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有多远(生子)+番外——那山那水
那山那水  发于:2012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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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示意定邦在床头抽屉里为我取出药喂我服下,药效发作后我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第二天清晨我睁开眼时发现自己仍躺在摇椅上,身上盖着丝被,而定邦却跪在摇椅旁睡着了,原来我睡前拉着他的手,而他为了不打扰我休息竟然保持这个姿势整整一夜,我一夜无梦豪无知觉,而他坐不能坐,站不能站又如何熬过那十几个时辰?

我缓缓地松开他的手,想将他的身体扶正,而他却恰巧醒了过来,他睁开眼对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你终于醒了,你没事了吗?还不舒服吗?”

望着他的满眼急切的关怀,我感到心口暖暖的,故意轻描淡写地说:“我没有事,老毛病了,睡睡就好了!”我不知道他是否相信了我的话,但从那一刻起我才真正觉得有他陪伴在身旁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那次病发后我再不敢轻易停药,虽然我不惧怕死亡,但却不想因为我的原故而过早离开父亲。自那日后定邦对我的态度明显改善,似乎不在存敌意,我不想深究这是出于同情还是出于怜悯!因为我的人生没有太多时间让我在这些问题上打转。

6.

我一向不喜欢剧烈的运动,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不允许更因为我不喜欢出汗,坦白说我是个很懒的人。能躺着决不坐着,能坐着决不站着,为此我的户外活动也仅限于在草地上晒太阳而已。

我闭着眼睛躺在铺着舒适软垫的草地上,定邦则安静的坐在我身边,聚精会神地用刀刻着方木,看着那个大快方木,我不禁一笑,那是林婆因为定邦始终不称呼我为少爷而愤愤不平才想出刁难他的把戏,让他将一块方木雕成一个无楞无角的球,那球要直径刚好是9。98厘米,必须分毫不差。

林婆这个无聊的提议令我啼笑皆非,这个六十几岁的老人竟也有如此稚气的一面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但是定邦却异常严肃地接下了这个任务并且开始郑重其实地执行。只要一闲下来他就会不厌其烦地拿着刻刀仔细削着,刻着。看着他因为长期握刀而红肿的手,看着他手上不小心划下的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他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神情,我知道他一定会成功!这世上若有坚持不懈的毅力及永不放弃的决心,又有什么事情是无法逾越的呢?

果然一天清晨当我睁开双眼便看见他手捧着一个光滑圆润的木球笑着站在我的床头。那神情欣慰而骄傲,似乎还有着些许如释重负的轻松。我至今都不会忘记当他拿着那个木球向林婆交差时,林婆那出乎意料的表情,她张大的嘴巴半天才合拢,拿着那个木球确认了半天才悻悻说道:“少爷说你可以不叫,就随你吧!但是你别想偷懒,我一定会时刻盯着你的!”

那件事让我更加确信定邦是个固执并有原则的人,虽然小小年纪但已经显现出一言九鼎,说到做到的大将之风。同时我还惊奇地发现他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对数字尤其敏感,时刻都保持清醒的头脑。思维缜密,逻辑性强,对于任何事情都必定要冷静思考后才做决定,决不会轻易地接受或是决绝。

他身上这诸多特点虽然与他十二岁的年龄不符,但却恰恰是辛氏集团最高领导人所需要的。辛氏集团作为面粉业最大的上市公司内部繁杂,管理理念必须完善,我深知父亲一直希望我能成功接手辛氏,为他守住他辛苦打下的基业。但是天意弄人,我既没有商人的精明头脑,更没有高段的领导才能,注定要英年早逝的人又何谈帮父亲开疆辟土,再创新高?

