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案:
一个身世悲惨的少年
遇上了一个只懂得杀人的杀手
冰冷的对白之后
挑起的是哪一根不动的情弦
第一部
观月
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
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
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谁,扶我之肩,驱我一世沉寂。
谁,唤我之心,掩我一生凌轹。
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
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
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
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
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狂。
伊,覆我之唇,祛我前世流离;
伊,揽我之怀,除我前世轻浮。
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
深吻子眸,伴你万世轮回。
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
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我,牵尔玉手,收你此生所有;
我,抚尔秀颈,挡你此生风雨。
予,挽子青丝,挽子一世情思;
予,执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长;
曾,以父之名,免你一生哀愁;
曾,怜子之情,祝你一生平安
第一章
当身上客人的身体离开后,陆璆(qiú)儿披上了衣裳无力地躺在了凌乱的床上。今天,又再一次遭受到了客人的不屑,陆璆儿轻轻地一笑,仿佛如同枯萎的花枝突然绽放出回光返照的花朵般艳丽。
已经三年了。陆璆儿对每一位客人都会说同样一句话:『您能为我赎身么?』,只可惜,到这万春楼寻乐子的客人没有一人对他的这句话作出任何回应。往往在他身上得到快感后就不屑一顾地挥袖而去。当然,偶尔也有同情他的客人在,但那些都仅限于口头上做一下文章,真叫他们为一个男倌赎身,以他们的身份来讲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
陆璆儿累了,刚刚的客人如拆骨般将他折腾了个够,想着今天‘妈妈’应该不会再来逼着他接客了,他合了合领口,就深深浅浅地进入了梦境。
『璆儿,你可要平平安安地长大哦!』爹爹的一双大手像娘给织的小棉袄般温暖。
『璆儿,别去!』突然间娘的声音像是撕裂了般在耳边响起,然后也不知道是娘的身子在不断倒退还是自己在不停前移,娘哭喊着离自己越来越远,在黑暗中一直萦绕不去。
『璆儿,爹爹对不起你!』爹爹也在哭,拉着自己的手爹爹用另一只手不断地锤打着已经不再宽厚的胸膛,这时,陆璆儿才发现,几曾何时他那将他放在头顶上高高举起的强壮的爹爹已经削瘦得只留一副骨架,苍老的划痕早就刻在了不过才三十几岁的脸上。『爹爹只能这样做了啊!否则他们一定不会放过我和你娘的!原谅爹爹……』
陆璆儿踮起脚,想为老泪纵横的爹爹拭去眼泪,却握住自己手的却成了万春楼的‘妈妈’。『璆儿,以后你就是妈妈的东西了。那两个人已经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因为他们已经把你卖给我了。』
陆璆儿想开口说话,但身上一重,一个中年男人已经压在自己身上撕碎了自己所有的衣裳,并粗暴地在他身上啃咬着。他就像一块活生生的食物,赤露露展现在吞食者面前,将作为人的尊严、人格、人性还有自由,以及一切都摊在别人的食盆上,任他人着、贱踏着。
『璆儿…璆儿…』耳边不停地回响着的是爹爹与娘亲无奈地哭喊声,悲伤得连陆璆儿都忍不住想哭。
陆璆儿缓缓睁开了眼睛,并揉了揉,拭去了眼角的湿润,望着头顶的纱幔苦笑了一下,都几了年,还做着少年时的梦。为什么自己做梦的时间总停留在五年前被爹娘卖到万春楼的那段?而现在自己已经不再是那懵的十三岁少年了。
窗外月儿高挂,虽已是寅时,万家灯火俱静,但在这条繁闹的夜市上家家店铺均彩灯高照,只因为这里是梵重城内最火的一条夜欢街。
第二章
门,合着。
却阻挡不住万春楼楼上楼下传来的客人与欢场男女的嘻笑打骂、饮酒调情的声音,当然,还有左右邻房没有节制的交欢声。
陆璆儿在这个房间待了三年,却仍然没有习惯这些声音。因为听起来,都是那么糜烂,有时候都引得自己有些反胃。他知道,反胃的其实不是那些声音,而是自己。
撑起自己的身体,刚想起床为自己倒一杯清水,一阵风吹进来,引得床幔直摇。陆璆儿还没来得及反应,窗又合上了。然后一柄冰冷的剑架在了自己的脖颈上,同样冷的声音也迅速低低地刺进了自己的耳膜,“别出声!”
