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楚寒儿冷笑，“对不起？原来谁都可以把我骗的团团转呀，亏我还那么相信你！太子殿下，请问你把我绑这儿来到底有何目的？”

“太子殿下”四个字让楚汜宁蹙了蹙眉头，“寒儿，你不要这样，皇兄也是逼不得已的。”

楚寒儿冷哼一声，淡漠的目光紧紧的盯着楚汜宁，冷冷道：“皇兄？我只是一个孤儿，甚至连自己的生父是谁都不知道，我可高攀不起当朝的太子殿下。不过，就算你是太子，你也不能擅自关押无辜百姓吧！”

楚汜宁说：“寒儿！你怎么还弄不清现在的情况？！父皇已经知道你还没死，他找了你半年，虽然我不知道他找你到底为何，可那种势在必得的心谁都能看出来。六天前皇叔向父皇辞行，说是要回江陵封地，还说有生之年绝不再踏入皇城一步！父皇知道他是为了你，你该知道父皇是什么样子的人吧，他以前对你那么好，你却始终心系五皇叔，还骗了他，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他咽不下那口气啊。”

“五皇叔的辞行，父皇没有答应，而是下令把五皇叔软禁在王府中。五皇叔不同意，抗旨不尊，父皇已经和边国的太子联手要除掉五皇叔了。现在京城中飘摇不定，这一战迟早要打的。寒儿，我知道父皇是在意你的，等父皇把五皇叔的事情解决好，我再把你送进宫，只要你好好的，我保证父皇还是会像以前那样宠你的。”

楚汜宁说的句句诚恳，而楚寒儿只是淡淡的看着他，最后冷冷的问了句：“说完了？”

楚汜宁有些尴尬，而他自己理亏，也不好说些什么。

“这么说你是铁了心要把我送给你父皇了？”

“寒儿，对不起。你知道的，这天下，最难做的人是太子，只要父皇随随便便一个理由，我就可能被废了太子之位。所以我只能对不起你，只能拿你去讨父皇欢心。再说，跟在父皇身边不和在五皇叔身边一样吗，父皇甚至比五皇叔有更大的权利，跟了父皇，你这辈子就是人上人了，到时皇兄见了你也得下跪的。”

168.因为这张脸吗

楚寒儿不说话，任楚汜宁说着，最后他淡淡的笑了一下，没有嘲讽，没有冷意，那么淡那么淡，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凄凉，“你们怎么都会算计我？爹爹是，楚逸君是，现在连皇兄也是。呵，我又没有欠你们……”

楚汜宁的心突然一痛，他想起以前他经常去五王府的情景。那时他们还是小小的孩子，那时他们还不知道这天下二字到底有何意义，那时他们会笑，会闯祸，会爬墙偷溜。那时他还不是太子，那时他只是楚汜宁，那时他只是个小痞子，一个爱带着自己长得粉嫩像女孩子似的弟弟玩的哥哥……

可是现在，他长大了，他深沉了，他懂得算计了，甚至卑鄙到逼自己青梅竹马长大的弟弟去给父皇当男妃的地步。可是，他别无选择，在血海滔天的皇宫，东宫无疑是最危险的地方，众矢之的，几乎所有人都盯在那儿，随时都可以把他推入万丈深渊。他只能稳固自己的地位，他只能讨父皇欢心，因为父皇是皇帝，生死一线，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是因为这张脸吗？”

清淡的声音传来，楚汜宁一愣，茫然的问道：“什么？”

楚寒儿轻轻一笑，冰凉的匕首早已被自己暖热，幸亏还留着它呢。

“楚逸君不就是因为这张脸才对我扒着不放呢，如果这张脸毁了呢？”

“毁了？”

“……”楚寒儿没有再说话，右手在闪电之间快速的朝自己的脸颊挥去。

楚汜宁愣住，只看见鲜艳的血液铺满了视野，他的视线中，除了那不断流淌的红色，再也看不见其他。

脸上是钻心的疼，撕扯着每根神经，疼到有泪都流不出来，疼到楚寒儿觉得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死了。