试想十几年后我不在人世,父亲又年事已高,他老人家谁来奉养,辛氏集团又能托付何人?上天将这样的云定邦送到我的面前又何尝不是一个契机?定邦就好比一块未经雕逐的美玉,只要加以时日必定可成大气,他责任心如此之重,必能感念我今日为他所做的一切,到那时定会帮我照顾父亲,到那时我也无所牵挂了,就这样栽培定邦的计划在我心中逐渐形成并开始付注行动。

我让父亲为我们请来家教教我们各国语言,礼仪文化,天文地理等所有以后商场上会用到的知识全都有所涉猎。其实我只是象征性地做作样子,关键是想对定邦有所帮助,书房里的书全是给他买的,客厅里的乐器是为他准备的,健身房里的运动器械也是为他选的。果然一向好学的定邦没有让我失望。他却对这些知识孜孜以求,每堂课都听的聚精会神,为帮我减轻负担,他还主动提出要帮我记笔记,我当然含笑应允。一个合格的领导人不仅要有聪明的头脑还要有健康的体魄。为此帮我吃多余的参汤补药也成为定邦每天必须的履行的使命。

光阴荏苒,就这样过了六年,当年瘦小有效的云定邦已经变成一位言谈得体,举止幽雅的俊美少年,他不仅学会了六国语言,更以高分数修完剑桥大学的所有课程,除此外他在骑马,射箭……等诸多方面也无一不精。这几年我频频带他出席公众聚会,当众人对他不感到陌生时我便以种种借口让他代替我独自出席或是与父亲同行。虽然定邦一向处世低调不喜张扬,但他的风采已经完全盖住了我的光芒。他自己也许没有意识到但事实上他已经变成一个无论在哪都无法让人忽视的发光体。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错认为他才是辛家的大少爷。甚至有媒体猜测他是我父亲的私生子。

7.

对于这种谣传,辛氏大宅里却有三种反应,我坦然接受,父亲保持沉默,定邦却暴跳如雷。我有意忽视定邦的满脸愤怒,微笑着望着神情了然的父亲,心口有些闷闷的,我知道一向精明的父亲早就看穿我的良苦用心,他之所以不揭穿甚至到后来的纵容是因为这六年的岁月让他对定邦由开始的试探到了解,到今时今日的肯定。我知道父亲为此矛盾过,困苦过,甚至挣扎过,但我身患重病无法接手辛氏是事实,而定邦可以成功驾御辛氏更无须置疑!

定邦的才华有目共睹,定邦的果敢睿智更令人称奇!我可以放心地将我的父亲及我所拥有的一切都交托给他,关键是怎样劝他安然接受而已。

夜里又下雨了,我坐在窗前的藤椅上静静地望着窗外,雨滴打在隔窗上的沙沙声异常动听,这种声音仿佛与我的心跳能产生共鸣。这是我这些年来最喜欢的时刻。我有意地没有关上窗,让风阵阵吹起窗纱肆意地打在我的脸上,那感觉虽凉凉的,却如此真实。我喜欢这样静谧的夜晚,似乎我本来就应该属于黑夜。

我知道这样吹过风后我一定会着凉。这六年来定邦变的越来越强壮,而我却越来越虚弱,已经数不清在他面前晕倒多少回了,最近又开始流鼻血了,似乎该来的马上就要来了,时间真的不多了。我闭上眼,试图回避这不好的预感。

听到身后一声熟悉的叹息,随即便是轻轻关上窗户的声音,不用抬头也知道定邦来了。从去年起他便养成每天夜里到我房间巡视两三遍的习惯。每次看见我熟睡便会为我盖好丝被悄然离开,看见我睁着眼睛无法入睡便会轻轻叹息一声,做在我床头陪我说话。有时候见我实在疲惫,他便会一言不发地陪我做在那里,一坐到天明。从不曾抱怨,从不曾中断,我也渐渐习惯他坐在我床头的感觉,似乎惟有他的陪伴我才会安然入睡,为此我自己都不清楚每天夜里我是真的睡不着还是在有意地等他的到来而不肯入睡。

他拿过丝被熟练地盖在我的身上,一面熟练地为我按摩四肢,一面沈声问道:“你为什么不让辛先生公开解释私生子事件?”这些年来他一直对我直呼姓名,有时候连姓名都省略,但是我们都已经习惯了。在林婆看来这是不懂尊备的无礼,但我却觉得这样的称呼才会减轻我的优越感,让定邦更具霸气!