陆璆儿未来得及整理的披散着的长长的黑发,被凌利的剑气一顶,居然有些迎着剑刃而断,自他随意披掩着的衣裳上跌落在床上。他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拿剑架在自己身上却半跪在床上警惕地面朝门口的这个男人。
没有任何声音,除了那些本应该在万春楼里的声音以外,两人都如同静止的湖水般,一个半卧着,一个以剑相胁。
黑色的外衫,摆及脚囧,宽而大方的暗红的腰带,与外衫同等哑黑的平底长靴,还有干净利落的发髻以及可以猜想得到的左右长留的两鬓黑发,与陆璆儿曾经相交的所有客人相比,眼前迷一样的男人让陆璆儿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了新奇感。
不过,很快他的这种新奇感就被一抹赤红给打破。
那人半跪的地方,渐渐被不断在扩大的血渍给渗透。陆璆儿这才发现,这个人,半跪在那里,并不是因为那姿势方便,而是因为他的腿上有一道刀伤。虽然可能刚刚有马虎地包扎过,但此刻正透过那粗劣的布条不停地往下滴着鲜血。
陆璆儿想说话,可脖子上的刀像是知道他想动作般往下压了压,迫使得他不得不收回了已经到嘴边的言词。
一柱香之前,戚少俊被那礼部尚书侍郎请来的第一护卫桑又其刺了一刀,才不得已混到这半夜里城中唯一一个混杂得以便脱身的夜欢街来。本来是想直奔城外避避的,但腿上刀伤切入太深,施展轻功不到六成功力,是很难逃脱礼部尚书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
所以,刚刚在荫暗处,撕下了衣袖草草地包扎了一下腿伤,暂时止住了血,就闪进了这间房间内。原本以为房内无人,本打算躲在什么地方避避,怎奈房间内除了一床一柜以外,居然无任何可藏身之处,见床幔高挂,只得闪身跃到了床上。
戚少俊只瞟了一眼床上的女人,虽然未施粉黛,但也是比较难得的貌美,只是那凌乱的长发与随意包裹着的身体让人一看便知刚刚与人交欢不久,戚少俊心中冷哼了一声,迅速胁制住了她。本想一刀解决的,但一想到现在这条街上现在都是追兵,如果再引起骚乱,恐怕要脱身是难上加难了。而且,腿上刚刚胡乱裹着的一边衣袖并没能好好地止住血,已经开始不断往外渗了。
『咚咚咚…』床上的两人此刻的听力似乎都变得异常敏锐,万春楼的楼下似乎开始吵闹着,已经有些人用很重的脚步跑到了二楼,并开始一间间破门而入。
女人们的惊呼声合着客人们的不断咒骂开始从楼梯口的房间逐渐传来。陆璆儿终于听到了这个背对着自己的男人的呼吸声,有些粗重,但却是平稳的。
想必不久,马上就会有人闯进自己的房内,将这个用剑胁制自己的男人抓走,不过,在这之前,没准这个男人会一刀先了结了自己……陆璆儿心里咯噔地响了一下,配合着已经走近搜查的人的脚步,居然有了一丝莫名的慌张。
戚少俊正仔细聆听着外面的脚步,心内计算着约有几人,自己应该怎样才能迅速地解决掉障碍物,然后按原路逃出?或者直接从正门一跃而下?
