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名下楼里有各色人物,他验货时都会接触接触,但他不好美色,楼里留的几个侍妾,他定好了几时进谁的房就是进谁的房,彼此可以说相敬如宾,最难得就是守着这种便利条件却不荒不淫的人,秋尽玄算是自制力好的了。
这天晚上秋尽玄与他说钦差的事时正逢着他在温泉,秋尽玄闯进了进去,异衽从水中钻出头,也不避讳他,他见不避讳,就说正好我也乏了,不如我下去和你一起说。
异衽想,兄弟两个一起洗一回澡,该是多好的事情,他只听商君轻说没下人的人家,都是兄弟姐妹同洗一个澡盆,同穿一条裤子(所以商君轻非要和他一块洗澡,尤其喜欢摸着他的背流口水。)他跟秋尽玄年龄差好几岁,裤子是穿不了一条的,可洗澡还是成的。
秋尽玄穿着寝衣跳下来,说这几日查了钦差什么,钦差行到哪里了。异衽都不大想听,其实,只要暂时没人杀他,他都不用出手,只有秋尽玄费那么多力气瞎操心。
“对了,百花教说他们教主算错了生辰,五日后就摆宴了,你好大面子。”
“这些连得起来么。”异衽被他一句话好几个意思说糊涂了,“五日?那我便不去了。”
“你不是前几日还上街,怎么着叫你去又不去了。”
“我要是自己上街玩,当然什么时候都行,可要是在江湖里以重寒宫露脸,我想我还是等那个时机到了,不然前些日子白杀了人家夫君了。”
谪楼一日尽春秋(九)
秋尽玄潜到水里,从他身边探出身来一把抱住,异衽捞起水里漂的巾子塞他手里,“帮我擦背。”
秋尽玄看着手里巾子有些发愣,问,“你叫我帮你擦背?”
“知道委屈你秋楼主了,待会我给你擦。”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明明白白跟他说他就是自己哥哥,好好的撒回娇呢?
秋尽玄在他背后良久没动静,异衽叹口气说唉,你怎么这么麻烦呢……秋尽玄忽然一把扳过他肩,在满池云雾缭绕中狠狠的吻了他的唇。
啊呀,有人,可是误会了什么呢。
异衽被秋尽玄突来的动作吓坏了,他愣了一下,已经被秋尽玄抵到了池子边,异衽拼命偏开头,含糊不清的吐出几个字,又被秋尽玄抓住了搂在怀里夹着他的头撕咬着。
“唔……你干什么……秋尽玄……!”异衽左右偏头,试图挣扎出来,可是他才那么大,实际是没什么力气的。
“小孩别动,我想知道……你到底是不是只狐狸。”秋尽玄放开他让他喘口气,低头贴着他的耳边嘶磨着,“你要是现在逃开,那你就是人。”
哈哈,他是又在骗孩子玩,能不躲开的才是人吧。
异衽发着抖,问他,“什么道理?”
秋尽玄歪着嘴笑,挑起眉毛,将他紧紧挤在自己和池壁间,捧着他的脸,“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也不必害羞,报恩这样的理由,我们不要也罢了,倘若你是只狐狸,就证明给我看。”
他本不想对异衽这样,可异衽先惹了他,那就不怪他了。他虽然前半句驳了异衽的面子,后半句还是给了他台阶下,因为这是个好可爱的小孩,为了接近他,竟然编出了报恩这样的理由,真令他大开眼界。
异衽伸出手,仍然颤着,搂着他的腰,“这样?”
