,无非是因为那个人曾经不顾一切的保护过自己——在这间名为男孩文化的酒吧里。眼前的视线已经彻底模糊,整个世界都在摇晃,摇摇欲坠般动荡。
“你喝多了,不如我们送你回去吧”
等叶冬回过神想追过去扶住那个看起来就要摔倒的男人,一边几个不怀好意的男人已经凑上去扶住了凌杨。不安分的手趁机在凌杨的屁股上捏了好几把。
砰砰砰,一脚一个。凌杨看着三个捂着重要部位蹲到地下的人,弯身居高临下的呲牙一笑“想操老子?”
“不不不……不是……”几个人忍着痛连滚带爬的逃开,在几秒钟之内消失的无影无踪。
别人看不见,他们看得可清楚。凌杨在昏暗的灯光下那张狰狞扭曲的脸,眼里流露出的光仿佛只要扫到谁,谁就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撕碎扯烂。
叶冬看着消失在门口的人摇头轻笑“暴力的家伙,害我白担心了一场”
一边的调酒师眉头又是一阵抽搐,不自觉的朝洗手间方向望过去。里面还有几个被扒光裤子捆在一起的男人已经晾了两个钟头。
掏出钱包,叶冬准备结账。但是在看到吧台上的酒杯酒瓶时,不由恨恨的跺着脚“凌杨!你酒鬼投胎啊,我哪有那么多钱请你!”
一叠钞票递过来,叶冬手里的账单被人抽走“他平时很少喝酒的。别看他脾气坏,但是他是个很乖的孩子”
叶冬敢打赌,长这么打从没有听过这么好听的声音。委婉的像一把古琴,清澈柔和却又淡淡的透着沉稳如山的悠远。
“你你……你……”揉眼睛,再揉,使劲揉。叶冬看着这张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脸,下巴差点掉到地上。真的是一模一样!
一只手轻轻拉下他的,丝质的白手绢给他轻轻擦拭着揉红了的眼睛。温柔的气息吹拂在他的头顶“谢谢你陪着他”
“不……不客气……”叶冬有些脸红的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我谢谢你才对。不然今天可能要在这里洗杯子了”
“真要谢我的话,把这个给我可以吗?”白皙秀美的手指拈起吧台上的报名表,不等叶冬点头,那人已经揣在口袋里了“不要再用手揉眼睛,不卫生。这条手绢就送给你了,当作我带我弟弟给你的谢礼”
叶冬直觉的想去抢回那张报名表,毕竟凌杨和君麒是因为这个人才分开的。如果他再搅和一番,那两个人是没有复合的希望了。但是,面对那张纯净的笑脸,和被塞在手里的白色手绢,叶冬最终看着他消失在门口。
“哼哼,浪费了多可惜。君麒,你也知道欠我弟弟的还没清吗”
男孩文化的门口,凌扬勾起嘴角看着手里的报名表。一旁经过他身边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第二十七章
没有谁对不起谁,只有谁不懂得珍惜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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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宽敞的房间里任对面那个漂亮男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凌扬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姿依然不太自然的君麒,看来他老弟下手还挺狠的。
被凌扬看的有些不大自在,君麒调整了一下坐姿“怎么是你”
口气虽然很淡,不过稍重的尾音说明刚才他那么一动牵扯到伤口。至于是哪里的伤口,看沈拓垂头暗笑的样子不难想象。
凌扬弯身隔着宽大的写字台拉过君麒的领带,两个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这话真让我伤心,还以为你会很高兴见到我”极快的偷袭了一个吻后,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的接着说“味道还不错,要不要继续?”
两条长腿分开,上半身几乎全趴在桌子上使得臀部微微的翘起。这种明显的情色姿势在两个男人面前毫无顾忌表现出来,眼角眉梢都还带着勾人的妩媚。脸上却看不出一丝羞耻,甚至连尴尬都没有。
君麒没说话,到是一边的沈拓终于观察完毕。摸摸下巴总结了一句“啧啧……真的是一模一样。不过你弟弟比你更像个男人。”
凌扬偏头看了看他“你在嫉妒我吗?”随后换上同情的眼神,认真且诚恳的说“你不用自卑。我是天生丽质”
沈拓差点笑出声“天生有利用的价值?”
