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私盐案,齐孝荣太过武断,对齐孝荣的处置,朕自会给一个交代。”
夏清荣一句话,杨淑环不以为意,多年前,王府内,他宁愿驳了自己这位正妻面子,都要保全那人,而今,一个丞相罢了,杨淑环一直知道,她爹也不过是夏清荣一个棋子,保留着他,无非是因为他还有些用处,但也迟早铲除,这会,齐孝荣,不过是忤了圣意,提早些而已。
“臣妾知道皇上有心,兹事体大,皇上定有皇上的思量,臣妾代杨丞相,谢过皇上。”杨淑环说完,福身退去,她知道,夏清荣早有定夺,自己再闹也不过是徒得夏清荣厌恶,她唯有忍,让自己的儿子成为权力中心的人,才能操控这一切,而今,她的希望,只有她的儿子。
夏清荣并未惊诧杨淑环的平静,立太子与陈仁贤,都是他安排的,夏宪章还是个孩童,但是看得出是一个心性不错的孩子,夏清荣立他做太子虽早,却也是当前的权宜之计,没有他法,但也不为过。
尾声
二狗子在门外跪了一天一夜,夏清荣仍不肯召见他。
他知道,夏清荣对自己打算离开一事,已经知道大概,他杀杨启宗,是告诉夏清荣,自己于他,已是无用之人,不能领会他的意思,不能为他所用,空有身体的壳子罢了。
但他从未请辞,因为除非年是过高,不能用的由内府司排遣出宫,或深得主子欢心讨个好晚年的太监,不然,他们这一世就在此宫中了却残生,自己请辞或者私自逃走都要被杖毙。
二狗子知道,杀杨启宗,他是九死一生,答应王闯卫的隐退也是无稽之谈,他最后的筹码,竟还是夏清荣对自己仅存一丝的’特别‘,他从未试图明白夏清荣内心暗藏的那个’特别‘缘由,他不是无私的人,对自己不爱的人,从来不会付出过多心思研究,夏清荣于自己,不过是一个倚靠,他决定离开那天起,夏清荣心中的软弱之处,就是他利用之所。
所以他不会恨夏清荣,无论夏清荣对自己的感情是真是假,即便要处死他,他也不会恨。
第二日夜晚,华灯初上,殿门打开,夏清荣走出,不让任何人跟在身后,只一人走到二狗子面前,俯身将他扶起。
大声宣道:“御影司都督兼大内总管太监齐孝荣在朕登基之初不幸遭奸人所杀,寻相似之人顶替,罔顾律法,为非作歹,蒙蔽朕与朝纲不顾,现凶手缉拿归案,朕甚感心痛,判顶替者处腰斩之邢,明日正午行刑。”
姜尧从宫门中走出,身着御影司都督官服,离夏清荣与二狗子一丈之外,下跪行礼道:“奴才姜尧,御影司信任都督,大内总管太监,领旨,明日定亲自监斩。”
二狗子知道,这场赌博,他赢了,方才荒谬绝伦的结案,不过是夏清荣为自己找的台阶。
“皇上……”二狗子退后数步,撩开袍子,下跪磕头行礼,“谢皇上。”
夏清荣却是无力道:“朕能为你做的,只有放你走了,是吗?”
二狗子身子一震,夏清荣上前扶他起身,抚在他有些憔悴的脸颊道:“二狗子,你还记不记得我?”
二狗子双孔放大,夏清荣怎么会知道自己这名字?
