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狠狠的皱起眉。

可当她看到自己的裙子时，她又露出那羞涩的笑容，此时心中已经下了决定，等她回到了天纵帝国，一定要好好查查关于凡因的事。

送走了安娜的马车上，又一次多了默德的身影。

凡因正随意的翻阅着关于圣·迪格纳特学院所在地——艾德拉西的资料，又一次感受到默德的目光，他不禁抬起头来看向他，“怎么了？”

默德讪讪的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自己放在腿上的手，“少爷没什么想问的吗？”

凡因觉得默德有话要说，于是收了资料，双手环胸的看着他，“问什么？”

默德此时也有些纠结，他以为这次凡因少爷会带上他一起，一定是想在路上问问关于他的事，谁料一路走来，凡因一个问题都没问，让他多少有些介意，说到底还是他自己贱，这么想着的默德决定还是自己开口好了，谁叫他是个心里不能藏话的人，“少爷您不好奇我吗？”自己当上这个位置可不是凡因少爷的意思啊，在见识到了劳对凡因的‘千依百顺’，默德越来越介怀。

凡因眨巴眨巴大大的桃花眼，他没想过默德想说的竟然是这个，解释道，“虽然我才接手家族生意不久，不过我也知道你们做的不错，你，哈森还有丽萨都做的不错。”凡因毫不吝啬的称赞，他对于为自己做事的人一直都挺包容的。

“少爷您知道？”被凡因这么一提，默德不由暗骂自己笨，凡因少爷虽然年纪小，接手生意也不久，可他们这三人也是德力西的高层，凡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劳给我看过资料，你们三个可以算是青梅竹马，在十六年前的异族动乱里被劳所救，他花了六年的时间教导你们……”说到这里，凡因忍不住问，“十六年前劳就是血族？”

默德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那个时候也只有身为血族的劳大人才能救下我们三个孩子。”

凡因抿起嘴不说话，劳果然是骗他的，什么喝了自己的血才成为了真正的血族，自己才九岁！

“凡因少爷？”默德看着凡因明显不悦的样子，难道是自己说错话了？

“嗯，阿净就交给你好好教导了。”

“默德自当尽力。”

凡因叹了口气，敲了敲车门，说道，“停车。”

坐在前面驾车的劳立马拉紧了缰绳让马匹停下。

“你们待着。”说完凡因就在劳的搀扶下下了车，走到马边，他又道，“抱我上去。”

劳没有多嘴，刚刚凡因和默德话他其实都听到了，也大概料到凡因是要和他说什么了，伸手就将凡因抱到了座位上，接着自己坐到了另一边，挥着马鞭继续上路了。

轮子咕噜咕噜的滚动起来，凡因没有着急开口，沉默的看着眼前的两匹黑色的骏马屁股。

那两只大概也被盯得有些不爽，尾巴挥来挥去的。

凡因不得不收回眼神，他还不想吸那么多灰尘进肺里，直接道，“你个骗子。”

劳道，“凡因少爷，劳没有骗您。”

“那你说我怎么救的你。”还说没骗自己，凡因更气了。

劳不答反问，“凡因少爷，您觉得人类和血族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第十九章

“凡因少爷，您觉得人类和血族最大的不同在哪里？”

凡因撇过头去，“人类最多活不过百年，血族却可以活很久。”

劳没有否认，而是说，“那位曾和劳说过，其实上天是公平的，他赋予了血族永恒的生命，却剥夺了血族转世的机会，他让人类脆弱易死，但又给了他们转世的能力。”

“凡因少爷，如果是您，您会选择从人类变成血族吗？”

凡因沉默。

他开始正视起血族和人类的区别。

人类和血族作为智慧生物都会有开心的事和不开心的事，而人类在百年之后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为泡沫，血族不同，所有的记忆都是那么清晰，开心的事永远记得，痛苦的事也伴随永生。　人死如灯灭。

血族是没有灵魂的，死后终将化作一方尘土，随风飘散，一次就是一辈子，一辈子就只有一次。可有着灵魂的人类，再经历重重后将忘去前尘重新做人，一辈子虽短，但酸甜苦辣都一一尝遍，最后忘所有重新开始。

就像是两个极端，却又相似。

“这个问题有意义吗？劳，你该做的是阻止我成为血族，否则你岂不是要永远服侍我？”凡因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像月牙。

“凡因少爷……”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劳始终没有转过头来看他家的凡因少爷，“如果我说救了我的是您的前世，您信吗？”这话让凡因一愣，不得不承认他没有想过这种事，毕竟前世什么的，还是太过不可思议了。

凡因抱着自己的膝盖蜷起身来，在确定劳是‘骗’他的时候，他是失望的乃至绝望，说不清自己对劳是什么感情，只是自己最熟悉的存在就是他了，如果连他都欺骗自己，那自己还如何面对这个复杂的世界？他还有什么……可以期待？

