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哀(四)——落忆凡
落忆凡  发于:2012年11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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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五一章

海风吹得很大,孙昶垂下头把脸埋进了唐易尘柔软的发丝间。他说他爱他,孙昶明白,唐易尘对他的这份爱,爱的有多苦多难!

“孙昶,你的仇、你的恨能放下了吗?”仰起头,彼此间的呼吸悄悄融汇在了一起,唐易尘的目光淡淡的、柔柔的,他看着孙昶的眼,静静的等待着孙昶的回答。

温热的手指轻轻覆上了唐易尘的眼,“阿尘,我也想放下所有的仇恨,我也好想像正常人一样。”轻轻的将唐易尘搂进了怀里,让他的脸颊贴在了自己起伏着的胸口,“但是,我真的做不到!”

孙昶并没有欺骗唐易尘,他要报复,这是根深蒂固的念头!从孩时起,这个念头就在他的心里生了根!

遇见唐易尘,孙昶承认,自己已经改变了很多!他甚至决定,只要唐易尘在他的身边,他就可以放过林琨。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让步了,不然,他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怀中的男人挣扎着离开了他的怀抱,孙昶默默地注视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唐易尘。他看着唐易尘难过的看着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唐易尘心死了,看着孙昶的神情,他知道,孙昶的念头不可能因为他的话而改变!更何况,自己又算是什么身份,凭什么要求他为了自己的感受而去放弃这一切呢?

他笑了,笑自己的天真,更笑自己的愚蠢!

往前走了一步,唐易尘就在孙昶的注视下,伸手拉住了孙昶的双手,“这双手,一直都是我羡慕的!”缓缓抬起头,唐易尘只是淡淡地看了孙昶一眼,随后他又垂下眼,他的目光落在了孙昶的手掌上。

“我的志愿一直都是想当一名医生。”轻轻地揉捏着孙昶修长的手指,唐易尘看起来有些出神,“能够握上手术刀,在病魔和死神的面前,挽救生命!尽己所能的去拯救生命!”这是他的梦,更是一个永远都无法实现的梦!

“所以,在你面前,我一直都很自卑!”仰起头,唐易尘的嘴角有着一丝苦笑,“可是我还是忍不住会去羡慕你!”松开了手,唐易尘抬高了双臂,静静地环在了孙昶的后颈。

高高的仰起头,唐易尘睁着双眼,他凑上了自己的唇,轻轻地亲吻着孙昶紧抿着的双唇,直到孙昶反客为主的吻上了他。他们的唇舌紧紧相依相绕,孙昶的双臂将唐易尘紧紧地拥向自己,仿佛恨不得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一样!

唐易尘看着孙昶,接受着孙昶的吻,承受着孙昶的臂力。只是看着,唐易尘的心头却越发凄凉!

他爱上了孙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也许只是因为渐渐地习惯了有孙昶陪伴在身边,习惯了能够依靠着孙昶的臂膀,一切仿佛都是这么的自然而然的!

缓慢又无力的眨动着双眼,唐易尘看着孙昶眼眸中,那个小小的自己,那个脸上挂满着泪痕的脸,唐易尘悄悄地咬破了藏在嘴里的东西。

泪水滑落了,那滚烫的泪珠无声无息的渗入了两人含吻在一起的唇齿间。孙昶微微的皱起了眉头,他默默地看着唐易尘,他的口中尝到了苦涩的滋味,那滋味在口腔里迅速的蔓延开来。

身为医师敏感,孙昶警觉的结束了这个吻,他轻抿着双唇,目光则静静的盯着唐易尘,“你,让我吃了什么?”口中那一份苦涩令孙昶感到了不安,这样的突发事件让他险些乱了方寸。

双臂传来的握力有些大,唐易尘不禁咬住了下唇。他没说话,甚至都没有动,只是这么保持着原状,一动不动的看着。

孙昶也不出声了,很快,孙昶就知道了,因为唐易尘给他喂了药!虽然还不能确定是什么药,但是,孙昶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了药效。他的指尖发麻,双腿也变的酸软无力。

伸手扶住了孙昶,唐易尘蹲下了身子,他让孙昶靠坐在离峭壁稍远些的石块旁。他知道,现在的孙昶已经使不上什么力气了,“你不会有事,过一会药效就会消失的!”