对于沈拓讽刺意味十分明显的话语,凌扬只却只是耸了耸肩膀“人不怕被利用,就怕没有用。你说对吗?沈——爷”
沈拓眉梢轻挑“你的利用价值只有一点,而且恐怕只能在床上体现出来”
凌扬转头,看了看依旧被他扯着领带的君麒,露齿一笑“光这一点就够了,你说对吗”
君麒抽回自己的领带,拉开两个人的距离。指尖轻叩着桌面,无奈的笑了笑说“其实这局我们都输了”看着凌扬微怔的神情,君麒伸出手轻轻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凌杨,对不起。原来真的爱过就不会认不出他。即使是相同的脸孔,却有不一样的味道。我想,墨靖远从来没有认不出你过”
这张跟凌杨一模一样的脸他以后在也不会认错,或许他最开始看见这张脸,就是为了遇到那个叫凌杨的男人。
一丝酸楚划过胸口,君麒蹙紧眉尖,脸上的笑容却不断扩散。
为那天离开的时听到熟睡中的凌杨梦呓着说绝不会原谅他,却看到压在衣柜最底层的一叠白纸上满满的写着他的名字。
字迹娟秀工整,像是临摹字帖一样认真。难以想象这个在他面前总是暴躁急脾气的男人以着什么样的耐性,静静的坐在那里一笔一划的写下从不肯轻易说出口的眷恋。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被几千把小刀噗噗的捅得全身都是窟窿,就连墨靖远抢走凌扬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痛过。
君麒以为他经历的事情足够让他什么都不怕,但是那时候他怕了。怕凌杨睁开眼睛,怕凌杨跟他说再见。
于是他跟往常一样做了一桌子的好菜然后出门,尽管手里拖着的是行李箱而不是公文包。原来,不是凌杨非他不可,而是他非凌杨不可。这种认知虽然让他浑身都痛,心却格外的安稳。
凌扬挥开君麒的手退了几步,垂下的眼眸遮住了眼里变换的光。几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为自己心里忽如其来的阴霾叹息。
再扬起脸时依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嘴脸“他是没有认错过我,那能代表不了什么?君麒,相信爱情的人最后只会被人骗得团团转。比如我弟弟,比如你,比如我。我弟弟也说爱你,但是结果呢,他最终不会为了你而改变什么。誓言和谎言的区别,不过是一个是说的人当真了,一个是听的人当真了,不管是哪一种,相信那些话的都是傻子,以君大部长的聪明该不会引火自焚吧”
君麒苦笑“就算我想引火,也要他肯给我机会”
沈拓有些幸灾乐祸的插嘴“好重的怨气啊,看来你被甩了。不管是墨靖远……”指了指君麒“还是他。你连唯一的利用价值都没有了”
凌扬不屑的哼了一声,只对君麒一个人说“你死心吧。我弟弟从小最恨别人把他和我弄混,你偏犯了他的大忌讳。还妄想破镜重圆?”
“为什么?我相信把你们搞混的人并不是只有我”君麒直觉的知道,这就是凌杨为什么如此恨他的症结。
“不为什么。如果一个人连名字都不被人记得,只会被人叫是凌扬的弟弟,凌扬的弟弟,凌扬的弟弟……一次一次,到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原来他只是凌扬的弟弟再没有其他。我想不管你身边有多少朋友,你一样是孤独的。那孩子孤独的太久了,而你曾经让他以为不再孤独”
凌扬的话说的很温和,甚至表情都可以说是在他们重逢后最温柔的一次。但是君麒就好像被一根鞭子狠狠的抽了一下,身上仿佛连血带肉的被抽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一种类似于窒闷的气氛在没人说话的发房间里流动,压得人胸口发闷。那个总是暴跳如雷,笑得嚣张的男人。用怎样的心情在挥洒自己的热情?即使没人会记得他是谁。
急切的电话铃声划破沉寂迫人的空气,君麒发现伸过去拿起话筒的手在抖。
他不是别人,他是那个男人曾经深深爱着,并且信以为真的相信自己真的存在于世界上的人。残忍不过如此,恨也是理所应当。只怕,再没有机会和那个男人站在阳光下了……
五十块钱,作为临时工一天的工资算是相当的丰厚,但是如果作为凌杨的工资就很不起眼。想当初在墨靖远手下混饭吃的时候他的年薪都是二十万以上,如今拼死拼活在工地扛了一天的水泥也只有这么薄薄的一张。
凌杨揉了揉发疼的肩膀,捏着那张钞票吹了口气“哎~没文化不可怕,没文凭才可怕”
薄薄那张纸轻轻扇呼了几下,像是在嘲笑他的天真。谁说是金子总会发光?是金子总会花光才是硬道理。
不过虽然他觉得浑身上下的筋骨都有点错位,但是比起宿醉的感觉要好太多。而且,这样重体力劳动可以让他回家什么都不想,到头就睡。就像现在,他脑袋里除了床再没有别的了。
凌杨的房子算不上在黄金地段,但是也绝对不会是那种到了晚上就人迹罕见的偏僻地方,所以他抄进路拐进巷子里的时候,并不会想到可能会有从黑暗处忽然窜出几个黑衣人来抢劫他。
目测了一下对方的人数暗自啐了一口,凌杨不大情愿的承认自己最近很倒霉。对方只有三个人,但是每一个都足够要他的命。死他到是不怕,但是为了钱去死,怎么算都不值得。
对峙了一会,对方收起枪礼貌的说“先生,我们老大请你赏脸到府上做客”
请?赏脸?他要说不的话行不行?凌杨觉得有些好笑,这几个敢情不是抢劫是绑票。可是你绑票也得捡个肥的绑吧,像他这样浑身上下只有五十块钱的肉票不饿死他们也会吃死他们的。