剑,被身后的女人拔开了。
戚少俊有些吃惊,他从来不认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青楼女子会有这样的胆量敢拔开自己的剑。他回头了。
陆璆儿正看着他,原来这个男人真的留了两鬓很好看的长发,而且额前的双分留海也将男人端正的脸衬映得十分完美,高挺的鼻梁下没有弧度的唇,证明他是一个十足的英俊男人。只可惜……那双深遂的黑眸里却是没有一丝情感的冷色。这几年来,陆璆儿也算是阅人无数,也知晓了‘眼睛是一个人心的窗户’的道理,不管是客人也好,楼里的那些所谓的‘姐妹们’也好,还是‘妈妈’也好,从眼睛里陆璆儿多多少少都能看出他们的想法与喜好来。但是,眼前这个人的眼里,全是冰冷的黑色。
门外走廊里的杂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陆璆儿没有多想,迎上那男人冰冷的眼神将他按坐在床上,以背对门,而自己刚面朝着门口,并将床幔稍稍挑起。
戚少俊没有说话,只是用剑尖顶住了陆璆儿的胸口。很明显,如果你再敢乱动,我就杀了你!『不想被他们抓住,你就听我的。』陆璆儿平静地看着戚少俊,语出轻轻。
第三章
他瞟了一眼门口,然后也不理会戚少俊顶着自己的剑尖,开始褪掉了戚少俊的上衫,露出了他健美的躯体,然后自己也迅速褪去了刚刚随意包裹上的衣衫,跨坐在已经有些傻掉了的戚少俊的腿上。
没有防备了的剑,很快便被陆璆儿藏在被下,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戚少俊的腿上,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跪在他身上,因为陆璆儿看得出来,那刀伤已经切得很深了,否则不会在自己的床上留下一滩那样大的血渍。
戚少俊有些吃惊,刚刚的貌美女人,如何又成了一个少年,而且,这个少年正赤身露体地坐在自己身上,更不可思议的事,自己居然被这个少年剥得只留了底裤,而这底裤也被褪下了一半。
『抱住我的腰。』陆璆儿发现今天是他第一次指挥着别人办事。
『咚咚咚』脚步声已嘤着移到门口,在他们破门而入的前一秒,陆璆儿一把抱住了戚少俊的头,将他埋进了自己的胸膛,开始跪着抖动自己的身体并发出了低呜:『啊…客…客人……』
被陆璆儿故意半撩起的床幔很明显地看得到床上两具赤露的男性身体正在纠缠着,陆璆儿少年白晰的身体均称修长,四处披散的长发零星地粘在另一个健壮的男体上,引得下面那人埋在身上那男倌身上不断地亲吻,而且由于交欢的动作,背上鲜汗淋淋。
闯进来的,是礼部尚书侍郎府的家兵。一共三人,为首的那人看了一眼床上的情形,朝地上吐了一口,『啧!居然还碰到了男宠!!』然后挥了挥手,恶心似地转身大声吩咐道:『给我继续搜!』
楼上楼下应声一片。看来,这个必是前来抓人的头儿。
戚少俊心中暗讨了一下,鼻尖眉尖之处,是陆璆儿粉色的凸起以及白晰诱人的胸膛。一股子淡淡的婴儿般的体香游进戚少俊的感官里,让他有种炫晕。而自己的手也不知何时居然放开了自己的剑而不自知,现在正环在眼前这少年细小的腰肢上。
戚少俊一惊,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撑在那里。
此时,外面的人似乎搜查了整个万春楼也没有任何线索,已转而搜向相邻店铺,只听见楼下‘妈妈’宽慰客人的抱歉声在众人的咒骂声中起伏。
陆璆儿从戚少俊的身上下来,披上了自己的衣衫,然后起身将房门合上,并从里面将插梢落上,才又折回到床前。
戚少俊已自行穿好衣物,并从被褥中取回了自己的剑,声音还是同之前一样冷:『多谢。』说罢就准备起身离开。
『等等。』陆璆儿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床头翻了起来,找到了一盒药膏药,又动手将戚少俊缚在腿上的那截已经渗满血的袖子解开了来。『至少,先把伤口处理一下。』
戚少俊没有吭声,不管如何,眼前这名少年刚刚才救了自己一命。如果要让他现在一剑了结此人走人,他戚少俊还做不到。