唐易尘靠的孙昶很近,他动手替孙昶整理了一下衣服。孙昶的四肢很乏力,感觉就好像被千千万万只蚂蚁爬过一样!他看着唐易尘,就这么紧抿着双唇,目光却牢牢的盯着唐易尘!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要求你放下仇恨,因为我自己的心里也存在着这样东西!”缓慢地站起了身子,唐易尘再来之前已经吃过另外一种药剂,所以,即使之前咬破藏在口里的胶囊,他却还是不会有反应。

“我恨我自己,因为我爱你!”背对着悬崖峭壁,唐易尘看着孙昶,自己却一步一步往后倒退着,“只要我还爱着你,我就对不起我死去的母亲!”泪,已经流干了,唐易尘的话,说的很平静!

孙昶已经无法在继续保持着冷静了,他听着唐易尘的话,意识到了危机!所以,他开始使劲,他想要站起来,他想要靠近唐易尘!

“我想你能够从仇恨里解放出来,我不想你的双手再碰触到鲜血!”唐易尘知道,孙昶可能已经猜出自己的想法了,所以,他笑了!

“放过我弟弟吧!”唐易尘感觉到自己已经退到了悬崖边,于是,他停下了脚步,“他已经伤害不了你了!所以,我求你,放过他!”轻声的,唐易尘的话语如同是在乞求,“也放过你自己吧,孙昶!”

孙昶的神情变得痛苦,他依旧抿着唇,目光死死的盯着唐易尘!

“对不起!”垂下眼,唐易尘感觉到一些湿润的东西滑过了脸庞,“如果可以,就请你,用我的命,去解开你心头的枷锁,放你自己自由!”唐易尘知道,他活着,爱他便成了罪!因为他们之间的爱,天理难容!

最后看向孙昶,唐易尘想把他的长相刻在脑海里!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孙昶从今以后能够得到真正的快乐!

“再见了!”眨了眨眼,唐易尘的身子就这么往后倒去,他的眼前很快就看见了蓝色的天空,还有那棉花糖一般的白云……

耳畔是海风的呼啸声,一切总该有一个了结的!如果,没有人愿意放手,他们只能一起痛苦!这样做,也许才最适合吧!

第一五二章

“不……”

猛然间睁开了双眼,孙昶的脸上布满了汗水,瞪大了那双漂亮的眼睛,孙昶的心跳的飞快。身体由于反射性的动作,孙昶单手扶着头,坐在病床上。呼吸因为恐惧而变得混乱,大口大口的喘息都仿佛都不够氧气的摄取!

听到了屋内的声音,原本出去买咖啡的杜以寒即刻推开了病房门。一进门,他便看见了孙昶痛苦的坐在病床中央,“昶,你醒了!”随手将咖啡放在了一旁的柜子上,杜以寒快步的走向了病床。

听到了杜以寒的话,孙昶抬起头,几乎是立刻,他就伸手拉住了杜以寒的手臂,“阿尘呢?阿尘在哪里?”孙昶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噩梦!

唐易尘就在他的面前,倾身跳下了悬崖!孙昶想救他,可是,他却使不上劲,他能做到的,只能够勉强的抱住唐易尘,然后他们两个人就这样一同坠入了波涛汹涌的大海!

杜以寒的脸色瞬间变了,他甚至都不敢看向孙昶的眼睛。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告诉孙昶,“昶,你刚醒,别激动,我……”杜以寒犹豫了片刻,他想找到适合的方式告诉他。

孙昶已经昏迷了两天了,那天杜以寒和秦拓因为实在不放心,他们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孙昶一起去了海边。只是,最终他们还是晚了一步。他们赶到的时候,正好看见孙昶抱着唐易尘,两个人一起掉下了悬崖,双双坠入了那布满礁石的大海!