“现在这张脸没了，楚逸君……不会再要我了吧？”

楚寒儿的脸色苍白如鬼，气息也渐渐变弱，他能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在一点点流逝，这句话仿佛消耗了他所有的力气。最后，他疲惫的闭上眼睛。

变成丑八怪也好，如果不是这张脸，这一切就不会发生。他或许还是街边的小乞丐，虽然饥一顿饱一顿，虽然衣衫破烂，但是，他也不用背着自己母亲留下的恩怨，周旋在一个又一个的阴谋之中。

毁了也好，毁了也好……

好累啊，休息一下吧，这个样子皇兄也不会把我送给楚逸君了吧。不过，既然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会不会把我杀了呢。

杀就杀了吧，这样的生活早就累了，还不如解脱了呢。

只是，爹爹，我好想你，我会不会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你现在还好吗？你不是答应我带我走的吗，你不是要我等你的吗，那你现在在哪，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看见了窗外的太阳缓缓上升，楚寒儿的心却一直往下沉。

不会的，爹爹不会有事的，他一定会来找我的，他一定会来的，他答应过我的。

我要相信爹爹。我要相信爹爹。

楚寒儿不断地这样告诉自己。

他坐在床上，一动也不动。脸上裹了一圈白纱布，只露出两只眼睛来。只是他不知道，爹爹看着这样的他后，会不会也嫌他丑？

不会的吧。

楚寒儿这样不断地安慰自己。

爹爹一定会来的。

恍恍惚惚中，太阳落下，月亮升起……

一天又过去了。

可是楚逸辰还是没有回来。

不吃不喝，楚寒儿像具石像一样呆坐在床上，胸中空荡荡的冰凉一片。

隐隐约约的，仿佛身边站着一个人，那个人不说话，只是静静的陪着他。最后，那人叹了一口气，对他说：“寒儿，别等了，五皇叔不知道你在这儿，他两日后离京。”

楚寒儿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向屋外走去。

楚汜宁拦住了他，声音中有一丝担心，“寒儿，你不要吓皇兄好不好？快回去休息。”

楚寒儿不看他，两只空洞的眼睛直视着窗外，只是挥手想把楚汜宁的胳膊甩开。

可是，他挥不开，也走不远。

他清楚的记得，楚逸辰说过，不会了，这次不会再丢下他。

那你这样要是再骗我，你就是天下第一大骗子！

那你这样要是再骗我，你就是天下第一大骗子！

当初说的话还历历在目。

“你骗我——！”楚寒儿突然发狂地大叫出声，已经多日没说话的他声音中满是嘶哑，“你又骗我！你又骗我！你又骗我！”

舞动的双手赶不走现实，愤恨的泪水滴落在地上，终究不见踪影。

“楚逸辰！你是天下第一大骗子——！你是天下第一大骗子——！”

泪眼模糊……

仰望外面的星空，天边那一颗闪烁的星子，就像是他今生唯一的渴求，那么美丽，却又永远遥不可及……

爹爹……

这真是我最后一次喊你了。

楚寒儿终于知道，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楚寒儿疯狂的样子让楚汜宁有些不知所措，他怕楚寒儿出什么事，忙把楚寒儿揽在怀中，“寒儿，你不要这样，五皇叔也是被骗了，我带你去偷偷的见他最后一面好不好？”

楚寒儿只是把下巴垫在楚汜宁的肩上流泪，最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169.陌路（一）

楚汜宁轻轻的舒了一口气，看楚寒儿的情绪稳定下来后，这才带着他去五王府。

楚汜宁给楚寒儿吃了变声药，又给楚寒儿换了一身粗糙的麻布衣服，再加上楚寒儿现在那张裹满白布的脸，这下再也没有人不怀疑他是个下人了。

楚汜宁的行动很小心，他怕惊动了楚逸辰的人。不过，一路上倒是风平浪静，他带着楚寒儿只走到了五王府的街道口。离五王府不是太近，也不是太远。

楚寒儿一直都是静静的，明明是如此熟悉的地方，现在却瞧得十分陌生。

一路上都有人谈论五王爷要回江陵了，楚寒儿想哭。他一个人在太子府受尽委屈，那个男人却好像忘记他般，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一次。