想归想,看这几个人是没有放弃的意思,凌杨想了一下就朝那几个人走过去。
“别动!”趁着经过几个人身边的时候,凌杨迅速拧过一个人的胳膊,抽出对方的枪顶在那人的太阳穴上。
慢慢退到巷子口“告诉你们老大,不管他是谁,老子都不高兴赏他的脸”
把人用力踹出去,凌杨转身就跑。背后有枪声响起,然后他只觉得眼前一片漆黑……
第二十八章
人可以被毁灭,但不可以被打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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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一个人走进清岚雅阁的时候都会有穿越时空的错觉。不止因为它古色古香的建筑,浓墨淡彩的风韵,更因为那个香烟缭绕中手抚古琴的男人。
轻滑慢捻,揉拨浅弹中一曲委婉流畅,清新隽永的平沙落雁由秀美的指尖下滑出。再配上周边古树垂柳,鸟鸣蝶舞,不亚于世外桃源。只可惜,这么个好地方不是谁都能进来参观一下的。
“老……老大,人请回来了……”渐歇的悠扬琴声总算给这个听得一头黑线的男人一点说话的机会,赶紧上前报告。
男人似乎还沉浸在乐曲中,对于手下的话充耳不闻。只单手支着额头闭目冥想着,回味似的嘴角泛着浅浅的笑。偶尔风吹过,摇曳着树尖上细碎的阳光倾洒在那张宁馨柔和的脸上。
然而垂首站在一边的手下却觉得由脚跟底下开始嗖嗖的冒凉气,不太热的天气居然让他满脑门都是汗。“老……老大?”
男人缓缓睁开眼睛,嘴角的笑容不曾减去一分。只是当这双眼睛轻轻扫过站在眼前的手下时,让那个人不自觉的抖了一下。
半晌,直到那个手下伸手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才悠然开口“人呢”
松了口气,手下恭恭敬敬的回道“在厢房,要不要我叫兄弟们现在就把他带过来?”
男人沉吟着,似乎在认真的考虑手下征询的事情。指尖滑过琴弦,一串尖锐刺耳的音符随之刺破人的耳膜。
男人拎起这把价值不菲的古琴叹了口气说“这么难听,留着也没用”随后这把琴被摔了出去。
劈头盖脸砸过来的古琴让那个手下一点防备也没有,想当然就无可避免的被砸了个满脸花。捂着血流不止的脑袋,虽然满肚子委屈却连哼都不敢哼一声。
男人微笑着问他的手下“委屈?不服?”见手下惶恐的摇了摇头,眼里的戾气稍稍散去一些“这次就算了。再犯我的规矩你自己直接去跳海或许能留个全尸”
风吹动雪白的丝质床幔一角,露出床上睡着的人一张清秀白皙的脸。平稳的呼吸,舒展的肢体,让人不禁羡慕他无忧无虑的惬意。男孩子睡得十分香甜,只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从来没有醒过。从三年前就一直这么闭着眼睛睡着。
本想这次立了功,就算没有什么实质性奖励,但起码也能得到老大几句夸奖的人暗叹自己倒霉,一时邀功心切竟然踩到老大的雷区。
缩了缩脖子,连忙点头“是是是,我记住了。老大放心,下次再也不会把这种事情拿到这个房间里来说”
手下的机灵总算是让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一张支票递到他面前,男人对手下从来都不会吝啬“拿去看医生”等到两个人走出房间,门在身后阖上时才又开口“叫邱风把人给我送到刑室去”
意识恢复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凌杨并没有马上睁开眼睛,而是仔细听了听,周围的呼吸声告诉他有人在。考虑着要不要继续假装昏迷,毕竟对方目的很明确的就是要拿他来交换什么,不然也不会用麻醉弹了。他讨厌成为谈判桌上的筹码。
“醒了吗”优雅带着点温柔的声音响起,很明显的肯定句。
暗暗活动了一下手脚发现都还是自由的,凌杨睁开眼睛对上说话的人“滚远点!”
凌杨活这么大虽然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也从来没有受制于人过。虽然免不了因为小的时候凡事有哥哥给他顶着。不管闯了多大的祸,只要凌扬站在他前面,父母也好,师长也罢多半都会不了了之。
长大以后有墨靖远给他撑着。就算他只是个买一赠一的附带品,多少人见了他还是要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凌二少。但他本身的倔脾气也会让他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所以对此刻顶在脑袋上的几把枪他除了不爽到极点到是没什么可怕的。
说话的人只是好脾气的笑了笑,闲聊一样“你火星来的啊?不知道自己犯在谁手上吗?”
只是那种笑容无害的让人起鸡皮疙瘩,就像滑过他脸颊的那只手,让人从心底里起寒。
凌杨可不管脑袋被几把枪顶着,照样直接一拳轰过去“老子地球来的,就是不知道你他妈算那根葱!”
只差一点,凌杨的拳头在那人眼前无力的滑下去了。骨头断裂的声音很清晰,仿佛透过血肉可以看见整齐的断裂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