“那不是梦,对不对?”孙昶送开了双手,他垂下头,双眼充满了酸涩,“以寒,阿尘是不是已经死了?”脆弱的不堪一击的声音,透着满满的伤心,孙昶的双手渐渐握成了拳头,他不敢抬眼,不敢看向杜以寒,甚至不敢听到杜以寒的回答!

“我们赶到的时候,只在海边找到了你。”杜以寒和秦拓两个人在海岸上找了很久,最后才在一片礁石的旁边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孙昶。孙昶的头部受到了重创,现在他的额头上还包着厚厚的渗着血迹的纱布!

抬起了头,孙昶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希望。没有找到尸体,那么,是不是可以代表唐易尘或许还活着,他并没有死,只是还没有找到而已!

杜以寒沉默了,他无法告诉孙昶,秦拓已经派人在那里找了两天两夜了!搜索的面积很大,但是,却丝毫没有任何的发现!只是,看到孙昶流露出的神情,杜以寒犹豫了,他不能在孙昶最脆弱的时候,再给他这样无情的打击!

或许,时间能够冲淡这一切!就让这一切的一切,慢慢消散!毕竟,人活着,就一定还会有希望……

春夏秋冬,有的时候一年多的时间也会感觉过的很快。忙忙碌碌的人们在生活中渡过了一天又一天,幸福也好、悲伤也好,时间往往都是最好的治疗药物!

“祈老板,我就先回去咯!”小纯是一个脑袋上扎着马尾,并且就快要国中毕业的女生。她个子看起来小小的,但是力气却又可能比一般的男孩子都要来的大。勤快的把店铺外头晒过太阳的盆栽植物全都搬回了店内,脸蛋也因为劳动变得红扑扑的,模样很可爱。

被唤作祈老板的男子,正在扎着一束客人预订的香水百合,听见了小纯的话,他才抬起了脑袋。他笑着,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很温和,“嗯,辛苦你了!”放下了手中的花朵,男子拿起了一旁的手杖,一步步小心而又缓慢的走到了一旁的柜台边上。

“小纯,这个你拿回去。”从柜台的抽屉里,男子拿出了几本书,都是一些关于考试的复习题综合书,“快考试了,这些对你应该有帮助的!”笑着将书本交给了面前的小女孩,男子还不忘在书上面放上了一个小信封。这信封里头装着一些钱,是小纯一个月劳动下来的工钱。

“老板,这怎么好意思呢!”小纯捧着书,小脑袋直摇。其实,在小纯的心里,她已经很感激自己的老板了。小纯是一个没有父母的孩子,一直都是跟着年迈的祖父母生活的。两位老人年岁大了,没有了工作,自然少了经济的来源。

一年前,小纯因为家里不够钱在去读书,她只好碰运气的找着地方打工。最初问的几家都因为她是女生,而且年纪也小,根本就不可能收留她。直到她在路口遇到了现在的花店老板。他不但收留她打工,每个月都会给她固定的工钱,还时不时的买些东西给她!

小纯是真的感激自己的老板的!所以,她很认真读书,将来一定想法报答他!

“没关系的,记得只要好好读书就好了!”男子还是笑,在小纯看来,她的老板长得并不是特别的英俊,可是他的笑却能让人感到温暖!

送走了自己店铺里唯一的一个小员工,已经化名成为祈尘的唐易尘独自一个人待在小小的花店里头,静静地扎着客人预订的花束。看着纯洁的香水百合,他的思绪不禁有些惆怅!

一年多了,自从坠海后,他的生活也算是渐渐步入了正轨。

那个时候,唐易尘根本没有想到,孙昶会突然使出了全力,抱着他一起坠下了悬崖。直到他们一同坠入大海,孙昶一直都是固执的紧拥着他!

只是,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却是那个总是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祈少。那个时候,他立刻明白了,他没有死,而是被祈少救了!后来,他也知道,孙昶也没有死,虽然有些滑稽,但是他们却都活了下来。

紧接着,祈少还带来了一个人,一个唐易尘早就以为死去了许多年的男人,他的父亲,那个叫做唐跃的男人!

什么叫做喜极而泣,唐易尘算是真真正正的体验了一回!原本以为早已经死去的人,却在多年后再度活生生的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唐易尘的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滋味!?