虽然他的声音不急不缓,听不出异样,但从他有意拉长的尾音上我知道他生气了,并且正处于盛怒之中。

六年的岁月让我们彼此产生默契,他知道我一耸肩就是不舒服,一抿嘴就是头晕,双手交握就是四肢酸疼,我知道他一握拳就是紧张,一望天就是兴奋,有意拉长尾音就是愤怒。

我放松身体,任由他轻柔按摩,感到阵阵舒爽,明知顾问道:“怎么?你不高兴?当我弟弟不好吗?怎么这样委屈?我倒希望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呢!”

他骤然停下手头的动作,呆立在我身后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我不用回头看,由他粗重的喘息中我就可以知道他此刻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但为什么要如此不快呢?这不是对大家来说都是最完美的吗?我疑惑问道:“定邦,以后就叫我哥哥吧!你给我父亲当儿子好吗?”

他猛然扳过我的身体,对我大吼道:“姓辛的,你听好了,我决不会叫你哥哥,我不是你的弟弟,也不想当你的弟弟!不想,不想!……”似乎歇斯底里的大吼仍无法表达他的愤怒,他又一拳重击在墙上。

从雪白墙壁上刺目的几点血红上,我知道他的手受伤了,但没等我检查他的伤势,他便消失在我的视线。望着他预言又止转身离去的黯然身影,我大惑不解,他怎么会如此异常。

那时的我错误地将他的行为理解为一个十八岁少年因为扞卫自尊而产生的叛逆和冲动。却不曾体察到他早已成熟的心志和自己尚未发现的异样情怀。在他心中早就已经选择了一个和弟弟迥然不同的称呼。我和他注定要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但却永远无法成为兄弟!许多年后我才知道,我那一夜如此云淡风轻的一个提议令定邦痛苦了许久,许久……

8.

那件事过后,一向身强体健的定邦却大病了一场,听林婆婆说他夜里泡冷水澡着了凉,高烧不退,病得很严重,整整用了一个月才恢复健康。但这一个月除了最初两日的高烧昏沈外,他几乎每晚都会到我房中坐一坐,看一看。不多说话,只是久久地望着我,也许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大病初愈的他除了身体虚弱外,人也变得沧桑许多,似乎那扇微微开启的心门又一次紧紧关闭,我却不清楚自己在他心门之内还是之外。

我猜测他生病的原因是由于我要认他做弟弟的提议,也许是出于愧疚或是怕他再有任何不理智的举动,我从此后再也没有跟他提起这个话题。那时的我固执地认为只要在心里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爱护就好了,他不叫我哥哥又有什么关系呢?但在我心里真的把他当成弟弟吗?这个问题今时今日想起来觉得何其可笑,何其单纯,何其自欺欺人!

那一天是辛氏集团的二十周年庆典,作为辛氏的大少爷我必须要出席。打开我的衣柜,印入眼帘的是一片刺目的白,这上百套礼服除了款式不同外,颜色是统一的白色。这是我二十年来养成的习惯,从小到大我固执地只穿白色的衣服,在外人看来这是大少爷的自命清高,唯有我自己清楚仅仅是因为我觉得其他颜色太过于有激情和生命力。五颜六色的衣服与我注定不会绚烂的人生格格不入,为此我独独青睐白色的低调和不张扬。

正当我盯着这些款式不同的礼服茫然失神时,早已穿戴完毕的定邦默不做声地帮我从衣柜里挑出一套中山装,我很自然地接过来换上,然后定邦便帮我扣扣子,弄弄衣领,再整理衣服下摆。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定邦为我挑衣服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我站在镜子前仔细看着穿戴整齐的自己。虽然不太喜欢照镜子,但却很清楚自己完全继承了母亲的优良基因,连父亲都说我长得像极了母亲。我的母亲是一个秀外慧中、艳惊四座的美人,身为女人有这样一张超凡脱俗的容颜是三生有幸,但身为男人拥有这样的容貌却少了几分阳刚之气,多了几分阴柔,这绝不是件快事,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9.