温泉是建在地下的,接地气,热的很,秋尽玄感觉到他的动作,先不答话,轻轻舔抵着他的脖颈。小狐狸是甜的,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和很完美的皮肤。“嗯。”等到了他耳垂,才给了他一个这样的回答。
异衽整个僵住了,他咬咬下唇,皱着好看的眉头仔细的想,这算……这算什么办法……秋尽玄……和兄弟该这样亲近吗?这是商君轻不曾对他做过的,秋尽玄似乎很专注的样子。可是……可是他不喜欢,不喜欢秋尽玄这样抵着自己,这感觉……太怪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描述。可是他想……他想……
突然一阵红光从两人中间冲开,秋尽玄被直冲到温泉池子壁另一端,异衽仍然皱着眉,却快速的游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我想……这似乎不太好……对不起,我骗人了,其实我也是人……”
秋尽玄只知道自己怪力冲开,水花溅了他满脸,就好像放了个大炮仗一样,眼前只有一道红光过去,水拦不住他已经到了这边,异衽过来又过来抱着他,他忍着怒气,“你……”
“我……不好意思……我身上有印,我不想你碰我我就能……你没事吧?当时怕麻烦想吓跑你才说我是狐仙,其实我是人……罢了。”
谪楼一日尽春秋(十)
秋尽玄泡在令人头昏脑胀的池子里,实在不明白异衽为何前后差别这么大,明明都表现的对他那么依赖,而且自己不是也说了么,为什么又出尔反尔?是在和他玩欲擒故纵的游戏么?
那就太可恶了。他不喜欢有人跟他耍小聪明——就算是狐仙也不行。
“无妨。”秋尽玄突然站起身,“现在我信你是只狐狸了,那不打搅重寒少主了,秋某先行歇息。”
果然,哥哥生气了么?他身上有娘给的印,他被哥哥弄的实在难受,他才……他是推不开哥哥,不然也不用这法子……他骗人了,还用法术推开哥哥,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可谁让秋尽玄不说一声就突然靠过来,他是从没和人亲近过,不知道该怎么样才对,要是伤了秋尽玄的心……可能哥哥也只是想和他亲近吧。就算他不说他们的关系,秋尽玄大概也能从他的态度里感觉出来他和他遇到的其他江湖上的人不一样,所以才留他住在谪楼?
秋尽玄刚燎起火就被异衽用法术挡了回来,这次是确确实实的法术了,他亲眼看到突然出现的一道红光,还有之前他用障眼法将他的船隐起来,包括莫刀毫无声息的死,应该都是他用的法术。
那他就想明白了,异衽是只迷恋他的狐狸,化成人形,变出船变出人,想尽办法留在他身边,说是报恩一类,再慢慢诱惑,等他上钩。他坐在椅子上,仔细的想自己的推论,觉得没有问题。
异衽在温泉好不委屈,但是秋尽玄都先走了,他起身自己松松垮垮的围着衣服,他剩下几件外纱叫空泉拿去洗了,反正这几日不出门,他其他衣服还在他们船上,住在秋尽玄这里的衣服没得换。上到二楼回房睡觉,楼里的人这几日见他在楼里上上下下,已经习惯了,空泉早早把自己关在屋里,实际是出去给商君轻报这几日的消息了。
秋尽玄架着肩撑着窗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异衽蜷腿缩到榻上,拉着被子盖着脸,秋尽玄没有过来的意思。异衽哧的拉下被子,不穿鞋湿着头发,冲到秋尽玄这里抬起他的胳膊,自己钻到他胳膊下,往上探头看窗下的一团黑影,“你生气啊。”
“异衽呢,到底是怎么回事?”秋尽玄若有所思。
“就是这回事。”异衽往上扭头看他,“我在凡世能亲近的人不多,虽然在哪里都一样,可好不容易找到秋尽玄了,还被误会是害人来的,我怎么会害你?”
秋尽玄搂过他的脖子,俯首,吻他额头,“我知道你不会害我,你总一再的强调这个。”
“所以我想着和你亲近,又怕你怀疑,我尽了最大努力,最多也就是现在这样,大概是我不与娘……”异衽咳了一声,“大概是不与人亲近,所以我不知道该如何和你表示,可我心里想的,哪怕你不明白也不要误会。”
“你啊……”秋尽玄把头放在他小脑袋上,两人一起往窗外看,“我不生气。”
生什么气呢,看异衽这模样就是化成人型也不过是刚成,心是直的,可爱也可气。他原本以为人与狐,都是书上写着骗人的,到他真个碰见了,原来这么可爱,一点也不妖媚,居然还是个少年。这少年花了这么多功夫来引起他兴趣,到他真有兴趣了,又和他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呢,难道,想要的是真情么。
但实在是舍不得这么妙人跑了,往后该怎么相处再议,当下还是如此,看他有没有别的打算。
谪楼一日尽春秋(十一)
那夜还是秋尽玄搂着异衽安慰的睡了一夜,异衽倚着他肩头很是满意。
异衽是不会想那么多的,他觉得秋尽玄应该能感觉到,其实他们是一个爹生的吧?