“罢了,走吧。”夏清荣拍拍他的肩,“王闯卫在城外等着你。”
二狗子不禁心颤又起疑,夏清荣苦笑,颓着肩头:“除却御影司,朕自有其他耳目,自打发现你们之间的事,朕就一直派人调查,你放心,朕不会再纠缠你,更不会派人对他不利,你之所幸,是荣哥哥对二狗子的爱,但是今日之后,不会再有了。”
二狗子终于明白过来,夏清荣、他、王闯卫,纠缠的三人,不过是夏清荣待他,就如他待王闯卫,但不同的是,王闯卫爱自己,而他,就连此时此刻,除了震惊,别无其他。他不欠夏清荣的,夏清荣所谓的爱,并没有舍弃过任何,而自己待王闯卫,却是以命相搏,他的皇位、权力,一切的一切都是二狗子出面替他夺来的,甚至命悬一线,他也从未想过放弃那些来救自己。
二狗子很坦荡,即便是此刻,只笑起,夏清荣重遇二狗子后,从未见过二狗子这样的笑容,灿烂又如释重负,打从心底的笑开:“二狗子谢过荣哥哥。”
说完转身就走,月色攀上,夏清荣看不清那个黑色背影何时消失,他追过一小段路,终是停了下来,他终究是高高在上的孤家寡人,那个迎着月色,步伐轻盈而去的人,从来都不该留在自己身边。
城外山竹客栈,是间小木屋客栈,才三两间客房,王闯卫与刘老三入住,客栈除了他二人,几乎就无其他生意。
王闯卫在此已经等了两天,不由开始焦虑,已经是夜半时分,王闯卫再次敲开刘老三房门。
刘老三捋着山羊胡,笑得淡然:“王公子,又有何事?”
“我……”王闯卫吞吐起来,只道,“齐公他……”
话还没出,客栈小二急促的脚步’蹬蹬蹬‘的踏在木楼梯上,气喘吁吁对着刘老三道:“客官,有位公子找您。”
“哦?”刘老三神色淡定,挑眉一下,问,“这公子长什么模样?找我作何?”
“公子身着一袭青衫,清雅得很,长得好看极了,小的问他,他只答’结账‘。”小二如实作答。
刘老三击掌一声,拍着王闯卫的肩头就道:“来了。”
“谁?”王闯卫不明这一人一句的对话,又夹杂暗号的,是何意思?
“齐公来了。”刘老三笑他木讷。
王闯卫心都跳出喉咙口了,他还道,二狗子那等身份,隐退谈何容易,莫不是骗自己出城,又为了自己,受刑去了,坐立不安几日,就是想着,要不要回去一趟?
不等刘老三带他,王闯卫犹如脱弓之箭,飞快冲下楼去,却见一声青衫挺拔的背影,负手站在门前,印着月光,似乎感应到他似的,慢慢转身,面容虽有些憔悴,但洗漱过后,却是妖媚如旧。
王闯卫被他明眸一看,挪不动步,痴傻站在楼梯口,二狗子轻笑,踱步过去,道:“两天不见,就这样想我了?”
王闯卫哽了半晌,傻傻点头’嗯‘了声。
“离开你恩师,抛弃情深义重的兄弟,你会后悔吗?”二狗子直看他,指的是李允之与张夏。
“如果再放开你,我才会真后悔!”他多怕再也见不到二狗子,多怕一如十多年前那样,亲眼看着二狗子离开自己,无能为力。
二狗子拥上他,只在他耳边道:“以后世上,只有’二狗子‘,没有’齐孝荣‘了。”
王闯卫的木鱼脑袋,想了半天才明白,紧紧拥紧他。
“嗯!二狗子是我媳妇!”王闯卫点头,认真的模样,便是一辈子。
上路后,王闯卫才发现,这马车上暗藏玄机,座位下面,都是暗格,就连马车下面也是,藏的都是银票,最小票面都是千两,而京城离黑枣村不过是半月路程,马夫偏偏拉了一个多月,原因也不过是因为,细软加上马车里还藏有不少金银珠宝,实在负重过多。
二狗子只道:“虽然捎了不少财物会家,但你我往后,总要有个依靠,这些钱财,用来傍身而已。”
王闯卫觉得不无道理,却又担心道:“万一途中,遭人打劫可怎么办?”
二狗子笑岔气,努鼻子道:“傻哥哥,不是有我这一身超群武艺在身么?怕什么?”
“那、那……万一马夫监守自盗呢?”王闯卫眨巴眼睛,声音甚小,着急着问。
二狗子用头蹭他的肩头道:“放心,这暗格,只有你我知道打开方式,若他想拿,问问我马车的机关再说。”
“原来如此。”王闯卫挠头,自己果然杞人忧天了,忽而又想起道,“你有没有同爹娘他们说过我们的事儿?”
二狗子摇头,道:“我让刘老三捎信回去,只说我们辞官隐退,下月就回去,但没说由头。”
“那、那……我……你……”王闯卫不知道要怎么说。
“回去后,我同我爹娘说,你同你爹娘交代就是了。”二狗子倒是不愁,抬头去看,却见王闯卫为难神情,问他,“怎么了?”