轻轻转身,发现定邦正出神地望着我,这两年来他经常这样看着我发呆,真搞不懂我这张面无血色的脸有什么好看的呢?父亲这样看我也许是在怀念母亲,而他又在干什么呢?我笑着摇头伸出手比了比,似乎最近定邦又长高了许多,我170公分的身高只到他的心口,我比他年长两岁,但伟岸魁梧的他却比我更成熟。猛然发现他衬衫的第二个扣子开了,这个傻瓜帮我忙碌了半天,自己的扣子开了都不知道,我轻叹着走近他,为他缓缓扣上。据说这第二个扣子是紧贴心脏的位置,真的是这样吗?我下意识的将手贴在上面,果然感应到他的心正强劲有力地跳动着,一下、两下……但怎么会越跳越快?抬起头,发现定邦正错愕地盯着我,神情紧张而慌乱,脸更是绯红地出奇,我诧异的收回手,为他的反常大惑不解。

我们一行人驾车来到庆典酒店,但不凑巧的是我这副不中用的身子竟然没下车就病发了,定邦眼明手快地将我抱在怀里按揉胸口,并抬高我的头减慢鼻血流出的速度。我在服下药后,喘息了很久才慢慢好转,从定邦担忧的眼神中,我感觉到此刻自己的狼狈摸样,真真切切地吓到了他。

庆典马上就要开始了,父亲正在里面等着我,我这副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不但会让他担心,更会引起媒体的注意。我轻声安慰了定邦几句话,便让他代替我出席,定邦清楚这个庆典的重要性,稍微稳定一下情绪后,将我轻轻放在后座上,吩咐司机几句后便下车赴宴了。想必是担心我的身体,他竟然半小时就再次回到车上,他将我搂在怀中,吩咐司机原路返回。因为病发提前离开,所以我们没有带保镖,但就是这个疏忽竟铸成了大错。

我们的车行至三叉口的时候,车胎就被人射爆了,接着有一群蒙面人冲了过来,很明显我们遇到了劫匪。司机当场被击毙,我们被他们从车上拽了出来,定邦慌乱片刻后便冷静下来开始与劫匪搏斗,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轻松脱身,由于要分神保护四肢无力的我,定邦就如老牛负重般体力渐渐不支。那群劫匪似乎不想要我们的命,他们看出我是定邦的弱点,便合力向我袭来,定邦为了护我周全,竟为我阻挡袭击,受了三处刀伤,腿上还中了一枪。

眼见定邦血流如注,我心急如焚,但怎奈力不从心,唯有大声阻止他们动手,猛然发现一把枪口已对准了我的头颅。我清楚只需对方一扣扳机,我便会血溅五步。我不畏生死,死亡对我来说恰恰是种解脱。那一刻我真的希望那把枪可以走火,那样一切的麻烦都可以解决了,以这种方式结束一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于是,我笑着迎向枪口,等待着解脱……

10.

事与愿违,定邦见事态不好,竟疯似的挡在我身前,厉声问道:“你们想要什么?是钱吗?只要不伤他分毫,我什么都答应!”

“哟,辛大少爷倒是很讲兄弟义气嘛!只要你乖乖地跟我们走一趟,我们没必要难为这个病秧子!”为首的劫匪阴阳怪气地奚落着。

“不,他只是我的跟班,只是个孤儿,我才是真正的辛家大少爷!抓我,快抓我啊!抓错人了,你们就一分钱也得不到。”我明显听出他们认错了人,忙出声解释。

“呸!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只是个冒牌货,真正当家主事的少爷是他,我们已查探清楚了,刚刚参加庆典的人是他,你们这招瞒天过海骗得了大家,骗不了老子!哼!抓你?一文不值,去死吧!”那名劫匪一边咒骂我,一边将我踢倒在地,那一脚正踢在我的胸口上,我又吐血了,头也越来越昏了,我费力地爬起来想解释清楚。

“没错!正如你们所料,我才是真正的辛家大少爷,而他只是个避人耳目的冒牌货,我跟你们走便是了,但你们要敢伤他分毫,我马上死在你们面前,让你们人财两空!”定邦竟在生死关头,不顾自身安危地说出这样一番话,我清楚他是在为我创造生机,我知道他是想用他自己的命换我的命,但不值,不值啊!我一身病痛,是垂死之人,怎能和有着美好人生的他相提并论呢?

“不,他在说谎,他不是,我才是!”我跪爬着,大喊着,但没有人听我的话,没有人理我,我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定邦带走,我永远不会忘记定邦临走时的眼神,担心、不舍、欣慰,还有一些当时我无法辨明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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