第二天清早秋尽玄一出门,空泉后脚就冲了进来,他说少主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异衽翻个身捂着头,不理他,空泉扒开异衽的被子,“我昨个跟宫主说下山后经历了什么,宫主听说你现在和别的人一处住着,着急上火的,马上就要下山来教训您了!”
异衽猛的坐起来,“你又跟商君轻乱说什么!”
“我就照实说了,但是宫主说谁叫你和别的男人住一起的,一点正事没做,您丢尽他的脸了,他要下山来好好管教。”
“小衽衽把重寒宫扔到一边跟别人鬼混?”空泉想起来他们宫主的手指戳在自己脸上的感觉,“小衽衽怎么可以这样,不行了我马山就要下山。”
把空泉几乎吓死,空泉说少主不是一点不管重寒宫,少主在等着机会惩治恶人呢。
商君轻跨着一张俊脸,“竟然还要去惩治恶人!哎呦,不行,我要被小衽衽气死了,我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他竟然要去跟别人打架……哎呦,要是受了伤人家的辛苦不是白费了么,我要下山!”
空泉摊着手,跟他们少主描述宫主的意思。异衽一把甩开被子,整张脸都扭曲了,“现在去跟商君轻说,我从明天开始专心打理重寒宫,他要是敢下来我就,我就当着他面叫秋尽玄哥!”
空泉又想起宫主翘着手指喝口茶,掩着嘴眯着眼笑说,“要是不想我这么快下去,小衽衽就要赶紧把重寒宫给人家建起来喔,要很大很豪华,很多人的那种,不然人家就会很伤心,伤心的话就会马上下山喔~”空泉就想说,那我不用回去了,因为宫主就是这么说的。
异衽咬牙切齿,商君轻下山?那对人间来说绝对是场浩劫!
可是异衽仍旧住在谪楼里,秋尽玄回来的时候突然见了另一个不是空泉的随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他觉得心里别扭,但还是忍着没问。
“你们明天是不是有事要做?”异衽似乎换了新的纱,白纱还是白纱,但样式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同。谪楼的人给秋尽玄端来铜盆褪了他袜给他按摩着脚,异衽跪坐在他旁边,抱着枕头。
“有什么事?”秋尽玄脸上满是疲惫。
“我明天出去一趟,大概百花教五日后做寿赶得上了。”
“哦?”秋尽玄抬起脚,谪楼的人给他擦干净了,“怎么没见空泉?”
异衽脸色马上就不好看,一头倒在床上背着他不说话了,秋尽玄推推他,他也不扭头,秋尽玄趴过去看他埋着的头,呵,跟谁生闷气呢?
异衽第二天难得没赖床,他随着秋尽玄一块儿起来,将他的衣服一件件穿好,秋尽玄看着他那复杂的穿法皱眉头,皱完眉头了异衽又披上白斗篷,大帽檐遮了上半张脸,他要带上面纱,秋尽玄终于说停,你已经很严实了,你不闷的慌么?