“乡间民风闭塞,我怕到时候,爹娘他们不能接受我们。”王闯卫忧虑起来,“而且,你也知道地保那人,你记得小时候村口张家牛子和刘家小黑的事儿吗?活活被地保浸猪笼浸死了。”
王闯卫想起来都不免后怕,二狗子却笑岔气:“傻哥哥,你是真傻还是假傻?”
王闯卫不明白,眨巴眼睛看他,二狗子环上他肩头,道:“地保那芝麻绿豆官,管得了我们?他还不是看钱做人,我们这些钱,加上往年我送回去的那些,和爹娘置地买田收来的那些租钱,莫说地保,就是城里的那个钟员外,现在都比不上我们,他巴结我们还来不及,还敢叫我们浸猪笼?我们叫他跳河,他怕是都得认栽。”
王闯卫听完,舒口气,挠头憨笑道:“也对。”
“不过,你记着和你爹娘说清楚,若是回去,你要娶了别人做妻子,我就……”二狗子目露凶光,手滑到王闯卫双腿间,拿着他那命根,咬牙切齿,“阉了你!”
王闯卫却奇怪二狗子明明恶狠狠的模样,可是手为何却是揉搓得犹如挑逗,不待他发誓表明心迹,二狗子自个儿已经解了衣带,路程颠簸,一上一下的结合着车里的风光,更显风骚。
终于回到了村里,齐家与王家本就是姻亲,彼此又因一双儿子长了出息,年年寄钱回家,房子从原本的小茅屋,变成了阔气的高墙大宅,更是为了显示亲近,建在了彼此隔壁,还有一道小门,方便串门,村子里更是人人羡慕他们两家。
二狗子估摸的时间,就这几日便到,齐王两家日日让家丁在门前盯梢,总算,看见了一辆不同平日的马车驶来,雍容华贵的外表,一看就大有来头,马夫还四处探头,寻找着什么。
机灵家丁们赶紧回去通知老爷太太,两家人,带着一家老小,纷纷赶出来,迎接他们。
二狗子掀开布帘,往外探头,瞧见自家爹娘,就让马夫停车。
赶紧下车而去,齐老爹老了不少,不复壮年时的模样,褶子都印在脸上,看着自己’残破‘的儿子,老汉不免抹着老泪,上前,摸着二狗子脸颊,就哽咽声:“孩子……”
“爹……”二狗子也激动万分,淌着泪水迎上,扶着齐老爹,又看向齐老娘,唤道,“娘……”
“诶!”齐老娘抹泪,不顾那么多人,就开始絮叨,“都是你老爹,我就说去看看你去看看你,他偏偏不去,弄得这些年,娘想你想的觉都睡不着,这下看见了,就知道哭。”
齐老爹回头瞪她一眼就厌烦道:“你咋的那么啰嗦,孩子不都回来了么!?”
齐老娘不理睬他,只拉过狗子就回家里,二狗子让马夫将马车安置好,叫王闯卫将细软和财物搬下,王闯卫真的乖乖听话照做,王家爹娘倒是奇怪了下,不过想来这些年,受二狗子接济不少,王闯卫是报恩吧,也就不起疑了。
待到安顿好,王闯卫便给王家爹娘给带了回去。
就此,他们又开始了简单的乡里生活。
至于姜尧,在二狗子离开后,便取代他的位置,成为了朝野第二人,而夏清荣却从未招幸过姜尧,他们,只是主仆关系。
李书裕更是春风得意,不但接手了杨启宗的位置,更是将兵权接过。
李湘云被赐婚张夏,与李允之相处和乐,虽是皇亲贵胄,却是平实得很,过得和睦融洽。
不过三年,夏清荣就仙逝了,死因是邪体入侵,郁郁而终。
杨淑环因夏清荣,吃了太多御影司的暗亏,待夏清荣死后,便对御影司百般刁难,矛头直指姜尧,要将其打入天牢,李书裕以皇位与兵权与杨淑环作交换,辞去丞相之位,与姜尧浪迹天涯。
而御影司一设也就此在大华皇朝中消失。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