忽然，一个华丽的马车停在五王府门口。

楚寒儿踉跄了两步，差点没摔倒在地。因为他看见，楚逸辰从马车上下来，怀中揽着一个少年。那少年的头埋在他的胸前，只露出了一个尖尖的下巴。

虽是看的不怎么清楚，虽是只露出了一个线条，但楚寒儿却永远无法忘记他心中的惊异，因为，那少年和他有着一摸一样的脸。

突然之间他明白了所有，楚逸辰一定是找过他的，而楚逸君却用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少年瞒过了楚逸辰，并借此机会把楚逸辰罢逐出京。

楚逸辰揽着少年，温柔的笑着，楚寒儿看着面前的人影，突然觉得有些刺眼。那温柔，那笑意，那宠溺，明明只是他一个人的，现在却有另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白白享受着本属于他的一切。

他不甘心。

“爹爹……”楚寒儿突然挣开楚汜宁的束缚，向五王府门口冲去。

楚汜宁眼疾手快，又把楚寒儿拉了回来，并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爹……爹……，我是寒儿，我才是……你的寒儿……”

支离破碎的话语呜呜的从楚汜宁手中露出，楚寒儿哭了出来，想拼命的挣扎开楚汜宁的束缚，跑到他爹爹的身边，然，就是这几步，却已然让他们咫尺天涯。

楚逸辰好像听到了动静，往这边看来，楚汜宁拉着楚寒儿隐藏在巷子后面。

楚逸辰没有看到人，便揽着怀中的少年走了进去，而那扇沉重的大门，也缓缓地关上了。

爹爹……我才是你的寒儿，你不要走，你不要走……

楚寒儿边哭边挣扎，泪眼朦胧中，他看着楚逸辰的背影慢慢的消失在再也无法回去的昨天。

五王府的大门紧闭，门前只留了两个看门的侍卫。

见那边平静了，楚汜宁这才放开了楚寒儿。

楚寒儿推开了他，甩手狠狠地给了楚汜宁一巴掌，“楚汜宁！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那个人是谁？！”

楚汜宁任楚寒儿打他也不还手，最终，他叹了一口气，说道：“寒儿，皇叔那天知道你失踪后便进宫去要人了。父皇当然不肯把真的你还给他，所以父皇便招了毒医，让他把一个宫人易容成你的样子。还记得在凌云殿贴身照顾了你两年的小太监吗，其实他并不是一个真的太监，他是我放在你身边的线人。两年来，他已经熟悉了你的一举一动，你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他都可以模仿的栩栩如生。当初我就是怕有这一天，怕皇叔和父皇因为你翻脸，所以我才留了一招。那人有了和你一模一样的容貌，再加上那淡漠的样子，所以也瞒过了五皇叔。父皇顺水推舟做了个人情，以此要挟五皇叔有生之年不得再踏入京城一步，更不能再和朝中之人又任何联系，皇叔为了顺利的带走你，便答应了。两天后皇叔就会离京，带着那个假的楚寒儿，再也不会回来了。寒儿，你乖乖的听话好不好，父皇他不会亏待你的，五皇叔现在等于什么都没有了，不瞒你说，父皇是不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放过他的。等皇叔出京后，父皇一定会杀了他斩草除根，寒儿你跟在皇叔身边也是死，还不如顺着父皇的意，就此荣华富贵一生呢。”

楚寒儿有些站不住脚，他不敢相信听到的一切，恍惚的说道：“不……不可能，爹爹怎么可能会认错我呢，他会发现的，就算那个人能把我模仿的十成像，但总有破绽露出来的。”

“是，是会有露馅的一天。可父皇也没想着让那个冒牌货顶替你一辈子，只要再瞒皇叔三天五天就好。等皇叔出了京城，父皇一定会杀了皇叔的，到那时漏不漏陷就无所谓了。”楚汜宁说的风轻云淡，好像在说着和他没有关系的事一样。