异衽想起商君轻那双桃花眼,吊着嘴角,还是围上了面纱。他也不跟秋尽玄打招呼,推开门径自出去了。
谪楼一日尽春秋(十二)
今日街上透着不寻常劲,正午头儿说是有大事呢。
颖家二千金颖乐书今日出嫁。提前已经把要走的路找人扫了好几遍,洒了清水,赶跑了一些衣衫不整的,留下都是闲的人家,专等着看颖小姐的轿子。颖小姐就是前些日子比武招亲那位,不是说最后留下的是个年轻书生,功夫不一定如何,可是颖小姐满意。书生家不是江湖,他好这个,也图颖小姐美貌,谁知道真是他做了上门女婿。颖老爷满意呢,也没说一句,不满意吧,又是大家看着的。正巧了就有人看不过,这不从少林还俗的一个妙竹,闯江湖两三年了,一双铁掌还是很有些威望。妙竹说要截了颖小姐轿子,掳回去相夫教子,这是江湖上暗地里传的,普通人不知道——知道了还能上街看么,大胆的也得躲好远。
书生有点顾虑这个,说不是闹着玩的,但书生实地并不认识武林的人,他不知道该叫谁来帮,也不知道该怎么准备怎么埋伏。家中一个老爹一个老娘,并上三个丫鬟两个婆子,他就是有经验又能怎地?也有想帮帮他的人,毕竟能娶着这位小姐不容易,但谁也不想多事与妙竹结仇,不是没那能力,妙竹远不到没有敌手的地步。可是你说,你替人家出头,跟妙竹结仇,最后人家又不把小姐给你送去,到这种事上往往就见不到那些散的英雄了,正经的门派,书生还是那句话,不认得,怎么去求人家帮忙?
颖老爷可不乐意了,他说我怕江湖怎地?你不是比武上的,我家算好了日子,是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我到时只管把女儿收拾好了,你来不来接可是你的事情,我颖家丢不起这人。
书生被激的,他想他也不是孬种,这次要是有个人威胁威胁就缩回去了,以后他也甭想娶亲,却也硬着头皮差媒婆来接了。
轿子走到最热闹的一条东三长街,从屋檐上面踏踏踏一阵声音传来,有人高喊着截亲从上跳下,前面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第一个想法,竟是担忧一路,可算来了。
颖老爷摆明了看戏,他家没男人跟来,新郎官一抬头,五个屠夫模样的散在他轿子四周,轿子里面小姐一声不吭,好大气魄。有个光头穿着破袈裟,红着脸皮喷着酒气拍着肚皮上来,他在马上,唯恐他先伤了马,谁知道光头说你这小白脸样,配不起颖家娘子,识相的下马叫声爷爷,爷爷我就饶了你狗命。
看来光是抢了新娘子还不算数,要辱没辱没他才好。书生就明了了,颖老爷绝不会让小姐被这样的人劫走,恐怕是安排好的,还是嫌他家里没权没势,还要让人看着是他没能力娶不是他家说话不算。看客们不怕这样的,就怕一声不吭上来杀人抬轿的,这种最多算寻事,照头的是新郎官,不关新娘子事。
书生刷的从袖子里抽出剑,东三街跑不开马,他不先发难他也好准备,书生从马上翻身而下,将刀握在手里,冷着脸紧盯光头不语,光头剃剃牙,砸吧砸吧嘴,说算了,不跟你废话,弟兄们,上!
谪楼一日尽春秋(十三)
这边就打开了,书生是会些功夫的,虽然不及妙竹,但他手里有剑,抬轿子的是他找来的人,单等着妙竹出来。刚开始妙竹还打的随意,见书生是来真的拼了命,这才发了狠,喊道爷爷原不想伤你性命,你太不懂事了。
书生知道,是这样的就不会真从他尸体上踏过去,其实不过是要他知难而退,但他没退路,小姐相中了他,他也瞧上了小姐,他要来,就来真的。
妙竹发了狠,书生这边就渐渐撑不住了,有人被劈上了,满头满脸都是血,还在硬撑,书生心疼他家人,却不得不跟妙竹应付,妙竹越战越勇,兼着轿里小姐始终一言不发,外场围着看客嫩多,也是长名声的好机会。
书生被一拳捶在了脸上,手里剑别不过去,被擒个挣扎,一咬牙也不顾胳膊疼痛,硬是一腿扫上去,妙竹是个断掌,不管不顾的朝他面门直扑,看客拍手,好!
可是书生神智已不甚清明,唯觉嘴边咸涩,眼前昏花,喊打声呻吟声混杂一片,其实并没有很长时间,他们已经腾开手脚,两三个来围着书生一个人了,十分险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