还有太多太多的疑惑,唐易尘也无法去思索,毕竟祈少本身就是一个神秘的男人!只不过,现在他知道了,他的父亲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同祈少是一对亲密的恋人了!而他的父亲看起来,就同他失踪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的变化!虽然惊讶,但是唐易尘也不愿再去知道个中原因。

“爸爸,你真的爱过妈妈吗?”唐易尘在思索了很久后,他当着祈少的面,还是忍不住问了唐跃这么一句。也许是因为私心吧,他只想替死去的妈妈寻求一个答案!

“我爱她!”唐跃的回答很简单,唐易尘却默默地留下了眼泪。

在后来,唐易尘谢绝了祈少的好意,并没有选择同他们一起生活。在唐易尘看来,祈少很在乎他的父亲,那么就够了!而他自己,唐易尘还不想去思考过多!祈少也没有为难唐易尘,仿佛他已经把唐易尘看透了一样。

经过了考量,祈少一边安抚着不安的唐跃,一边替唐易尘准备了新的身份,同样留下了一大笔钱。“无论有什么困难,你都可以来找我们!”这是祈少和唐跃临走前留下的话。这个时候唐易尘才知道,自己脚踝上的那个东西就是间接救他性命的东西。

最终,唐易尘用了祈少替他准备的新的身份和那些钱,在这座城市了开了一个小小的花店。自己开店做了老板,想要重新开始生活!

他现在是祈尘,新的身份、新的城市、新的生活,一切都仿佛是从头开始!

第一五三章

“少爷,现在要直接回去了吗?”陆家的老管家坐在副驾驶座上,他侧过身面对着后排正在安静的操作笔记本的陆家少爷寻问了起来。

下了线,轻轻地将笔记本合起,陆家的如今当家的小少爷缓慢的转过了头,他的目光静静地落在了车窗外头。车子正在匀速的行驶着,他也仿佛只是在漫不经心的看着。沉默了片刻,“直接回……等等,停车!”

黑色的豪车在路边突然停下了,车上下来了一个青年男子。他穿的很体面,修剪得体的黑色套装,配合着淡粉色的衬衣,男子只是冲着车子里的人淡淡的吩咐了两句,便头也不回的朝着马路对面跑去。

唐易尘送走了订花的客人,他拖着一条腿,手里拿着手杖,打理好花店里的一切,正在店门外锁门。小纯在临走前已经帮他把比较重的盆栽都搬回了店里,所以唐易尘只要简单的将一些小物件收拾好就行了。

坠海的时候,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那条腿摔断了。后来虽然救回了一条命,但是那条腿最终没有保住,所以小腿被截肢了。祈少在他昏迷的时候替他做了决定,醒来后,唐易尘也没有提出异议,自己身体的状况,他自己多少还是有些知道的。

虽然装上了假肢,不过唐易尘还是习惯了使用手杖来支撑。这算是心里上的问题,即便伤口早就已经愈合了,但是唐易尘还是存在着一种莫名的疼痛感!

轻轻地叹了口气,心里头的结似乎还是存在着,究竟要如何解,唐易尘想不出!

锁好了店门,唐易尘拄着手杖显得有些吃力。慢悠悠地转过身,映入眼帘的是一双擦得光亮的黑色的皮鞋。愣了愣,他慢慢地抬起了头,一张熟悉的容颜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几年不见,这个人成熟了许多,也越发的英俊迷人了!曾经的阳光大男孩,如今看起来完全就是人群中的佼佼者。从他现在的行头上看,唐易尘相信,他一定过的很好!

只是,这一双黑亮的眼眸却一点也没有变,还是那么的黝黑,那么的闪亮!“好久不见了!”考虑再三,唐易尘还是说了一句听上去俗套又没有任何新意的话。他的脸上挂着笑,随和而又温暖!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那张清秀的脸,这么多年的思念仿佛决堤一般。无法抑制内心的渴望,伸出手,一把把这个男人紧紧地拥入了自己的臂弯之中,“阿尘,真的是你吗?”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陆峰宛若在梦中一样的飘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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