楚寒儿怒，他攥着楚汜宁的衣襟，大声的质问着，“楚汜宁，你们不是人，他是你的五叔！是你的亲叔叔！你们怎么可以这么算计他？！”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明白楚逸辰为何没有去找他，也明白楚逸辰为何突然要离京。

他带走的，一直都是寒儿。

虽然，那个“寒儿”不是真正的他。可是刚刚那一刻，楚逸辰是那样的幸福，是确确实实是因为寒儿而存在着。他，从没见过他笑得如此开心，大抵是他以为他终于可以和他的寒儿一起远走高飞了吧……

不，不能让他离京，不能让楚逸君杀了他，不能！

想到这里，楚寒儿松开了自己的手，转身向五王府跑去。

楚汜宁知道楚逸辰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了，所以他任由着楚寒儿做无谓的反抗。

门前守门的侍卫楚寒儿很熟悉，因为每次他想出府时，都是这两位揽着，然后再把爹爹搬出来，给他讲一对大道理。

他们以前见到他，都会笑着喊他“少主子”，可现在，侍卫们只是面无表情的在门前站着，待楚寒儿走近时，才厉声喝道：“大胆！你是什么人，不知道这儿是五王府吗？”

这一刻，楚寒儿突然觉得，现在的他，真的只是一个路人而已。

但他又想到了方才楚汜宁的话，知道现在不是感伤悲秋的时候，所以他赶忙收拾好了自己表情，说道：“五王爷呢，我要见他！”

170.陌路（二）

一听楚寒儿这么说，那两个侍卫大笑起来，言语中是止不住的嘲讽：“你是哪儿来的丑八怪，还想见我们王爷？你以为这儿是哪儿，五王府是你说进就进的吗，我们王爷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楚寒儿微微一愣，丑八怪？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上面被白布裹得紧紧的，只留出一双眼睛，怪不得是丑八怪呢，他苦笑。

“我有要事要禀报王爷，让我见他一面好不好，真的有急事。”

侍卫见楚寒儿还不走，不禁不耐烦起来，“走走走，什么要紧事，要是把你放进去吓到我们王爷该怎么办？快滚！”

看侍卫还是不放行，楚寒儿又担心楚逸辰的危险，所以他也不顾侍卫的阻拦，想硬闯进去：“五王爷有危险，我是楚寒儿，我是楚寒儿啊……”

“哈哈……”侍卫听后笑得更厉害，楚寒儿的动作又十分执拗，他们当是哪里来的疯子。一把将楚寒儿推到在地上后，他们蹲下来拍拍楚寒儿的脸，说道：“你说你是楚寒儿？哈哈，你这丑人是在说笑吗？我们少主子是你能说的人吗，你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怕是给我们少主子提鞋都不够吧。再说，我们少主子明明在府中呢，两天前我们王爷可是开了三道大门，风风光光的把我们少主子给接回来了。而且，我们少主子不仅长得好看，连声音都是好听的，你听听你的，那简直就是一个被烫伤的公鸭子啊。我说，别闹了哈，赶快滚远点，要是被我们王爷知道你来冒充我们少主子，你就不用活了。”

“不是，我被人下了药，我吃了变声药才成这种样子的，我真的是楚寒儿，我真的是楚寒儿……”

侍卫们见好劝歹劝就是劝不住了，于是他们也不耐烦了，脸上怒气毕露，站起身踢了楚寒儿一脚后，他们骂道：“我看你是疯了吧，想骗钱也不能骗到五王府吧，而且还冒充我们少主子，你也不看看你的样子！滚滚滚，别在这儿连累我们弟兄挨骂，滚！”

侍卫骂完又踢了一脚解恨。

王府的侍卫都是千挑万选出来的，哪一个不是练家子？他们踢的时候也没含糊，都用了狠劲。楚寒儿从小就细皮嫩肉的，更没挨过打，而那侍卫的两脚正好踹在了他的小腹上。小腹是什么地方，五脏六腑心肝肠胃都全装在里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