陆璆儿暗自在庆幸因为在营这皮肉生意,‘妈妈’为自己准备了这上好的伤膏以备不时之需。毕竟,客人中并不是所有人都爱惜自己的身体。
迅速处理了戚少俊腿上的伤口,并用白绢仔细地将血迹擦拭干净,这才用备用的纱布为戚少俊好好地包扎了一下。
戚少俊一直安静地等着,手上握着的剑已无声入鞘。
『您能为我赎身么?』安静的场面,被陆璆儿突然冒出的话打碎,戚少俊对上的是陆璆儿满是盼望的双眼。那双眼像是两枚纯净的玉石般在戚少俊眼中闪着动人心弦的光芒,他这才发现眼前这名美少年的竟然如同泡沫般脆弱,如果自己拒绝的话,他的希望就会很快落空、破灭。
『可以。』戚少俊迟疑了一下。
『啊!』陆璆儿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奢望过居然会有人答应为自己赎身的请求。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为免自己听错,他再问了一次:『您说的是真的吗?』
戚少俊点了点头。
他并不怎么喜欢多说话。至少,做为一个杀手,他的说话是多余的。更多的时候,是他的剑代替了他的话语以及他的意思。
陆璆儿笑了。
曾经,他笑过无数次。为了那些需要服务的客人,为了‘妈妈’,也为了取悦自己,他笑过无数次。但这次,他是真的笑了。
没有一丝做作,发自内心的。
第四章
这个地方,万春楼,终于要和自己告别了!陆璆儿迅速收拾了自己少得可怜的衣物,打起了一个小小的包袱,跟着戚少俊到了‘妈妈’的门前。
门是敞开的。
道明了来意之后,‘妈妈’瞟了一眼陆璆儿,用五根手指朝戚少俊示意了一下。
『妈妈,您这是……』陆璆儿记得很清楚,爹爹用一百两的价钱将自己卖到了这里。而现在‘妈妈’却伸出了五根手指。
『五百两银子。』‘妈妈’鄙夷地看了一眼戚少俊,长相倒是不错,就是看这幅黑不溜湫的打扮,还配着一把剑,一看就知道是没有啥正经生意的人,想必也没几个银子。『一个子也不能少。』
戚少俊面无表情,边往怀里掏边冷冷地说:『一百两够不够?』
等‘妈妈’反应过来时,两锭金子已经霍然撂在桌上。一百两金子?!‘妈妈’化着浓妆的脸立即满脸堆笑,像遇到了菩萨般乐颠颠地朝戚少俊一个劲地献殷勤:『哟!客倌,够了够了!您再看看,您还需不需要点点别的姑娘?我们万春楼不管是姑娘也好小倌也好,都是上等的货色!』说着,朝戚少俊双手捧上了陆璆儿的卖身契。
戚少俊冷冷地看了那张粉堆起来的脸,自‘妈妈’手中抽走了那张纸,只吐了三个字:『不必了。』转身便跨出了万春楼。
而陆璆儿穿了一身布衣,迅速跟上了戚少俊。
夜欢街的街景直至破晓,才会慢慢淡去,而此刻,东方已经开始微微露白。陆璆儿身后‘万春楼’的金字招牌正高高地挂在楼上,而楼上楼下依然如旧日般喧闹。不同的是,昨日陆璆儿还在楼上承欢他人身下,而现在却在楼外与这个待了五年的地方阔别。
终于,自由了!
来不及感慨,戚少俊已走出好几丈外,陆璆儿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
自从卖到‘万春楼’,‘妈妈’连外出都不曾允过,再次跨出那禁地,陆璆儿居然不认得路。陆璆儿左右张望着,像是一个初次外出的孩子般跟在戚少俊身后。
突然,戚少俊脚步一停,陆璆儿差点撞到他的后背。他这才发现,这个为自己赎了身的男人居然足足高了他半个头之多。
『这是你的卖身契。』戚少俊转过身,将那纸契约递给陆璆儿,『别跟着我了。』
接过印着爹爹指印的那张薄纸,陆璆儿迟疑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撕毁了它。
见契约已被他撕毁,戚少俊便又自顾往城外走去。他知道,礼部尚书侍郎不会这样轻易放过自己,必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搜寻自己的下落,而那第一护卫桑又其喜欢挑战的个性也不会因为自己伤了他的臂膀而改变。城中,已非安全之所;只能先到城外养好伤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