“我信。”他听到自己轻轻的这么说道。

他只能靠着信任身边这个男人而活下去。

不是这个男人有多特别，只是，人活着，总是要相信些什么的。

“你说的那位是谁？”

“是凡因少爷您的前世。”

“是个怎么样的人？”凡因有些好奇。

劳转过头来看他，黑色的眼睛看上去竟是那么的温柔，“是位和您很像的人。”　“那我是怎样的人？”凡因有些期待，他想要知道劳会怎么形容自己，明明只是主人和仆人的关系。

“您是个骄傲又善良的偏执狂。”那一瞬间凡因放佛看到劳勾起了嘴角，可是再看又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劳，我骄傲没错，可我一点都不善良。”凡因有些不满，他一点也不善良，善良的人怎么会见死不救呢？

“凡因少爷，是您救下了劳、阿净和安娜小姐，就算您的动机或许不纯，可这掩盖不了您的善良。”劳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凡因少爷救下了他们，不论如何，他们都是因为凡因少爷才活了下来的。“可因为我而死的人可能会更多。”为了救下安娜，他又让劳杀了多少人呢？

“凡因少爷，您在劳心中，永远是善良的，请您不要去质疑它，您是凡斯肯因·路德维希，没有人有资格去说您的坏话，”因为劳会让他们永远闭上嘴，“凡因少爷，您该变得更骄傲些。”

“我已经很骄傲了。”我骄傲得不允许别人侵犯我的领域，骄傲得甚至看不到除了劳之外还有谁能和他一起看着这个世界。

“对了，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凡因少爷，每个血族都有一项属于自己的天赋，劳认识一个血族，他可以看到人类的灵魂，凡因少爷您一定不知道您的灵魂有多特别，他一找就找到了。”为了不让凡因起疑，劳不得不撒个小谎。有时候真话和假话都不容易让人相信，只有半真半假的言语才更容易让人相信。

“那我是怎么死的？你那个时候保护不了我吗？”

问完这话凡因就后悔了，不由偷偷看了眼劳，发现他没什么大反应，不过也是，能从劳这个面瘫脸上看出什么来倒真是怪了。

沉默了许久，直到凡因以为劳不会回答的时候，才听他说，“是劳无能，没有保护好您，您是被人扎破了心脏才……”

凡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心想那一定很疼，再瞄了瞄一旁的劳，安慰道，“人总会死的啊，你就不要想它了，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嘛。”

“是的，凡因少爷，感谢您现在就在劳的眼前，劳甚至愿为此去感谢上帝。”感谢上帝没有永远的夺走他的凡因少爷……感谢上帝，他的信徒没有那么厉害。

“噗，”凡因忍不住笑了出来，“你一个血族可别去感谢上帝，要是他生气了把我收回去就不好了。”　“不会的，凡因少爷，劳不会让他再这么做的。”劳轻轻的说道，这种错误一次就够了，如果一切计划都顺利的话，他的凡因少爷就再也不会……

“别傻了，人总会死的，我也不想变成血族，劳，你答应我，这辈子就算了，如果我再转世，你就不要再找我了。”凡因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说，他只是觉得，如果能让劳把他所有的好都给这一辈子，那该有多幸福？就算是预支下辈子，下下辈子乃至以后所有的幸福好了。

“凡因少爷，劳会一直待在您身后的，请您放心。”劳没有答应，可也没有拒绝。

也正是模棱两可的态度让凡因七上八下的心落了地，或许他真的是从前世就认识自己了吧？否则怎么能这么轻易的看清自己的心，小心翼翼的，不让自己受伤……

真是温柔得让人离不开。

“劳，不准骗我。”

“凡因少爷……”劳有些无奈的喊道。

凡因忍不住转头瞪他，恼怒道，“你是不是已经骗我什么了？”

“劳不敢。”心中则想着，刚刚那个应该不算骗吧？

凡因瞪了他好久，最后还是转过头来继续盯着马屁股看，“不准骗我让我觉得过分的事，你知道的。”　劳的动作一顿，用没有拿着马鞭的手执起凡因放在一边的小手，落下轻吻，“是的，凡因少爷。”

劳做不到给凡因一个没有谎言的世界，却能做到让他的凡因少爷在有着谎言的世界里笑得幸福。

主仆俩也总算是冰释前嫌，没过一会凡因又坐回了马车内。

默德和阿净看着凡因明显心情好的脸庞，纷纷好奇刚刚他和劳到底是说了什么，不过也不敢去问，两人只好默默的坐在一旁继续看书。

第二十章

一路上就这样太太平平的过去了，终于在八天后，四人到了艾德拉西。

因为第二天就是去学院报到的日子，凡因决定先让默德带着阿净先前往德力西在此处的产业，而自己和劳则直接去了路德维希家族在此处的私宅。

那次在波西里亚虽然露了脸，可毕竟只是几位血族面前，现在他还不想把自己的身份弄得人尽皆知，所以才选择特意避开了和默德这个大总管同行的行为。

私宅不大，也并没有处于艾德拉西城东区。艾德拉西分为东南西北中五区，东区的环境最好，鸟语花香，自然也就聚集了无数贵族的宅邸，能够在艾德拉西东区拥有一套房子也是神圣天国所有贵族引以为豪的事。南区则是餐饮娱乐场所，德力西在此处就占有整整一条街的所有权，当真是食品行业的领头龙。同南区不同，西区是购物的天堂，不论是武器，或是饰品在这里都应有尽有，更值得一提的是，在西区还有整座大陆最有名的艾德森拍卖行，每月的头一天，艾德森拍卖行都会进行公拍。剩下的北区则是艾德拉西最鱼龙混杂的一块地方，里面人都有，平民，奴隶，甚至是罪犯，就连管理着艾德拉西的治安的禁卫队都对此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惹上贵族，禁卫队也就默认他们的存在了。至于中区，则是为了给住不进东区又看不起北区的人所居住的，其中自然也少不了酒店的存在，而城主府也建在此区，除了贵族的东区，这里的治安也是最好的。

圣·迪格纳特学院并没有建立在艾德拉西城内，又或者说，艾德拉西这座大城其实是倚着圣·迪格纳特学院所建立的，圣·迪格纳特学院至今的历史已经不下两百年，而艾德拉西的历史却只有短短一百年而已，也正是因为前来圣·迪格纳特学院学习的学生越来越多，这才造就了艾德拉西城如今如此的繁华。

德力西不止是在南区拥有一条街，在中区也开有一家伊甸，默德和阿净去的正是此处，而路德维希家族虽然有在东区有住宅，可凡因还是让劳在中区又买了一套比较小巧的别墅。

这套别墅只有两层楼，但胜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反正凡因料想也没多少时间会住在这里的。

圣·迪格纳特学院是住宿制，一个月方可回一次家，一次也就两天时间，一年两学期，每学期又有四月，每次夏天的假期段凡因都会回到位于森林中的老宅，冬天的假期凡因也打算好要在整个大陆巡视家产。有了凯瑟琳那次趁着劳不在去见凡因的教训，没有劳不能在凡因身边的时候也都会让自己的血奴待在凡因身边，身为自己的血奴，劳可以通过它看到那里的情形，一有不对劳就可以立马赶回。

此时凡因正坐在二楼的书房内看书，手边摆着刚泡好的红茶，门口站着一个身穿女仆装的少女，可惜本该神采奕奕的宝蓝色眼睛此时竟是死气沉沉没有一丝生气，这正是劳的血奴，至于劳，则被凡因派去购买明日去学院所需的必备品了。

凡因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偏执狂，所以就算学院的宿舍会给学生们准备好生活用品，凡因还是让劳亲自去购买，就像他不喜欢喝别人泡的红茶一样，他所有的用品都是特定的，特制的深蓝色丝绸床单，金色镶边的陶瓷茶具等等。

“劳，记得多买些红茶。”

“是的，凡因少爷。”站在门口的女仆答道，声音显然不是劳，可这语气分明就是他的。

血奴是种很神奇的存在，主人不仅可以通过它来看周围的东西，甚至可以通过它来交流。

“还有零食，我要梅子干，再买点水果备着吧。再买些送得出手的礼物好了。”反正劳拥有一个自己划开的空间，那个空间里的东西是不会腐败的。

“是的，凡因少爷。”

“恩，你继续。”说完凡因放下撑着头的手继续翻起桌上的书来，其实他还算是蛮期待学院生活的。

谁知没过一盏茶的功夫，劳就回来了。

凡因有些不可思议的瞪着他，“东西都买好了？”

“是的，生活用品全都是凡因少爷您喜欢的，还有您要的红茶，梅子干，水果等，劳都替您准备好了，如果还缺少什么，劳再去买。”反正以他的速度，就算是从城外的学院到城内买完东西也用不了一顿饭的功夫。

只见劳手一挥划开了空间，收起了他的血奴，再替他家少爷重新倒了一杯红茶。

“凡因少爷不去城里逛逛吗？”

凡因没有抬头，大概是被书中的内容吸引着，“逛什么？”

“到处走走也好，艾德拉西城内有卖很多玩意的。”

“恩，好玩吗？”凡因随意答道，他看的是一本游记，故事正发生到最精彩的地方，能给劳的注意力真的不多。

“……凡因少爷。”劳喊道。

“嗯？”

劳不说话了。

听不到下文，凡因才有些恋恋不舍的抬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没事，您看书吧。”

“恩。”凡因又低头继续读起书来。

可是没看几页，凡因抬起头来看劳，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露出好气又好笑的表情，“没事盯着我看干嘛？”

劳抿起嘴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凡因，黑色的眸子像是漩涡，深深的吸引着人。

凡因又是叹气，起身拿着书走到一边铺着兽皮的沙发上，一屁股坐下，再拍了拍旁边空着的位置。